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定北侯府众人愕然的眼神里, 少年十分自来熟的爬进车厢, 掀开车帘, 愤愤指向街对面正得意洋洋给兔子撸毛的穆真。
高吉利带着太子府众人刚气喘吁吁的追上来,看到定北侯府马车竟停在对面时, 先大大吃了一惊,等看到乖乖小殿下竟然又爬进定北侯马车里时,险些没晕过去。
“老奴见过定北侯,我们小殿下他……”
高吉利差点想说“我们小殿下梦游症又犯了,所以才会到处乱跑, 一个不小心就、就爬进了您马车里”,但还没得及发挥,就见卫昭眯眼望着对面,问他:“抢了你们殿下兔子的‘刁民’,是何身份?”
高吉利:哈?
穆允在旁边认真纠正:“不是抢了孤的兔子,是抢了孤要送给卫侯的兔子。”
高吉利:“……”
高吉利几乎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等等。
什么情况。
乖乖小殿下这是……这是在向定北侯告状?
乖乖小殿下该不会一受刺激,脑子出了问题吧?
找定北侯告状,那不等于告到狼窝里去了么?
但乖乖小殿下脑子已经抽了风,他能做的,也只有无条件全力助攻了。
高吉利于是迅速定了定神,道:“回侯爷,是有人抢了我们殿下的兔子,不过不是普通刁民,而是长宁王府的世子穆真。”
“此人仗着老长宁王的势,平日可没少欺负我们殿下!”
“可怜我们殿下无依无靠,连个能给自己做主的人都找不到,幸好今日遇见了侯爷呐。侯爷之光辉,堪比天上的日月……”
“好了,本侯知道了。”
卫昭开口打断这个和某只小崽子一样戏多的太子府管家,吩咐亲兵:“把车停在这里,本侯去去就回。”
……
穆真和众二世祖还站在摊位前撸兔子毛,远远看到一道高大俊美的银白身影从街对面走了过来,其中几个二世祖遽然变色:“世子,你看,那、那是谁?”
“定北侯卫昭?”
穆真也跟着变色。
对于他们这群向来在帝京横着走的二世祖而言,如果真有什么怕的人,恐怕也只有卫昭了。原因很简单,他们二世祖中的领头人物之一,苏玉麟曾差点被卫昭打断两条腿。
苏玉麟有苏贵妃和苏家撑腰,尚且落得如此下场,何况是家族势力并不能和苏家比的他们。
穆真敢在穆允面前嘚瑟,一是拿定了那前朝小太子在朝中无依无靠,必须倚仗他爹老长宁王才能保住储君之位,而且之前小太子犯下那些出格事时,都是他爹和其他宗亲们捧着武帝遗诏将小太子从宗律庭捞出来的。二是穆真听多了风言风语,潜意识里就觉得宗亲们和武帝遗诏虽然能保小太子一时,但并不能保小太子一世,等陛下下定决心要清剿前朝余孽了,小太子的储君之位迟早要被废掉的。
可卫昭不一样,卫昭现在总领朝中军政大事,是穆朝最炙手可热的年轻新贵,连苏家在他面前都要矮上三分,以他爹为代表的宗亲势力又算得了什么。
所以自卫昭回京后,二世祖们曾在私底下达成一个不成文的默契,对于卫昭,能不招惹,绝不招惹,若实在倒霉迎面撞上了,就第一时间转身,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撒丫子绕着走。
穆真的确是打算转身的,可不巧的是,因街对面距这卖兔子小摊的距离实在算不上远,他的目光就、就提前和卫昭的目光在空中提前交汇了。
在已经看到对方且被对方看到的情况下,如果现在转身,卫昭会怎么想?不用说,肯定会觉得他瞧不起他啊。
这种傻了吧唧主动送人头的事,他会干吗?
“定、定北侯,呵呵,好巧。”
穆真抱着兔子,带着点小讨好,主动开口向对方问好。
领头的都这样了,其他二世祖也缩起脖子收起气焰,乖乖向对方打了个招呼。
卫昭只略略一点头,表示看见了他们,就越过众人,径自走到了兔子摊前。小贩听说来人竟是战功赫赫威震北境的定北侯,紧张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只毕恭毕敬的把所有笼子都往前挪了一寸。
“侯、侯爷也是来买兔子的?”
穆真没话找话,试图缓解被对方忽视的尴尬,毕竟还当着其他二世祖面呢,姓卫的目光竟不屑于在他身上多停留一下。而且穆真现在严重怀疑,卫昭会不会根本就没认出他是谁,如果那样……就更没面子了。
可这句话刚问出口,穆真就懊悔不已,他脑子真是被驴踢了,卫昭这种冷面无情的大杀神,怎么可能来买兔子,不杀了兔子给将士们下酒就不错了。
卫昭没回答穆真,只是问小贩:“本侯在此处寄存的那只兔子呢?怎么不见了?”
