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炮制房要求严格,带教师傅个个凶巴巴的,一点人情味儿都不留。
所有操作都从最基本的开始,哪怕他和陈岁阳在之前已经练过百遍千遍了,师傅也不管,非得他们再练,练到满意为止。
从早到晚都忙个不停,到下工回屋时手臂酸的抬都抬不起来。
另一边,韩婶那儿又出了点不让人省心的事。
韩婶原本身子一直都不好,在苗竹村时一直都靠喝药支撑着精神劲。来到制药村后韩松依旧是半月拿一次药,按时按点地督促韩婶喝药。
也不知是药方子用了太久还是最近天气转变过快,韩婶的身疲乏力是一日比一日严重,整天都晕沉沉的想窝在屋子里歇着。
韩松想告假几天带韩婶去看大夫,偏偏天气作恶,间歇性的大雨说下就下,毫无规律可言。为了安全起见,韩松不敢冒险在雨天带韩婶出门,只能生活上多照看点,希望她能舒坦点。
董传林也整天跟着紧张兮兮的,一下工就往韩家跑。以前是赶着去蹭饭,这会儿是赶着去干活。
护卫队那边事情多,韩松能按点下工已是不易,回屋还有做饭煎药一堆事要做,他心疼,想着帮忙分担分担。
董传林在去往韩家住处的路上撞见了韩松,他估计是刚去巡逻回来,满额头都是细密的汗珠,走路带风神色匆匆。
“今儿你这么早?”韩松脚步慢下来,看着黏自己越来越近的人儿哭笑不得,“我浑身都是汗味儿,别沾你一身。”
董传林毫不在意,“没事,我也香不到哪去。”炮制房的味道和汗味比起来还不知道是哪个难闻呢。
“你定好哪天去了吗?”他问的是带韩婶去看病的时间,生病最拖不得,小病拖成大病的事儿屡见不鲜,何况韩婶本来体质就差。
“定了,明天去。”说话间正好走到屋门口,韩松一边开门一边说道:“正好明天要拉一车药走,我刚刚和车夫说好了坐他的车一块走。”
“药车味道重,韩婶她……收得住吗?”董传林忍不住担忧,“要不问主管借马车一用,不仅舒坦速度还能更快些。”
村子里除了运药的药车外,主管也有一架马车,平时无事的时候就圈在马厩里。
韩松直截了当地拒绝:“不了,你还不知道我娘的性子,宁愿自己苦点也不愿意麻烦别人。再说,我也不知要几天才能回来,万一有个急事主管怎么办。”
也对,世事难料,万事还是别想太美好。董传林点点头赞同他的说法。
他到家后脚步没停,一会儿忙不迭去米缸装米准备蒸饭,一会儿又去烧开水。董传林也不甘落后,确定好食材后便开始择洗。
两人配合默契,一人择洗,一人切剁,食材准备完毕后韩松掌勺,董传林烧火。
本来董传林想尝试炒一个菜的,炒药他学了这么久,手法炉火纯青,他估摸着炒菜和炒药应该差不了多少。
想法刚蹦出来就被他无情地敲破了。
现在情况紧急,多一刻的休息时间都没有,就别提让新手炒菜了,要是味道不好,让韩婶这个病患如何下咽,想想董传林就觉得不可行。
将柴火塞进灶里,董传林托着下巴看前方。
韩松干活干净利落,炒菜也不含糊,翻炒的动作流畅利索,加油加盐一点儿都没手抖。
董传林心想——要是让我动手肯定手忙脚乱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让松哥吃上他做的饭菜,好吃的那种。
……
考虑到病人要忌口,加上韩婶鲜少走动,韩松特地往米饭里多加了点水,菜都是清清淡淡。
即使是这样,韩婶吃得依旧少,却她多吃两口,她总说吃饱了吃不下。韩松也拿她没办法,只得随她去。
洗完碗,董传林擦干水渍,“灶屋还烧着水,你记得要去添柴。我先回去了,你早点睡觉,明早我来送你们。”
刚转身,手就被拉住,他不解地抬头看。
“今晚在这儿睡吧。”韩松解释,“我不知道这次回去要几天才能回。”
董传林一征,磕磕绊绊说道:“可我要、我要回去洗漱,不换衣服哪成……”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韩松“噗呲”一声笑了,“你想哪去了。衣服我替你去拿,你在这等着。”
“别别别!”董传林忙不迭拦住他,“你去拿像什么话,被人看见还不知道怎么传呢。”有人恩爱必定有人嫉妒,在某些人口中,他们这对夫夫的风评差着呢。
“我觉得你像狐狸精。”韩松勾起唇角饶有兴致地说道:“还是专门勾魂的那种,把我栓的死死的。”
突如其来的情话把董传林闹个大红脸,他极其没有气势地瞪了韩松一眼后,扔下句“我马上回来”便夺门而去。
只留下韩松一人望着背影傻笑。
次日天未透亮,韩松便醒了。他小心翼翼地挪开搭在脖颈上的手,结果手还未放下,人就先醒了。
“天亮了。”董传林迷糊睁眼,声音沙哑,撑着手臂欲起身。“我帮你收拾行李。”
韩松把他摁回被窝,“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他摩挲着手掌,轻声问:“还酸吗,要不要再揉揉?”
