濑名泉突然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迷惘和疲惫,这些年与日日树涉朔间零共事,虽然算不上一拍即合,但在某些关键点上也能做到共同进退,现在,形势危如累卵,他们却都束手无策。
他曾咬着牙撑住了还是小队的「knights」,现在却无法确定能否撑下一个军团。
有人曾说离开梦之咲的「Trickstar」作为特战队太过弱小,那么纵使是军团的他们又能强大到哪儿去?
进入机舱的濑名泉忧思甚重,揉着太阳穴落座,便有一只手拍上了自己的肩膀。
“稍微休息一会儿吧,泉酱。等到了地面行军速度就快到没有时间睡觉了。”鸣上岚眼前的光屏重叠交错,他正在进行最后一遍数据核对。
“睡不着。”他甩给他三个字,语气焦虑。
尽管他们这几天休息时间一共不足七小时。
“能睡几分钟就几分钟嘛……小真可是有叮嘱姐姐我要照顾好泉酱你呦~”鸣上岚眨眨眼笑着说。
“……游君当我是小孩子吗?”明明已经通过话了,到底谁才是需要被照顾的那个?濑名泉皱眉,语气却并无不悦。
“呵呵……你说是就是咯……”鸣上岚笑道。
“睡间那边传来的消息如何?”他实在是没有和他聊天的闲情逸致。
“先锋部队一切顺利,预计会在两日后抵达月谷。虽然小凛月说他带着机械连队还能更快。”
“……”一声长叹,濑名泉沉声道:“让他稳住,战略参谋长冲那么快做什么?”
“……我已经叮嘱小凛月了,他的心情我们都懂。”鸣上岚黯然道。
“……肯定没事的,朔间零那个老家伙不可能被L国那群废物轻易灭掉,更何况有莲巳在,他们共事了这么久,都守了三个月了。”濑名泉继续揉着太阳穴,企图消除内心的烦躁。
“虽然有留下一些孩子驻守城堡,且已经向调查专案组提供了所有我们能提供的证据,我也拜托了小光他们一定要彻彻底底查个明白,不能冤枉小司司他们家,但我们离开后就无法在第一时间得到拉普塔这边的消息了……”想到这里,鸣上岚忧心忡忡地道。
“……原本「王」借这次出征离开首都是最好的,但……”一提到那个人濑名泉就一阵头痛。
“不行哦.”鸣上岚摇了摇头, “我有预感,即使我们找到了他,「王」也不会离开的。”
听到这里,濑名泉对上鸣上岚雪青色的眸子,那之中写满了认真与笃定。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他挑眉,眼中探究越深。
“……嗯……如果说小凛月是吸血鬼的直觉,那么姐姐我就是女孩子的第六感吧。「王」需要留下来,他一定不会再抛下我们大家的。”鸣上岚托腮浅笑。
“……行了,”泉舒了口气不作回答,其实他也隐约有这样的想法,「王」定然不会对老小袖手旁观,当下走一步算一步吧。
泉摘下帽子靠上座椅,“你也得睡会儿,现在皮肤差得简直就是个老妈子!”
“哎?!有这么差吗?明明泉酱你才是我们「knights」的老妈子呀。”鸣上岚捂脸惊呼。
“不想背着伞包被我踹下飞机就安静。”濑名泉闭着眼恶狠狠地道,唇角却轻轻勾起。
“啊啦……如果是和大家一起慢慢变老的话,人家成为老妈子也无所谓……”鸣上岚看到他准备休息了,这才笑着松了口气。
他扭头将最后一点工作完成,收入手环后准备养精蓄锐。
虽然前路茫茫,但鸣上岚总是坚信着,他们会克服一切,很多次,「knights」都能化险为夷。
「王」,你这次之所以留下,是因为要守护什么吧。
……
落日在云层深处跃动着火红,从里至外灼散成深浅不一的金橘色,又将远方的天幕涂抹成柔色紫檀,海面泛起粉红浮沫,粼光为红,涛声依旧。
他坐在崖边的大石上,身后是已经归于昏暗的林荫小道,树影婆娑间回响着呜呜的风声,仿佛那之中隐藏着可怕的怪物。
金绿色的瞳倒映着日暮沧海,聆听着涛声满面漠然。
他的手环弹窗密密麻麻,最前面的一条消息接收时间为半小时前。
——来自[小小的濑名泉]
他并没有点开,索性平躺下望着金橙苍穹……
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真的不知道。
奇特的提示音响起,是一条加急信息。
——来自[呜啾级可爱的小luka~]
月永雷欧一怔,很快点开。
信件的字里行间都写满了担心,问他是否平安;有没有出征;光穹行刺究竟是怎么回事;「knights」的大家还好吗等等……
啊……小luka你和爸爸妈妈问得太多了,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你啊……他的眼中写满疲倦,他勾着嘴角,那个弧度却怎么也不能用“笑容”来定义。
最后还是敲了一句过去。
——[没事的啦~]
没事吗?真的没事吗?
