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鲸波(古代架空)——巫羽

时间:2019-08-15 16:29:23  作者:巫羽
  陈郁想明日一早起来就要去找阿剩,这个时候他肯定在家,得将自己要去明州的事亲口告知他。自打阿剩从宁县回来,他们还不曾分离两地,想到隔着一片海,陈郁心就慌。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或者说担虑什么,只是想着要赶紧跟阿剩说。
  作者有话要说:陈端礼:分开段时间好。
  赵由晟:不好。
 
 
第66章 
  早上,陈郁迷迷糊糊醒来, 见到赵由晟在他床边, 他还以为自己做梦, 赵由晟看他呆呆的样子, 伸手摸了他的脸一把。温热的手掌, 让陈郁意识到此时赵由晟就在他身旁,他的眸子亮起,立即爬起身来,将对方抱住,欢喜唤他:“阿剩!”
  陈郁温暖的身子落入怀,赵由晟搂住他的腰,缓缓将人放倒在床上,炙热的唇随即贴上。亲吻中, 陈郁抚摸赵由晟的眉眼,发丝, 闻到他身上宫香的气味, 心里很安宁,昨夜的慌乱一扫而尽。
  两人的吻浅尝辄止,门窗虽然关闭,但难保墨玉不会突然闯进来。赵由晟放开陈郁, 坐起身来, 他整理衣领,陈郁爬起身,背靠床而坐, 他睡得发丝凌乱,衣衫松垮,他看着赵由晟,还是一副呆呆的模样。
  赵由晟从怀里揣出一件穿红绳的小玉饰,把它放陈郁手中,他说:“我在古莲寺求的平安扣,给你带上。”
  陈郁低头看掌心一枚小小的白玉壁,他用手指摩挲它,接着将它捏在手心。陈郁认识赵由晟许多年,他很了解他,他的阿剩本来是不信鬼神的。
  要搭乘海船的人,往往会去寺里或者天妃庙里求护身符,毕竟海洋喜怒无常,偶尔会有海难的消息传至海港,人们为求心灵寄托,往往会去寻求神明的庇佑。
  “阿剩,我明天要随杨家的船去明州看姐姐,兄长和我一起去。”
  “知晓,我昨日在番馆遇到杨焕,他与我说过。”
  “嗯。”
  陈郁点头,他猜测阿剩应该是知道了,原来是杨焕告诉他的。
  “昨夜我去睦宗院见宗正,和宗正谈海寇的事,尚王房派的子弟都在,和他们聊至深夜。”赵由晟昨夜因有要事,所以没有过来陈家找陈郁。
  “我听说连尚王房派的船都遭海寇洗劫,这些海寇真是猖獗!阿剩,我哥还说是刘家在背后捣鬼,我哥想和杨大哥召集明州的海商,另组织一个海商行会,但是我爹不大赞同。”
  “组建行会,需得朝廷允许,他们想私自组建,也难怪陈钢首不赞同。”陈端礼一生都在守信,上一世,甚至因为对朝廷忠心耿耿,拒绝投敌而遭刘家毒杀,赵由晟不惊讶他不赞同。
  陈郁在这件事上,很矛盾,他觉得父亲和兄长都有各自的道理,他问:“阿剩也觉得不妥当吗?”
  “不,我觉得有些规矩不用守,既然刘家不值得信任,就该舍弃。”赵由晟有上一世的记忆,对于刘家绝无好感。
  陈郁想阿剩果然是个不守规矩的人,他要是受礼教束缚,断然不会喜欢自己,不说不能喜欢,恐怕还要离自己远远的呢,像瘟神一样躲避。
  见陈郁傻傻笑着,赵由晟摸他的脸,看他的眼神很深情,陈郁被看得不好意思,把头低下,小声说:“我就去几天,很快就会回来。”
  赵由晟哑笑,应声:“别让我等太久,要不我会去明州把你寻回来。”
  “噫?”
