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气血两亏重伤未愈的舒乐来说,此次出战,周绥几乎和走之前毫无变化。
甚至连变黑都没有丁点。
朝中大臣得见天颜,皆屈膝而归:“吾等恭迎陛下凯旋回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绥只轻飘飘扫了一眼,便看到了与其他大臣一同跪在行列中的林季同。
临行前周绥又提了他一品,现在已是从三品官衔。
朝服上绣青鹤白柳,配上他清隽容貌,端的一派书生意气。
周绥收回视线,抬手道:“诸位爱卿辛苦,此次得胜而归,离不得舒小将军与众位将士,明晚朕在宫中摆庆功宴,愿吾后周江山永存,百姓皆安。”
群臣又跪:“陛下圣明——”
舒乐的位置立于周绥身后,跪的心不在焉,歪歪斜斜,跪的时候还顺便朝另一边列队中的林季同挤了挤眼。
林季同面无表情,没有看他。
舒乐以为林季同没看到,又挤了两下,甚至还给他抛了个照月楼姑娘最惯常迎客用的媚眼。
林季同:“……”
舒乐在京城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照月楼,林季同管他不得,又说服不了,只能随着舒乐一起去。
久而久之,对照月楼那些姑娘撩人的动作姿势也熟悉起来。
林季同私塾出身,林父更是老辈学究,他从父之志,向来见不得青楼女子轻浮作为。
却没想同样的动作由舒乐来做……
竟是说不出的诱人与放荡。
舒乐见林季同明明看到了他竟然还是没回应,一下子没了趣,也不再主动挑衅,敷衍的随着其他朝臣给周绥磕完了头,便跟在队列后面进了京城。
周绥自然要先赶回宫中。
又因为陛下御驾亲征,舒乐这次也终于不用一回朝就去给周绥汇报工作。
于是悠然自得的跟在最后面随着群臣一同将周绥送回了宫,整个人立即自我放飞的一打马缰,登时扬长而去。
周绥久不在朝中,免不得要听各种官员的近况汇报,甚至还要听他们毫无意义的拍拍马屁,歌颂一番。
待一路行至御书房,众多官员在殿下站成一排,周绥才发现舒乐早就不知跑去了哪里。
而殿中同样也没有林季同的身影。
若是以前周绥还会觉得林季同乃科举出身,不愿与这些旧臣同流合污,而现在他却只有一种几乎明确的猜想。
周绥阴着脸,唤来福全低声道:“派几个人,去给朕盯着看看舒乐去哪儿了。”
福全在宫中数十年,能得先帝重用,早就将溜须拍马揣测圣意琢磨的无比通透,当即便道:“陛下,奴才方才已差锦衣卫去跟了。刚刚得了消息,舒小将军与林学士一同往照月楼去了,点了六音姑娘作陪。”
作者有话要说: 周绥:当着朕的面,你就勾引林季同?
舒乐:我不是,我没有,我还没勾引上。
周绥:你还说你没有??
舒乐:又没有一起上床床睡觉觉……哪能算得上勾引。。最多就互相帮助一下嘛。。嘻嘻嘻
第28章 芙蓉帐(28)
芙蓉帐(28)
后周京中人人皆知, 舒家小将军舒乐武将出身, 却端得一副浪荡倜傥,最喜流连花坊酒肆。
嗜欢如命, 风流成性。
京中最红火的花坊一一细数下来, 舒乐的红颜知己数不胜数,但若论最得他长情的,却要数照月楼的头牌清倌,名唤六音。
照月楼的六音姑娘, 据坊间传闻父亲曾是私塾的先生, 书香世家的独女,只是后来其父因诗作遭人算计, 替人挡了盾, 家破人亡,这才沦落入了贱籍。
她生得一副端秀温婉的好相貌,眼中却又含几丝媚色。弱不胜衣,又弹得一手好筝, 刚入照月楼就不知迷了多少男子的心。
却所谓天下无绝人之路, 虽六音入了贱,却在出阁迎客那一日得了舒小将军千金一掷, 将六音姑娘的贞洁买了下来。
从此以后可以陪客吟诗作对赏风月,却从不出阁陪床。
自古花坊女子皆为人所轻所贱, 一点朱唇万人尝,一双玉臂万人枕。
男子尊而女子卑,男子只想花钱在她们身上尝个痛快, 而女子却对她们冷艳相看,恨之入骨。
久而久之,连她们都忘了自己也是个人,而不是股掌之间的玩物。
花坊女子本都已成习惯,却在这时发现整个京城,偏偏出了一人——不但将她们当人,还如珠似宝似的捧着哄着。
既不甩脸色,也不难为人。
嘴上也甜得腻人。
女子们本以为舒乐会一直这般一视同仁下去,却没想这个平衡终究被六音给打破了。
托了舒乐千金之福,六音姑娘一跃成为照月楼的头牌,风光无两。
不必陪客,只陪舒乐一人睡觉。
只陪舒乐……
只陪那人……
虽然舒乐从未揭过面具,但花坊女子何种样子的男人没有见过。
无怪乎丑陋无端却时间不长,极好打发,亦或者俊逸逼人却花样繁多,折磨人欲死。
外貌已不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心。
可舒乐本来平分的那一颗心,却偏偏叫六音取走了。
夜色中的照月楼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
花娘老远就看到了舒乐与林季同,舞着绣帕香风淋漓的迎上来,刻意掐软了嗓子道:“哎呀两位,林学士!舒将军,许久不见您来啦,听闻您又打了胜仗!是不是又得了许多封赏呀!”
