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索低低“嗯”了一声。约瑟夫放开他，拍拍他肩膀：“那继续看吧。不用紧张，你很优秀，学东西很快，一定能做好。”
伊索应了一声，在座位上坐直看接下来的演出。虽然视线落在舞台上，但他却再也看不下去台上的表演，前王后的事使他心乱如麻。
他唯一庆幸的是：自己没有把和约瑟夫共度的下一个晚上定在今天。不然就自己现在的精神状态，约瑟夫一定会在两人亲热时看出端倪的。
除却前王后的这一事件以外，今天两人间的气氛还算轻松愉快。他们结婚没几天，严格来讲还算在蜜月期，伊索不太会黏人，于是约瑟夫竟然成了黏人的那个。两人各自回房休息前约瑟夫还索了一个吻，然后贴在伊索耳畔暧昧地说“明天晚上，别忘了”。说完这话他便转身走了，留下伊索一个人站在原地，闹了个大红脸。
如果不去想身上背负的那个沉重任务，单说明晚即将到来的事……他还挺期待的。
伊索转过身，一路走回房间。路上他一直在考虑自己对约瑟夫的心情，他不得不承认，见识过约瑟夫对政事和前王后的手段后，他对约瑟夫是有些心虚和惧怕的。但他也觉得这样的约瑟夫有种令人欣赏的魅力，爱憎分明，对单纯忠诚的人全心喜欢与信赖，对背叛自己的人毫不留情。如果没有暗杀任务……如果没有暗杀的任务，为约瑟夫所爱的他将会是一个多么幸福的人。
他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前，侍女早站在门口等候。见伊索回来，她恭敬地将一个信封交到伊索手里：“殿下，这是英国王室寄来的信，应该是您的家信。请您收好。”
伊索心头一紧，他伸手迅速将那封信接过。只看了一眼，他的心就凉了半截：
信封上的文字是“伊索·卡尔先生亲启”。他来法兰西之前和那边约定了暗号，倘若是家信，信封上会写“伊索·卡尔亲启”，只有当信件内容有关于暗杀任务时，信封上才会加上“先生”这个词。
紧张之余他飞快地扫了信的封口一眼，封口上的火漆印完好无损，印章的花纹是英国王室专属的花纹。确认了信没有被偷看过，他才对侍女有礼地道了声谢，走进房间将门反锁，打开信封。
信的内容只有一页，伊索简单扫了两眼，就知道上面聊的都是没什么营养的琐碎家事。信的末尾提到伊索喜欢英国的信笺纸，因此随信寄了一些。伊索拿起那沓空白的信笺纸，从里面打开翻到第四张，然后走到烛台面前，用火苗烘烤那张看似无字的信纸。
黄褐色的字迹很快从纸上浮现。内容很简单，只有两行字：
“为保计划万无一失，我们派了一名内线潜入法兰西王宫，你可与他里应外合，必要时让他下手也可以。内线几日后会到，尽量保证他的安全。”
后面附了内线的名字。伊索看完就把信笺烧掉，看着火舌一寸寸吞没洁白的纸张，他心里五味杂陈：
他何尝不会知道，安插这位内线的目的除了协助他以外，还有很重要的一条——确保暗杀计划的顺利进行。也就是说，从内线来到王宫的那一刻起，暗杀就注定要被执行，约瑟夫必然要死。
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TBC
卡尔同学：逐渐被暗杀对象迷住，逐渐出现倒戈倾向（？
第七章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约瑟夫似乎格外忙碌，他忙于各种会议、外交和社交场合，白天的日程排得满满的，让伊索感到国王果然就是国王，即使是新婚也一刻不得闲。
约瑟夫在外面忙得要命，伊索则被他叫去坐镇国王办公室，在那里处理一些王宫上下的事务，难以决策的问题就暂时放置一边，留待晚上约瑟夫回来讨论解决。有国王亲自授意，王宫上下对于伊索现在的位置早就心知肚明，没有一个人敢贸然冒犯。更何况伊索虽然被赋予了高位，为人却谦逊认真，很难引起人的反感。故而，这些天就这样平平稳稳地过去了。
白天两人各自在各自的地方处理政事，到了晚上终于能见一次面。两人经常坐在约瑟夫的寝宫里，一起把白天伊索拿不定的问题处理完，然后，顺理成章地亲热一下。这样甜甜蜜蜜的日子过了几天，伊索才终于意识到：
他排的那张时间表根本没有什么用！约瑟夫似乎只是拿那张表做个参考，控制一下房事的频次，但亲热的时间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伊索感觉很无奈，只好默默吃避孕药避孕。怀孕生子的事他跟约瑟夫讨论过，那个晚上他们刚做完不久，约瑟夫叫人送来两杯热牛奶助眠，伊索窝在床上被窝里。侍女敲门时约瑟夫亲自到门口去拿，一转身就看见伊索挪到了床边，正伸手去拿放在床头柜的药盒。约瑟夫端着两杯牛奶走回去，坐在伊索身边时顺手要过药盒看了看：“你在吃避孕药？”
