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女子这般哭法,早眼泪鼻涕都分不清了,周侧妃妆容都还是好好的,如铁心里有数,向前迈出一步,道:“周侧妃,你何出此言?”
周侧妃本没把如铁放在眼里,只想尽快闹到睿王出来,她向穆承沛递了个眼色,故意自己从椅子上滑下来,假装是被谁推倒在地,抹泪大哭:“王爷就是我的命,若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我就一根绳子吊死在睿王府门前,叫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是睿王逼死了我家王爷!”
这女人,好言好语装听不见,这种话都说得出口,不摔盘更待何时!
如铁眼中冷芒大盛,一甩手腕,招财的食盆飞了出去,啪的一声精准地砸在周侧妃脚边裂成了几瓣,碎瓷飞溅,直把周侧妃吓得哭声都止住了,她好歹是国公府出身,嫁给诚王做侧妃之后也是锦衣玉食,谁给她这般颜色看过?
摔盘子的滋味真不是盖的!如铁在心里回味了一下,恶狠狠道,“闭嘴!你家诚王只是被带走,刑还没判呢,你嚎什么丧!再说,你哪只眼睛见到是殿下做的,皇上、刑部都没说什么呢,你一个深闺妇人却知道了?非要往殿下身上扯,你安的什么心,是觉得你是女人,没人敢动你吗!”
周侧妃差一点就被碎瓷片割了脸破相,惊惧地望着如铁,一时间竟忘了要说什么,穆承沛在边上振振有词道:“我父王与人和善,秉公守法,也就与睿王兄在朝上争执过,刑部储尚书一向不爱搭理人,难得与睿王兄有些交情,偏这次来府里抓人的就是刑部,真的与睿王兄无关吗?为何他前脚刚入宫见皇上,我父王后脚就出事了?”
睿王入宫到底是去做什么的,如铁来之前已了解过了,还不是他考得太差,害他家殿下不得不专门去皇帝面前给他备个案,一想到自己鬼画符的卷子皇帝都看过,如铁就觉得实在太丢脸了,怎么却反被穆承沛拿来说事?
如铁冷声道:“说到底是捕风捉影,又不是你亲眼所见,殿下还在婚假中,久未管朝堂之事了,此次捉人的是刑部,你们想知道什么,怎么不直接去找储大人??”
穆承沛道:“我大哥去刑部打听过,却被储大人赶出来了。”
穆承沛所说的大哥,便是诚王世子穆承泓。
如铁鄙夷地道:“哦?我说呢,原是在储大人处碰了钉子,就来睿王府撒泼闹事啊,真当殿下脾气好,不会与你们计较吗?”
周侧妃听见“撒泼”两个字,地都顾不得躺了,飞快地起身,指着如铁的鼻子激动地道:“怎么,莫非我们还闹错了?我家王爷可是当今皇上之弟,皇上一向信任有加,若非小人作祟,在皇上面前进了谗言,刑部怎会把他带走?王爷常对我说,他与睿王不睦,若有事,定是睿王在背后捣鬼。都这时候了,睿王藏起来不见人,派你出来敷衍应付,不是心虚又是什么?”
如铁对周侧妃的脑补很是佩服。诚王爷难道是什么好东西吗,对皇上阳奉阴违,皇上早就疑他了,刑部把人带走,也必是有了确凿证据,怎么经周侧妃这张嘴一说,就成了被陷害的忠良?
如铁装x地背过手:“殿下不见你们,是因为你们无理取闹,他根本没必要见,可不是心虚。我来见你们,也不是敷衍,而是好奇。”
周侧妃喃喃重复:“好奇?”
“对啊。”如铁特和善地一笑:“我很好奇厚脸皮的人会唱什么大戏,啧啧,果然还是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一套。要我说,你若有什么真凭实据,只管往上告,要上吊也请自便,喏,椅子就在你身后,睿王府房梁高,怕你挂不上去,你自己搬一张垫个脚吧。对了,绳子要不要给你备一根?”
“你!!”
