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若芳有些不赞同,但也没说什么,指挥着他端菜出去:“快去把饭菜端出去吧,客房我收拾好了,今晚就住家里。”
韩染端起盘子应声道:“嗯。”
饭桌上张叔叔拉着叶和泽品他珍藏的白酒,一边喝还一边说着这酒的来历和里头的文化,没想到叶和泽还都能接上,这一高兴就多喝了几杯,朱若芳拦也拦不住。张叔叔儿女都在国外定居,工作挺忙一年回来一次,家里难得热闹,他心里也高兴。
韩染见这情况,悄悄地碰了一下叶和泽,让他控制着点。他自己喝的不多,就怕叶和泽跟张叔叔都喝大了,朱若芳一个人照顾不来。
叶和泽看着他喝了酒通红的小脸,笑着摇了摇头,转眼又跟老头喝了起来,饭没吃多少,直接给老头灌趴下了。
朱若芳扶着张叔叔回房休息,韩染看着那空荡荡的酒瓶子,剥了一只虾放进叶和泽的碗里问他:“你还行吧?”
叶和泽吃了虾,挑眉看他提议道:“有点撑,等会出去消消食?”
韩染看了他半晌,确定这人没醉,清醒得很,点点头便答应了。
朱若芳出来的时候,两人都放下了筷子。
韩染帮着收拾了桌上的碗筷,叶和泽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去去酒气。
做完这些,和朱若芳说了一声就带着叶和泽出门去了。
这地方韩染也没多熟,他在这没住过几次,只知道往前有条步行街,步行街中间有个喷泉,是个遛弯的好地方,便带着叶和泽去了。
步行街果然还在,人也不少,多是夜里来溜达的老人和带着孩子的一家子。
正赶上有艺术展,水晶造型的灯光秀,还有喷泉表演,围观的人很多。
走到灯光秀的地方,韩染被人叫住了,扭头一看是个短发看着挺精神的老太太。
“小伙子,能不能给我俩照个相?”老太太指了指站在展览前头的戴帽子老头问。
韩染:“行,”接过她的手机说,“您二位站好。”
老两口并肩站在灯光秀前头,身后是粉水晶的造型,衬得两人身上棕咖色的衣裳越发暗了。
韩染先是站着,发现角度不太好,然后又蹲了下来,从下往上照,这样出来效果好很多,连按了五下,韩染站起身来说:“行了,您看看怎么样?”
老太太过来拿手机,跟着看了一眼,然后双手合十道谢说:“不看都好,谢谢你了。”
韩染看她这样,打心眼里高兴,把手机还给她,笑说:“没事,太客气了。”
老太太又道了谢,然后拉着老头走了,两人牵着手赶着去看喷泉表演。
韩染站在后头,看着两人的背影突然问叶和泽:“我们老了也会这样吗?”
叶和泽伸手勾了勾他的手心,然后握着韩染的手道:“会的。”
粉红色的灯光骤然变换成了蓝色,蓝色的光映在叶和泽的眼睛里,真挚无比。
夜里躺在床上的时候,韩染和叶和泽背靠着背,黑暗中韩染睁着眼睛,看窗外晃动的树枝喃喃道:“叶和泽,我们会相爱吧?”
叶和泽许久没有出声,韩染闭上了眼睛,慢慢睡去。
万籁俱静的时候,叶和泽忽然翻了个身,从背后抱着韩染,沉声道:“韩染,我喜欢你身上家的味道。”
叶和泽说完,韩染迟迟没有回应,呼吸缓慢而匀称,似乎是睡着了。
叶和泽微微叹了口气,鼻尖在韩染后颈摩挲,小声诉说道:“我是叶家的私生子,很小的时候被带回叶家给大哥大嫂当儿子养,他们对我非常好,大嫂是个优雅又温柔的人,在某些方面很执拗,这一点跟你有些像,”说到这,叶和泽嘴角动了动,他缓慢地呼吸着继续说道,“之后两人感情破裂,大嫂也去世了,大哥有了新的伴侣和亲生儿子,我就成了那个不被需要的人,城市里那么多亮着灯的窗户,却没有一个是属于我的家……”
之后安静了很久很久叶和泽都没再出声,韩染的眼皮颤了颤,却没有睁开。
外面刮起了大风,树枝拍打在玻璃上发出啪啪地响声,而屋内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了。
第二天一早,两人吃过早饭就要离开,朱若芳和张叔叔把两人送到了门外,亲眼看着他们开车离去才相携回家。
半路上叶和泽突然将车先停在了一家花店门口,回来的时候手里捧了一束蓝色矢车菊,之后又看在一个巷子口停下,不多一会拎着一个黑色塑料袋回来了。
韩染看到了,却没多话。
叶和泽把花放在韩染怀里塑料袋放在车后座,自己系好安全带以后才说:“带你去见一个人。”
不是清明,整个墓园里除了一座座墓碑就只有韩染和叶和泽两人。
韩染看着墓碑上的名字和照片,心情复杂。
墓碑上的照片笑的温柔又冰冷,样貌如记忆中一样,却没了生气。在这墓碑下长眠的人叫徐兰,从前演过韩染的母亲,也就是叶和泽的大嫂。