  陈郁不解,为何阿剩要说把他寻回来呢,他肯定是会自己回来的。
  两人在房中交谈,房间外不时传来仆人的声音,时候已经不早,陈宅的人们全都起床。陈郁见墨玉一直没来推房门,想她是有意不来打扰,她知他昨夜等阿剩等得很晚。
  陈郁起来穿衣,赵由晟没有外出的意思,陈郁拿来要更换的衣服,躲到屏风后面脱衣,哪怕有屏风遮挡,他还是满脸通红。他生活在海港,知晓男子间也能像男女间那般体肤相亲,□□好。
  赵由晟其实很君子,他没去窥看,为避免陈郁难堪,他坐在书案前,翻阅手边的书卷。陈郁更换好衣服,从屏风里出来,赵由晟发现他已经将平安扣系结在腰间。
  不信鬼神的赵由晟,愿意为陈郁去相信,相信它会保佑他的小郁安然从明州回来。
  杨家有数艘海船,体型最庞大的属朱雀船,此时归杨钦所有,杨焕率领的这艘海船也是大型海船,并且与朱雀船是同年营造,船身的样式完全一模一样。
  晨光刚照亮天边,陈郁和陈繁就已登上杨焕的船,陈端礼和赵由晟一同前来送行,目送海船升帆、起锚,缓缓驶出海港。
  陈郁在船尾用力朝父亲和赵由晟挥手 ,他脸上绽露笑容,前往明州,他无疑是开心的,和嫁在明州的姐姐已有两年未见,他十分思念她。
  赵由晟目送船离去,望着甲板上的陈郁和站在他身旁的杨焕,他不由联想到上一世被杨焕带去明州一年的陈郁。
  上一世,赵由晟悄悄送行陈郁,看他登船,看船将他载远,看站在甲板上的杨焕解下自己的风袍披在陈郁肩上,看杨焕拍着他的肩,将他带离。
  赵由晟只能远远看着,眼睁睁看着,是他舍弃了陈郁,是他自己做的抉择。载着陈郁的船远去,消失在海面,赵由晟失魂落魄般坐在观浪亭上,被冬日的海风狠狠刮了一天。
  上一世那些看似不可逾越的东西,在重生后的赵由晟看来压根不是问题,如果有什么让他感到为难的,也许就在于亲情。
  海船远去,陈端礼回头对赵由晟说:“由晟,到前面走走?”
  “好。”赵由晟跟随。
  两人在沙滩上留下脚印,一个海浪过来,将他们的脚印抹平,深冬难得寂寥的海港,空荡的海滩上唯见他们俩的身影,他们边走边谈,身影越来越小。
  陈端礼不似赵母,因为赵由晟年长,她的心思全在调皮捣蛋的小儿子身上,陈郁但凡有些变化,陈端礼都能察觉。起先,陈端礼认为自己想多了,直到赵由晟天天出现在他家里,还总是夜晚来,和儿子两人待在房中亲密无间。
  在陈端礼看来,陈郁年纪还很小,他未必明白他喜欢赵由晟是出于依赖还是出于爱慕。陈端礼要是横加阻拦,儿子会难过,但他要是不阻拦,日后儿子只怕会更痛苦。
  宗子的特殊身份使得他们不能做出格的事,一旦他们违背伦理纲常,被外人知晓并状告,会受到极严厉的处罚。曾有宗子因为娶妓为妻被贬为庶民,也有宗子因为断袖之癖而杀人,名声败坏被终身关押。
  陈端礼想知道赵由晟是否明白,他的行径会有什么后果,如果这位宗子不明白,陈端礼有必要让他明白。
  在海边行走,海浪声很大,交谈声不响亮,两人都用着平静的口吻,如话家长那般。陈端礼没有指责赵由晟,他也不觉得该去责怪他,只是循循善诱。
  陈端礼可以说是看着赵由晟长大,知晓他的品格,也很赏识他,但不意味着允许他来亲狎自己的儿子,并将儿子拐上不归路。
  “由晟冬日一过,可就十九岁了,几时去京城科考?”
  “不瞒陈纲首,我无意科考。”
  “可曾将这个念头告诉家人?”
