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升之人不能再下人间, 至少从前天书里是这般记载的。”
阮舟摇道:“天书?”
江裳道:“天书是副刻字的龟甲法器,百年前阎浮提大劫, 我师尊他的修为又被损毁大半……”他低声道,“师尊出事后,阎浮提应劫之法, 就是我三山以天书推演出来的。”
单独依靠人修的力量,他们也只知劫数的大概罢了。
赵京海临死之前窥破阮舟摇与他门下弟子的姻缘,若非即将陨落, 也不可能如此精准……
江裳道:“你与你师尊的劫数,三山知道的人也不多。若真有人知晓一切告诉了人间帝王,要么他真是三山之人,要么,他盗用过蓬莱功过殿中的天书。”
阮舟摇道:“师叔猜不出,那背后之人想搞什么鬼吗?”
江裳道:“我暂时还想不到。”
阮舟摇沉默了片刻,忽然道:“江师叔吸收了恒阳剑内的残魂后,可否有那残魂的记忆?”
江裳微微一怔,才道:“那残魂是我的一部分,我自然有那魂魄的记忆。”
阮舟摇道:“那你也知,我有前世今生。”
江裳目光闪动,移开眼,去看天上的月亮。
阮舟摇道:“前世我与蓬莱的岑师伯在昆仑山打斗的时候,他曾口称师叔你的名讳,叫我不要中计。”他盯着江裳,道,“我一直都没有多想,直到我那孟师兄说,他在灭佛阵内看见了他的父亲……”
事情牵扯上孟井,又牵扯上了阮落岸。
阮舟摇不得不怀疑最近的种种事端都和当年的重华旧事有关。
重华旧事的当事人几乎都已不在阎浮提了——只除了一个江裳!
江裳轻轻吸了一口气,道:“阮错,你怀疑我?”
阮舟摇道:“我只是想问,师叔与此事到底有几分关系?”他带了几分探究地道,“是你说我背后还有一双眼睛的。玉池州的论道会上,琼华也曾放话,师叔推演出了‘荧惑守心,西北有灾’这一卦……荧惑守心指的就是人间皇朝,今日莫司问他看着我的画像唤我父亲的名,我不免想起,师叔也曾看着自己的徒儿想我的父亲……”
江裳道:“你不应该想这么多。”
阮舟摇仿佛自嘲的道:“若再不多想,前世今生,我恐怕都被人给算计了。”他盯着那池中的残荷,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前世发生了什么我都不在乎,今生,我却不得不注意。”
江裳沉默片刻,道:“我与此事的确有几分关系,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
阮舟摇看着他,似乎在等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江裳道:“我师尊逝世之前,曾叮嘱苗师兄,要让你师尊收你为徒。”他目光微暗地道,“师尊是想你们师徒代劫,而我那时收你父亲为徒,其实也曾妄想,替你们师徒‘代劫’。”
阮舟摇似有所动。
江裳却无奈一笑,道:“然而没缘分的终究还是没缘分,我差一点就成功了,只不过另一人不是我最初心慕的人罢了。师兄他们都曾想过各种办法消解阎浮提的这场劫数,我做的是最差的,但也是最成功的……”
他与宁忆岸的纠葛几乎让阎浮提的劫数提前了。
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这场灾劫还未正式开始就已然结束。
“虽然我已知道我并不是真心恋慕你的父亲,但是阮错,我绝不会害你。”江裳道,“当年我师徒之事虽未代劫成功,可妖师误以为我那孽徒是你,劫数便已然延迟!”
“我那几个师兄弟在你拜入太衍之前都在想方设法替你延迟劫数,哪怕是你蓬莱的赵师叔祖——”
阮舟摇忽地道:“江师叔说的赵师叔祖,指的可是蓬莱上任掌门?”
江裳面色沉凝地道:“阎浮提中传言,我四师弟是入浮生镜后发现自己杀欲太重,因此找了一方境界历练……但他其实去了魔界!”
阮舟摇断然道:“人修在魔界中活不下去!”
