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边稍有动静,穆承渊便醒了,抬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试了试他有没有发烧。
如铁想起噩梦,心有余悸地抱住穆承渊,小声道:“殿下一直都在吗?”
穆承渊道:“嗯,刚睡了一会儿。”
如铁抬起头,对上睿王黑沉沉的眸子,他记得被救时,他曾吼了他,如铁婚后还没挨过训,他觉得睿王真的很生气,可是眼下这么一瞧,穆承渊一脸平静,似乎又没那么生气了。
自己闯的祸就得自己弥补,如铁鼓起勇气道:“对不起,我不分场合就乱说,把一切都搞砸了……我想好了,若是殿下真不能接受,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行不行?”
穆承渊道:“不行。”
说过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没听说还能收回的。
如铁怔了怔,道:“对不起……”
穆承渊叹道:“你没对不起。这本就是我问的,你只是答了我,把生辰搞砸的,是我。”
如铁:“……”
他、他是不是听错了?
如铁赶紧道:“殿下救了我,还帮我暖身,没有对不起,是我太沉不住气,还误会了殿下……”
穆承渊道:“是我一时没想开,令你误会,对不起。”
他与如铁,一个刻意不问,一个刻意不说,其实穆承渊设想过种种情况,觉得如铁有过怎样的经历他都能接受,也渐渐当成是某日他随口一问,如铁随口一答的小事,随意就揭过去的那种,谁知最后竟发展到如此地步。
归根结底,都是他一时未能体会自己的心意,何必把责任推给别人,咎由自取的是他,该说对不起的也是他才对。
如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狗屎运,试探道:“殿下方才说一时想不开,那现在……”
现在呢,可是想开了?
穆承渊道:“你再告诉我一次。你,究竟是谁?”
如铁发觉自己已被圈得紧紧的,他逃不了,对方也一样无处可逃。
这是一个绝对安全的禁锢,他不会失足落水,对方的臂弯也不会让他有被冷落的错觉。
原来,这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退无可退,自然只能勇往直前。
如铁也反手把穆承渊抱得紧紧的,这一次他再不会冲动了。
“那我原原本本给殿下讲一次……殿下想从什么时候听起?”
穆承渊道:“就从你到大楚的第一天开始。”
第99章 你是谁3
如铁把穿越当日的经历说了一遍, 道:“那时卖身契才签下没多久,原来的如铁忽然又不乐意了,跳缸寻死, 之后就是我了。”
穆承渊心里豁亮, 难怪玄明的暗报说如铁进了太子府就性格大变, 还有会算账和一手错别字, 原来的颜如铁不可能会,也是来自后世才有的。
果然他遇见的只是这一个人,王妃好歹没娶错, 穆承渊压下内心的喜悦,接着打听道:“原来那个……去何处了?”
如铁老实地道:“我也不知。除了他的一些记忆, 我就再也感受不到他了, 许是跳缸的时候起就不在了。”
穆承渊点头:“那你最好别告诉如银。”
睿王的意思如铁明白, 毕竟如银的真弟弟可能早就死了, 若得知是他这个穿越者占了弟弟身体,如银不可能毫无芥蒂。
如铁理所当然道:“我肯定不会与哥哥说的。”
穆承渊不觉瞪他一眼, 不会与如银说,却反而与他说了,这货到底怎么想的?
如铁笑得肚子疼,道:“殿下别气,因为殿下老是觉得我奇怪,问了我好几次, 但二哥从没问过我。这是我仅剩的秘密了, 我觉得总有一天瞒不过殿下, 也不想瞒着殿下。”
这相当于变着法夸睿王聪明,也突显了睿王在他心目中不一般的地位,穆承渊仍是假装不满地哼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如铁道:“既然已签了卖身契,我只能先过去太子府,原以为可以混混日子,攒点银钱等年纪大了出府的,后来的事殿下就都知道了……其实,其实我在睿王府一开始也是想混日子的,殿下是个好人,答应放我走,我计划等一年期满就远走高飞,再想办法开个店赚点小钱。”
对于他想混日子,穆承渊有些不悦,没好气道:“后来怎么就不混了?”
如铁道:“因为我喜欢殿下,想和殿下在一起。我是后世之人,知道一些后世才有的东西,就想多少为殿下出点力。”
其实按他本来的脾性,他没什么大的志向和追求,只管自己过好就行了。就算是穿越者,也是个顶没出息的穿越者。
“所以,都是因为我的缘故?”