  “不曾,我父必然不赞同。”
  陈端礼颔首,不说是严厉的赵父,放任何宗子家都不会赞同。宗子可以经由宗子试出仕,考个小官当当并不难。
  “由晟既然无意官场,以后有什么打算?”
  赵由晟道出两字:“舶商。”
  陈端礼将手背在身后,他很冷静,用平缓的语气说:“据我所知,宗子并不许亲自参与舶商。”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赵由晟轻笑,仰头看天空飞过的一只水鸟。
  “是想像尚王房派那般,私下购买海船,派家仆舶商?”
  “不是,我想领船出海。”
  赵由晟这句话,终于让陈端礼露出惊讶之情,他严声:“这就犯了朝中大忌,不可如此行事。”
  身为宗子违反规定出海去番国,要是有人状告勾结海寇,勾结番人,只怕是百口莫辩。
  “那要看值不值得犯。”赵由晟言语毅然,听他口气,看他神色,就知他不是随口说说。
  陈端礼已意识到,如果赵由晟连宗子不许亲自舶商的祖规都敢犯,那么他压根不在乎被毁去玉册,贬为庶民。
  如果他丝毫不在乎自己的身份,想必也不在乎名声扫地。
  “年少轻狂,你可知被贬为平头百姓,那就是世世代代的事?”
  “陈纲首,恐怕我未必会有子嗣。”
  “由晟!”
  陈端礼大为震惊,如果说他想从赵由晟口中知道他的决心,那么他已经知道了。
  “人生苦短,旦夕祸福,循规蹈矩终要留下遗憾。”上一世自己不明白,怅恨死去,这一世赵由晟活得明明白白:“恐怕不能如陈纲首所愿。”
  “罢了。”陈端礼无奈摇头,他终究是拦阻得太迟。
  两人不再交谈,陈端礼的脚步也不再悠然,越走越急促,他忧心忡忡。以陈端礼的见识和胸襟,他并不视有断袖之癖的人是异端,但他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是。
  两人沿着通往防浪堤的石梯往上走,离开沙滩,一起登高,前往观浪亭。平日总是很热闹的观浪亭,今日同样寂静,只有他们两人,听着大浪拍礁石的澎湃声,陈端礼的心情反倒平静下来,他说:“你们都还年少,未经历多少世事,至少也要等几年。”
  “由晟,如果两年后你心意依旧,再来跟我说这些话。”陈端礼直视眼前人,他身姿挺拔,曾几何时,已经是个昂藏七尺的男儿,“在今日,我只当它是耳边风。”
  “多谢陈纲首成全,晚辈两年后再提。”赵由晟当即接下话头,欣喜朝未来的“岳父大人”行礼。
  陈端礼压根没“成全”,神色明显不悦,但也拿赵由晟没奈何,以这小子的武艺,就是叫人把他教训一顿,恐怕也“教训”不来,况且他还是个宗子,好好的人生路不走,为情挑了条险恶之途,也是令人唏嘘。
  再说,陈端礼十分宠爱陈郁,他不会逼迫儿子去做他不愿做的事,他确实不会强行分开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赵由晟:多谢岳父大人。
  陈纲首:罢了!