江裳道:“但他若借助媒介,而不是自己亲入魔界呢?”他道,“我不知你可有听你师尊说起过,重华有一种术法,可以借助灵兽的身体,来躲避一方世界的规则限定……”
阮舟摇想起小天境江映离与雪绒兽互换的往事,瞳孔微缩。
江裳道:“你赵师叔祖一去不回,原本蠢蠢欲动要入侵阎浮提的妖魔,却都被他给压制住了。”他比阮舟摇更断然地道,“我重华弟子,绝不会做违反正道之事!”
※
月亮高高挂在天上。
小义州的傅府,却有一间房彻夜灯火通明。
“佘归真,你确定我师尊真的没事?”
佘归真变做小蛇,尾巴搭在江映离的额头上。
“……应该没事。”
孟航一焦虑道:“可是师尊烧成这样,我如何唤都唤不醒他!”
佘归真道:“你师尊这么高的修为,哪里会轻易发烧?”它甩了甩自己的尾巴尖,又探测了一会儿温度,“他这样子,倒像是被人下了什么咒。”
孟航一道:“师尊在灭佛阵内受了重伤,难道是灭佛阵动了什么手脚?”
佘归真道:“刚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会这么快……”
它游到了江映离的枕边,脑袋昂起,蛇信子似乎都要吐到江映离脸上去了。
孟航一吓了一跳,连忙把它提溜了起来。
佘归真猝不及防悬空,在他手上扬起上半身,道:“你干嘛?”
孟航一却反问道:“你干嘛?!”他十足警惕地道,“你可莫要占我师尊便宜!”
佘归真暗金的蛇瞳都变得亮眼了许多:“谁占便宜——”
“咯哒”一声,房门被推开了。
孟航一与佘归真一人一蛇都往门口看,只见傅楼手上提着灯笼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担忧地道:“怎么了,是映离仙君伤势复发了吗?”
佘归真立刻就从孟航一手中挣脱了下来,变大了尺寸,道:“他发烧了!”
傅楼坐至江映离床前。
孟航一有些担忧地道:“傅掌柜的,你能看出我师尊这是怎么了吗?”
傅楼把江映离的腕子从被子底下摸了出来,把了把,道:“好像没什么事。”
佘归真有些稀奇地道:“如果没什么事的话,为什么叫不醒他?”
傅楼道:“仙君损耗了些真元,这应当是他在自我疗伤。”
孟航一还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他想不出是哪里不对劲,只好不开口。
傅楼道:“国师呢?”
佘归真也抬起大脑袋问:“对啊,君上人呢?”
孟航一道:“我也不知道……”话说到一半,他瞪了佘归真一眼,“你叫阮大错什么?”
佘归真道:“君上。”他还兴奋地游了两下,道,“我觉得这个称呼特别地带感!”
孟航一哼了一声,道:“乱七八糟!”
傅楼道:“国师深更半夜的不在府内,也不知是什么大事,着急得连早上都等不了?”
孟航一咕哝道:“他现在翅膀可硬了,随心所欲……”
话音刚落。
床上浑身滚烫的江映离忽然睁开了眼睛,半坐起身!
“阮错!”
“!!”孟航一刚听见声音立刻就惊喜地凑了上去,“师尊你醒了?”
江映离皱紧眉头,竟捶了捶自己的额头,道:“我怎么会,嘶——头,痛!”
佘归真游了过去,翘起尾巴尖,又探了探江映离身上的温度:“退烧了。”
江映离瞧见佘归真,蹙眉道:“道友也在?”
佘归真纳闷道:“我不是一直都在吗?”
江映离掀被下床,摇晃着身躯地道:“孽徒在哪?”
佘归真道:“孽,孽徒?”他忍不住去瞅孟航一。
孟航一有些迟疑地道:“师尊,你指的是阮大错吗?”
江映离目光陡寒,道:“孽徒轻侮师长、陷害同门!!”“铿”地一声,戒杀剑出鞘。
江映离提着戒杀剑,更加摇摇摆摆地道:“我现在就要去清理门户!!”
孟航一惊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师,师尊……”他目中带出些恐慌,“你怎么了?”
江映离往前走了两步,被空气绊倒!
孟航一连忙扶住了他!
“孽,孽……孽徒?”江映离抓着孟航一的手臂,含糊地道,“我要清理门户!”
佘归真用尾巴扫了一下江映离的手,江映离的手指一松,戒杀剑就落了地……
孟航一慌张地道:“师尊是不是烧糊涂了?”