……我不是坏人,也不是妖魔,我在我那个世界,也是一个寻常人。我只是太喜欢你了。
穆承渊想起如铁曾说过的一段话,这人颇有些厚脸皮,对他说过许多次喜欢,穆承渊大多是高兴而欣喜的,还是头一次这般被感动,尤其是,他知道为了制造司的那些活,如铁费了多少心血,原来一切都是为了他……
若非他碰巧问起,极有可能不会得知如铁的付出,虽然如铁常讨他欢心,却从不会刻意强调自己的辛苦。对他来说,得知如铁的来历是种震撼,得知自己被如此深爱着,何尝不是另一种震撼。
穆承渊想说谢谢,可是望着怀里的人,他忽然改变了主意,捏住如铁的下巴,在他唇瓣上奖励似地亲了一口。
亲完发现,这货呆滞了。这是什么表情?睿王殿下很不爽,接着又动起了手,说一千道一万,王妃仍是王妃,他该知足了。他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他的生辰可没过完呢。
如铁面红耳赤,原以为穆承渊哪怕想得再开,也会对他有所抵触,可是眼下睿王殿下兴致高昂,似乎半点没受到影响。
真是太蠢了,他怎会以为这才是正确方式,是噢,两个人都躺在一个被窝里了,还能讲什么道理……做人的道理吗?
如铁表示不服,要与睿王理论,认真被教了一通如何做人之后,穆承渊才餍足地放开他,用被子把他裹成一只球。
穆承渊拍了拍球道:“王妃,你真名叫什么?”
如铁一点也不担心了,轻声说了两个字,穆承渊又要他用后世的方式一笔一划在自己手心里写一遍,记下来。
夫夫俩继续说着私房话。
“你的身份,以后万不可告诉别人。”
“嗯……”
“想要我私下叫这个名么?”
“不。”如铁惊讶于睿王的细致,婉拒道:“我都习惯了,改了口万一被人听去了不大好。”
他对这方面并不执着,且想想那些诡异的噩梦,他说不定本来也该叫小铁才对。
穆承渊点头随他去了,又好奇起后世究竟是何样的,如铁打叠起精神给他讲了讲现代的飞机、汽车、火车、轮船,信息网络还有高楼大厦,好几次念叨着要致富先修路……路路路就复读机了,然后被孜孜不倦的穆承渊晃醒。
“小铁,你说的……手机是何意?”
额滴神啊,饶了他吧,他好想睡觉。早知告诉睿王真相就会变成熊猫,那他一定打死都不说!
穆承渊得知如铁那个时代并没有大楚,有些难以接受,他毕竟是皇子,必是希望大楚千秋万代的,可是根本没有存在过,怎会如此?
这个问题如铁自己都解释不了,若他能解释,也许就不是做个胸无大志的穿越者了。向睿王说清楚他的世界许多国家没有皇帝,这也很难,睿王对后世的执政制度颇感兴趣,如铁不太懂政治,尽量拣简单的与他说了,看得出来睿王似有感悟,可是在想什么就不肯透露给他了。
切,他也有趁机要占便宜的地方。
“殿下,我们那里都是一夫一妻哦,重婚要坐牢的,不止会被和离,还要没收作案工具。”
其实现代的律法并没有后边两句,如铁为了幸福着想,委婉表达了自己的态度。虽然睿王已承诺不纳侧,乍一听心情仍有些复杂,没收作案工具,是他想的那样吗,睿王很不孝地想到了身边女人最多的穆子赹,幸好他父皇是大楚皇帝。
“在我们那里,女子不是男子的附属,她们不必三从四德,也不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们可以做她们喜欢的事,可以从政、从商、从医……她们并不比男子差,在许多行业,据我所知,女子的优势比男子还大。很多女子比男子优秀得多。”
“若殿下以后能任人唯贤,不拘泥于是男还是女,相信一定会有所得。”
如铁似模似样拱了拱手,以示尊重。这是根深蒂固的观念,他并不指望穆承渊一下子就能接受,但是作为陪伴在睿王身边的人,睿王肯举荐他去工部做事,说明睿王潜意识里愿意平等看待夫与妻,在这个基础上,他有把握能一点点说服睿王。
“……知道了。”
睿王揉了揉他的发顶,一种捡到宝的自豪之感油然而生,想想这个宝差一点就没了,睿王驴头不对马嘴地道:“从今日起,你对我说的话,我会尽力记住。若我想不通,你可多劝劝我,但绝不能想不开。”
如铁:???
他这么惜命怕死的一个人,何时想不开了?
一个念头迅速在脑海里成形。
“殿下,你该不会以为……”
以为他掉进河里,是因为想不开,所以才想通得如此之快,还对他好得不像话?
不可否认,他当时的确伤心过了头,可并非故意寻死。这真是一失足就成了千古恨了。
“我要声明,在桥上是意外,真的只是意外……”
穆承渊肃然道:“不管是不是意外,答应我,永不叛我,更不能以任何方式离开我。”
如铁原本还要继续澄清的,穆承渊莫名严肃下来的脸,让他忍不住发自内心地微笑,低下头,带了一丝羞涩道:“好,我都答应你。”
得他一诺,穆承渊也跟着浅笑:“那我亦答应你。”
如铁:“什么??”
