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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你的小傻几已上线(近代现代)——痣鸽

时间:2019-08-06 15:02:33  作者:痣鸽
  杯子被稍稍往前送了松,嘉铭做了个“请”的手势。
  王愆旸接过茶,点头致意:“谢谢嘉先生。”
  “客气。”嘉铭淡声道。
  王愆旸十分清楚嘉铭邀请自己来此的目的,无非就是为了劝自己,劝元幸不要再来打扰嘉忆那好不容易才趋于平静的生活。
  上周七天,王愆旸几乎无时无刻都在考虑关于嘉忆和元幸的事情。
  他的小星星固执,一根筋地不信命,意愿明确地想见到妈妈。而嘉忆这边只有嘉铭单方面拒绝到他们见面的请求,并不是嘉忆的想法。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争取看看嘉忆是怎么想的。
  如果嘉忆有见自己的儿子的意愿那再好不过,但如果她明确表示自己不想看到元幸,厌恶元幸的存在的话,他立即就带元幸离开。
  王愆旸不想让元幸感受到因母亲的憎恶而来的痛苦,这比见不到她更让元幸心痛。
  但王愆旸并没有一上来就对嘉铭开门见山地重复自己此行目的,他像是聊天一样问嘉铭:“嘉先生知道他的名字吗?”
  嘉铭当然知道“他”指的是谁,摇摇头头:“不知道。”
  其实嘉忆在刚到家的那阵子,经常会用毛笔在宣纸上写一堆密密麻麻的名字。为稳定嘉忆的情绪,他们不敢靠近,远远地看到那是重复的两个字。
  有次家中一名小辈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靠近嘉忆,想看看那纸上到底写了什么,只不过刚靠近,嘉忆就像疯了一样把宣纸团起,塞进嘴巴内,似乎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写的名字。宣纸团抠出来后,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嘉忆口中嘴边全是墨迹,家中人再也不敢追问这个名字。
  王愆旸顿了顿,语气缓缓道:“元幸,元宝的‘元’,幸福的‘幸’。”
  嘉铭有一瞬间的恍惚,很快他又点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紧接着,不待王愆旸说话,他问道:“他知道这件事吗?你找到了他妈妈的事情。”
  “知道了。”王愆旸苦笑道,“不过我骗他说,嘉女士目前不在京市,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嘉铭没说话,微微笑了一下,只不过看不出这笑容的意味。
  王愆旸拿起茶盏品了口香茗,沉默了一下,迟疑又试探地问:“嘉女士最近还好么?”
  兴许是因为嘉忆最近状态不错,嘉铭又笑了一下,十分爽快地回答了这个问题:“挺不错的,最近画了不少画,我都买了画框给裱起来挂在家里了。之前还跟我说想六月份的时候趁着学生毕业季,看看美院学生的毕设展什么的。她能出去走走,和外界接触,我也是挺高兴的。”
  “她当年是美院的学生,只可惜没能毕业,想去看看毕业展也算是变相圆了一个梦吧。”
  嘉铭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十分轻松,面部表情也十分柔和,和刚刚那个严肃的他相比简直判若两人,不难看出他对嘉忆这个妹妹的关爱。
  王愆旸也笑了笑:“那还是挺不错的。”
  “所以……”嘉铭语气一转,将话语的主动权重新握入手中。
  “我还是那个态度,嘉忆能恢复成现在这样是很不容易的,她一直在努力从过往中抽离出来。我们一家人耗费了很多心血,我作为她的亲哥哥,不希望我们一家人曾经的努力功亏一篑。”他委婉道。
  但话里话里话外还是不同意元幸和嘉忆见面。
  王愆旸微微皱眉,嘉忆的状态好转是件好事不假,但元幸何尝也不是一直在努力。
  目前来说,嘉忆经过这么几年的治疗,一只脚已经踏入了希望里。而元幸现在虽说是整个人都在希望下,但很快就会又被拉回绝望中,王愆旸十分担心元幸可能无法接受如此巨大的落差。
  立场也好,三观也罢,理性如何,感性又如何。
  王愆旸始终是站在元幸这边的。
  他启唇,刚想说些什么,只听“吱呀——”一声,包间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王愆旸和嘉铭闻声,齐齐回头。
  元幸抱着一捧康乃馨从门缝里探出头,欣喜又紧张地朝屋内环视了一圈后,眼神瞬间黯淡了一些。
  “元幸。”王愆旸微微皱眉,“你怎么过来的?”
  元幸走到门内,有点委屈地看着王愆旸:“开,开心先生,妈妈呢?”
