调研员指了指屏幕:“这个学生是谁, 他在干什么?”
他指的是楼珹。
“他生病了。”监考道。
调研员皱眉:“一直这么趴着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是不是在传答案?他有没有问题?”
“他没有问题,”校长说起这件事还有点尴尬, “实际上他是我们全校唯一一个考零分的学生,教室有信号屏蔽器, 这两个学生都没有出过教室,所以他们也不可能接收外面传来的答案。”
大概花了两个小时,几个人认认真真地把全部科目考试的监控视频都看完了。
调研员的确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只是……
“这个学生,生病这个,他病了三天,趴了三天, 一个字没有写,就趴着看他旁边那个,他们关系是很要好?”
窦老师说:“这两个同学都是我们班的,您可以放心,您说的这个学生真的什么都不会,不可能有人抄他答案的。”
“那他怎么进你们六中的?还没有开除?”
调研员问了个实在问题,周校长差点就想直接告诉他这小孩姓楼!他压低声音说了句:“他妈妈是岳筠。”
岳筠是本地的女企业家,房地产公司大老板。
调研员一听立刻就不问那么多了,接着检查了他的草稿纸,六中把学生的草稿纸都保存得完好,每个考生都要在草稿纸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和考号,然后每个考室的草稿纸全部收好放进一个档案袋里管理。
要查的时候,非常方便就找出来了。
调研员发现了点问题:“他的草稿怎么打这么少?英语文科就算了,数学、物理,他怎么草稿纸上都这么干净?”
“其实这个学生是刚转学的,他来的那天我让他来我这里写了一套试卷,”周校长解释道,“就是咱们校内自己出的月考试卷,他刚过来我就拿给他做,他也是考了满分,而且我看着他写的,草稿打得不多。”
因为有了疑虑,调研员决定亲自验一验这个学生。
下午,丁雪润还在上课,就忽然被叫出去了,同时被叫出去的还有陈治邦。
“怎么回事?窦老师怎么那么严肃的表情啊……”
“我好像知道,那天不是排名下来了吗,学委跟着就去办公室了,说什么成绩是不是有水分,他是不是说的丁雪润?”
“可人家丁雪润单科全部第一!他这能有什么水分?他能抄谁的啊?谁能让他抄成满分……”
那天,陈治邦的确去找了窦志伟,但他没有挑明,而是说:“窦老师,这次考试有没有成绩录入错误的情况啊……”
“试卷都发下来了,怎么会录入错误?”
“我的意思是,某些人的成绩,会不会有点水分……”
“你指的是谁?有什么证据吗?”
学委告状频率太高,把老窦都给告烦了,没有证据的事他也敢乱编造!
陈治邦的确是看见了,才笃定他成绩不真实,所以才来告状的。他那天明明看见楼珹跟丁雪润密谋,楼珹还去男厕搞埋伏,而且被他发现还警告了他,这不是有问题是什么?
但他不敢提楼珹的名字。
老窦把他打发走了:“认真学习,别钻研歪门邪道的,你成绩这么好,努力一年半,还有上升空间。”
他是班主任,自然知道陈治邦的底细。
陈治邦家里挺有钱。
他舅舅承包了学校食堂,家里人在教育体系里有点关系,老窦不相信他后,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陈治邦回家,跟家里人说了这件事:“我们班上有个人考了八科的单科年级第一,剩下一科语文他缺考了。”
“考试前我就知道他们买答案了。”
“他作弊了,这不公平。”
“可是老师不相信我的话。”
他家里人有点关系,就把这件事举报给了教育局,教育局很重视,反复问他:“你确定他买答案了?”
“反正他提前做准备,被我发现了,他这个分数,几乎全科满分,900总分他考了888,只可能是漏题了。”
这个分数太高了,高得惹人怀疑。
丁雪润跟陈治邦一起被叫走后,楼珹很快反应过来是因为什么事,他没管现在还在上课,火速冲到教室前门,看前门张贴栏贴着的成绩。
他一眼就看见了语文零分的小丁,排名竟然在班级第六!
后面一整排的满分,数学150,英语150,物理100……单科全部第一,煞为壮观!
这真把楼珹给惊到了,心里狂喊卧槽丁雪润你还真敢!你怎么全抄的满分啊卧槽!你也不怕出事!
现在出事了吧!!
楼珹跟着就跑了出去,老窦看见他就骂道:“你出来干嘛?滚回去上课!”