周侧妃玉指点着如铁,她就是笃定睿王最多任她闹一场,不会真拿她怎样。睿王若不出手,自是心里有鬼,睿王若是出手,她就能去皇上面前哭诉睿王对长辈内眷无理,即便诚王真有罪,皇上也会有所体恤。可恨这个睿王妃,竟如此羞辱她,还特意穿着连她都不能穿的正红锦袍来见她,周侧妃的眼睛都被这一袭正红色染红了,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什么宁国公义子,皇家这套把戏也就是骗骗老百姓,不就是仗着睿王宠爱上位的男宠吗,真当自己出身高贵了?!
周侧妃也是被气糊涂了,破口大骂:“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区区男宠,靠着勾引太子与睿王上位……”
蒲公公就要出言训斥,如铁拦了拦他,冷笑着摇头。他的目的就是要刺激这个女人,揭穿她可憎的面目,他才不信她真的敢去死,试问一心求死的人还会在意自己的妆容吗?周侧妃实际是强盗逻辑,根本不占理。倒是她上赶着送上门来,令如铁不由得想起了穆承涣,承涣被赶出府也处处透着可疑,诚王正妃去世多年,诚王府里一直是周侧妃管家,按她这种强盗逻辑,一定与她自己脱不开关系。
如铁决定再诈一诈她,提高嗓音道:“周侧妃,随你怎么说,你心思歹毒,做下害人的勾当,就觉得别人都与你一样吗?”
周侧妃仿佛想起了什么,脸色倏变,转而大怒,也不知就近抓住了一件什么东西,来不及细看,就泄愤般往地上一砸,嗷地一声尖叫之后,一掌向着如铁挠了过来,保养得当的尖指甲眼看就要划到如铁脸颊。
“王妃!!”
蒲公公吃惊不小,迅速挡到如铁面前,他忠心耿耿,反应极快,有人却比他还要快,周侧妃突然之间气势全无,双手提起停在半空中不动了,口中乱喷的污言秽语也随之停了下来。
穆承沛急道:“母妃,您怎么了?”
周侧妃自己也奇怪,可是举着的手放不下来,她使劲啊啊了两嗓子,也说不出话。
玄亮就站在不远处,时刻保护王妃成了他职责的一部分。如铁向他飞了个眼,心想会隔空点穴真的很了不起,就是能为所欲为。
如铁对蒲公公道:“贼人上门闹事,咱们可不能放任不管。请公公把闹事的人摆到大门口去,向街坊邻居都说清楚了,她擅闯睿王府,还……”
如铁停下来瞥了一眼方才周侧妃摔的一地碎片,嘴角勾出一抹得逞的笑,心情愉悦继续道:“她还摔坏了母后的赏赐,被侍卫当场捉住。摆够了三日,再送她去刑部,我们做小辈的,体恤她对诚王叔的一片深情,特送她去牢里与诚王叔团聚。还有,请储大人顺便调查一下周侧妃,据传诚王爷很多事都对他这位爱妾说呢,也许对刑部查案有帮助。”
“对了对了。”如铁又想起了什么好玩的,自己先笑了起来,与蒲公公低语,“派人去请承涣过来一趟,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一起看个热闹。”
蒲公公立马懂了,麻溜道:“王妃放心,都交给老奴,老奴这就去办。”
穆承沛怒道:“你不要欺人太甚,我母妃可不是贼!”
如铁这会儿挺看不上穆七公子的,起码周侧妃还敢发个疯,穆承沛却只敢躲在他娘背后,让他娘替他开道,真是他娘的孝顺得很呢。
如铁讥笑道:“她不请自来,还摔坏了赏赐,不是贼是什么?不知穆公子是打算陪她站街,还是打算陪她坐牢呢?”
好汉不吃眼前亏,穆承沛咬牙切齿转身就走,只留下一个狼狈的背影。
“算你狠!咱们走着瞧!”