叶和泽去管理处借来打扫的工具,把抹布和一盆水交给韩染,自己撸起袖子打扫地上的落叶。韩染将手里的花放在一边,拿着抹布小心地擦拭起了墓碑上的浮灰。谁都没有说话,偶尔有麻雀叽叽喳喳的叫声,宁静之中竟然有一种奇异的安心。
打扫干净,叶和泽从塑料袋里掏出一盒香,又找了找发现没买蜡烛,便作罢了。
叶和泽燃了三支香,递给韩染,韩染双手接过,退后两步竭诚地拜了三拜,然后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将香插入香炉里,心情沉重地叫道:“徐兰妈妈。”这是他小时候戏外对徐兰的称呼,两人在戏里演的母子,戏外相处亦如母子一般。
叶和泽从旁边搬来一个铁桶,是烧纸用的,将准备好的一叠纸钱分给韩染一些,自己一言不发地看着暗黄色的纸被燃尽,火苗一点一点往上蹿,被烟熏了眼,便挪开了一些说道:“大嫂很喜欢你,她和大哥一直没孩子,那时候我也大了,她演戏的那段时间,是真的把你当儿子,回到家也会给我讲你在片场的事情,所以我在相亲之前就知道你。”
韩染撕开一张纸钱,放进火桶里,看着它焦黑燃尽,嘴唇抖了抖问道:“她是怎么去的?”
叶和泽找来一根木棍,捅了捅让里头烧的更均匀些,才抬头看了一眼墓碑上的照片,说:“抑郁症自杀,我没有发现,大哥发现了却……,”他说到一半,忽然顿了顿,接着道“却因为别的事没有及时带她去治疗,等意识到严重性的时候,大嫂已经躺在浴缸里割了自己的动脉,救不回来了。”
韩染心里难过,低垂着头没有说话。他那时候年纪太小,拍完那部戏之后状态不好,再加上突逢变故,就没再和圈里的人接触,以至于连着她什么时候去世的都不知道。抬头看了看墓碑上的年月,差不多是他父亲出意外之后的事。
叶和泽烧完了手里的纸钱,起身拜了拜,对徐兰的墓碑说:“大嫂,我结婚了,和小太阳花,我带他来看看你。”
韩染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只觉得胸口发闷。
叶和泽静默了三分钟,随后叹了口气,牵着韩染的手站起了身说:“走吧,该回家了。”
韩染任由他牵着走,走了几步回头看了徐兰的墓地一眼,更是百味杂陈,既感到人生无常,又感叹缘分的奇妙。
坐在车里的时候,叶和泽突然说:“今天带你来主要是想和你道歉,之前的事情是我的错,但对于你冒着生命危险救人的事情,我很生气。”
韩染下意识地想认怂,却忍住了。
墓园外的停车场里只有他们这一辆车,叶和泽打开车窗,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说:“我非常不喜欢家人有任何意外,我剩下的亲人不多了。”
韩染听着,他感到了叶和泽内心深处的孤独,目光坚定地与叶和泽对视说:“没事的,以后的路,我会陪你走完。”
墓园门口新栽了两棵树苗,周围光秃秃地只有那两棵树相互依偎着,像是两个在孤单中携手的人一样。
叶和泽看着他忽然笑了,说:“韩先生,很幸运能与你组成家庭。”一开始也许只是因为寂寞,因为遇到韩染的时机正好是他一无所有却渴慕温暖的时候,而这个人也总能让自己想起过去的美好,可后来就有些不同了,有韩染的地方总有家的温暖,他似乎心动了。
韩染也笑了起来,他夺过叶和泽手里的烟,吸了一口说:“叶先生,漫漫人生路,你还能发现许多我的优点!”也会爱上我,这后半句话韩染在心里默默补充。
叶和泽看他得意的样子,弯下腰就着他的手指吸烟,缓缓吐出烟圈道:“拭目以待。”
第三十六章 (捉虫)
自那以后, 两人关系亲密了很多,韩染也多了些安全感, 叶和泽这一片天边的云总算是变成了一个风筝,那线握在他的手里, 总有一天会落在地上。
剧组那边开工的消息是在韩染回家的第三天来的, 经过多方的努力, 新的投资人已经注资, 而韩染如愿出演男主角尉迟信,一个架空王朝的五皇子,剧本里写他生的剑眉星目气质不凡,博闻多见且是个极具人格魅力的人, 他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萧妃所生,却因为非长非嫡而错失太子之位, 一直被太子一党作为眼中钉肉中刺, 多次谋害未果,却尉迟信在一次逃亡的过程中冲撞了女主所乘坐的马车,与女主角柳舜英相识。柳舜英是从金州来京城投亲的,在受到惊吓后, 毅然让人调转方向,车队在岔路口分开, 引走了要杀尉迟信的人,救了他一命, 两人就此相识,之后又在一次次危难之中相近, 终而相爱,大结局就是尉迟信登基,封柳舜英为皇贵妃,宫中后位空缺,独宠她一人。
