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少流说的诚恳,又并非同节目毫无相关,人家咖位又大,没必要为这几分钟时间同人家对着干,得罪人家。没有人会不同意。
杨奕低沉的声音从耳机中流血出来,他沉吟斟酌,终于道:“第一次见他……我不知道他第一次见我是在什么时候,但我第一次见他,认真的打量他,是在我家,一个午后,阳光明媚。
他跟着他的父母亲跨过高高的门槛,向我走来,阳光笼罩着他,为他勾勒了个浅淡的金边,面貌不清,身影模糊。只记得,他垂着眼睛,一举一动很是安静文雅。
他一直落在父母亲的身后,他母亲要他上前见礼,他才走到我面前,我方看清少年人清隽的面貌。浑身上下皆是书卷气,堪堪走近便闻他满身书香。他抬头看我一样,眼睛的光芒我看不太懂。倒是他对我一笑,我记得清楚。两分文静三分羞涩,五分的雅致柔软。头发鬓角柔顺的贴在他面庞两侧,衣裳整齐服帖,是个看着便乖巧恭顺,温柔可人的少年人。他……是个极好的孩子。
我与他的第一面规规矩矩,也并无什么不寻常,最关注也并非是他。过去太久,记忆都模糊了。最深刻的……只记得那时候心中只想着,不辜负他双亲托付,好好看护他便是了。”
司少流听懵了,这样的场景,杨奕口中的场景实在是像极了双亲带他去杨府,托付于杨奕看护的景象。不,不,分明,分明是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于是心中计较,有了答案。
哦,原来,他口中那位最红艳艳软乎乎甜腻腻的草莓才配得上的初恋,真的是他呀。
于是,便不由想起杨奕每一回提到初恋的模样与话语。
他说,那是他的一个梦。
他说,他想要将这个梦在现实里创造出来,走进去生活。
他说……若能重遇,会言道,终于寻见。
于是过去认定的被推翻。
于是曾经似是而非被认定为了牵强附会的,也找寻出了爱慕痕迹。
原来,你喜欢的,真的是我。
真是奇怪,我竟然也不觉得很意外。
许是因为曾经,我当真认定过,我们两心相许,于是甘愿等待。
我还记得,你糊涂我也糊涂,都傻乎乎的,说要给对方剥糖炒栗子,没有期限。我悄悄的在心里,加上一个一辈子。你不知道。我也不告诉你。
再看曾经,迷雾重重。你原本待我是那般不同,瞧着我的时候,似乎全心全意都只有我一个人。
我怎么就被骗了。怎么就被你,被你们,欺骗了。
杨奕,你是傻子么。
你可真是个大傻子。
究竟是哪一只手翻云覆雨,从中作梗,骗了你骗了我,我们两个大傻子。
第20章 天庭塌了
封建王朝被推翻的那一天,天庭的宫楼玉宇在瞬间崩塌。顷刻间,金碧辉煌的也好,仙气缭绕的也好,都成了漫天的沙尘,飞舞,消失。天帝知道,东方神的时代过去了。他们,神明,成了应该泯灭的历史。
众仙家最后一次聚集在一起,所有的神仙,天帝天母,三大战神,二十八星君东西南北四海龙王他们在。兜率宫扫地的童子,龙宫里堪堪会走的小太子,还有抱着与文曲星君一道救下的书的司少流,他们也都一个不缺。
那一日之后他们都记住了,日后你就是凡人,日后再不得使用术法,日后切记切记,不能以非人力所能做到的事情去干扰人类的历史。
违者,使用一道法术,青竹鞭刑三十鞭,两道术法便是六十鞭,依次增加。
青竹鞭掌刑,一鞭皮烂,两鞭肉烂,三鞭裂骨。十鞭便足够将个凡人打成烂泥,三十鞭便是天上拥有仙身的神仙也得皮肉溃烂骨髓具伤,去半条命都是少的。可见此规之严厉。
儿若去以仙法干扰人族历史,不必多说了,活活打死,绝不容情。
上界仙神四散而去,或是跟着家中长辈躲入深山老林无人之地避世隐居,或是各有志向各自谋生。
战神远央与战神司宸皆不是放任山河破碎,而后自己隐世安宁之人。他们将司少流交托给了文曲星。
一向是如此的,至小到大,司少流多是跟着师父,与父母双亲见之寥寥,幼年时刚刚出生倒也亲近过,只是没过几年他们便离了他,远赴战场。
天庭倾塌之日亦是如此,双亲将他交托于师长便离开了。
师父寄情诗书,却自有文人傲骨。他进了学堂,想要为家为国尽一份心力。山河倾覆,一年又一年,终叹,百无一用是书生。
老师辞去了工作,问司少流意愿为何。
自然是跟着老师,男儿志四方,他又如何愿意庸庸碌碌,浩浩山河,父亲母亲守得他自然也守的。有阵前人,自然也该有人后人。他或许武不就,但愿提笔文字,尽一份心。