  王愆旸揉揉额角,冲他道:“小元幸你先过来。”
  元幸迟疑地看了看屋内另一个男人,小心翼翼伸手关上身后的门,快步走到王愆旸身边坐下,伸手抓住他的衣袖求得安全感。
  而嘉铭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眼神有些躲闪和害怕的元幸,不自觉地伸手抓紧了身下坐垫。
  太像了,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元幸和嘉忆长相极为相似,下垂眼,泪痣,小鼻头,唯一不同的就是嘴巴。熟悉嘉忆的人只要看元幸一眼,就能断定两人的关系。
  现在看着这样的元幸,嘉铭恍惚间有一种看到了嘉忆离开时的模样。
  从血缘关系上来讲,这是自己的外甥,从另一层关系来讲,这是自己亲生妹妹那长达二十多年苦难的见证。
  嘉铭是个冷静又聪明的人,即便元幸的存在再不堪,他也明白眼前这个小孩是无辜的。他作为嘉忆的亲哥哥,需要做的事情只有保护妹妹,其他的都与他无关。
  元幸感觉到对面男人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来来回回地转悠,这让他觉得有一点点不舒服,也有一点害怕。
  于是他不由得转了转身子,去和王愆旸说话:“开心先生,我,我妈妈呢,怎么,怎么不在的?没有回,回来的吗她还?”
  在那目光的注视下,元幸一句话说的磕磕巴巴的,语法病句都从嘴里秃噜了出来,语调也有一点颤抖。
  嘉铭把这一幕看在眼里,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毛。
  王愆旸说他烧坏了脑子,智商倒退回七八岁,现在看他说话断断续续又口吃的模样,真的就是个小孩子一样。
  嘉铭突然有些生气,是替嘉忆生气。自己的亲妹妹为了这个孩子困苦了20余年,但如今这个孩子却成了这副模样。
  他不是在指责元幸,也没有将元幸当做罪魁祸首。
  可能只有那些拐卖儿童妇女的人,那个害自己妹妹的变成这般模样的,依旧逍遥法外的人渣得到惩治,甚至去死,这股无名火才有可能熄灭。
  元幸今天已经是第二次问王愆旸自己的妈妈的哪里了,王愆旸似乎有点为难,摸了摸元幸的脑袋,没说出话。
  嘉铭见状,想了想,开口道:“嘉忆出去了,现在不在京市,过几天就回来了。”
  听到对面男人开口说话,元幸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转头打量这个人。
  虽然他第一次见嘉铭,却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好像是……说不出的亲切感,即便他脸上没有什么笑容,但看着那双下垂眼时,元幸似乎十分清晰地感受到血液在自己体内流淌时的声音。
  王愆旸冲嘉铭微微点头,感谢他帮自己解围。
  而元幸则在一旁,一字一顿地念着:“嘉?忆?嘉?忆。嘉,忆。”
  起初他的语气似乎有点疑惑,慢慢地则越来越笃定,两个字中包裹着的情感也呼之欲出。他重复了三遍后停顿了一下,接着猛地抬头,眼眶已然泛红。
  在听到嘉铭说出这个名字的第一瞬间,元幸觉得自己内心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努力挣扎。像是种子破土,蚕蛹化蝶时的那股力量,从他心底的那片大海里,化作一声鲸哮,伴随着海浪破海而出,水花从高处拍打下来,腾起层层水雾。
  元幸站在那片水雾里,睁着双眼,看到了一个自己追寻多年的身影。
  “开心先生。”
  元幸眨了眨红红的眼睛,声音有些许颤抖:“这是,这是我妈妈的,名字呀,是她的。”
  他没告诉王愆旸自己忘了妈妈的名字,或者说他自己也忘了,自己因为那场高烧已经记不起妈妈叫什么名字了。他有的,只有那张照片,和他内心最深处渴望的母爱和感情。
  “小元幸不能哭的。”王愆旸抽了张纸给他擦擦眼角,温声哄着,“不是说好的,要见到妈妈的时候不能哭吗?怎么又要哭了?”
