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十一抓住在胸口乱动的涂攸,努力克制着吼出来的冲动:“小攸!该走的是你!”
这种可能他已经考虑过了,时远虽然平时对他不错,但如果政府真的要以此为借口清查管理局,那多半他不是会被保下的那一个。
管理局这么多年并非事事处理得妥当,如果真的要细查,肯定会查出不该查的东西。
“我不要!”被温暖的手掌包裹住,涂攸伸手抱住臧十一的手指,“我哪儿都不去!”
“小攸......”臧十一闭了闭眼,手有些抖,“你听话好不好?”
这里应该是政府的私密机构,如果被发现闯入,涂攸的下场绝对好不到哪儿去。
“想想你爸爸,还有发糕它们几个。”他伸手摸了摸涂攸,“再说了,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走?”
只要一动作,系在他颈间的锁链就会发出金属相击的声音。这是为了防止他变成原型偷偷溜走而套上的。
当然,他也没想逃。一旦逃走了,倒霉的肯定是涂攸和白兔精他们。
“我可以去把他们都打晕,我恢复得快,他们不能把我怎么样。”但涂攸不听他的话,挣扎着想要从手心里跳出去,倔强道,“再拿到钥匙,你就可以走了!”
臧十一抿了抿嘴。
“别闹!”他的眼神骤然幽暗起来,手上也用了些力,制住乱动的涂攸,“你这条命算是我救回来的!我让你走,你现在就得走!”
不明白臧十一在说什么,涂攸茫然地睁大了眼,接着继续用力想跳走。
“咔嚓。”
最外面那道门被扭开了。
“拿钥匙,押走。”楼道里传来林深的声音,伴随着好几个人的脚步声。
第80章
涂攸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他奋力挣扎,想从臧十一手里跳出去, 却被一把摁住, 背着手藏在身后。
臧十一抬头, 锁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响声:“时局。”
林深带着两个持/枪的守卫,时远站在他们三人后面, 平静地看了臧十一一眼, 没有说话。
这大概就是不准备救他的意思了。
察觉到手心里的涂攸挣扎得愈发厉害,臧十一收紧了手,面上依然一片平静。
他不后悔曾经做过的事情,只是......
用指腹轻轻摸了摸涂攸的头, 他在心里说,抱歉。
“行了,走吧。”林深抄着手, 扬起下巴冲守卫示意, “把锁链给他解开。”
一个守卫举枪指着臧十一,另一个守卫收好枪,从腰间掏出钥匙。
“时局。”看着守卫准备去解臧十一脖颈上的锁链, 林深转头冲时远笑道, “你总算......”
后半句还没说出来,他的瞳孔猛地缩紧,想抬手抵抗,却已经挨了时远重重一击。
光顾着把注意力放在臧十一身上, 等察觉到背后的动静,守卫已经来不及防备。
时远动作极快, 招式干净利落,丝毫不输局里经过特训的专员。几记手刀狠狠砍下去之后,房间里还站着的只剩下他一个。
“时局!”臧十一惊了。
在他印象中,时远一直是文弱纤细的类型,身边总是形影不离地围着专员,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的身手?
“去这个地方。”没有理会他的震惊,时远捡起落在地上的钥匙给臧十一解开锁链,“藏好了,这两天别出来。”
“时局!”惊讶之下臧十一松开了手,涂攸终于从手心里挣脱,绕出来也吓了一跳,“你这是......”
正把写着地址的便签和自己的车钥匙从口袋里掏出来,看见涂攸,时远怔了一下,然后皱眉:“那你们俩一起去吧。”
“赶快走,不然天亮就出不去了。”见这一大一小还愣在原地,时远的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威严,“这边的事我来处理。”
“可是......”没想到时远的胆子居然这么大,一时半会儿还缓不过来,臧十一有些懵,“您......”
“怎么?”把车钥匙塞到臧十一手里,时远环顾了一圈房间,“要是保不住自己的专员,我还当什么局长?”
林深和守卫依旧躺在地上,他收回目光,看向涂攸和臧十一:“愣在这儿做什么!等着一会儿他们过来把你们都锁起来?”
“那时局你怎么办!”涂攸仰头看着时远。
私自放走嫌犯可是重罪,更不要说时远还处在管理局局长这么一个位置上。
“我有我的办法。”然而时远很镇定,丝毫看不出来慌张,“好了,别废话,你们现在赶快走。”
犹豫了几秒,臧十一抱着涂攸朝时远鞠了一躬,接着迅速地冲了出去。
监控室里的前辈和新人并没有看到这一幕,泡面桶被打翻在地,他们抵不住突如其来的困意,都沉沉地陷入了梦乡。
站在房间里,时远的眼睫颤了颤。
“没事的,阿远。”他轻声唤自己的名字,“这一次你也可以撑过去。”
“我们去哪儿?”
