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却在得以如愿前,因唇上突如其来的一痛和身下人蓦然挣开箝制抵上他腰骨的大力而不得不松开对方双唇、停下了动作。
“──错过了什么?说清楚,天祤。”
见上方的人动作虽止、眸间隐蕴的狂乱却未褪,柳靖云强忍着心头几欲迸发溃决的情感温声问出了口,原先直抵于对方腰间的掌却已转而捧覆上那张刚毅却也脆弱的俊颜、温柔地以指轻轻抚过了那因自个儿方才的一咬而微微渗血的唇。
──天祤方才的言词太乱太急,却是让他足花了好半晌才得以真正弄清对方的话意、明白那份足以令他欣喜若狂的意涵,可却还没来得及进一步同对方确认回应、上方的人便已因误会了他的沉默而更趋失控……尽管若他的理解无误,彼此便是真顺着天祤的意思再来一回也算不上什么;可柳靖云不愿让对方和自个儿先前一样有所误会,遂才有了方才那番真真正正竭力相抗的举动……以及此刻迥异于早前抗拒的温柔。
齐天祤本就是因一时情绪失控才会有此作为,故先给身下人那番竭力推阻所慑、但却旋又得其温柔相待后,原先躁动狂乱的情绪便也就此给对方安抚了下,而终在瞧清下方那双依然带泪的眼、却已一反先前的茫然专注而爱怜地凝向自个儿后,真正冷静下来地娓娓道出了自个儿方才那番紊乱言词所蕴有的真意──
“……我一直喜欢……不、是爱着你,靖云。”
他有些羞惭地讷讷开了口,对着那张已恢复了他所熟悉的温和宁静的容颜……“是真的,靖云……我只是太笨太傻,不晓得两个男人之间也能相爱相守,不晓得那种希望你只属于我、然后永远陪在我身边的情绪便是旁人口中的真情真爱,所以才会对你说出想成亲之类的笨话……结果因此生生推开了你。”
“……你知道了?”
柳靖云这话问得有些没头没尾,可言词所指,却是对方那明显已知晓他情意的遣字用词──至于那个导致彼此错过的理由,他其实半点也不意外──而齐天祤也听懂了他的意思,当下因而又是惭愧又是懊悔地点了点头。
“婚礼那夜,当我从你口中听到自个儿再不能吻你碰你、只有你的妻子能那么做时,心里便已隐隐察觉了不对;但却是直到在杭州守备任上见识到当地富商官绅间盛行的男风、并了解到这世上也有同性相爱这回事后,我才真正明白了自个儿的心意是什么……又已错过了什么。”
“天祤……”
当年他知晓友人“开窍”时也曾担心过自个儿曾经明白表露的情意会否为对方所察,却没想到天祤所察觉的并不光只他的心意、也有天祤自身曾经懵懂错认的情思……眼见上方人容色微暗、眸中亦因而带上了几分郁郁,柳靖云轻轻一唤便待告诉对方事情并不完全如其所想,可陷入回想之中的齐天祤却已蓦地一个低首将头埋入他颈际、满怀苦涩地又自开了口──
“是我亲手推开了曾经只属于我的你、也是我亲手将你送到了‘她’的身边……所以得知你已和她育有一女,在京中亦是出了名的鹣鲽情深后,我虽已知晓了自个儿的感情,却终究选择了隐藏──不想‘她’却在五个月前过了世;而你却在我终得脱身入京陪伴时意外中招给人下了春药……”
“虽知那药性只要宣泄几回便能化解,可看着你明明已不再属于‘她’、却仍在我面前那般竭力隐忍的模样,我便知不该,却仍是忍不住在嫉妒心跟欲望的驱使下趁人之危、无视你抵抗地就那么抱了你──当时,我本是想着破罐子破摔、等一切过去后再好生跟你负荆请罪的,不想一觉醒来,却先是见着了你故作无事的反应、又在散衙后往皇城接你时见着了你身子不适却还拼命逞强的举动……那时你的样子实在不好,我自也不好在那时开口……怎料这一等便等到了今日。”
顿了顿,看着彼此眼下亲密却又尴尬的状态,齐天祤音声微涩,又道:
“我刚从兵部回来便听说你已然醒转,所以问明了你所在后便匆匆赶了过来,没想到一入房里,见着的却是你一脸失魂落魄地想着‘她’的样子──瞧你虽明知我到来,目光却就那么从我身上移了开,我一时满心嫉妒悔恨,所以便忍不住又……”
这,便是他方才之所以会突然吻住柳靖云、随后就那般强硬地迫着对方上榻欢好的理由。
听得齐天祤是出于嫉妒而非自个儿所以为的同情而有此举,感觉着上方人近在咫尺的温暖与气息、以及那仍停留于自个儿体内的一部份,柳靖云只觉早前还仍万般疼痛的心几乎转瞬便甜得几要化了开,不由微微收紧了仍扶抱着对方头颅的掌、同时稍加使力夹紧了仍勾跨于对方腰臀间的双腿……形同诱惑的举动让上方叙述未停的男人瞬间一僵,本就竭力压抑着的欲望更随之胀大了几分,却是足足深呼吸了好几回后才得以继续道:
“我知道一切都是我自个儿活该,也知道这样利用你对我的容忍是极其无耻且过份的事儿……可我不甘心,靖云,我真的不甘心……我知道当初是自个儿错过了。可错过一次便是一辈子,便注定了再也得不到么?‘她’明明都已经不在了,为什么你不能重新属于我?为什么不能回到以前、不能像以往只有你我时那样──”
“……你没有错过。”
听齐天祤说着说着便已再次激动了起来,不愿对方继续误会下去的柳靖云终是强忍着心头五味杂陈的情绪蓦然开口、中断了对方未尽的言词。
──知晓彼此就那么阴错阳差地错过了八年时,要说柳靖云心底没有任何悔恨纠葛,自然是不可能的事儿……只是和那些个仅能空余恨的过往相比,他更加在乎的,却是迥异于早前绝望的、眼下彼此确实两情相悦了的事实。故心下便仍存着几分感慨几分交杂,柳靖云却还是忍不住在对方重蹈自个儿自怨自艾的覆辙前先一步开了口,然后在对方有些怔忡的目光中挑明了一切──
“你没有错过、也从不曾错过,天祤。我和庭芳只是因同病相怜而成亲,并没有超出朋友又或家人以上的感情……不像和你。”
“靖云……!”