“嗯。”伊索尴尬地点了点头，他正想解释，约瑟夫却打断了他：“别紧张，我没打算怪你，而且我很支持你的决定。你还年轻，才21岁，没必要这么快考虑生育，而且现在的我也需要你做事，怀孕会影响你的状态。我和议会的关系并不好，你能看出来的吧？”
“能。”伊索点点头，他觉得这点再明显不过。约瑟夫和议会的关系他基本能猜测出来，想必约瑟夫在当上国王不久后便夺了议会手上的大权，这些年一直凭手上的权力当着这个国家实质上的主宰。议会对他只能敢怒而不敢言。
但想稳定维持这样的状态，就需要自己掌控的势力大于议会势力。为此，约瑟夫需要人，有能力掌权且全心全意站在他这一边的人越多，他的统治就越牢固。应该也是因此，约瑟夫才急切地要求伊索接手王宫内部的事务，好将更多的精力移到其他的事务上。
把王宫事务全盘交给来自异国新婚不久的王后，这是一个非常大胆的做法。但约瑟夫有胆量、有自信，这是伊索十分佩服他的地方。
“嗯。你很聪明，我知道你能看出来。”约瑟夫伸出手，把伊索搂进自己怀里，“你资质很好，可惜没怎么接触过政治，又不擅长管人，所以你要跟我学一段时间，起码要几个月。你可能会觉得很辛苦，觉得原本嫁过来是想过好日子，不是想来这样受罪的。但我始终觉得，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有事业很重要，不管他是alpha还是omega。你觉得呢？”
伊索沉默半晌，“嗯”了一声。他人生的前二十年都在家族的宅邸里深居简出，读书、学习，乖乖听父母的话。如果没有约瑟夫，他早晚也会找到自己喜欢的事情去做。但不可否认的是，现在的生活他也很喜欢。
可有朝一日倘若约瑟夫死去，他亲自登上王位……他不太相信自己能做到。伊索·卡尔远没有约瑟夫强势，他很难想像当自己独自面对这一切，事情会变得怎么样。
“嗯，这样就好。”约瑟夫的声音打断了伊索的沉思。男人转过头，直视着伊索的双眼：“我很相信你，相信你能做到。你可能有所耳闻，前任王后我没给过她任何掌权的机会，但对于你，我相信你能和我一起走下去，让一切变得更好。这是我在你我婚前，在那个花园里就开始确信的事。”
说完，他低下头，轻轻吻上伊索的唇。伊索配合地张开嘴回应他，唇舌交缠间伊索注意到他又长又密的黑色睫毛，注意到他温柔的天蓝色眼睛。伊索闭上眼睛，用手臂搂紧约瑟夫的脖颈，将身体贴上去。
一吻完毕后两人都有点气喘吁吁，约瑟夫伸手搂过伊索的腰，颇具暗示性地把他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两人的身体更紧密地贴在一起时，伊索的脸色变了变——约瑟夫那里，好像又有反应了……
这根本不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老年人应该有的恢复速度！伊索有点紧张，他下意识想要挣脱，又被约瑟夫搂着腰拽回来：“时间还早，不如我们再来一次？”
“不、不要了吧……”伊索连连摆手，脸红得像一只快被煮熟的虾。每做一次他都要被约瑟夫弄出来一两次，再这样下去，恐怕被做晕过去的会是他……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要是被约瑟夫这种中老年人做到晕，这也太丢脸了。
但忘却一切烦恼的快乐日子，总是格外短暂。不久之后的一个下午，王宫里的事务不多，伊索独自一人坐在约瑟夫的办公室里，无聊到甚至掏出一本书来读。门口传来敲门声，紧接着便是秘书隔着门板的一句“王后殿下，王宫最近计划招收一批新人，请允许我将名单呈上来”。伊索“嗯”了一声，朗声说了句“进来”，连眼皮都没抬——跟约瑟夫在一起久了，他身上竟也多了些神似约瑟夫的小习惯。
秘书推门进来，态度恭敬地呈上文件。伊索礼节性地对他笑笑，道了声谢，接过文件信手翻阅。这位秘书不愧是约瑟夫选定的人，名单上每一个人的资料他都整理得细致详实，方便伊索判断招收与否。伊索一份份看过去，发现这些都是用来填补王宫用工缺口的不错人选，身家清白，绝大多数拥有任职于贵族或者大臣宅邸里的经历，应当值得信赖。
直到他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
那个曾经出现在不久前英格兰密信上的名字。