有一个声音在脑海里问他。
他只是觉得自己的灵感重新陷入枯竭,也许很快就要重归过去的死寂,在茫茫荒原上彳亍,漫无目的地流浪到死去……
他只是丢掉了一个东西,一个本来就是奢望的存在,现在回想起来,他能得到那份温暖,真是莫大的幸运。
莫大的幸运……
这些日子他总是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觉来到了一个新的地方……就像现在,这里应该是……哪一个岛屿的边缘来着?算了算了根本不知道呀。手环什么时候被改造成太阳能充电了?所以一直在运作,知道有人在找自己,可也知道有一个人永远不会再找自己。
这种感觉是浑浑噩噩吗?大概是吧。
也许曾经也有过这种状态?嗯……似曾相识吧。
橘红发色的人吊儿郎当地躺着石头上,咧着比哭还要难看的笑脸望天,金绿色的瞳孔深处,是满溢的落寞与苦涩。
——[do~]
单一的音阶自手环中发出,紧随其后的弹窗还是没能让他回神,索性闭上眼睛置之不理。
——“「骑士王」沦落成流浪汉,如此消极怠惰的姿态,真是令人作呕啊……月永君。”
声音如浸润昙香的风,语气却是冰冷至极,词句更是如尖锐的刺,毫无掩饰的讥讽与恶意。
leo睁开眼,起身只看见一身病服,清癯虚弱的人,那原本就苍白的皮肤呈现在半透明的屏幕里泛着青色,玉兰瞳光几乎溃散,只是那深处还跳动着光,似幽幽冥火执着未熄。
“哈哈……你这个样子简直像是阴魂不散的厉鬼,你又摔了一个大跟头吗?昏庸的「皇帝」。”他盘腿坐在石头上,神情挑衅,手下动作未停,速速启动手环防火墙程序要将这不速之客赶出去。
“……真是野蛮……如果你现在挂断,我会让你付出代价,「骑士王」。”玉兰双眸波澜不惊,阴寒却从深处泛起,冻结一切。
“你要‘砍掉我的脑袋’吗?「皇帝」。”他语气张扬,手指在虚拟键盘上翻飞,已经准备按下键入。
——“朱樱司是Omega。”
跃动的指尖骤然停住,橘发青年身体一僵,却很快化作狂妄无畏的大笑:“哈哈哈哈……你在说梦话吗?「皇帝」。”
“我已经没有耐心和你玩文字游戏了,月永君。”天祥院英智冷然道,“我知道朱樱君和你的秘密,至始至终都知道,我对校庆那日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你们吃掉呈上的禁果。我休养期间,你们也在朱樱苑囿里进行信息素调和治疗。你与你的小骑士已不再有纯粹的誓约,他现在是你的Omega。”
皇帝掀翻棋盘上虚与委蛇的路数,持着唯一的子横冲直撞。
骑士王本构建出虚张声势的阵法,便在顷刻之间溃不成军。
“……你想怎样?”他卸下狂妄的面具,双眸如觉醒的雄狮,带着被侵犯领地的怒意,警觉眯起。
“纳米银弹……朱樱科技……主战派……你的小骑士真是来自一个了不起的家族,掀起的风浪颠覆了整个拉普塔。”天祥院英智面无表情,一一列举着近日发生的种种。
“你的「夜莺」故障了,所以你要选择顺从虚假表象来泄愤吗?昏庸的「皇帝」。”他歪歪头,疑惑之下却是愠怒弥漫的嘲讽。
“还真有闲情逸致……你可以试试看,如果再这样漫无边际地挑衅我,那就如你所言,我会直接「杀掉」你的小骑士,拆毁你的圆桌让它迎来彻底分崩离析的结局。「Knights killer」,我既是撰写此名的主人,也将不负「盛誉」。”即使身着白色的病服,身姿羸弱不堪,他也终是将其穿成皇袍,头顶荆棘之冠。
“你这个不折不扣的「暴君」!天祥院英智!你尽可以将自己那一套任性残暴的阴暗酷刑施加在我身上!你休想动他们一分一毫!”被激怒的雄狮露出他的獠牙,挥动利爪吼叫着要将眼前人撕碎。
“是吗?你又有什么可以到威胁我的筹码?”玉兰双眸波澜不惊,化作彻骨寒潭浸透其心。
“小小人杀死约尼·史莱克*不需要理由。让[voice of sword]从你头上凌空刺下……你看怎么样?”金绿双瞳杀气咆哮,完全没有丝毫畏惧。