穆承渊道:“我答应你,不论你来自何处,不论你是谁,我都信你,与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殿下……
如铁的眼睛有点湿了,睿王如此有诚意,他好像再不必担心睿王会拔雕无情,把他弄去修城墙了。
睿王今年的生辰可谓过得惊天地泣鬼神,其实睿王自己挺满意,王妃对他再无隐瞒,还化身热情听话的水蜜桃,带领他没脸没皮了许久,据说是作为惊吓的补偿。
夫夫俩关起门来的小日子过得很是滋润,府里人对于王妃落水都绝口不提,然而外头的人却没这般默契。外边都在传睿王妃在睿王生辰当日点了很多烛火,当众唱着连妓女听了都会脸红的歌向睿王示爱,最后还不慎落了水。
御史弹劾睿王妃有伤风化的奏折像雪片一样飞来,如今满朝文武都看着与太子同品阶的睿王呢,皇帝不得不大肆训斥一通。睿王认错态度极好,当即表示王妃也受了罚,知道错了,皇帝便罚了睿王与睿王妃各两月俸禄,息事宁人。
礼部尚书顾珍倒是想借题发挥,皇帝愣是没理他,御史也没再不依不饶,其实就是一件芝麻绿豆的小事,没什么大不了,且睿王都说了,王妃用的是灯泡,并非真正的烛火,不会引起火灾,说穿了就是一对小夫妇感情正好呢。
皇帝以为,睿王在大事上不含糊,对上睿王妃却很有些要昏头的迹象了,他不过就是为了陪伴皇贵妃没能亲自去盯着,结果就闹出了这般动静,落水也不知要不要紧,皇帝下了朝火速派了一队太医去睿王府请脉,完全无视了睿王本身也会医,又派李总管暗中打听睿王妃到底唱了什么歌,叫御史们这般羞愤,个个好似被调戏了的小媳妇似的。
那一夜,青石桥附近灯火通明,的确吸引了不少围观百姓。李总管打听清楚后,找了两名年轻内侍在皇帝面前学了一下,皇帝听完只觉老脸没处搁,什么“只怕爱上你,不敢靠近”的,龙体起了一阵阵鸡皮疙瘩,难怪睿王这几日容光焕发,原来这就是根由啊……
皇帝有些眼热,不由自主跟着哼哼了两句,觉得调子还不错,对李总管道:“叫他们多练练,练熟了给皇贵妃唱一唱,解个闷也不错。”
李总管忙笑着应了。
民间皆传睿王与睿王妃感情很好,堪称夫妻恩爱的楷模,皇帝与有荣焉。与此同时,另一对小夫妻差点让他愁白了头,太子妃自出事之后一直在陈国公府住着,终是不像话,皇帝想下旨,令太子接回太子妃好好过日子,陈国公却亲自携女在宣德殿外跪了半日,请他恩准太子妃与太子和离。
儿女都是债,皇帝一时间脑袋都大了。
第100章 和离1
陈国公此人, 并没有什么特别,但其祖上曾对大楚开国皇帝有过救驾之功, 到了如今这一代, 陈国公虽成了碌碌无为的庸人, 没有继承半分祖先的风采, 但是从未出格过, 爵位也很稳妥。陈国公府历经百年沉淀, 与皇城各府几乎都有亲。皇帝当初考虑将陈国公嫡女杨氏立为太子妃,也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
顾家作为皇帝外家、太子外家,不能再势大下去,对于太子来说, 平庸的陈国公显然要比狡猾的惠安侯更容易掌控。
可惜太子终究未能体会皇帝的苦心,与太子妃杨氏貌合神离, 成婚这些年,愣是连个嫡子都没有。杨氏膝下至今只有一女吟月, 平常交由下人乳母照料, 太子也不过问。
其实杨氏在吟月之后还怀上过另一胎, 但是太子后院妃妾众多, 斗得厉害,这一胎终究没能保住,事后该撵的撵了, 该罚的罚了, 杨氏再没传出好消息来。因每位妃妾每月只能轮到一夜侍寝, 能怀上子嗣的少而又少, 太子曾有过庶子,一样沦为了后宅之争的牺牲品,太子自己也不上心。
自从顾侧妃陷害太子妃败露,被打入天牢,杨氏就一直住在娘家未曾回府。这期间,太子连陈国公府的门都未登过,惹得一向没什么脾气的陈国公直接动了怒。
顾卿雅和皇后陷害太子妃陈国公是知情的,对自家女儿只有心疼的份。杨氏刚回家那会儿,要么整夜睡不着,要么睡了不过片刻便惊叫着醒过来。陈国公怕女儿想不开,叫妻子日夜陪伴,饶是如此,杨氏仍自杀过几次,割腕每次都被及时发现,救了回来,最后一次她想吞金,沉甸甸的金子拿在手里,陈国公夫妇都给她跪下了,杨氏望着头发已白面容憔悴的父母,流着泪把手里的金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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