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蝉子头也不回, 丝毫不看从身边飞过去的文殊,径自往前走着,他问佛祖:“我佛,近日弟子读了一本无字的经书, 不知其道, 求佛祖解惑。”
如来眼皮子都不动一下,说不可说,不可说。
金蝉子说:“我还未说。”
如来失笑:“经书无字便是不可看,不可看即不可说,此道不可传。”
金蝉子沉默片刻,整个雷音寺陷入了蜜汁寂静。
“你都知道了。”金蝉子很认真, 声音也拔高了。
他突然大声喊道:“虽然说我知道灵山不玩天庭那套, 但你不可能袖手旁观,你早点告诉我, 我去阻止他。”
如来合掌,说:“金蝉, 可惜了。”
“你的悟性退步了。”
雷音寺的大门突然被风猛烈刮开,最高处的虚空里仿佛渗入了什么可怖的粉末,沾染一下都能令人形神俱灭。
金蝉子屏住呼吸,光头在雷音寺的光晕中闪闪发光,他保持微笑,努力装好作为神佛该有的逼。
砰的一声,一根带着金芒的棍子敲散了那阵虚风,大圣一把抓住金蝉子的肩膀把他甩到身后,看也不看金蝉子一眼。
如来有一瞬间的失神。
雷音寺梵音渺渺,响彻灵山。
大圣坐到如来莲座上的一片花瓣上。
大圣笑得很灿烂,“佛祖,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
如来坐在六叶佛座上,关了天机,问他:“你举着定海神针,不累么?”
大圣摇头,说:“我放不下,所以只能举着。”
“但我一点也不觉得累。”
“如来,你什么都能放下,你累不累?”
如来并不回答。
大圣:“我有时也会问我自己,一路西行,我究竟是拿起了,还是放下了?”
“你封我做斗战胜佛,究竟是给了我,还是拿走了我?”
大圣笑容渐渐褪去,“你回答我?”
如来抬手,金蝉子瞳孔睁大,但见如来不过是动了一下,并未出手。
如来停了一下,说:“孙悟空,你问的问题只有你自己能够回答你。”
大圣:“你放屁。”
几个和尚在后边起哄,说:“孙悟空,休得胡言!”
整个灵山一片哗然。
大圣瞟了他们一眼,场面一度安静下来。
他提着棍子,“你能看穿一切假象,什么也逃脱不了你的法眼,我就直接跟你说了。”
金蝉子在后边说他:“说吧,你这个傻逼,你不配成佛。”
大圣掏了掏耳朵,终于回头看了光头一眼,然后举起棍子,对准了漫天神佛:“师父,谢谢你教出了一个傻逼。”
从前有个和尚,眉清目秀,不染尘埃,是从灵山落入凡间的良玉,眼里都是天上的星光。
但是自从他救了一只被困在五指山下的泼猴后,他的涵养气度便全线崩塌了。
金蝉子眼眶莫名有点湿润,开口道:“胡话,我教的明明是块石头。”
“那也不错,”大圣笑了笑,“现在石头都开花了。”
眼前,金光弥漫,天际中四面八方落下了花瓣,朵朵都如莲池里的,梵音更响,花香九霄。
如来的身形也开始有点模糊不清。
大圣对着如来挑眉笑道:“如来,如去,好像要来,又好像已去。”
“我跟着你念阿弥陀佛,却一点也没懂得我佛。你现在走也没用,我要从你这拿回我了。”
如来沉默片刻,说你一直都不在这里,如何拿走?
“是你自己不想修成正果,想要回头,与我佛无关。”
如来道:“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我佛慈悲,回头便是无尽寂寞,麻木如水。”
大圣顿了一下,抬头看着灵山万丈光芒,声音很平静:“我的确不甘寂寞,但我如今动了凡心,没了他,才最寂寞。”
金蝉子叹了口气,在后面又插嘴说:“阿弥陀佛,佛祖你看,这就是九九八十一难里从刀枪剑戟中磨炼出来的斗战胜佛,遇到情爱,还是和底下的凡人一个球样。”
天地间风云霎时涌起,大圣余光掠过,马上便看见金蝉子被如来一掌拍下了凡尘,临走前还不停逼叨逼道:“阿弥陀佛,我觉得我说的没毛病。”
大圣似乎还看见金蝉子朝他有点俏皮的眨了下眼。
金蝉子一走,如来终于道:“太吵了。”
大圣似乎有点明白当年如来为什么要把金蝉子弄下凡去西天取经了,明明是他自己太能烦人,怎么还怪到观音头上?