曲文同意带上司远照,但到底他只是代司远照双亲照看他。他传书给了战神远央与战神司宸,询问是否答应让司少流随他奔赴艰苦之地。
三月,曲文离开了临安,司少流被双亲带往北京。
司少流被托付给了杨奕。
这位曾经的第一战神倒是与许多仙家不同,他成了个商人。不过几年时间,便有了北京数得上号的身家。
从马车上下来,司少流仰头,牌匾上“杨府”二字,遒劲有力,笔锋锐利,锋芒毕露。
司少流也很奇怪,杨奕这样的人居然会有这样一手凌厉的字。
他掰着手指头算,这是他第三次见到他。
第一次,彩虹桥上,一见不忘。
第二次,天庭化灰,他站在最前头,他落在最后头。
第三次……
他落后双亲两步,跨过高高的门槛,穿过厅前道路,望见了从前厅里快步相迎的人。剪了短发,衬衫西裤黑皮鞋,还是一样的面貌俊朗气质温润。
司少流只扫过一眼,便不敢再看。双亲与之寒暄,他便落后一步凝神的听他们说话。双亲要他见礼,他便上前行礼。双亲与他皆事物繁忙,三两句话将他留下,司少流于是再礼别过。
杨奕在他来之前已将他的房间安排好,就在杨奕房间的隔壁。书房也是,特意将自己书房隔壁的房间收拾出来,让于司少流安置。还同管家交待了,若是司少流不喜欢,便让他自己瞧着喜欢的换。
喜欢的,自然都是喜欢的。杨奕安排的住所,杨奕隔壁的书房都是极喜欢的。
司少流还从自己屋子的屋檐下头瞧见了燕子窝,特意请求管家留下它,莫要赶走了。管家自然恭敬的答应下来。
杨奕府里头的管家小厮皆是他手下天兵,三大战神威名赫赫,司少流身份在这儿,绝无怠慢的。
司少流所带衣物不多,倒是书籍画纸颜料画笔装了一车。房间收拾片刻便整整齐齐,在书房足足呆了一下午也才勉强齐整。
天色昏沉下来,彩霞布满了天空,司少流从窗户里头伸出一个脑袋来。这扇窗户所对的角度极好,恰可瞧见大门那头的路,谁来了都能瞧得清楚。
司少流决定,便将桌子正对着这扇窗户,日后他在桌前坐着,打开窗户便能瞧见人。想要瞧见何人?这还需多说么,自然是心心念念想要见的那一个。
管家劝他先去用饭,司少流将自己的琴抱出来摆在桌案上,心口突突跳起来,紧张得很。他小声问道:“杨……”
一出口便出了错,他垂下头,暗自憋红了脸颊耳朵:“……小叔,可回来了?”
管家是个年纪略长的天兵头,瞧着也有四五十岁了。他瞧司少流便似是瞧着自家小辈,难掩慈爱。他见司少流这内敛模样,心下越发疼爱,口中笑道:“小少爷不必太过拘谨,来了杨府这杨府就是您的家了。三爷在外应酬多,晚上回来不回来都是不定数的。小少爷饿了就吃饭,三爷回来了我们自然会再准备的。三爷也不在意那些长晚礼数,要是知道我们饿到了小少爷那才是罪过呢。”
司少流点点头:“那……那便先不急。”
他指了指画板,“我新学了西洋画,今日霞彩甚好,我可否先画幅画。饭食不急。”唔,也就新学了些许年头吧。
“那好那好。”管家哪里能看不出司少流真正的意图,连笑着说好,“那我先给小少爷端些点心来垫垫肚子。”
“有劳钟叔叔。”司少流道谢。
“小少爷客气了。”管家笑呵呵的出去了。
司少流准备好画板颜料,将东西都搬到门口架好,自己就坐在比花园高出一截的台阶上。他凝望了片刻霞彩,后低下头,调起颜料。
当他握起笔时,彩霞已经在他的心上脑海了。他下笔,成竹在胸,目光便只在方寸间画布上。
杨奕回来的果然甚晚。大门前的红灯笼已经烧没了近半蜡烛,月亮推下太阳,自己挂上了天穹。
杨府并不很大,不过些许屋子一座小院。
杨奕边走边松开领带袖口,他喝了不少酒,身上还带着一股子乌烟瘴气里粘带来的烟味儿。蒋择庭被他关在了门外,自己爬墙进来吧。
“老……”
他皱着眉,开口便要喊人来,先打个水去去身上的味儿,目光却在触及昏黄灯光时管住了嘴巴。
大厅后头隔着两排树木,便是书房,书房门则正对着小花园的一条小道。杨奕站在进门的大路上,穿过树木依稀可见一道瘦小人影。他想起来,文曲星高徒可在他府上。
杨奕走到大路尽头,拐个弯,果然瞧见司少流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正拿着画笔涂抹。他走近了,司少流还是无知无觉,一门心思还黏在画布上呢。
明明等人为真,作画不过是借口,消磨时光的。可一静了心,该等的人回来了,就站在他身后,他还一无所觉,一门心思扑在自己的画布上。