丁雪润看向他,两人对视了一眼。
丁雪润冲他摇了摇头,用轻的听不见的声音说:“没事的,楼珹,你回教室去。”
楼珹找了个上厕所的理由,结果在后面鬼鬼祟祟地跟着他们上了六楼的校长室。
这是要干什么?
楼珹吓得不轻,怎么进校长室了啊!该不会是要开除小丁吧?!他在门口偷听,奈何里面的人说话声音不大,他怎么也听不清。
校长室。
丁雪润进去后,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一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叫来的模样。
周校长有些歉疚地看向丁雪润,道:“丁雪润同学,今天叫你过来呢,就是想让你当场做一套试卷,咱们就做个调研。”为了不让学生多想,他没有说丁雪润是被人举报买答案,避重就轻地道:“你呢,就照常发挥,在这儿写完这张试卷就行了,来,笔,这里是草稿纸。”
调研员就在旁边坐着,眼神看向跟着一起进来的学生。
校长没有解释,那天直接从门缝塞进他办公室的匿名信,就是陈治邦塞的。而根据窦老师所言,考试成绩下来后,陈治邦曾经去找他说成绩有问题,然而拿不出证据,也说不出证言。
所以无论陈治邦是不是那个向教育局举报的人,叫这个学生过来亲眼看看,是校长的意思。
周校长在看了监控过后,心里是完全相信丁雪润的,毕竟一个多月以前,丁雪润就是这样坐在他的办公室里,三个多小时写完了三张主科试卷,而且分数奇高。
调研员也并不知道这个就是举报的那个学生,但是他心里有数,所以点点头也没有问。
调研员把试卷从密封袋里拿出来,这张试卷连他自己都没有拆开看过,而且他们是突然袭击的,如果这个学生会做,并且能做对,那就说明没有问题;如果他不会,拿着试卷一筹莫展,那肯定是有问题的。
丁雪润坐下后,拧开笔帽,道:“周校长,就这一张试卷吗?写完就好了吗?”
周校长点头:“是的,写完就可以离开了。”
虽然只是一张试卷,但上面囊括了各科的难题,为了不浪费时间,直接印出这样一张全面性的试卷给他做,试卷难度比统考更难,而且难不少,普通的学霸都不一定会做,如果这个学生的成绩真实,那么这张试卷肯定难不倒他。
丁雪润也点点头,提起笔就开始写试卷,没有丝毫停顿——这是他最擅长的事。
而陈治邦脸色发白地坐在旁边,他似乎有点被这个阵仗给吓到了,但同时,他不认为丁雪润真的会写。
老窦看他脸色不太好,就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没事的,安心等他写完吧。”
他言语之中没有挑明,也没有指责陈治邦的意思,只是让他亲眼看看,丁雪润的成绩没有任何水分。
很快,陈治邦心里的那一丝笃定,就随着时间慢慢推移而烟消云散了!
因为丁雪润确实在做题!而且速度很快!最厉害的是,他几乎不会打草稿,可见他心算能力很强,而且思路太清晰了,在写之前答案脑海里便有了眉目。
楼珹贴着门缝偷听。
啥也没听见。
也不知怎地,他忽然撞到了门把手,就那么撞进了校长办公室。
楼珹:“……”
校长看着突然闯进来的学生:“……”
“楼珹,你来干什么?为什么不敲门?”
“呃、呃……门没关来着……”他两手空空如也,眼睛不由自主瞥向坐在校长那张书桌前,挺直背脊埋头写着什么的丁雪润,胡扯道,“我来念检讨书的。”
校长嘴角一抽:“你的检讨是一个月,上上周你就念完了。”
“我忽然感觉自己犯的错罪孽深重,我越想越悔恨,简直痛哭流涕,所以我又来了……”他戏上来了,满脸的痛恨。
校长无奈地摆手:“你先出去吧,等会儿进来背,我这里还有点事。”
旁边沉默的窦老师忽然出声:“没事的校长,我第四节 的课,这还有时间,我去盯着楼珹背检讨。”
楼珹:“……”
老窦把不听话的楼珹拎出去后,走到了稍微远一点的位置,教训他:“不是让你回去上课的吗?你在干什么?你还趴在门上偷听是不是?楼珹,你知不知道……”
他特别喜欢说话,声音都那样了还喜欢说话,楼珹听得好烦,他直接打断道:“丁雪润他在写什么?检讨?他会不会被开除??”