如来声若洪钟,说:“此事也容易。”
“凡人寿命只有短短数载,而我灵山永远不朽,你既然说他可以令你不再寂寞,而你也不愿再做斗战胜佛,只要你能有法子让他与你永世相伴,我佛便不再插管。”
佛祖又补充道:“但是不能用你以前烧毁生死簿的法子,邪门歪道都不可以。”
耳畔又有梵音袅袅升起,大圣许久都未如此平静。
从他坦然面对感情那一刻起,他便知道会有这一局面。
大圣笑了笑:“我是齐天大圣孙悟空,如果连我都不敢去爱一个人,这世上还有什么人敢爱人?”
“如来老儿,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我应了。”
话音一落,大圣纵身出棍,天地间乍起一道金芒,掀万古不息的波浪,他身影直奔底下阴曹地府而去,声音响彻在云霄。
“我不烧他的生死簿,我陪他入轮回。”
作者有话要说:
......emmm,今天突然想把后来面对如来的部分写了,这是咩咩和大圣正式在一块后的事,当做番外看吧
第四十三章
大圣到底没说那几个肉麻的字眼, 扫地咩白丢弃了节操, 也不好死缠烂打着让大圣说喜欢他。
但是看样子, 大圣应该对他有点意思吧?
那他们两现在算是比之前更进一步了么?能不能算是....
对象?
扫地咩很郁闷,金蝉子也好不到哪去。
爬了山一伙人就在山底下吃的农家乐,扫地咩路过二楼的洗手间, 看到里头门虚掩着,幽暗的光线沿着门缝爬到外边没贴瓷砖的水泥地上,里边隐约有人说话的声音传了出来。
扫地咩愣了愣, 本来以为听错了,可是里头的人声音他一辈子也忘不了,那是大圣的声音。
他把耳朵贴过去,也不管会不会被发现了, 实在想听听里边在说什么, 然后他听到金蝉子说:“你不是说这是绑定,不是动凡心么?”
“出家人不打诳语,你这个骗子。”
大圣声音不紧不慢,隔着门板听更加沉闷,淡淡道:“那我还俗。”
金蝉子:“??你当佛门是你家,想入就入, 想走就走?”
大圣有点不耐, “让我把佛门当做西天大家庭的也是你。”
金蝉子:“.......”
金蝉子为难的摘下了帽子,摸着光头, “你就是害我,想让我做恶毒拆散你们的人。”
大圣看着他, 顿了顿,“你可以不管。”
金蝉子横他一眼,“敢情不是你当初爬了三天三夜的山路去五指山上揭封印。”
“我养了这么久的徒弟又被扔去当野猴子,我忍不了,我舍不得。”
大圣语气终于松动一些,没之前那么冷冰冰的:“我既无父母,也无亲族,你对我之恩我永生不忘。”
“但江小羊也没有父母,他一个人留在这么个环境里,天天把我当精神支柱似的抱着个毫无用处的布偶,对不起,我也不愿意。”
“我从未想要任何人同意,就算他自己不同意,人也是我的,我拿的走。”
还不等金蝉子说话,大圣沉默了一会,又很诚挚的说:“情人节快乐。”
“回雷音寺慢慢念经诵佛罢。”
“......”
金蝉子目瞪口呆,几乎觉得自己幻听了。
不是,谁能告诉他,他这个徒弟怼人怎么越来越厉害了!
下凡几天还懂得过圣诞节情人节了!
念经诵佛怎么了,怎么了!
还想给佛门中人塞狗粮了??
金蝉子心里突然很恨观世音,要不是观音天天被那些女生缠着聊天,现在在这被嘲讽吃狗粮的人至于只有他一个吗?
扫地咩也惊了,等洗手间的门砰的一声被人推开,他还一脸痴呆的站在门口。
下一秒,大圣看见他在这里,倒没多少意外,只是垂眸看着他,说:“找我?”
扫地咩扶着门,还没缓过来,“我是不是还没睡醒?你是谁?我找猴爷,没找你。”
大圣轻轻抬手,捏住扫地咩的下巴:“是你好哥哥。”
“.......”扫地咩一顿,马上红脸,瞪大眼说:“哥啥哥!”
“你......你怎么突然会说刚刚这样的话,太惊人了。”
“我还以为猴爷你是.....”
大圣握着他的下巴,摩挲了两下,“是什么?”