逃出去的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别墅里仿佛没有人一般静悄悄的。连开车出大门时都没有人阻拦。
沿着路开了好一会儿,直到离开幽暗的丛林,看见明亮的大路,涂攸才回过神。
臧十一看向驾驶台上那张被揉皱的便签,轻轻地摇了摇头,把车停了下来。
大路上有监控探头,他们肯定不能再开时远的车。
“你不该来找我。”瞄准了一辆开过来的货车,悄无声息地翻身落在车斗里,臧十一抱紧涂攸,“你太傻了。”
怀里的小家伙没说话,过了一会儿,臧十一感觉手心有些湿润。
涂攸脸上的绒毛湿漉漉的,却咬着牙不吭声,直到臧十一把他举到面前,他才抽了抽鼻子:“我不能丢下你。”
天色还黑着,只有路灯的光芒一束束打在脸上,忽明忽暗间,臧十一摩挲着涂攸的头顶:“现在好了,你得跟着我一起逃亡。”
话虽如此,他的声音里还是不自觉地带了一丝笑意。
“正好啊。”涂攸伸爪想要揉眼睛,却被臧十一捉住了爪子,只能费力地眨了眨眼,“以前都是我养你,如果要逃到深山老林,那就你去打猎养我好了。”
“养。”被这句话逗笑了,臧十一轻轻地亲了口涂攸的小爪子,“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抓。”
涂攸鼓了鼓圆乎乎的脸,低头蹭了下臧十一的手心。
明明一天前还待在静谧的小镇,现在却躲在货车车斗里搭顺风车逃亡,一时间,他们都没有说话。
“放心。”过了一会儿,臧十一把涂攸塞到怀里,“我们不会有事的。”
听着耳边有力的心跳声,精疲力尽的涂攸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爪子仍然紧紧扒住臧十一的胸口。
等到再睁眼时,他们已经不在车斗里了。
天色大亮,明亮的光线让他有些不适应,正侧着头躲避,温热的掌心挡在了眼前:“醒了?”
“我们在哪儿?”耳边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什么都看不见,涂攸用爪子扒拉了两下臧十一的手。
“我也不知道......”看着眼前的场景,臧十一皱眉。
时远给他的便签上写了一个XX砖瓦厂,却没有标明具体的位置,只有大致的区块。他一连问了好几个人类,最后还是在一个上年纪的婆婆那里问到的。
砖瓦厂在J市东北片的郊区,这一片以前曾经是工业区,后来产业升级给削了一大片。又赶上建设绿色文明城市,就把原来的工业区都种上了葱茏的树木。
几十年的时间,足够树苗长成参天大树。
砖瓦厂的位置很是偏僻,藏在了一片绿意的最里面。臧十一带着涂攸翻了好几个小山包,才好不容易看到建筑的影子。
“这是什么鬼地方?”趴在臧十一的胸口,涂攸愣住了。
杂草灌木间孤零零地立着半栋楼,准确点儿说应该是一栋楼的框架。焦黑的残砖碎瓦乱七八糟地堆出个楼的模样,显然是烧得不轻。
“可能......”臧十一也有些茫然,“这儿比较不好找?”
光走进来就花了他们不少时间,时远让他们来这里,大概也是存了暂时让他们在这儿避风头的意思。
看着眼前不成样子的楼,涂攸点了点头,算是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
“接下来怎么办?”野草疯长,能没过成年人的膝盖,臧十一和涂攸坐在草丛中,几乎跟潜行一般隐匿了踪迹。
涂攸抬头看天:“我们就在这里等时局吗?”
初到这里还好,静静地坐在这儿,才发现这里听不见鸟叫虫鸣。只有风吹动野草的窸窣声。
“希望他不会有事。”想到时远,臧十一叹了口气,轻声说,“是我连累了你们俩。”
他比涂攸更清楚时远可能会面临的困局,但他还是顺从了对方的指示。
他承认自己有私心,无论如何,他不能让涂攸受到任何伤害。
“你做的没错。”但涂攸会错了意,以为臧十一在说柴崇那件事,“如果我是你,也会那么做。”
经历过那种可怖的痛苦,涂攸很清楚自己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其他妖怪在面前受罪。
臧十一笑了笑,没说话,伸手替涂攸梳理绒毛。
他们安静地坐在草丛中,风卷动天上的云,快速地在头顶流动。如果没有逃亡的前提,应该是相当悠闲的场景。
被臧十一的手顺毛得很舒服,涂攸呼噜了两声,懒洋洋地把头仰过去想说话。
这么一仰,余光瞥到砖瓦厂残留的废墟,他猛地一哆嗦。
“怎么了?”察觉到涂攸的动静,臧十一停下手上的动作。
涂攸没搭理他,从膝上跳下,哧溜一声钻进草丛里。
“小攸!”臧十一连忙去追,“你去哪儿?”
