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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导法则(玄幻灵异)_凉蝉

时间:2019-08-02 16:07:23  作者:凉蝉
  越来越多人涌到告示板前看传单,议论纷纷。有人连连点头,有人高声大笑:“新希望的半丧尸人和地底人加起来也不够20个吧!都是来交流学习的,有必要给他们开什么特殊通道和图书室吗?这不是浪费公共资源?”
  屈舞已经退到了一旁,人们争执讨论,他始终一言不发。保卫科科长接了个电话,又惊讶又好笑,冲到屈舞面前:“你在海棠池贴单子,你的同伙跑图书馆去贴单子,好哇,这配合打得……”
  听到图书馆那头也有热闹可凑,不少人跟着保卫科科长转移场地。海棠池冷清了许多,屈舞转头看沈春澜,沈春澜又重复了一次:“你不会吃警告处分的。我的学生做正确的事情,不能被惩罚。”
  屈舞忙说:“不是的,老师,我不知道什么同伙。”
  沈春澜奇道:“这是你写的东西?”
  屈舞:“不,是宫商写的。她今天本来打算一起过来贴传单,但是有家教兼职。”
  沈春澜心想,自己班上的学生还真是个个都热血沸腾。他估计在图书馆那边的应该就是半丧尸人交流生了。
  “先回去吧,回宿舍去。传单就贴在这儿。”
  屈舞掏出一支笔:“等等,我差点忘了。”
  他走到告示板前,在自己的传单上认真签下名字。
  “有必要吗?”人群中传来低笑声。屈舞回头去看,声音消失了,他看到的是许多张表情相似的面孔。
  海棠池传单和图书馆的传单最后被证实确实不是出自同一批人。在图书馆门口抗议的,是半丧尸人和地底人代表。这两个向来水火不容的族群,这回倒是罕见地站在了同一阵线。
  系主任得知屈舞贴传单的事情自然又要找沈春澜麻烦:“对,你说得对,都是正确的事情……但你的学生能不能消停消停,不要搞这么多正确的事情?正确的事情有时候也是很麻烦的。”
  沈春澜硬着头皮:“我不觉得麻烦。”
  此时的他正在浏览校内新闻社团的网站。这个小网站在这两天承受了巨大的流量压力,屡次崩溃,尤其是点击率高达百万的一个报道,据说有大量的非教育网IP点进来,留言评论更是不断刷新纪录。
  这是在图书馆门口采访半丧尸人代表的报道,受采访者有一张怪异的脸:她一半面颊上是极其明显的半丧尸人特征——受到病毒影响而皲皱的皮肤,发红的眼睛,仿似裂纹的痕迹。
  但另一半张脸却完全正常,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嘴唇红润,肤色健康,皮肤细腻,眼神坚定,乍看完全瞧不出任何化妆的痕迹。
  沈春澜心知,这就是班上学生罗燕的那位研究生舍友了,神奇的化妆师。
  他还没看完报道,饶星海敲门了。
  这是他和饶星海的第三次训导。
  然而,实际上,就记录来说,是第二次——上一次的训导,饶星海说了些没法上交审核的话,沈春澜只交了文字记录,被学校和系主任批评了一通,强调如果第三次仍旧没有视频记录,则训导必须中止。
  沈春澜换上了一脸凝重的表情,开口就问:“屈舞最近怎么样?”
  以这个问题开场,沈春澜认为今天的训导必定充满了严肃认真的气氛。
  “吃饭上课,我们都和他一起。”饶星海想了想,“有时候会遇到上来夸他的人,有时候会听到在背后笑他的人。阳得意打算和我一起去揍他们,周是非哭着说我们如果去打架他就离宿舍出走,再也不管我们了。”
  沈春澜:“……”
  饶星海:“夸张了一点点。”
  “你先释放精神体吧。”沈春澜再次凝重道,“今天的训导非常重要,我们都认真对待,不要说废话,可以吗?”
  饶星海乖乖点头。
  他太乖了,这反而让沈春澜满腹疑虑。
  他的天竺鼠已经抱着个榛子在地上蹦来蹦去,只等蛇兄弟出场。
  黄金蟒重重落地,黑曼巴蛇仍旧箭一样窜到沙发底下,只留一条黑色残影。
  天竺鼠举起榛子,再次献宝似的递给黄金蟒。
  黄金蟒再次甩动蛇尾,把榛子打了出去。
  榛子落在沙发附近,天竺鼠屁颠颠地去捡。黑曼巴蛇从沙发底下钻出个脑袋,小黑眼睛盯着它。
  大屁股鼠抱着榛子犹豫了几秒钟,没有回到黄金蟒身边,冲黑曼巴蛇举了起来。
  黑曼巴蛇终于钻出了沙发,认真端详着面前的榛子和天竺鼠。
  “又玩捡球游戏?”沈春澜坐在饶星海对面,“它说不定又会生气的。”
  他话音刚落,黑曼巴蛇的小尾巴就伸近了天竺鼠。
  它没有打开那榛子,反而小心将它卷起,放在了自己身边。
  天竺鼠愣住了,黄金蟒也愣住了。
  下一刻,天竺鼠整个鼠都快蹦起来似的,弹了两下,跑回沈春澜身边冲它挥舞小爪。
  沈春澜犹疑不定:“你要这个?”