扫地咩赶紧把自己下巴抢回来,红着下巴说:“是那种人狠话不多的酷哥,没有感情。”
大圣也没否认,瞥了他一眼,“对你不是。”
扫地咩脸上颜色就没下去过,磕磕绊绊的说:“那刚刚你师父说的话你真不听?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大圣顿了顿,“这个你不用管。”
这事儿大圣根本也不打算让扫地咩掺和进来,他不想让扫地咩知道,他拿出了他这一生都没有的冲动和诚意,心甘情愿的栽进了爱河。
别人怎么说都可以,但这些话不能让扫地咩来承受。
他以前就那么附身在布偶里听扫地咩委屈强撑着哽咽的声音,就已经心疼疯了。
江小羊的眼睛不能再红任何一次,尤其是现在有了他。
一声轻响,洗手间的门再次打开,金蝉子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内,和门外的两个人正对上眼。
扫地咩站在大圣后面,一下就紧张起来,他现在尤其不敢面对金蝉子,觉得自个带坏了别人引以为傲的大徒弟,实在是对不起金蝉子。
扫地咩头也不敢抬,大圣便一下牵住他的手。
金蝉子反应了好几秒,然后才慢慢擦着扫地咩的肩膀走过去。
扫地咩浑身紧绷,喉间滚了滚,然后听到了金蝉子云淡风轻的声音——
“情人节快乐,咩咩。”
扫地咩突然就有了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
从农家乐回酒店,这一场短暂却又无比让人愉快的线下聚会也就差不多要结束了。
有些人要等第二天才走,而沙雕小哥几个晚上就走,机票买的凌晨的。
总裁临走前跟扫地咩道过一次歉,他不愿意直接面对大圣,于是只是找到了扫地咩。
除了脸上有点淤青以外,总裁还是很帅,就是面部表情太尴尬。
“小咩,对不起,前几天和你说的话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你有你自己的判断力和选择,我为我的介入感到抱歉。”
扫地咩一双大眼睛亮亮的,笑着说好,还没来得及和总裁握手,就见努力钙一把扑了过来,几乎是挂在总裁身上,把人给拖远了。
努力钙笑得非常阳光:“咩啊,回头游戏联系!我们赶飞机去了!”
粉头姐眼睛一亮,突然觉得总裁和努力钙似乎也是一对非常有潜力的cp!
帮主显然非常舍不得大家,上出租前拉着每个人叨了又叨,还说下次有机会一定要再聚会一次。
帮主夫人则温温柔柔的坐在他旁边和大家挥手,扫地咩跟她挥手的时候看见她朝他眨了好几下眼睛。
车开走后帮主和帮主夫人不约而同的一起回头,刚好看见了大圣轻轻从身后搂住了扫地咩。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很近,在车子的飞速驶离中渐渐融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等几乎把所有人都送走了,金蝉子和观音也回了雷音寺。
大圣低头看着扫地咩,男人确认心意后脾气好得不行,鼻音都轻了,“你什么时候放假?”
扫地咩这时候还没一点危机感,想了想,老实回答说:“没两天了,后天就考试。”
大圣“嗯”了一声,“那我今晚睡哪?”
酒店的房已经退了,虽然大圣这两天晚上也没在那过夜,不过是用来掩人耳目的。
扫地咩莫名其妙:“回雷音寺啊?”
大圣挑了挑眉,“我现在不能回去。”
“?”扫地咩安静了一下,恍然大悟:“噢噢也是,现在敏感时期。”
“要不.....”扫地咩想了一会:“去我寝室?在布偶里委屈两天?”
大圣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冰冻三尺。
扫地咩仿佛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几个字:你敢让齐天大圣委屈?
扫地咩立马吓得不行,赶紧改口:“不行,这也不是个长久之计!”
“emmmm.....”
大圣就这么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一只手插在裤袋里,下颚线条绷得笔直,唇角向下微微抿着,看起来冷酷又疏远,锋芒逼人。
扫地咩胆战心惊的想了半天,终于有了个主意,一拍大腿道:“卧槽,我不是要放假了么!反正放假没地方去,我们在周围租个房子过年吧!”
大圣眯了眯眼,给了扫地咩一个似乎很满意的眼神。
想到就做,扫地咩低下头一点不带犹豫的拿出手机按来按去,边按边自言自语的嘟囔:“我还不知道这附近哪能租房呢,等我问问我同学,他们有人就在外边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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