原先还半梦半醒的人儿听到这话立马清醒过来,迅速缩手,难为情地说道:“不酸……”
摩挲的劲儿变大了,韩松把故意捏捏他的手掌心,“真不酸?昨晚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闭嘴!”董传林抬高声音瞪他一眼,幽怨道:“你还好意思开口。”真够没皮没脸的,为了爽那一下老脸都豁出去了。
韩松笑,垂头啄啄他的额头,“以后我让你都找补回来。”
两人又聊了几句没营养的天,董传林的眼皮不堪重负耷拉下来,盯着看了一会他的睡颜,韩松才起身离去。
朝阳初升,董传林反常地没有往炮制房赶,而是拎着包袱陪着韩家母子去坐药车。
车夫体贴韩婶身子弱,特地在车厢里留了个位置,把韩婶安顿好,药车出发。韩松一句话告别语都没说,只挥了挥手。
看着马车渐行渐远,消失在林间小路。董传林收回眼神盯着骄阳去炮制房。
一路行走匆匆,他依稀听见有人边走边在闲聊,好像是有关于“打仗”“将军”“找营生”之类的。
第69章 第 69 章
“真是难得”,陈岁阳瞥董传林一眼,“大半年了第一回 见你下工后没火急火燎地回屋,还真有点不适应。”
董传林白他一眼,没有搭茬。
他倒是想火急火燎,可惜人不在家啊。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慢悠悠地走到伙房。前一批脚底生风狂奔的人已经吃完,餐桌上人不多,三三两两地坐着。
打完菜,董传林找了一个角落坐着,没有夕阳照射,安静又惬意。
陈岁阳和伙夫唠了两句,迟了一会才来,一回来便看见他在从上而下地揉捏右手臂。
“手还酸呐?”陈岁阳纳闷,“昨晚你没听师傅的话用热水泡一泡?”
董传林胡乱地点点头,又重重地捏了两下后拿筷子吃饭,含糊道:“一点点酸不碍事。”
“肯定是你偷懒时间短了。”
陈岁阳一脸了如指掌的神色,调侃道:“去别人床上睡特兴奋吧?”
昨天夜里他正准备躺下,董传林突然风风火火地推门进屋,烛火被他一惊矮了半截。
陈岁阳见怪不怪,淡定地翻了个身。自从韩松来制药村后,董传林时常就变得奇奇怪怪让人琢磨不透。
果然陷入爱情的男人都是傻子。
“你脑子都装了些什么啊?!”董传林一口饭差点呛进气管里,瞪着凶他:“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陈岁阳啧了一声,“脸都红了还嘴硬,你属鸭子的吧。”
你属鸭子的吧。
听到这句话董传林立马联想到他那时凑到韩松耳边说的那句话——嘴硬的鸭子被烤,嘴硬的韩松被啃,以及那个让人回味无穷的深吻。
回忆变得浮想联翩。
“我去加饭。”董传林端起碗就走,及时止住脑海里的胡思乱想。
陈岁阳看着他像是落荒而逃的背影觉得莫名其妙,说他属鸭子怎么脸又红了一圈,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伙夫大叔干活利落,加完饭董传林又磨蹭一会待脸上红晕消退才回到位置。
陈岁阳早就忘了刚刚的玩笑,也没专心吃饭,而是头微微侧过去偷听旁边那桌人说话。
董传林踢他一脚,小声问:“干嘛呢你?做贼似的。”
“嘘。”
陈岁阳指尖点在唇瓣上,示意他安静。
瞧那神秘的样,还真当我没见过世面。董传林翻个白眼,表面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吃饭,背地里则是竖直耳朵听墙角。
偷听谁不会,你不说我还不问了,自己听来的省事。
不过董传林位置不好,中间隔了一大块位置,听得不全乎,断断续续的。约莫是在讲有人辞职不干的事,中间还夹杂着战乱和找营生的词。
听了一会仍旧费劲,董传林放弃挣扎,埋头吃饭。
对面的陈岁阳也好不到哪去,两人十句话里有五句都是废话,声音还忽大忽小,听得难受。好在隔壁桌的人吃完饭离去,也免得他在不听吃饭和好奇偷听中犹豫徘徊。
待人走远,董传林挑眉问:“你听到什么了?”