舒乐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个被人饭子拐进大山里当了五年童养媳,重新跑出来放归大城市的二百斤的孩子。
眼中充满了激动的泪水。
舒乐笑得无比真诚,跟着花娘抬脚走了进去,一边四处乱看一遍道:“对您甚是想念呀,这不是刚刚回来就奔您这儿来了。”
花娘转过头又用绣帕拍了舒乐一下:“您可不是想念我哟,依老妈子我瞧着您怕是想念我们的音音姑娘咯~”
舒乐便笑了:“哪里话,楼内的各位漂亮姑娘我都是一样的想念啊。”
花娘一寻思,便借着这个机会道:“那不妨老妈子我多喊几位姑娘来伺候二位?”
这下舒乐还没说话,一直跟在他后面走的林季同皱眉道:“不必了,喊六音来就行。”
转而又补充了一句,“让她带上琴。”
花娘暗中偷偷看了眼林季同,又瞅了瞅舒乐的神色,正巧对上舒乐的视线。
舒乐长叹一声,朝花娘耸了耸肩,无奈道:“您也看到了,本将军这位兄弟可害羞的很,怕是遭不住众位漂亮姐姐啦。”
花娘明了舒乐这意思便是只让六音来伺候,便也没有再劝,招呼着两人上了三楼的包房,便下楼喊人去了。
舒乐因着总在照月楼戏玩,又包了六音的场子,便顺势在照月楼置了个包房套间,偶尔天色晚了便直接住下。
小厮和婢女很快将果盘花生等玩意儿呈摆上来。
一众人关门出去后,舒乐便撑着下巴对林季同道:“林兄啊,方才老鸨说多喊几位姑娘来你为何不同意?人多岂不更热闹?”
林季同端起茶杯,又看了一眼舒乐,接着用杯盖滤了滤,轻辍一口道:“女子过多,声音烦闹,不宜你伤口恢复。”
舒乐:“……”
这是哪门子的歪门邪道。
舒乐有些不高兴,他好不容易才从西南活着回了京城,就想多找些漂亮小姐姐一起玩。
尤其是小姐姐们看他的眼神,让他分分钟都能感觉自己器大活好,呸,让他感觉自己像个保家卫国的英雄大将军。
贼帅的那种。
而不是天天和小皇帝勾心斗角,还要担心一不小心就被坑。
唉,虽然他对小姐姐们硬不起来,但是有一大群软软的小姐姐朋友们,总是一件非常让人开心的事情。
偏偏林季同真讨厌,只让他欣赏六音姑娘的琴。
然而舒乐其实并不懂琴,他喜欢看六音姑娘,是因为她长得很像是舒乐在还没有开始任务之前,正常生活中的一位偶像歌手。
每次听六音姑娘弹琴,都感觉自己土豪的包场了偶像的演唱会。
那感觉,爽歪歪,美滋滋。
舒乐一边等自己的偶像歌手,一边和林季同插科打诨:“区区小伤,林兄遥在京城,劳你挂心了。”
林季同手中喝茶的动作一顿,皱眉道:“小伤?我倒不知,中箭何时也成了小伤。”
舒乐:“……”
舒乐摸了摸鼻子,自顾自摸过桌上的酒盏,给自己倒了一杯,正要饮下,便被林季同拦了下来。
林季同直接抓住了舒乐的手,随即像是自己也没料到会有这个动作,微微愣了一下,又将手放了下来:“乐兄伤重未愈,莫要饮酒。”
舒乐:“……这酒度数很低的。”
林季同不赞同道:“度数虽低依旧是酒,对伤口不利。”
舒乐在林季同坚持的眼光下最终还是把酒杯放了回去,恼道:“行行行,不妨林兄再跟我说说还有什么事是伤重不可做的,让我这个粗人一并听听?”