“你想什么呢?他在写试卷,写完就可以走了。”
楼珹听见“写试卷”三个字,表情已然僵住:“完了完了……”
“什么完了?”
楼珹不鸟他,直接跑掉,他满脑子都是丁雪润买答案的事曝光了!他要被开除了!
以六中的严格程度,能容纳下他一个楼珹已经是法外开恩了,但丁雪润有什么?他一定会被开除的!然后学校借此机会杀鸡儆猴,警告学生这就是作弊的下场……
楼珹沿着楼梯飞奔而下,直接掏出手机打电话。
岳筠平时一个月也难得接到儿子一个电话,一是她太忙了,二是楼珹太混了、太贪玩了。
她刚刚接起电话,就听见儿子的一句:“妈,你给校长打电话,咱再给学校捐一栋楼吧……”
第19章
楼珹在电话里, 一口咬死:“他没有买答案、更没有抄,他是无辜的。”
岳筠在电话里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说实话, 也不知情况怎么样, 但听楼珹那副紧张他同桌的模样,心里怀疑他是不是跟同桌谈恋爱了。
“这样, 不要太着急, 一切都还有回转余地。你等你同桌从校长办公室出来,再问问情况, 我一会儿派个秘书过去,电话我暂时不打。”
楼珹六神无主, 望了望这茫茫的大雪天, 应了一声好。
他走到校长办公室门口, 又茫然无措地等了一会儿。
办公室里,丁雪润花了一个半小时,写完这张囊括了所有科目大难题的试卷, 有些难题难到单是一道小题,就得花一个小时的时间去运算, 若是普通学生,遇上这种题看都看不懂。
丁雪润写完后,草稿纸只用了半张, 依然干净。
调研员拿起试卷,又从档案袋里拿出来了对应的答案,就在现场检查了一遍。
周校长和窦老师都提心吊胆的,陈治邦站在一旁, 抿着唇沉默不语,看得出他已经被打击到了。
“……全部正确。”
周校长松了口气,说:“丁雪润同学,你做得很棒,考试考得不错。”
丁雪润说谢谢校长。他心里通透,这个人是谁,是来干嘛的,他一清二楚,然而他不问。
周校长说:“窦老师,事情解决了,你带着两个孩子回班上吧,别耽误上课了。”
“等等……”就在这时,陈治邦突然出声了,他脸色这下已经完全变得苍白无血色了,“我……周校长,我能看看这份试卷吗?”
周校长大概能明白他的心情,这个年纪的学生,嫉妒心总是有的,何况丁雪润这个成绩,实在是太过稀奇了点,但这不足以成为他在没有证据支撑的情况下、就把同班同学举报到教育局去的理由。
周校长目光投向了调研员:“可以借给我们学生看看吗?”
确认了成绩,试卷就得拿回去了,但看看倒无妨。
陈治邦拿到卷子,低头大致扫了一下题目,对于普通学生而言可能完全看不懂的题目,陈治邦却能轻松看懂,但看得懂是一回事,会做又是另一回事。
他拿着试卷的手,慢慢地开始发抖,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解题思路,但是一看到丁雪润的答案,他就能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解的,他怎么没有想到呢。
这就好比他遇到不会做的题,翻开看一眼标准答案,心里就会有思路了。
“同学,看完了吗?”调研员问道,“我得拿回去交差呢。”
把卷子还给调研员,陈治邦心里却久久不能平复,可他必须得承认自己这次看错了,丁雪润的确没有作弊,他已经能够凭借自己的实力考满分了,又为什么要作弊呢?
答案只有一个,当初他眼睛看见的、耳朵听见的事实,应该是楼珹要求丁雪润帮他作弊,然而不知是什么原因,或许的因为监考太严格了,最终他们没能实施,楼珹也考了零分。
杜绝他们作弊,这也是他原本的想法,结果丁雪润成绩下来,让他大跌眼镜,心里充满不可思议,只一心认为他弄到了标准答案。
却没有想到这就是他原本的实力,从一开学,他在男寝自习室遇见正在抄答案的丁雪润,他的偏见就产生了,并且逐渐根深蒂固。
可他什么都没有说,调研员一走,他也跟着沉默地走了出去。
办公室门一开,楼珹立马从靠在门上的姿势变成了站立,他看见丁雪润出来,根本没有顾忌校长和班主任都在,一把拽住丁雪润的手腕,把他拉到了自己身旁,好像要保护他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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