如铁本也不会叫人把穆承沛一并绑了,毕竟穆承沛是皇族,还要给皇上留几分面子的。收拾穆承沛得用别的法子,他家殿下说,归属法就要开始试用了,如铁在后边悠悠道:“穆公子,慢走不送。”
反正你的好日子,也没几日了。
周侧妃自打出了娘胎,还没受到过这般屈辱,她被几名内侍搬到了睿王府门前,像个门神似地立着,动弹不得,身上挂了个木牌,上书“诚王府周侧妃”几个似狗爬的烂字,周围一圈侍卫看着她,每隔半个时辰,便会大声诵读她所犯下的过错,叫往来行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再无不明白。大街上男男女女,都盯着她瞧。更可恶的是,站了一会儿蒲公公还端出了一盆水,给她迎头浇下,口中乐道:“殿下有令,侧妃娘娘嘴巴太脏,命老奴给侧妃娘娘好好洗一洗。”
天寒地冻,周侧妃冷得直哆嗦,可仍是双手双脚微张,维持着威风凛凛要挠人的动作,脸上表情凶恶,妆容已糊成了一片,眼角是黑的一滩,嘴角是红的一滩,堪比无常,吓得路过的小孩子哇哇直哭,转身拿小石子砸她。很长一段时间,大楚百姓教训家里不听话的崽,开口便是,小心诚王府周侧妃娘娘来把你叼了去。周侧妃已与虎姑婆齐名。
最叫周侧妃受不了的是,穆承涣不知被谁叫了来,他穿着一身暗蓝色从八品官服,从她身边慢悠悠经过,走着走着,仿佛才看出是她,吃惊地捂住嘴,左看右看之后,小心翼翼走到她面前,蹲下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然后朝她点了点头,拍拍屁股走了。
周侧妃松了口气,穆承涣在她眼里就和二愣子差不多,她一直很看不起他,谁想这个二愣子居然抢了她儿子的婚事,周侧妃谋划了很久才把他赶出府,可他居然做了官?怎会如此?
没过多久,穆承涣又回来了,扶着一身布衣,穷酸到让周侧妃不忍直视的郑氏,郑氏脸上挂着笑,嘴里念叨着什么,匆忙看了她一眼之后,就拉着穆承涣走了,可是她却忘不了,郑氏的嘴角一直是翘着的。
穆承涣第三次来了,这回带着曹小姐。
她清楚地听见曹媛吃惊道:“这,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周侧妃?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穆承涣憨笑着道:“我觉得有点像呢,要不咱们再看一遍?”
周侧妃此刻若是能说话,一定要骂得穆承涣狗血淋头,你还有完没完了?!
第78章 诚王2
“殿下, 我做得如何?”
如铁把周侧妃安排得明明白白, 转过身就在睿王面前挤眉弄眼地邀功, 毕竟这么多网文网剧追下来, 人家也想试一试如来神掌是何滋味, 老让殿下帮他打脸怎么行。
穆承渊笑评:“很有你的风格。”
挑得周侧妃大怒, 都把皇后赏赐给砸了,既把看不惯的东西给处理了, 又能膈应皇后, 顾家与诚王本是一股绳, 此举等同于用诚王府的手打顾家的脸,顺便还给穆承涣出了口恶气,一举多得。最后把人搬去做门神简直就是神来之笔, 实在太损了, 周侧妃这辈子估计别想抬起头做人了。
在穆承渊眼里,这个女人竟敢辱骂王妃,还对王妃动手, 怎么罚都不过分。睿王府有他镇着, 他倒想看看, 究竟谁敢来替周侧妃说情。
穆承渊敛起不自觉流露出的漠然, 发现如铁正讨好地凑近了, 凝望着他,一双忽闪忽闪的眼睛仿佛在说夸我夸我, 穆承渊恍惚觉得, 若是这货长了尾巴, 此刻一定狂摇个不停。
“……还不错。”
穆承渊斟酌了一下,勉强给了个赞,如铁顿时嘴巴都要咧到后脑勺了。
穆承渊怕他骄傲,决定给了糖之后还要再给一棒槌,笑着道:“听说你摔了招财的饭盆,想好怎么赔了吗,要不就从你的月例里扣吧。”
“……殿下,这怎么行??”