陈岁阳饿坏了,连扒几口饭,咽下后才说道:“我听见他们说……”
他的话刚起头,隔壁刚空出来的桌子又来了两个男子。男子身材粗壮,动作豪迈不拘小节,餐盘往桌上猛地一放像是来干架的。
男子刚落座就聊了起来,一点都没有避嫌的意思,洪亮的声音直接把陈岁阳的话掩埋在地底下。
“王继那小子也真有意思,说话跟放屁似的,一点准头都没有。”
“命重要还是准头重要?又不是傻。”另一男子扯着嘴角嘲道:“要我我也回来,哭爹喊娘也要留在这儿。”
“可不是,他就是蠢,如今这局势还想往外走,不碰一鼻子灰都有怪!”
“真有这么严重,不是说派兵去增援了吗?”
“嗨,打仗这事哪里说得准。在这待着好歹有护卫队守着,回家有啥,破墙烂瓦?”
男子笑了两声,没有反驳。两人又围绕着这个话题闲聊两句,快速吃完饭后离去。
只留下话说到一半的陈岁阳和思绪飞远的董传林大眼瞪小眼。
“醒醒。”
陈岁阳打个响指。
董传林缓缓回神,低着头用筷子一粒粒地挑米饭。
“你不用这么担心。”陈岁阳说,“韩松是去黛山镇看病去了,真要打仗也打不那儿去,早着呢。”
“真的?”
董传林本就是占着别人身子的外来客,对于月禾国这个历史上没有记载的国家本就是一知半解,全靠着以前原身浅薄的知识面。
穿越过后这两年他也就顺带势的听人提了几嘴,根本没深刻了解过,是个实打实的土包子。
“骗你干嘛。”陈岁阳一一分析,“你没听见他们说是大金国进攻淮城的吗,淮城在西边,我们在东边,真要打起来也没那么快到我们这儿。”
“万一他偷袭怎么办?”董传林发出文盲般的问题。
陈岁阳一愣,顿了一会道:“你不是黛山脚下人吗?你不知道黛山后头是护国河?”
黛山后头是不是护国河董传林不知道,但他确实听人提过黛山后有河,他随韩松上山时,也曾听到过湍急的流水声。
“哦。”董传林想了想又问:“不会真的打起来吧?”
一直身处和平年代,他未曾有过体验,但也明白打仗的危险性。若真是遇到战乱,怕是相距千里也难免不祸及。
“难说。”
陈岁阳蹙眉道:“早前就有谣言说大金国三番两次前来挑衅,这回风声都传到这了,怕是要动真格的了。”
见对面的人愣成呆子,陈岁阳收住愁容坚定道:“我们月禾向来是战无不胜的强国,若是真打仗也必定能将大金国打得服服帖帖。”
“对!”董传林想通了,长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算怎么回事,月禾国这么多能兵强将还担心什么。“一定会把大金国打得满地找牙,哭着回家找娘亲!”
陈岁阳:“……”
虽然话说的没错,可他怎么总觉得怪怪的。
听到传言的第二天,没想到竟见到传言中的主角,王继。
董传林和陈岁阳是在中午回屋午休的时候碰见的,他正泪涕泗流地扒着主管的裤管,嚷嚷着自己知错了,求主管再给他一次机会。
王继很会找时间点,这会儿正是众人回屋午休的时间,一时间大伙都闻声而来凑热闹,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圈人。
秦主管也没想到出个门就被拦截了,还是被一个高大的男子抱着裤管哭,他黑着脸甩了好几次都没把人甩开。
看着围着人群增多,王继嚎的越来越响,秦主管的脸色黑到极点。
片刻,护卫队来了,由傅叔带头。他直接让手下把王继拉起来,强硬地将人架起往书房走,丝毫不顾王继的哭喊和挣扎。
傅叔冷冰冰地站着不说话就是最好的驱赶方式,围观群众忙不迭离开。
陈岁阳扯着董传林衣袖拉着他走,他走了两步回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傅叔的眼神。
眼神中是探究和好奇。
董传林不明白其中深意,只得礼貌地抿嘴笑笑。
傅叔一顿,锐利的目光变得温和,颔首后转身离去。
夜里,董传林一直在回想白天的事。这几天他听了不少关于王继的事,这场闹剧的来龙去脉他捋得差不多了。
王继是在董传林上一批的学徒,算是师兄。他因为在切制和炒药两场考核中都成绩不好,他最后被分配到了晒药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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