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说:我不介意你把这些告诉我妈。
以丛兰的生活作风……嗯,对很多事,她都看得很开。而对池珺而言,他与丛兰最好的相处模式,就是各有所图、各有所得。过往二十年,两人都没培养出什么母子情深。往后的日子里,当然不用指望什么。
钟奕看一眼表:“还有半小时。”
池珺视线挪下去,“三十三分钟。”
钟奕笑了笑,不在时间问题上纠缠过多。忙了那样久,好容易有休息时间。等过完年,接下来的其他综艺制作也要开工。再有,则是芭蕉视频带来的庞大资金,要如何处置、以钱生钱。从前玩比赛,两人都知道,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到这会儿,也达成类似的默契:池珺的收入,负责“进攻”;钟奕这边,则负责“防守”。
他沉吟:“叫我‘钟哥哥’?”
池珺很配合,试着叫:“钟……哥哥。”
停了停,喃喃自语:“怪怪的。”
钟奕好笑,抬手,揉了揉池珺的发。他指尖点着池珺发根,从最初的漫不经心,一点点变得专心致志。小池总被按摩得很舒服,浮出点倦意。但想到待会儿还要与丛兰女士讲话,便又打起精神,拉下钟奕的手,想了想,干脆叫他:“哥哥。”
钟奕一顿,挑眉。
池珺凑近一点,说:“哥哥,要不要跳个舞?”
钟奕:“……好啊。”
池珺曾与钟奕提过。早年,奶奶周秀君还在世,很喜欢听胶片。那时候,家里有一台留声机。
“可惜这会儿再找,有点来不及,八成被收进库房里。”池珺在手机上翻了翻,找到一个舒缓的舞曲。又左右看看,“啊,没有音响。”
“覃叔也没那么有先见之明。”钟奕好笑道。
池珺耸耸肩,将手机音量调到最大,放在一边桌上。
舞曲缓缓流淌而出,在屋内徜徉。
池珺往后退了几步,站在钟奕身前一米外,彬彬有礼地弯腰,做出邀请的姿势。
钟奕心下略有预感。果真,片刻后,他握住池珺的手。而池珺自然而然,把手放在钟奕腰间。
钟奕脚步不动,低头,看着自己腰间的、显然代表“你来跳女步吧”的那只手。
再抬头,看一眼小池总。
小池总眉眼清澈,看着钟奕,又叫了声:“哥哥。”
钟奕不动。
池珺看着他,很无辜,偏头笑一下,是钟奕很喜欢的样子。有梨涡,有弯弯的眼睛。这幅模样,放在其他人身上,凭着这与池珺的几分相似,钟奕都要心软片刻。由他做出,钟奕更是瞬间心动。
他心下压制,告诫:钟奕,冷静。
……你怕是被池珺吃死了。
钟总面无表情,看着池珺。
舞曲依然在流淌,时间缓缓流逝。池珺叹口气,说:“哥哥,我不听话吗?”
钟奕:“……?”这又是什么套路?
池珺凑过来,亲亲他,低笑道:“你不是说,我听话,你就疼我。”
钟奕淡淡“嗯”了一声,眼神示意:你现在这叫听话?
池珺笑了笑,又亲亲钟奕。
然后开口,说:“一直都很‘听话’啊,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这时候说的,显然不会是公司的事。
但钟奕沉吟,承认:是,在某些事上,自己是有点……出乎意料的偏好。而小池总历来配合。
池珺理直气壮,要求:“我做到了,你是不是也该做到?”
钟奕看着他,缓缓叹气。
算了,吃死就吃死吧。
谁让他是池珺呢。
他挪动步子,手搭在池家小少爷肩头。生疏地、带着点艰难地,跳起女步。
第99章 又见丛兰
又过一刻钟,池珺出现在丛兰屋内。丛兰像是梳洗过,补了妆,很明艳照人的样子,看着池珺,问:“安顿好你那个小朋友了?”