杨奕的目光在司少流周边的地上逡巡,一地的画笔颜料,还有小刀子,无处下脚。他只好在司少流侧后方弯下腰。
司少流看到画布上投落的影子,下意识回头一看,一只手恰在此时袭来,停在了他鼻头前。
“天黑了,电灯离得又远,小心看坏了眼睛。明天给你在这儿也装两盏灯,你再来画。”
是杨奕。
司少流心头一喜,拉下面前挡住视线的手,一瞧,果然是。
“你回来了。”
小小少年还不懂得如何掩藏心绪,欢喜了于是便笑开,眼角眉梢都染上一层喜悦意味。
这倒是让杨奕愣了一下。他不抽烟草,难免就得多喝酒,每夜回来,三次有两次是半醉不醒,还有一次是九分醉只留一分神。
他这才瞧清楚,可以称为自己小侄子的少年人的面貌。已经是人间十八九岁的少年,可眉宇间未长开的稚气与青涩让他瞧着活生生小了好几岁。你说十七八岁可以,十六七岁也可以。
五官精致,像是净挑拣双亲俊美处长的。他两边脸侧还有点软乎乎未消去的婴儿肥,倒是消去的五官的冷清。一身的书卷气,是个极秀气白净惹人怜爱的模样。
杨奕被他白的晃了眼,一手被司少流抓着,另一手却觉得痒痒了,捏了捏司少流颊边的软肉。本就温和的嗓音越发轻柔了下来:“在等我呢?我不来,老钟就不给你饭吃不成?”
司少流被抓住了脸,人也呆住了。杨奕的手有些粗糙,抓在皮肤细嫩的脸颊上,麻麻的。司少流的脸被夜风吹了许久,早吹冷了,杨奕却是喝了许多酒,浑身上下都泛着热气儿。干燥温暖的手贴在略凉的脸上,温度一下子渡过来,越发的麻了。
“……没……”司少流慌了手脚,只觉得杨奕摩挲过的脸颊跟被火星点燃了似的。杨奕的手是火,他便是晒干了的稻草,这一下子烧了起来,片刻便将他浑身上下都烧了个透彻,热得他心慌。
第21章 五分醉
“……是……呃……”司少流口中发出意味不明的字眼,好容易说出完整的话来,“钟叔备了饭的,我画儿没画完。”
杨奕轻笑了一声,低沉的撩人心弦:“那好。我等你画完。”
他捏了两把软乎乎滑溜溜的脸颊,心满意足的收回手。
司少流还不及感叹温度失去,便又被另一重欢喜填满心绪。
他连连摇头,唇边张扬着笑容,却不自知。“不不,先去用饭吧。我,我恰也饿了,明日再画。”
话一落下,这才发现前言不搭后语处。杨奕不是说过了,明日再画么?
他迷茫一瞬,听见耳边杨奕低低的笑。于是明白了,这人诓他呢。司少流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风里颤颤巍巍的,飞扬的心绪一下子便沉了塘。
“我倒是忘了,醉糊涂了。方才还说明日给你挂灯呢。好照照,小叔说错话了,明日再陪你画画好不好?”杨奕挣着落了星的眼睛,一派潋滟温柔,只一眼便能让人沉溺其中。
杨奕改捏了捏司少流的下巴,于是司少流瞧他一眼,心沉进了名为杨奕的河塘,飘来荡去,上不了岸了。
司少流能做的只有轻轻答应一声:“嗯。”
杨奕口中说的话,司少流都愿意相信。他着实分辨不清楚,杨奕究竟是在同他逗趣儿,还是当真糊涂了。但这不妨碍司少流信任杨奕,去相信他口中说的任何话语。
杨奕拉司少流站起来,司少流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抓着杨奕的手未曾放开。又是好一通脸红心跳,不敢言语。
杨奕自然发现了,却只当这孩子是紧张了。他一腔拳拳长辈心肠。往日所见又都是些嗓门儿锣鼓响的糙老爷们,头一回亲近白兔子似的小仙童,还是义兄义姐的骨肉,疼爱之情都要满溢了出来。
他牵着司少流的手,觉得凉,于是将外套脱下来搭在司少流的肩头。他弯着腰垂着头,说话时的热气喷撒在司少流的脖颈耳朵上:“味道重了些,照照先莫嫌弃。外头冷,到了屋子再脱了衣服换一身。”
司少流点了点头,抓住西服的领子:“可是喝了许多?”
杨奕见他确实一丝异常也无,浑似鼻子失灵,便也放心大胆将搂着司少流的肩膀往房间那边走。他着实喜欢着软绵绵的小侄子,便也喜欢与之亲近。
“身体醉了,心醒着。”杨奕道,“便算是五分醉吧。”
司少流不甚听得明白,杨奕便刮了下他的鼻子,“照照听听便罢了,无需探究深去。”
14/68 首页 上一页 12 13 14 15 16 1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