顿了顿,卫侯特意补充道:“奶白色,耳朵特别长,屁股上还有两只黄色斑点的那只。”
小贩:哈?
穆真:!!!!!!!!
奶白色……耳朵特别长……屁股上有黄色斑点……
穆真下意识望了眼正被自己抱在怀里的、完全十分符合条件的兔子,恍恍惚惚恍恍惚惚,突然觉得那根本不是一只兔子,而是一颗□□。
卫昭紧接着挑眉:“怎么?难道有人敢抢本侯的兔子?”
“不不不,没有,不会,不可能。”
这次不等小贩开口,穆真先激动了,几乎是以一种献祭的姿态,双手捧兔,将兔子献到了卫昭面前。
“呵呵,这原来是侯爷的兔子啊。”
“侯爷的兔子,果然与众不同,特别的玉雪可爱。”
“方才恰巧路过,在下观侯爷这只小兔毛有些乱,忍不住想替侯爷的兔子顺顺毛,侯爷应该不会怪罪吧?”
卫昭一笑,揪着耳朵将兔子拎过去,道:“自然不会。”
“只是,本侯素有洁癖,以后这种梳毛的事,就不劳烦世子了。”
穆真:“……”
穆真:“……”
穆真望着卫昭那堪称粗暴的拎兔子方式,再一次笃定,这定北侯买兔子,大概齐真是要回去炖了下酒吧。
这个理由,简直完美诠释了“定北侯上街买兔子”这个有悖常理的行为。
穆真同时在心里庆幸,幸好幸好,他还没有走远,否则让卫昭查出来是他抢了他的下酒菜,卫昭会不会也挟私报复,打断他的腿。这么多年过去,苏玉麟见了卫昭可都还是绕着走啊。
同时也后悔的想,早知如此,他就让穆允把兔子买走了,干嘛要和他抢。
“好了,出来吧。”
打发走一干二世祖,卫昭才轻轻挑眉,瞥了眼躲在暗处看热闹的某只小崽子。
少年握紧小拳头,一脸雀跃,问小贩:“方才那个刁民付了多少钱?”
哈?刁民?
小贩乐呵呵道:“整整一锭金子,小人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呐。”
“那买兔笼子,买兔粮,买兔零食的钱是不是都够了?”
“够,够,就是把这十几笼兔子全买回去都够。”
“好。”本着花刁民的银子就是舒坦的原则,太子殿下特别豪气的道:“给我来两只兔笼子,一百两的兔粮,二百两的兔零食。”
卫昭:“……”
卫昭:“……”
……
买完兔子,高吉利见乖乖小殿下一手抱着兔子,一手提着兔笼子,又要往街对面定北侯府马车里爬,不由骇然:“殿下这是……”
“孤刚刚从老板那里学了很多养兔子的注意事项,孤方知道,如果兔子养不好是会死掉的,孤必须把这件事告诉定北侯知道。”
高吉利:???
那派个人过去说一声不就得了?他家小殿下该不会真以为定北侯府那么多人,定北侯会无聊到亲自去养兔子吧。
然而不等他表达困惑,他乖乖小殿下就抱着兔子欢欢喜喜的蹦跶着往街对面跑了。
“这是孤送给卫侯的兔子。”
“卫侯一定不会假手他人,一定会亲自喂养的对不对?”
“孤方才说的那些注意事项,卫侯一定要记住,否则兔子死了,孤会伤心的。”
并不怎么打算接受这只兔子的卫昭嘴角抽了抽,琢磨着怎么把道理和这个小崽子掰扯一下,道:“恐怕要令殿下失望了,臣对养兔子实在……”
“卫侯不必说了!”
“孤都明白!”
“凡事都有第一次,卫侯会紧张会惶恐是正常的,不过孤相信,以卫侯的聪明才智,一定可以突破千难万阻,把这只兔子养的白白胖胖!”
卫昭:“……”
就在卫昭刚打算挑明了说的时候,马车忽然毫无预兆的震荡了下。
“何人?”
亲兵刷刷抽出刀剑,警惕的望向四周,此时马车已行到一个无人的巷子里,呜呜夜风从两边巷口传来,的确有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呵呵。”
一道嗓音粗粝的声音自夜色深处传来。
“我等乃太子府杀手。”
“特奉命来取定北侯性命!”
亲兵:“……”
穆允:!!!!!!!!