小朋友——
池珺眼皮跳了下,语气淡淡,回答:“嗯。叔很用心,给他也准备了一间房。”
这是丛兰先前就知道的事。如今母子谈话,她还有心思摆弄一瓶指甲油。是很清亮的淡粉色,涂在指尖,像是春日樱花飘落在甲盖。
丛兰短暂欣赏片刻,便擦掉,很明白,又有点遗憾:自己毕竟年纪大了。保养再好,都不是年轻小姑娘。涂什么颜色,都是青春靓丽。这样的鲜嫩的淡粉,也只有在室内、没有旁人在时,可以涂着玩玩。
可她也曾有年轻的时候。
只是嫁给池北杨,然后一步步,走到现在。
丛兰收敛了思绪,笑一笑,对池珺道:“我想约你一次,还要等到过年。”
池珺跟着弯了下唇。池家以房地产起家,最不缺的就是地。屋子面积很大,丛兰坐在化妆镜前,他就在一边的小沙发坐下,说:“嗯,最近真的事情很多。”这是实话。
丛兰:“你们那个综艺,我也跟着看了两集。”闲来无事,又是儿子弄的。多看两眼,好知晓池珺如今是什么情况,也添几句谈资。
她这样说,池珺“啊”了声,玩笑道:“看来这个季度的流水里,也有您一份。”
话音落下,他转而想到其他。
无论如何,没有其他利益冲突时,丛兰是会站在他这边的。对这点,池珺不会怀疑。
但要说近段时间以来……《明日偶像》节目组中的选手,大约正是丛兰最喜欢的年纪。
池珺心思转动,面上不显。丛兰历来很知分寸,身边的人,都是你情我愿。对方拿钱,她拿欢心,两不相欠。如今,她也没有提及选手的意思,只说:“你和我透个底。摊子铺这么大,是想分家?”
池珺回神。
有点意外:……猜错了?
丛兰直切重点:“是想和莫元分,还是想和池北杨分?”
池珺深呼吸。
丛女士对名义上丈夫的称呼,向来直来直往。
丛兰意味深长,道:“小珺,你要知道。你身上的股份,不止是每年的分红、保障。如果你不想要盛源,但凡表现出这个意思来,那两位,对你的态度就会截然不同……当然,这也只在于股份还在你身上的时候。可只要拿捏得当,适时抛出。这辈子,你都能过得很舒服。我看你在京市的表现,这些道理,你不会不懂。至于上面那位,”她停了停,“你与他更亲近,有些话,大约轮不到我说。但老爷子毕竟还有一个孙女,现在宠你,不代表他会厚此薄彼。”有池珺奶奶的事在前,在丛兰看来,很大的可能性是,池容已经暗地里立好遗嘱,将股份平均分给池珺和池瑶——到那时候,池南桑自然如虎添翼。而池珺这边,就成弱势。
谁让他有个脑子不清醒的爹、自己有个不知在想什么的“丈夫”呢。
丛兰微微拧眉。再想不出,当初结婚,自己是怎样与池北杨扮演数年和睦夫妻。
池珺回答:“妈,你也给我透个底。”
丛兰挑眉,“什么?”
池珺:“这几年,你拿着分红,除了平日吃穿,还有做些什么?”
丛兰:“……”
池珺试探:“你手上,有没有散股?”
丛兰停顿半晌,淡淡道:“3%。”
这个数字看似不多。
但池家人外,那些寻常股东,与池容一起从盛源微末时走到今天,手上也不过、甚至不及这些股份。
而要做成这些,并不容易。
收购本身,倒不是难事,有钱即可。最重要的,是避开他人耳目。账走境外的空壳公司,一遍遍流转,最后汇到旁人名下。那个“旁人”,明面上,要让人想不出,与丛兰有和牵连。没办法,丛家有丛竹从政,于是一切资产都要透明。丛兰自己,又与池北杨有所牵扯,还涉及盛源账务,许多财产,都必须明牌落在旁人眼中。
池珺问:“这些股份,现在在……”谁名下?
丛兰停了停,似笑非笑:“你猜不出?”
池珺一顿,“王叔?”
丛兰点头。
池珺沉吟:这个答案,不算出乎意料。
但也有一点疑问。他正色许多,问:“他真的可信吗?”