“真可怕……”他昂起下巴,面色惨白却并非因为恐惧,“所以这一次你要与我同归于尽?我们毁掉彼此的一切后狼狈消失,然后放任罪魁祸首猖獗到底?”他提出质疑,字字珠玑。
“既然明白这一点,为什么还要在这里跟我浪费时间?”leo冷冷地问道。
“我只是不忍目睹身处漩涡之中的你还以这落水狗一般的丑态在这里自暴自弃,你尽可以杀掉我,但在那之前我就能毁掉你的圆桌,结局不过两败俱伤。月永君,现在你的小骑士身陷囹圄,若还想让希望之光续存,就不要再虚度光阴,发挥你的才能价值,不仅能在积谗糜骨前救下他,还能让魔鬼露出马脚。”英智依旧保持着那副冷静绝然的模样,眼瞳深处的冥火仿佛要焚烧灭世。
“……因为被触及到逆鳞便化身成暴虐无道的「皇帝」,却还能保持着一分理智同我权衡利弊,天祥院英智,你真可怕。”他嘴角勾起一个挑衅的弧度,眼神不知是赞叹还是嘲讽。
“彼此彼此,月永雷欧。”屏幕中的人回敬同样的微笑。
“那么……我们算是签订盟约了吗?「皇帝」。”他站了起来,敷衍地拍了拍身上的土,仿佛恢复了那种惯有的意气风发。
“只是临时的噢,「骑士王」。如果你们不能自救,我便同恶魔为伍发泄怒火……反正你已经为我下了定义,作为「暴君」,「昏庸」理所应当。”他轻轻笑了笑,直叫人不寒而栗。
“哼!那就一起坠入深渊,下落的时候把彼此撕碎吧。”他按下了准备已久的键入,防火墙在瞬间启动切断了这通非正常来电。
两个陷入绝境的人,如果不能相互依偎那就拼杀到死吧。
……
结束了这场对话,病床上的人在一瞬间丢盔弃甲,身体佝偻,剧烈的咳嗽声在这一方空间内回荡,几乎要将他生硬硬撕裂。
“少爷!”一旁的铃木管家担忧无比,却也只能递上吸氧器。
老人望着靠坐在那里近乎消亡的人,眼中除了满满的心痛,还有无可奈何与绝望。
“咳咳咳咳……”
“您应该冷静一点的,苏醒不久便大动情绪,这对您的身体百害无益。”铃木韬毋语重心长地劝诫道。
“咳咳……”在器械的协助下,羸弱的青年总算面色稍缓,他拿下呼吸器,露出一个惨淡却绝决的微笑,“呼……所以‘王不见王’便是这个道理。可我已经没有时间了,铃木先生,我不能就这样让涉成为恶鬼的祭品,绝对不能。”他的眼神因为病态无法恢复神采,但深处仍有执念不灭,毅然决然。
铃木管家蹙眉,纵使眼中心痛难耐也只能发出一声无力的叹息。
“是。我明白您的心情,但还请您量力而行,您说过的,您会亲眼见证结局的到来,在那之前请一定不要倒下,日日树先生肯定也期盼着您能平平安安。”老人用丝帕拭去他额间的虚汗,继续柔声劝慰。
“铃木先生……「幸福」真是这世上最难渴求的东西呀。”他轻轻喘息着,眼神涣散,“因为自私……因为贪欲……魔鬼之间的博弈,只会让筹码越累越高,即使是不愿意拿来作为赌注的珍宝,也会被掠夺而出摔烂在地。”
“……”老者沉默,痛惜且无力。
“明明……涉……是无辜的,是无辜的啊……”他几乎是魔怔一般地低喃着,纤细惨白的指死死扯住被角,周身泛起无法平息的颤抖。
“少爷,冷静下来,日日树先生已经没事了……没事了……”老人抚上消瘦脆弱的脊背,克制住自己的哽咽柔声安抚着他,然后伸手去取已经添加了镇静剂的水杯,尽管英智醒来后并没有大吵大闹,但他的状态显然比任何病人都要糟糕。
就像是无声的狂信者,唯一的引线在经历过凶暴摧残后几乎崩断,执念在静默中将内在全部点燃,连灵魂都会焚烧得一干二净。
戕身伐命,相当可怖的状态。
“……您必须要静养,现在平静下来好好休息,一切都会按部就班进行的,在这之前您要调整好自己。”老人觉得自己这些日子已经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很多,除此之外,他实在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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