野草对于幼崽形态的涂攸来说太高,遮挡在眼前几乎如参天大树一般。他费力地从缝隙间看向废墟,不断地变换着位置。
越往前跑,他的心里越恐惧,而恐惧驱使着他跑得更快,到最后几乎是在草丛间飞奔。
“你怎么了?”追上涂攸,臧十一看着瞪大眼睛盯向废墟的涂攸,不由跟着一起回头,“这是——”
臧十一也愣住了。
虽然废墟依然安静地立在那儿,但在他眼中已经燃起了冲天的火光。
他很熟悉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的残垣断壁,当年叼涂攸出来的时候,他们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场景。
除了灰黑的烟尘和烈焰外,眼前的半栋楼和当初的建筑一模一样。
涂攸拼命克制着发抖的冲动,却依然随着风吹草叶的窸窣声抖成了一团。
过了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重新回到这个地方。
被他刻意遗忘的记忆一瞬间全涌了上来,不管不顾地占据了脑海,他抱着头,发出尖利的叫声。
“小攸!”臧十一连忙把他抱起来,“别怕,你看看我,我是十一,我在这儿。”
那些熟悉又陌生的片段劈头盖脸地砸过来,涂攸躲闪不及,只能痛苦地呻/吟着。
“十一?”但耳边温柔的声音久久没有散去,在染着鲜血和烟尘的片段间,他突然有了一丝清明,迅速地抓到了重点。
涂攸突然没声儿了。
他死死咬着唇,不敢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颤抖着回头:“你是......十一?”
伸手去替涂攸擦眼泪,臧十一轻声道:“我是。”
第81章
涂攸盯着臧十一看。
他张着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零碎的片段被捡拾起来串在一处, 慢慢地拼在一块, 把他拖回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他还很小。
小到以为这个世界就是一栋内部全白的建筑, 里面住着很多不同种类的动物,还有穿着防护服的叔叔阿姨。
记忆的最开始他还算活泼, 咿咿呀呀地跟着最常照顾自己的几个叔叔学说话。因为生得可爱性格又伶俐, 大家都喜欢他。
所以涂攸不必跟其他幼崽一样规规矩矩地待在自己的房间,只要乐意,他可以去任何一个房间串门找小朋友玩。当然,食肉类的大型猛禽不在此列。
那时候他很快乐, 白天和其他幼崽滚在一处打闹,晚上熄灯就回房睡觉。一日三餐都会有叔叔阿姨专门送过来喂给他吃,偶尔加餐里还有各种颜色甜丝丝的片状糖果。
他觉得自己的生活大概就是这样了, 等他长大, 大概也会成为跟叔叔阿姨一样的人,照顾幼崽,给他们喂糖果, 带他们检查身体。
直到有一天, 给他送糖果的叔叔把他从小白鸭的房间里叫出来,对他说:“你去劝劝新来的小朋友,让他乖乖吃饭好不好?”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臧十一。
幼崽们的房间面积不算小,为了让他们适应还会专门铺上干草泥土一类的东西。可这个房间几乎什么也没有, 空荡荡的。
房间里只有一个装着食物的托盘,但托盘旁边毛色柔亮的幼崽看都不看, 一脸冷漠地趴在地上,把自己蜷成一团。
涂攸觉得这个小朋友好可怜。
“你要不要吃一点饭?”于是他从叔叔的身上跳下来,绕到这只他从来没见过的动物面前,低头看了看挂在对方脖颈上的牌子,“十一?”
每个幼崽都会有编号,通常与房间号匹配。涂攸的脖子上也有一个,刻着“02”。
然而这个新来的小朋友不理他,涂攸只能回头去看叔叔,却发现对方已经走了。
“不吃饭会死的。”于是他用爪子把托盘推到十一面前,“死了就不能长大了。”
他很想长大,只有长大才能穿防护服。成为照顾幼崽的大人。
“你是谁?”他的好意收获的是一个警惕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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