佘归真蛇瞳凝视了江映离涣散的眼眸半晌,道:“我觉得他更像是喝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错把师尊留在了狼窝,嗷=3=大家七夕节快乐!作者菌默默地散发着单身狗的芳香=L=
第188章 孽徒情妄
江映离明明没有喝酒, 又怎么会醉成这样?
孟航一在傅楼的帮助下把江映离又弄到了床上。
江映离有些不安分, 明明眼中迷离,却还想挣扎着再爬起来。
傅楼捏了颗珠子,在江映离额头上轻轻一点。
江映离登时闭目软倒, 不省人事了。
孟航一情不自禁摇了摇江映离:“师尊?!”
傅楼道:“让他再躺一会儿吧。”起身,他一句话也未多说地出门了。
阮舟摇刚从外面回来, 迎面就撞上了傅楼。
傅楼一反先前对他的排斥, 竟还主动向他点头示意。
阮舟摇心中一动, 简单一回应, 连忙就闯进了江映离的房间。
已至夤夜, 江映离的房内却还点着灯。
阮舟摇挤开床前的孟航一自己坐了上去,见江映离双眼紧闭的模样,不由地唤他:“师尊,师尊?”
江映离毫无反应, 一股酒香却似从他身上传了出来, 甜美得紧。
阮舟摇情不自禁地低头, 闻他身上的酒香。
孟航一被他挤开时就已经不满,瞧见阮舟摇凑江映离那么近, 头皮登时炸开!
“阮大错!”他抓住阮舟摇的胳膊想把阮舟摇给扯起来。
阮舟摇把他的手薅开,问:“师尊喝酒了?”
孟航一动了动嘴唇,道:“没有。”
佘归真吐着蛇信道:“我也觉得他像喝醉了酒。”
阮舟摇心念一转, 瞧孟航一与佘归真都瞪着眼睛看自己,抄手放下床帐,道:“你们最好先出去。”
孟航一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阮舟摇隔着床帐道:“你们出去就是。”
厚实的床帐几乎把里面的一切都严严实实地遮掩了。
孟航一生怕阮舟摇会对江映离干点儿什么, 可是转念一想想到他们早就干过些什么……心中难以言喻的滋味,扭头便出了房门!
佘归真紧紧跟上,临了还用尾巴把门给卷上了……
阮舟摇听见房门关闭的声音,便凑到江映离旁边,去亲他的嘴唇。
舌尖轻轻叩开齿关,触碰到同样柔软香甜的舌尖。
阮舟摇克制不住地缠了他半天,咬了江映离一口,方才停下。
果然没有酒味!
既然没有酒味,那这酒香又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呢?
“……”
“……”
仿佛一瞬,又仿佛已千年万年。
江映离忽然睁开了眼,坐了起来。
阮舟摇手臂还半圈着他,未曾避让,直接与他眼睛对上了眼睛。
江映离目中似有迷离,慢慢地,却在眼底清晰地映出了阮舟摇的样子。
“孽,孽徒!”
一掌!毫不留情打上了阮舟摇的胸口。
“咳……”
阮舟摇猝不及防,经脉剧震!
先前他释放修为至渡劫期,本就留下了些许暗伤,江映离毫不留情的一掌,几乎让他气血翻涌难抑。
“师尊?!!”
江映离一个翻身便下了床,把床边吊着的戒杀剑扯下,剑锋直逼阮舟摇!
“师尊,你怎么了?”
“唰唰唰!”
剑势毫不留情!
躲!阮舟摇灵活地躲开几次江映离的攻击,发现江映离的行动并不干脆利落,迟钝了很多不说,一双眼睛还死死地盯着他。
“师尊?!”
江映离一剑撕开了床帐,帐钩与剑锋碰撞,发出不甘寂寞的声响。
门外孟航一与佘归真闻声都是一惊,不约而同地想冲进房中。
忽然鼻间传来一阵酒香!一人一蛇但觉得头重脚轻脚踩棉花……
“咚”、“咚”……
两个人都倒了下去。
“吱钮——”
一个人穿着儒生的衣裳,捏着佛珠,大大方方地踏入了房中。
阮舟摇此时正强行用手臂箍住了江映离的上半身。
江映离的戒杀剑早已被夺了下来,他神智不清明,挣扎反抗也无法用尽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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