柳靖云言词婉转,所欲传达的意思却是条理分明、清晰直白,故而听着的齐天祤闻言虽仍先是一怔,但却旋即理解了入耳的话意,不由大喜过望地一声急唤、并自俯首猛亲了亲身下的人……只是短暂的狂喜后,思及对方那番澄清了自身与妻子关系的言词,忆及某个事实的齐天祤当下已又是一怔,不由讷讷问:
“可两个孩子明明都生得像你──”
“……你胡思乱想什么!”
没想到友人──情人──的思绪会因而岔到那儿去,柳靖云不由有些好气又好笑地轻骂了声,“你当我是什么样的人、又当庭芳是什么样的人了?两个孩子都是我亲生,生得像我也是理所当然。”
“那……你岂不就曾和她……”
“不过寥寥数次而已……只是作为应尽的责任。”
说着,柳靖云微微一顿,目光审视般地看了看情人因而有些郁郁不乐的面庞,却终还是放弃了询问对方此前是否有过其他对象的打算,只又自安抚般地轻摸了摸他的头。
“天祤。”
“嗯?”
“你不会再让我失望了,对么?”
他柔声问道。那蕴含着满满期许的言词让听着的齐天祤当下立时一阵振奋,忙点了点头、笃定而沉稳地答道:
“嗯……不会的。”
“……如此,那就不必再忍了。”
见他应得乖巧,回想起彼此曾经的种种,心绪终得一霁的柳靖云唇间已是一抹清雅如兰的笑意勾起,隐带着几分勾人心魄的桃李艳色地……
“不要让我失望地、好好──”
──未尽的话语,最终没于再次相交叠的唇瓣间。
第十三章 尾声
那一晚,齐天祤终究没有让柳靖云失望。
──尽管二人此前便已尝过那足令人疯狂的欢愉和逸乐,可不拘是柳靖云身中药性的那一回、又或早前成了二人坦白契机的第一轮,都是在齐天祤几近逼迫的强硬态度和柳靖云从欲拒到还迎的屈从下展开的,便是当有的快感和高潮半点不少,却毕竟仍欠了些什么,自然总在情欲退去后迎来满心的空落与怅惘……可这一回,因故蹉跎了八年的两人终得心意相通,不仅有所固执的柳靖云已能敞开心房去接受、去回应,许多地方仍像个孩子的齐天祤也能单纯将心思放在享受和取悦对方身上、而非用尽各种方式强行化解对方的抵抗迫其沉沦──从各自所以为的一厢情愿到实实在在的两相情愿,自然让心愿得遂的齐天祤越发兴致高昂、于情人时不时的生疏回应下亢奋地施展浑身解数大展身手了起来。
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一夜情狂后,当他心满意足地怀抱着情人共迎晨曦,而在晨光中因对方慵懒勾人的睡颜而食指大动、食髓知味地想再来一回时,换来的却是情人的严词拒绝与坚决抵抗──不论是否有超越友情、亲情以上的情思,柳靖云和阮庭芳的夫妻关系都是实实在在的,那孝期自也是实实在在的,又怎能明知故犯、一错再错?若非前一晚彼此坦白时的“状态”让他很难拒绝对方,只怕柳靖云还真有在终得两情相悦的情况下逼着对方安份守己一晚的可能。
当然,面对如斯抗拒,多年来给对方惯得没边的齐天祤不是没想过霸王硬上弓、仗着情人对他的宠溺纵容再来上一回──反正最后都能被原谅的──可柳靖云何等人物,下定了决心做的事又岂会毫无准备?故当齐天祤先以一吻乱他心神、接着又重施故技地打算解他衣衫提枪上阵之时,沉溺在情人怀抱间的当朝宰辅没有再徒劳地使力相抗,只是无比温柔地问了句“你不会再让我失望吧”……有前一夜的承诺在,自知曾将对方伤得极深的齐天祤自然没敢再继续妄为下去,只能认命地又自蹭了蹭情人、深深体会了一把“能看不能吃”的滋味。
──而且这一体会,就是六、七个月的工夫。
好在齐天祤先前之所以会耽搁了入京的时间,便是因得了遣调回京的令旨、须得先将手上的军务交接处理妥当之故;也因此,小半个月的休假过后,正式转入禁军、以右金吾卫上将军一职独掌一卫的他虽仍寄居在柳府当中,早前镇日痴缠情人的精力和余裕却已大减,这才得以顺利忍过那长达六、七个月的磨人光景。