铁盆子原来也是要钱的啊,如铁的心在滴血,自从当了这个王妃,他好像一天比一天小气了,赏赐礼物都揣得好好的,王妃俸禄也攒起来了,每月零花钱、打赏就指着府里月例还有小吃店收入,恨不得只进不出,招财可不可以凑合一下用泥盆子啊!
若招财能听见主人心声,一定会唾弃地甩他一脸猪蹄。
从某种意义来说,守着睿王府这座金山,还想把银子掰成两瓣花的财迷睿王妃也是个奇葩了。
睿王妃收拾了诚王府周侧妃一顿,皇城里传得沸沸扬扬,事关两个王府,没多久皇帝就知道了。这个周侧妃在皇帝还是皇子时就挺能折腾的,皇帝对她有点印象,毕竟曾是皇城出了名的美人,可是据说美人愣被整成了门神,皇帝嘴角直抽,心想睿王媳妇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
“皇上,哀家听说这诚王府周氏冲撞了睿王妃,可是真的?”
皇后仍在禁足中,皇太后勉为其难得帮她照看大局,诚王一直是太子不小的助力,皇太后怎么着也得过问一句,伺机试探一下皇帝对诚王、对顾家的态度,刑部突然就把诚王给抓起来了,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究竟怎么一回事?有些宗亲都拐弯抹角问到太后这里来了。
穆子赹冷冷道:“一个妇人,还是有品阶、上了玉牒的亲王侧妃呢,跑到睿王府大吵大嚷,成何体统,不罚她罚谁?哦,听说还毁了皇后赏赐之物,胆子也够大!”
皇太后一听皇帝这语气,必是向着睿王那一边了,也不知怎么了,自从睿王大婚,皇帝看睿王和睿王妃就一直很顺眼,皇太后心里有点着急,仍尽量语气舒缓地劝道:“皇上不也说了她是亲王侧妃,子越的事哀家不清楚也不便过问,刑部对外还什么都未公布呢,睿王府就这样扣着周侧妃,是不是不大妥当?”
穆子赹面色古怪地笑了笑,道:“母后放心,眼下周氏已不在睿王府了,睿王已把她移送到了刑部。”
皇太后大惊:“这,这不能吧?”
一个女人若进了牢房,还有何名声可言?
穆子赹道:“为何不能,她大闹睿王府,毁了皇后赏赐,还口吐狂言,说是承渊向朕进了谗言,命刑部抓了子越,说得有鼻子有眼的,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构陷皇子!”
睿王入宫究竟为了什么,皇帝比谁都清楚,这个儿子谨慎严明,就算想举荐王妃做一个从八品小官,也是按章程考了试,试卷请他亲自过目之后再议的。虽然是件小事,皇帝心里很是熨帖,周氏竟敢胡言乱语,质疑睿王品性,皇帝恨不得踹她两脚,睿王这些年来何曾在背地里编排过谁,他的皇子也是随便什么东西就能泼脏水的?
“哼,朕看她不止胆子很大,耳朵也很灵呢,承渊何时入的宫,她一个深闺妇人倒是知道得一点都不差。”
皇帝怒意十足,话中似有深意,皇太后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有人把宫里的消息透给了周侧妃,诚王被捕这么大的事,这个女人怎么敢就跑到睿王府去闹,莫不是有人支使?
皇太后还是挺在意皇帝的,此刻顾不上周侧妃了,忙道:“皇上可是怀疑有人窥探帝踪?这不是闹着玩的,皇上可要担心哪。”
“母后放心。”皇帝心里一叹,眼里带着稍许暖意,道:“朕已命暗卫去查,相信不日就会有结果。”
皇太后微笑着拍拍皇帝的手,没再继续往下问了。皇帝提都未提诚王因何被抓,恰恰就说明了,皇帝对此讳莫如深,再一个劲试探,只怕要惹得皇帝不快。皇太后深谙过犹不及的道理,只不过即便没再问下去,她也知诚王这次凶多吉少。刑部若没有得到皇帝授意,怎可能轻易关押一位亲王,她对自己的儿子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别看皇帝对宗亲一向宽待,若是触了皇帝逆鳞,仍是会翻脸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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