第42章 剑出
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 一道银白身影已以雷霆之速跃出马车, 眨眼没了踪迹。很快,看不见的夜色深处就传来了缠斗声。听响动,对方应不止一人。
穆允眸色大变, 要跟出去, 却被亲兵拦住:“外面危险, 殿下还是待在车里稳妥。”
“那些人冒充的是太子府杀手, 孤岂能安心待在车里!”
少年不顾阻拦,坚持下了车,仰头,密切注视着打斗声传来的方向。
缠斗声持续了好一阵, 依旧没有结束的意思。而且由于双方自始至终都隐身在黑暗中, 外人根本看不到战况, 也判断不出究竟哪方处于优势,哪方处于劣势, 原本对侯爷信心十足的定北侯府亲兵们也渐渐有些不安。
少年藏在袖间的手紧握成拳, 又咬牙盯了片刻, 忽道:“罢了,孤有些害怕, 孤还是去车里等着吧。”
亲兵们都全神贯注的关注着半空里的战况,也顾不上关心小太子究竟要呆在马车里还是呆在外面了,只象征性应了声遵命,就继续在浓黑夜色中搜寻侯爷踪迹。
穆允自行走到马车旁边,却并未登车, 而是绕到一侧,借着车厢掩护,悄悄从腰间抽出一柄雪白如练的软剑,足尖轻点,一片叶子似的飘向了夜空某处。
亲兵们只觉眼前仿佛有什么东西飞了过去,但由于那可疑物速度太快,快到不可思议的那种,他们下意识的觉得大约是自己眼花了。
世上,怎么可能有那么快的速度,怎么可能有那么恐怖的轻功。
而此时,在起起伏伏的屋脊上,卫昭以一敌三,也的确有些吃力。
出乎意料,这些杀手的脑子虽然好像不大好使,但武功却出奇的不弱。近百招下来,他竟没能讨到半点便宜,更别提将人引到巷中一举擒获了。
而且对方出招时极尽阴损,暗器飞镖银针都是成把成把的撒。此时时辰尚早,街道上还有不少行人,有的是刚从西城门赶庙会回来的,有的是刚收摊的小贩,卫昭除了自保外,还要保护那些普通百姓免受伤害,不免有些左支右绌。
在持续的对战中,即使脑子再不灵光的杀手,也逐渐发现了这点。于是在又一次打平手后,三名杀手改变了策略,其中一人仍向卫昭投射暗器,另外两个却把毒针撒向了街道上的无辜百姓。
电光火石间,卫昭猛地收招,转身跃向街道,去击落那些毒针。如此一来,他后背空门大开,完全置在了杀手飞刀的笼罩下。眼瞧着那尖端闪烁着冷锐寒芒的飞刃就要割破卫昭外袍,刺进他肩头,“叮——”空气中忽然响起一声极轻微的金属撞击声。
一道雪白如练的剑光刺破黑沉沉的夜空,携着犹如惊雷势不可挡的凶猛剑气,顷刻之间,不仅将所有暗器都震得四分五裂,也将杀手们身上的衣裳和暗器囊震得四分五裂。
三个杀手光溜溜的站在屋檐上,呆了片刻,悚然变色,齐齐尖叫一声,光溜溜作鸟兽遁了。
眼见百姓已经脱险,卫昭翻身重新跃回屋檐,环顾四周,只见夜色浓黑如故,连绵屋脊上空荡荡的空无一物,仿佛方才那道如练剑光只是幻觉。
然而脚下散落的衣裳和暗器囊,以及那一片几乎碎成齑粉的暗器,又清清楚楚的提醒着他,那并非幻觉。
……
“侯爷!”
见卫昭独自归来,手里只拎着件暗器囊并一些暗器碎片,并未有杀手踪影,亲兵们都大为讶然。
卫昭把东西交到亲兵手里,问:“本侯离开期间,可以其他人来过?”
亲兵摇头:“并未。”
心里却不解,侯爷为何突然没头没脑的问起这个。
卫昭拧眉,心中困惑愈深。那个出剑的神秘人,显然是帮他的,可既帮了他,又为何不露面。还有那一剑,速度之快,堪称恐怖,根本不像是寻常江湖见客的路数,反而像是……擅于绝杀的顶级刺客。
只是,江湖中刺客都是收钱办事,没人付银子,就是天塌下来他们也不会多管闲事的。若那人真是个恰巧路过的刺客,为何要无缘无故帮他?
何况,只要明眼人都能瞧出来,那三个杀手自始至终都没打算取他性命,只是想伤了他,挑起太子府和定北侯府的矛盾而已,否则那柄飞刀不会只对准他的肩头,而不是致命的后心。正因看穿了这一点,在紧要关头,卫昭才敢空门大开,大胆的去施救那些百姓。
以那神秘人的武功修为,应当也能看穿这点才对……
卫昭又行了几步,忽脚步一顿,问亲兵:“太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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