丛兰看着他,眼神复杂了一瞬,最终道:“……我认识他的时间,比你想象的,要早很多。”
池珺听明白了。
丛女士的话,很含糊,可以有许多理解。而她这么说,言下之意,就是:知道结果即可。更多的情况,不要追问。
池珺果然停下,转而换了个轻松些的话题,道:“我以为,您今天找我,是想说,王叔有什么发现、告诉您,所以才想和我谈谈。”
说到这里,丛兰的表情有点古怪。她讲:“这你倒是不用担心。他那人,最会审时度势、装聋作哑。”
讲完这些,她停了停,仍然看着池珺,眼里有些催促之意。
既然要剖白,就要礼尚往来。丛兰坦诚了家底,池珺投桃报李,说出答案:“明面上,当然是分家。您说得对,只要我一心扑在芭蕉上,渐渐放开对盛源的管控,旁人便会自动帮我补齐原因。”
盛源虽有影视方面的分公司,但落到实处的,都是实业。
眼下实体经济衰落,房产市场被国家几次政策限制,价格再不像从前那样一路高歌猛进,却也停留在一个触目惊心的高度。
而盛源依然是那个行业龙头。看这两年财报,偌大一个企业,净利润达到恐怖的百亿级。
“可虚拟经济,一本万利。”池珺笑道,“难的,是抓住当下热点——不,是直接着手,炮制下一个热点。”
要做到这点,要有资本支持,也要有卓越远见。
好在,有他,有钟奕,芭蕉便注定走在行业前列。
池珺:“我要盛源,不是因为盛源有多重要。”如今,盛源是庞然大物。但芭蕉已经成长起来,池珺有信心,这棵自己与钟奕亲手栽下的“树苗”,终将成为另一个龙头,“只是——我要。”
丛兰深深地看着他。
她偶尔会想:如果我对小珺多上点心,那时候,早点发觉他的不对劲。开导他、提前带他去约心理医生……到这会儿,一切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可丛兰更明白。哪怕时光逆转,二十余岁的自己,也依然是那个脾气、那个性格,带着点对身侧人的怨气,又有点难言的期许。然后再接下来的时间里,被磨平一切,走到如今。
什么都不会改变。
她看着池珺,轻轻叹口气,“我明白了。”
池珺笑了笑,说:“好。”
丛兰从容道:“我要睡了,你也早些休息。”
池珺仍是说:“……好,晚安。”他站起身,准备出门。
在手握上门把时,他却停了停,回头看丛兰。
丛兰侧头,有点疑问。
池珺踌躇片刻,忽然道:“其实假装一件事,十年、二十年,真的很累,对吧?”
丛兰怔怔看他,抿唇。
半晌,回答:“只要值得,就不算累。”
第100章 郊狼
池珺再回到房间,钟奕刚洗完澡,正拿着浴巾,擦湿淋淋的头发。
他身上裹了浴袍,只露出一片胸膛。上面挂着水珠,又顺着皮肤肌理,一点点滑落到布料之下、池珺看不到的地方。
乍看这一幕,池珺有点没想到,愣在原地。
钟奕抬头看他,一眼功夫,便看出爱人眉眼间尚未褪去的冷肃。他眨了下眼,再看池珺,小池总已经笑起来。还是从前那样,花瓣似的唇弯起一个弧度,看上去很好亲……仿佛方才那点抱着心事的冷淡是钟奕错觉。
钟奕心中一动:这是和丛兰说什么了?
他没有直接问,而是走到床边坐下,再把浴巾丢给池珺,笑道:“小珺哥哥来帮我擦头发?”
池珺神情更加和软。他脱了鞋子、上床,跪在钟奕身后,一点点用浴巾揉搓钟奕湿漉漉的发。而钟奕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拿着手机,便查看邮件,边说:“你刚刚去隔壁的时候,技术科有人打电话过来,说网站有报错。”
池珺一顿,“这个时间点?”
钟奕笑了下:“对。这种时候,日活算是开站以来最低吧。”多数人都要看春晚,再不济,还有与亲朋好友的交际。芭蕉上的视频、综艺都不曾更新,哪怕为了维持热度,先前做了初一会发小偶像们拜年花絮的预告,可想也知道,那毕竟是明天的事。
这种时候,上网站的人很少。
当然,技术科值班的人也少。哪个国人,在这种时候,不把回家过年放在第一位呢。
池珺停下来,身体往下一些,改跪为坐。他自钟奕身后抱住对方,下巴搭在钟奕肩上,问:“是被攻击了?”当了数月芭蕉老板,也懂得许多信息知识。
钟奕:“在追踪对方IP。”他简要说,“这方面,咱们手下的人还是算不上太专业。当然,好在对方也不是什么‘业内人士’。”真正有能力的人,要么被国家捞走,要么在几个大企业值班,暂且轮不上刚创立不久的芭蕉。
池珺拧眉,钟奕紧接着道:“明天我就不在这儿待了,回公司盯着。”
池珺轻轻“啊”了声,手上动作彻底停下。
他想了想,先说:“我妈刚才找我,是要和我交底。”
钟奕转头看他。
池珺简要复数了自己与丛兰的对话,又道:“我觉得,她和王叔,可能……”
钟奕:“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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