 
 
第67章 
  艉舱上层被做为客房,内部装饰华丽, 它是船上主管人员, 与及搭船小海商们的寝室, 陈郁的房间就安排在这里。
  因路途耽误, 原先海船上搭乘的小海商都已离开, 客房空荡,夜里寂静异常。船行在漫无边际的海域上,船上死寂,冰冷的月光照窗,床上的陈郁越发显得孤独和哀伤。
  登船时的喜悦之情此时已当然无存,陈郁被一份惆怅纠缠,而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难受,他仿佛是在海船上感应到了“别人”的情感。
  这个“别人”存在于他的内心, “别人”的情感,似乎也是他的情感, 如此真实, 如同亲身经历。
  陈郁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一合上眼睛,就会做稀奇古怪的梦, 他梦见自己在杨家的朱雀船上, 身处在一间宽敞、空荡的寝室里,房间门窗紧闭,唯独点了一盏烛火, 借着有限的光,能看见赵由晟的身体躺在一口绸布长箱里。
  梦里的自己趴在绸布箱上,对着仿若睡去的赵由晟不停喃语,并用手指触摸他的眉毛和嘴唇,陈郁感受到梦中自己的那份悲恸之情,而怪异躺在布箱里的由晟一动不动,脸色灰白,那副模样,根本不像活人。
  无论是梦里的由晟还是自己都显得要再年长几岁,陈郁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做这样的梦,但无疑是个噩梦。梦里的那个自己像似丧失了心智,他不是陪着死去的人说话,便是呆呆坐在一面屏风下一动不动,木案上的食物换过一拨又一拨,没有动过,昼夜在窗外更替,时光流逝,唯有屏风上的梨花盛放依旧,不曾凋零,而画上拍动的翅膀大彩蝶,仿佛被凝固在半空。
  梦里的陈郁埋头在双臂里,他日渐消瘦,衣物松垮,他手中执着一枚铜海兽,海兽的小尾巴露出,还捏着一只布制的花鸟纹香囊,香囊和上头的彩绳都血迹斑斑,仔细看的话,会发现香囊上裂开一道口子,像似曾经被什么利器刺穿。
  陈郁很抗拒做这样的梦,他睁开眼睛,望着窗外的月亮,他双眼泛红,眼角有残泪。哪怕知道不是真的,只是个梦,仍让他潸然泪下。
  月色朦胧,海面起了薄雾,月亮时圆时缺,陈郁不愿再入睡再做梦,他披上风袍,走出自己的寝室,他登上通往船艉甲板的木梯。
  海风很冷,冷得陈郁咬牙,但这份寒冷能让他保持清醒不犯困,陈郁裹紧风袍,站在甲板上眺望海面。他闻到海潮熟悉的气息,在海浪声里,他想起来自海洋的另一种声音,很温柔,很亲切,像故人像亲人的召唤,他不用去听,他能感应到,就像他平日感应风雨雷电即将到来那般。
  陈郁伸手去摸脖子上挂的铜海兽,它冰冷而硬实,那是铜的触觉,陈郁难以想象自己幼年落海时,海兽是如何活起来,并搭救他。
  大海,对陈郁而言,天生有种亲切感,他也十分喜欢随波晃动的感觉,他明明喜欢乘船出海,却是为何心情如此沮丧。
  明日船便抵达明州,登上陆地后,或许便不会再这般心神不宁。
  原本只需半日便能到明州,途中因为过往海船传递的海寇警情,杨焕让海船停泊港口,耽误了时间。
  杨焕多疑,担心自己的船被海寇盯上,他下令夜间行船,避免遭人跟踪,在半道袭击。船的主甲板上站着数名水手,他们需要轮班观察海面的情况。
  值班的水手因为寒冷缩在角落里烤火,他们偶尔朝艉舱的甲板望去,可能心里都纳闷,天气这么冷,还起雾,怎么还有人跑出来看夜景呢。
  海船凌晨抵达明州港,提早获得消息的陈缨已在海港等候多时,她欣喜抱住从船上下来的陈郁,灯火阑珊,陈郁还认不出姐姐来,姐姐却就已能辨认出他的身影。
  “阿姐。”陈郁激动地唤她。
  “小弟长大了。”陈缨抱着陈郁哭泣,她出嫁时,小弟还没她高,而今竟比她高半个头。
  陈缨对陈郁是又抱又哭,对陈繁则只是问候,兄妹俩聊了两句。
  姐夫杨炎过来说大家一路劳累,天气又冷,早些到我家里歇息,殷勤将陈繁和陈郁请到他家里。
  杨炎和杨焕是兄弟,杨炎老大,杨焕老三,还有个老二早夭,兄弟俩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关系尚可。杨家是明州赫赫有名的海商家族,宅子庞大,雕梁画壁,花费巨资营建,单是在外面看,就已感到豪气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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