  他把那盒子榛子放到了地上,打开盖子。
  天竺鼠果然从里面又掏出一颗榛子,高高兴兴跑到黑曼巴蛇身边,双爪献上。
  黑曼巴蛇冷静沉稳,再次卷起榛子,很珍惜似的放在了身边。
  天竺鼠完全高兴疯了,跑回榛子盒的时候差点满地打滚。它趴在盒子边缘手舞足蹈地掏榛子。
  沈春澜:“……”
  原来如此!他这时候才恍然大悟,大屁股鼠见到榛子就捧给别人,不是为了玩游戏,它是真的想让别人尝尝。
  在天竺鼠身后,黑曼巴蛇傲然昂首,冲呆在一旁的黄金蟒吐了吐蛇信。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表演的节目是来自别的场子的熊猫和剑吻鲨,他们要表演的是杂技《顶缸》!
  ……遗憾的是,节目失败了,因为熊猫刚一上场,全场观众就爆发出尖叫。尖叫声吓坏了剑吻鲨,熊猫揽着它瑟瑟发抖。
  观众:发抖也好可爱噢!!!崽崽看妈妈!妈妈爱你!爸爸爱你!!!
  场边的高术:……什么?什么玩意儿?谁是它爸爸?
 
 
第32章 无用的真理(3)
  黄金蟒显然被黑曼巴蛇的挑衅激怒了。
  它在原地小幅度地来回游走, 随即也学着黑曼巴蛇的样子, 冲天竺鼠手里的榛子缓缓伸出蛇尾。
  天竺鼠此时正忙于把榛子从榛子盒中搬运到黑曼巴蛇身边。两者距离大约两米,中间隔着一个三脚架, 架子上是已经开始摄像的相机。它也没想到让沈春澜帮忙或者自己动手, 把榛子盒往黑蛇那边推推好缩短距离, 脑容量太小,它考虑不到这些问题。现在, 它只一心一意地从盒中掏榛子, 然后颠着毛绒绒的小屁股,把自己的礼物高高兴兴递给黑曼巴蛇。
  黑曼巴蛇身边已经堆起了七八颗榛子, 但天竺鼠递来的东西它仍旧一颗颗欣然收下。
  斜刺里探过来的金色蛇尾打扰了两个精神体之间无声的默契沟通。金色蛇尾悄悄卷起了跑到半途的天竺鼠手中的榛子, 动作轻柔, 小心翼翼。
  但天竺鼠生气了。它小爪徒劳地在地上拍打,又冲黄金蟒蹦来蹦去,哼哼乱叫,小牙齿磨得哒哒响。
  黄金蟒仍不放弃。它卷起榛子, 和黑曼巴蛇一样放在自己身边, 冲天竺鼠吐吐蛇信。
  天竺鼠奔向榛子, 一把抱起,回头,跑向黑曼巴蛇,放下榛子。
  过程流畅,一气呵成。
  黄金蟒脑袋都不动了,呆愣愣的模样。这回换作黑曼巴蛇摇头摆尾, 那动作和之前沈春澜看到的黄金蟒笑的模样极其相似。
  一旁看着这三个精神体瞎玩的饶星海忍不住问:“这榛子有什么意义吗?我那蛇又吃不了,你的老鼠怎么这么喜欢给人送这玩意儿?”
  “天竺鼠也吃不了啊。”沈春澜说,“精神体只具有外部形态,没有消化器官。它就是想跟人分享这东西。”
  饶星海弯腰伸手,拦住了在地板上挪动的天竺鼠,要抢他手里的榛子。天竺鼠急得又一次哼哼咕咕地叫,因为爪子太小,它是抢不过饶星海的。
  饶星海:“……分享?那怎么我拈起来就不行?”
  他把榛子放在黑曼巴蛇身边。天竺鼠原地站定,仰头看看他,又看看榛子。接着它奔到榛子面前,一脚把榛子踹开了。
  饶星海:“……”
  沈春澜大笑:“它嫌弃你!”
  饶星海满脸不忿:“它喜欢我的蛇,那就等于它喜欢我。”
  他看向沈春澜:“等于你……”
  “还在录像。”沈春澜立刻打断,“你能不能端正点儿态度?”
  饶星海只得坐好。他看着沈春澜翻开笔记本,忽然冲沈春澜伸出手。
  沈春澜:“?”