按说齐天祤如今已将长居京城、又有着右金吾卫上将军的显赫身分,便仍未曾嫁娶孑然一身,也没有长期寄居在“友人”家中的道理……只是柳靖云既已为相、又实现了多年来连奢望都不敢的夙愿,便也无了继续勉强自个儿的打算。也因此,他不仅有意无意地忽略了情人其实早该搬出去的事实、也不再在家人面前掩饰同齐天祤间那份明显超过了“友谊”的亲昵,却是无言地将彼此的关系暴露在双亲面前,让颇受震撼却又无力管束的两老只得认命地担起责任收拾烂摊子、寻了个黄道吉日正式将齐天祤收为了义子。
柳明纬跟崔氏不是不晓得自个儿早已落入爱子的算计之中──事到如今,他们便不知柳靖云曾暗中做了多少事、也不会傻到以为这个儿子真如表面上所显出的那样听话温和──可孩子大了、翅膀硬了,那光耀门楣、传宗接代的责任也都尽了,却哪还有再让做父母的拿捏要求的机会?尤其八年的往来已让齐天祤在两老面前留下了不错的印象,柳曦、柳安阳两小亦对他甚为亲近,这才让他们做下了这个换在十五年前绝不可能做出的决定,接纳了齐天祤作为他们一家人、做为两老“半子”的身分。
──常言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可经历了这十五年来的种种波折变迁,柳靖云便清楚某些事儿是真的深深刻在骨子里的,却也不觉得所谓的“本性”真是那么难以动摇的事物……不光是自个儿父母态度的转变,就是散衙后、于出皇城前偶遇的某位故旧,亦让他不禁对此有了极深的感慨。
这位故旧不是别人,正是昔年的流影谷少谷主、如今已承袭爵位成为阳武侯的流影谷主西门晔。
虽说柳靖云至今仍很难将彼此的交情冠上“友谊”二字,可对这位在各方面都与他极为相近的故旧,他终究仍是存着几分亲近的。也因此,按着官场上应有的礼节彼此招呼了声后,看着身旁因一样要出皇城而暂时同路、却似乎无意同他闲聊的人,回想起对方某个“壮举”的柳靖云唇畔已是一笑勾起,温和而略带好奇地主动开了口、问:
“数月不见,不知西门谷主这一趟往岭南避冬的假期可还如意?”
“……自然。”
西门晔对他突来的搭话虽有些讶异,却不会听不出那看似寒暄的言词实则乃是对自个儿跑去岭南会情人的戏谑。也因此,隐带自豪地一应之后,从来不会挨打不还手的流影谷主已是语气一转、挑眉淡淡道:
“听闻柳相在某往岭南避冬的期间多了个义弟,却因孝期未满而没能大肆昭告宴客……一场‘终身大事’就这么悄声无息地从简操办了过,柳相难道便不觉可惜委屈么?”
“不过是个形式而已。心诚意到便好,又何须劳师动众?”
“可这孝期行事的顾忌远不只宴客操办一项,却不知公认为当朝礼仪大家的柳相……能否真正做到知行如一?”
“靖云自忖无愧于心。”
柳靖云淡淡笑答道,终究没有以一句“能团圆便已是万幸”反过头来刺激对方──因为他们已在这一番唇枪舌剑中出了皇城;而他,也毫不意外地在城门外见着了那个今日休沐、正穿着一袭便袍守在车驾旁等候自个儿的人。
而西门晔自也发现了这一点。
只是他虽给对方不声不响地狠狠反击了下,也曾动过转移目标、以“裙带关系”四字讽刺那位右金吾卫上将军的念头,只是迎着对方如刀般锐利的目光、感觉到那牢牢锁定着自己的强大气机,饶是他并不认为自己会输给对方,却也很难再昧心地说出对方乃是靠“妻”上位之语。也因此,看了看身旁徒有一身神力、功夫却稀松平常的柳靖云,又看了看那位至少有一流顶峰实力的武勇将领后,流影谷主冷峻面庞之上已是一笑勾起,却是接续着先前的话题又自开口道:
20/22 首页 上一页 18 19 20 21 2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