林季同端着茶盏,闻言转过身来,认真的在舒乐面上看了又看。
接着便开口道:“我说你肯听?”
舒乐笑嘻嘻道:“听,谁叫我与林兄关系甚笃,你说就是。”
林季同放下了茶盏,沉默片刻,突然道:“行男女之事,于伤口恢复,最为不利。”
舒乐:“……”
很好,他觉得这林季同是个直男,没错了。
还是那种注孤生的直男!
大概怕是这辈子都弯不了了!
就在舒乐想把林季同丢出去之前,屋外终于又传来了花娘的声音:“二位公子,六音姑娘已经到了,现在可否进来?”
舒乐被林季同气得鼻子都要歪了,闻言大喜道:“快进快进!”
两位小厮将一台古筝搬进了屋中,后面穿一袭长裙的便是六音。
长裙青纱飘摇,看上去当真国色倾城。
不知是否为了配合舒乐面上的白玉覆面,六音今日也用罗曼若隐若现的遮了半张脸,一眼望去更显风月。
她对舒乐婀娜一拜:“六音姑娘见过舒将军。”
舒乐哪舍得让自己的偶像歌手站着,赶忙笑道:“一旬不见,六音还是这般貌美如花。”
六音轻轻一笑,一双含情的眼睛朝舒乐望过来:“舒将军近来如何?奴听说将军受了伤,可是已经大好了?”
舒乐:“……”
为什么他受伤这件事他自己都没当回事儿,京城却像是人人都知道了。
舒乐摇头道:“并非大碍,你如何得知我受伤的?”
六音面上依旧有些隐忧:“前阵子不知谁人传的消息,说您是为救您弟弟陷入敌营,受了重伤。这件事在京中传的沸沸扬扬,几乎无人不知。”
舒乐:“……”
只要随便一想就能知道,将舒弘毅在外有子这件事捅出去闹得人人皆知,动摇舒家在外的名声和地位,唯一能得利的便只有高位上的那一人了。
这该死的小皇帝!
看着京城上下传的动静,怕是部队行在半路,消息就已经递了回来。
六音见舒乐神色莫名,轻声道:“舒将军……可是奴家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惹了将军怒气?”
舒乐这才回过神,微微一笑道:“与你无关,也罢,不是什么大事。今日难得来此,莫要扫了兴致。”
六音姑娘这才放下心来,她抬眸望了舒乐一眼,像是犹豫又像是渴求:“不知……不知奴家可否看看将军身上的伤口……”
“嗯?”
舒乐愣了一下,犹豫道,“不是我不给你看,但我身上伤痕数目太多……实在担心吓到了你。”
“奴家不怕。”
六音说着说着,那双温婉秀美的眼睛里就扑簌簌的落下泪来,“奴听说……将军这次生死一线,差点……奴好怕……”
舒乐从小就怕女孩子哭,更害怕漂亮小姐姐哭,一哭他就心软。
眼见着面前的小姐姐哭得梨花带雨,舒乐犹豫再三,还是上前轻轻揽住了六音:“不哭,没事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不哭了啊……”
六音擦了擦眼泪:“让,让奴家看看……可以吗?”
舒乐:……行行行,看看看,几条疤而已,漂亮的小姐姐说什么都是对的!
舒乐柔柔的拍了拍六音的肩膀,叹了口气道:“好吧,不过真的十分丑陋,若是吓到,可别再哭了。”
六音终于破涕为笑,摇摇头道:“不会的,奴家,不怕。”
舒乐便准备伸手去解自己的衣服,却只堪堪解开绑绳,便被身后另一人拉住了。
林季同不知何时从屏风后走了过来,拽住了舒乐的手,面上无甚表情,却绝对算不得愉快。
舒乐愣了愣,呆呆的看了身后的人一眼:“林兄?”
林季同是直接从舒乐身后走了上来,又伸手拿住了舒乐的手。
乍眼一看,就像是他直接将舒乐抱在了怀里。
林季同道:“男女授受不亲,你未娶她未嫁,袒胸露背成何体统。”
舒乐:“……林兄若是不说出去,不会有人知晓。”
林季同低头看了看舒乐,嘴唇若有似无的滑过了他的耳际:“我说不可,就是不可。”
舒乐:“……”
呵呵,假正经,活该自己鲁一辈子!
林季同将舒乐的衣服重新系了回去,然后转身看了六音一眼:“舒将军凯旋归来,便请六音姑娘奏一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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