  饶星海:“再来一次。我紧张,我害怕。”
  沈春澜读懂了:“饶星海,我说你脑子里能不能有点儿正常的、正经的想法?可能吗?你觉得可能吗?当时是特殊情况,不可能有第二次。”
  饶星海非常失望,瘫在沙发里叹了口气。
  沈春澜顿了顿,语气稍软和了一些。
  “聊聊你的‘海域’?”他说,“你信任秦戈,也请你信任我。”
  饶星海盯着天花板。小卡片机对准他和沈春澜,在卡片机下方,在它拍不到的地方,天竺鼠和两条蛇还在争夺榛子。
  “聊什么?你要进来瞅瞅吗?”
  “秦戈说过,你的‘海域’是一个城镇,最大的地方是你生活过的福利院。”沈春澜问,“它是什么样子的?”
  饶星海仍旧呆望天花板,但他的神情渐渐变了,是混杂着柔和与一丝难堪的复杂情绪。
  福利院坐落在一条不大的街道上,街道能并行四辆车,出门右拐100米就是红绿灯和人行横道。他有很多位“妈妈”和“阿姨”,但他最亲近饶院长。四五岁时有一次,他偷溜出门,想穿过马路到对面小铺子买零食,结果差点被车撞倒。饶院长破天荒地骂了他一顿,因为他手里当时还牵着院里两个两岁的小孩子。三个小孩此起彼伏地哭,饶星海从此再也没偷溜过。
  院门口一左一右是两棵大榕树,气根茂密绵长,土里的根系尤为发达粗壮,把街道上的砖块都顶了起来,地面凹凸不平。左边那棵是福利院建立的时候种的,将近五十年,右边那棵是饶星海进院的时候种的,现在才19年。
  因为原来的那棵,在台风天里被吹倒了。
  沈春澜原本不知道饶星海是否了解自己是怎么去到福利院的,但显然,饶星海很清楚——在讲到台风天吹倒的大榕树时,他立刻转了话题,聊起福利院里的几只流浪猫。
  “你为什么偷溜出去还带着俩孩子?”沈春澜开始用问题参与他的回忆,“大冒险?”
  “他们叫我哥哥。”饶星海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我那时候已经知道自己和别的小孩不一样,同龄的,或者更大的孩子都开始不跟我玩。那两个小娃娃刚进院没多久,爸妈都没了,家里亲戚也不要,分到我在的三月班……”
  “三月班?”
  “孤儿院里的分班制度,比较简单粗暴,一共十二个班,前五个班都是十岁以下的小孩子……”饶星海跟沈春澜解释。
  他带着俩娃娃偷溜出去,是因为想给整日哭个不停,但又亲近他的弟弟和妹妹买饼干吃。
  沈春澜忍不住想象那时候的情景。四五岁的饶星海,应该是个挺可爱的小朋友,虎头虎脑,伶俐倔强。他帮着阿姨和老师管理三月班,是班上所有小孩子的哥哥。
  “不谈谈门口的榕树吗?”沈春澜问。
  饶星海一愣:“为什么谈它?”
  沈春澜:“你很在意榕树。”
  饶星海:“我没有。”
  沈春澜:“很少有人在描述一个地方的时候会强调某两棵树的年龄。但你强调了,还记得非常清楚。饶星海,你很在意榕树,而且知道榕树下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
  饶星海盯着沈春澜,停顿了很久才开口:“……你也知道。”
  沈春澜点头:“你的‘海域’检测报告后面,有一封描述情况的信。”
  “是我到北京上高中之后,饶院长给我寄来的。”饶星海说,“……她其实已经不在了。我高二的时候,她走了。”
  沈春澜大吃一惊。
  他不止一次听饶星海提起过饶院长,这个为他起名字,愿他如星海一样灿烂辽阔的妈妈。但饶星海从来没有提过她已经离世。
  沈春澜立刻明白:饶星海在逃避。即便已经过去两年,他仍旧未能完全接受这件事。
  而现在,饶星海愿意对他提起这件事,本身就是极为珍贵的信任。
  “她很爱你。”沈春澜沉默片刻才说。
  “非常……”饶星海低着头,“我拿到新希望的通知书之后,打算烧给她的,但烧掉了我就上不了学。她一直希望我考大学,希望我做……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而不是整天跟不知所谓的人混一起。”
  那封信是饶院长病重的时候写的,她告诉饶星海他是如何来到了孤儿院,又是如何得到了这个名字,以及他的母亲是如何死去的。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呢?”饶星海抬头看他的老师,“她想丢掉我,把我放在福利院门口。然后她就得到了报应,被树压死了。”
  虽然轻描淡写,但沈春澜仍然从他的口吻中觉察到怨恨。
  秦戈说过,他在饶星海深层“海域”的碎片记忆里听到饶星海母亲不断安慰他:别怕,这里安全。
  而如果她打算在福利院门口遗弃饶星海,肯定是希望他能被人发现,能活下去。既然这样,她就不可能选择在一个这么危险的台风天,在这么大的风雨之中放弃孩子。
  沈春澜察觉到一丝矛盾。他没有深究,此时深究是没有意义的,他得不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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