  元幸使劲地眨着眼,想把眼泪给憋回去:“我,我没有哭的。”
  嘉铭看沙发对面的两人,看着拼命想止住哭泣的元幸,看着嘉忆的儿子,又一次不自觉地抓紧了身下的坐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正思索着,嘉铭的电话响了。
  是嘉忆打来的。
  嘉铭似乎有点恍惚,直接就在室内接通了电话,而那边的王愆旸还在安慰着快哭了的元幸。
  “喂。”
  “喂,铭哥。”嘉忆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她的心情和语气,“你现在在哪儿?方便回家一趟吗,我有点事想和你说一下。”
  对面,元幸似乎因为想到了母亲的名字,情绪难以自持,王愆旸虽竭力安慰,但依旧挡不住他那强烈的喜极而泣和庆幸。
  “开心先生呜呜呜呜,我,我可算想起妈妈的,妈妈的名字了呀呜呜。”元幸一边哭一边抹眼,不让泪珠落到康乃馨上,“呜妈,妈妈的名字呀。”
  “小元幸不哭了。”王愆旸索性伸手把人揽进怀里,轻轻拍着他背,“最近小元幸是变成了小哭包吗?不哭了不哭了哈。”
  这段对话通过嘉铭电话上的麦克风,十分清晰地传到了对面。
  距离栖云茶社不远的一个高档小区内,十八层,一个长发的女人面对着阳光而坐,她微微侧着头,拿着手机似乎在和谁通话。
  电话里传来哭泣的声音,庆幸的声音,开心的声音。
  不幸福的声音。
  折磨的声音。
  儿子的声音。
  她的儿子的声音。
  下一秒。
  “啪嗒”一声,女人耳边的手机掉落到地上。
 
 
第九十章 
  元幸是嘉忆生命中一个重要的存在。他不仅仅是自己唯一的儿子, 也是自己那段痛苦回忆的见证。
  爱他是真, 恨他也是真。
  其实她真正应该恨的是那个骗了她的老太婆,恨将她买回去的元红铭母亲,恨元红铭才对。
  可一旦想到元幸, 那些过往记忆就宛如海浪一般,汹涌袭来, 拍打在她脸上,迫使她去回想那些残酷又不美好的回忆。
  可她也爱元幸。
  这是她的儿子。
  手机掉在地上, 屏幕冲着落地窗,反射着刺眼的阳光,在空中折射出尖锐的弧度, 直直地刺进嘉忆的眼睛里, 照着她颤抖的双手和嘴唇。
  电话那头,一声巨响后紧接着是良久的沉默。
  电话掉在地面上的声音无比刺耳,震得嘉铭耳膜疼, 他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续问道:“怎么了?我很快就回去。”
  然而回答她的是良久的沉默。
  碍于王愆旸和元幸在身边,嘉铭不能喊嘉忆的名字,提高了音量问道:“喂?你怎么了?说话, 说句话,你怎么了?”
  他的声音有些许大,在安静的茶室里显得格格不入,王愆旸不由得侧头看了他。
  好一会儿,那头才继续传来声音。
  嘉忆深吸了一口气, 颤抖的气音像是谁拨着声音最低的琴弦,她咬着牙问:“……铭哥,你那边都有谁?”
  嘉铭一时没说出话来,于是元幸小声哭的声音更明显了。
  “那边是谁?”嘉忆咬着牙又问了一句,语气已经变了个腔调,“是谁?”
  元幸还在小神地哭着,王愆旸却侧着头关注着正在打电话的嘉铭,缓缓皱眉。
  “不是。”嘉铭那严肃的面部终于出现了一丝慌乱,他忙伸手捂住手机的话筒,“那个嘉……”
  嘉铭很快意识到自己下意识地喊出了嘉忆的名字,忙改口:“那个你先不要激动,我这就回去了。”说着就要起身。
  可能因为妈妈的和他之间有着一种别样的维系,元幸在听到第一个字的时候就抬起了头。
  元幸朦胧着眼睛看对面的嘉铭,急急从沙发上站起来,怀中的康乃馨掉在地上,他自己险些被王愆旸的鞋子给绊倒在地。
  所幸王愆旸及时扶了他一把,架住了他的胳膊。
  脸上泪水涟涟,元幸的声音都在颤抖,他的理智全无,哭着问:“呜呜呜叔,叔叔,那是我妈妈吗?是不是,是不是她呀啊呜呜呜呜?”
  “叔,叔叔呜呜呜,我求求你,你让我和妈妈呜呜呜,说一句话吧,求求你了叔叔。”
  哭声一句句的,同时割在三个人的心上。
  嘉铭在心里懊悔着自己一时紧张说漏了嘴,他本来想严词拒绝王愆旸的请求后就赶快回家,没想到说漏了嘴,不仅没有达到目的,反而让那个小孩和嘉忆……
  电话那头嘉忆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元幸理智全无,她何尝不崩溃。
  作为嘉忆的哥哥,嘉铭皱着眉看了哭着求自己的元幸一眼,冷声道:“不是,你们以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然后拉开了茶室的门。
  “呜叔叔,你,你让我和妈妈说句话吧。”元幸哭着想要追上去,却被王愆旸拉回来抱在怀里,限制住了行动,“呜呜呜开心先生你,你放开我,我,我要妈妈……”
  说到最后他已泣不成声,上气不接下气地抽噎着:“妈妈……”
  王愆旸眉间几道沟壑,心脏发痛:“元幸,先不要哭,先不哭了元幸。”
  康乃馨掉落在地上,被元幸踩来踩去,花瓣碾在地面上,失去了原本画一样的颜色和馥郁的芳香。
  元幸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大,不少顾客都打开包间的门朝他们这个屋看去,服务员也忍不住敲了敲门。
  王愆旸略带歉意对服务员道:“不好意思,我们现在就离开。”
  然后不顾周围人的眼光,直接打横将元幸抱了起来,准备离开屋子时,只听元幸一边哭一边说:“开心先生呜呜,我的,我的花,掉了的,那是给妈妈的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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