那份资料上写着：“奈布·萨贝达，omega男性，23岁，廓尔喀人。六年前离开廓尔喀，曾一度当过雇佣兵，参加过的战役不明。本次举荐人为布朗伯爵，伯爵说他先前在自己的一处宅邸担任管家职务，尽职忠诚。计划为他安排的岗位是王宫守卫。”
伊索看完那份资料，他放下手中的文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位布朗伯爵显然和英国王室有利益关系。他站起身，走到不远处的落地镜面前。
镜中的他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小礼服，约瑟夫在婚后送了他很多件礼服，这是其中的一件，也是他最早穿上的一件。他已经渐渐学着摘去口罩，扎起头发，丢弃自己原本朴素甚至自卑的姿态，把自己打扮得高调漂亮，最近已经有不少人夸过他清秀好看了。他的性子也渐渐变得不像刚来时那般温和软弱，而这一切，都是约瑟夫教给他的。
但这份资料，他必须通过。英国王室要他杀约瑟夫，如果他不配合，不知道他的亲族会做出什么事来。更何况……伊索又想起约瑟夫对前任王后的最终处理。如果他在动手之前先暴露了，约瑟夫很可能会让他死。一旦到了那个时候，他需要这位萨贝达先生带他全身而退。
虽然想到以后可能发生的这些事情，伊索的心里总是觉得万分难过。他转过身，离开面前的落地镜。他的心里早就明白，他已经爱上了约瑟夫。
他重新坐在桌前，拿起笔，执笔的手有些抖。他在奈布·萨贝达的那份资料上批了两个字：“通过”。
他忽然很想努力去争取这位先生，让对方知道，国王德拉索恩斯二世是个很好的人，而且他爱他，他们彼此相爱。但食人之禄忠人之事，那位先生会被他的请求打动吗？
他不知道。
TBC
第八章
伊索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又回到了他家的那座宅邸。他父母早逝，伊索很小的时候就被过继到一位远亲的门下，而这位养父，执掌的是刑罚相关的工作。养父一直有让他继承这一官职的想法，但他在犹豫。
宅子里很安静，上楼的楼梯很长很长，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尽头。伊索走了很久，才终于走到转弯楼梯的终点，看见光亮里自己那间卧室打开的门。他走进去，坐在自己的书桌前，从手边拿过一本书翻开。
这十几年来，他的绝大部分时光都是这样度过的。但这次，他没能看太久，背后就传来了门被推开的“吱呀”响声。
伊索回过头，看见门口站着的是传授他暗杀技巧的老师。老师大步走过来，将一把匕首放到他手里：“你的暗杀手法已经学得很好了。现在，英格兰希望你完成政治联姻，然后伺机刺杀法兰西国王德拉索恩斯二世。”
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伊索心口一揪。他用力摇头：“我不愿意！”
但老师完全没有听到他的反驳。男人转过身，就这样离开了。
伊索低下头，看着手心里的匕首发呆。另一只手忽然出现在他视野里，叠在他握着匕首的手上。养父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伊索，我说过审讯和刑罚不是折磨人，只是将犯人应得的待遇实行在他们身上。德拉索恩斯二世也是，他简直就是个妖怪，早就该死了。你只需要给予他应得的处决。”
伊索摇头，声音里带着颤抖：“不，你骗人，我以前还以为你说得是对的，看过书之后我才明白，你的刑罚真的很过分！约瑟夫从没做错过什么，他只是在好好地治理这个国家而已！”
这还是他十几年来第一次鼓起勇气反驳他的养父，尽管是在梦中。但他并没有得到养父的回答。
视野中的景象急速旋转，景象稳定下来后，伊索发现他正站在约瑟夫的寝宫中央。他手中还握着那把匕首，约瑟夫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翘着腿，手中抱着出鞘的长刀，微笑着看着他。男人说：“果然，连你也背叛了我。是服毒假装病死保全清誉，还是背着污名滚回英格兰，选一个。”
说罢，他举起手中的刀，锋利的刀尖稳稳指向伊索的咽喉。伊索惊恐地向后退去，他双眼望着约瑟夫努力辩解：“不，约瑟夫，我没想杀你……你不要伤心，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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