因着是重新开机,开机仪式走了走形式,拜了神,所有主创人员和演员一起吃顿饭,这部戏就这么重新开始了。在饭桌上的时候,韩染见到了顶替他演男二号的演员,也是圈里一个老透明,样貌实力都挺好,就是没有大火的命。看到他,韩染多少有点惺惺相惜,那人也刚好扭过脸跟韩染打招呼,两人相视一笑,递出了自己友好的橄榄枝。
饭桌上除了剧组的人,还有新的投资人也在场,年纪不多,造型杀马特,说的一口醋溜普通话,一听就是煤二代。
马宏斌一双色眼在女演员身上溜了一圈,手脚还算本分,拿着白酒当水喝,喝的高兴就吹起了牛皮,刹都刹不住。
吴梦涵坐在韩染右手边,轻轻扯了扯韩染的衣角。韩染低头看了一眼,又不经意间看到马宏斌那眼神,瞬间就懂了,然后找了个借口出了包厢。站在门口等着,吴梦涵没几分钟也溜了出来,见着韩染第一句话就是:“可给我恶心坏了。”
韩染听完就笑了,看了看包间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就带着人往外走,到了大门外,找了个拐角处,韩染掏出一支烟递给吴梦涵。
吴梦涵点着烟,一边抽一边埋汰马宏斌说:“看他脖子上那大粗链子,摆明在说我有钱,快来抢。”
韩染蹲着抽烟,只笑不说话。
吴梦涵忽然八卦地笑了起来说:“唉,你知道吗,这个马宏斌其实不是真的投资人。”
韩染倒是没听说这个,皱着眉头看她。
吴梦涵说:“我也是那天无意中听我经纪人说的,真正掏钱的那人势力挺大,不方便出面,这个马宏斌和他爸,顶多是别人的马仔。”
韩染听罢,笑了起来,开玩笑说:“怪不得你不怵他,得了,抽完就赶紧回去,就算是个挂名的也不好得罪。”韩染把抽了一半的烟,捻灭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吴梦涵狠狠吸了一口,慢悠悠地说:“也对,你先回去,我马上就来。”
韩染点点头,转身先回了包厢。
叶和泽在办公室里听方净言的报告,越听眉头蹙的越紧。
“洪易让煤老板的儿子开了一家影视投资公司?”叶和泽问道。
方净言点点头,双手捧着文件夹又看了一眼才说:“是的,调查发现,那家影视公司目前还只是个皮包公司,但是已经投了一部电视剧,合作方是凯瑞斯的刘筝。”
叶和泽听完,陷入了沉思之中。洪易亏空信达集团资产上亿元,如果不是他按住了象归山那块地,怕是整体核算下来超过十亿了。这么多钱,洪易拿着肯定烧手,需要在股市或者其他行业里洗一洗才能拿来花,影视行业确实也是个好的选择,就是全赔了对于洪易来说无所谓。
方净言心里也骇然,这事实在太巧了,洪易好死不死投资的是韩染出演的电视剧,他有些期待叶和泽会怎么做。
叶和泽食指在桌面敲了敲,突然问道:“那个青年人才发展计划进行的怎么样?”
方净言有条不紊地汇报道:“已经在各大院校开展招聘讲座了,根据计划,第一批会在下个月进入信达集团实习,人事那边已经把岗位空缺和考核办法做了详细的计划,计划书我待会发到您邮箱里。”
叶和泽点点头对方净言说:“洪易那边继续盯着,还有叶显仁那边也找人盯紧了,现在我们手头能用的人还太少,等这些学生进来以后,挑几个能干的专项培养……”他说着,抬头看了方净言一眼问道:“洪易投资的是不是韩染主演的那部?”
方净言心想总算是问了,这才说:“对,就是那部,根据他们签的合同,投资是七千三百万元人民币,但是根据我们调查,实际投资只有不到四千万人民币。”
叶和泽想了想,笑着说道:“先放着,让他拍,你记得收集好证据就行。”
方净言稍稍有些失望,但也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表示会照办。
汇报完工作,叶和泽让方净言先出去,自己一个人卸了眼镜,站在落地窗前眺望远方。
叶友萧的身体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象归山的事情他和叶友萧说过,叶友萧也没什么表示,只说在他活着的时候先别动那几人。
关于这一点,叶和泽也没咬着不放,只是自动理解为,以后有机会,洪易叶显仁之流就可以拔起了。
下午的时候,叶和泽抽空去了一趟医院,童雅舒正坐在病床边磨指甲,叶友萧瘦的已经凹下去的脸颊一动一动地像是在说话。
叶和泽敲门进去,童雅舒站起来,笑着说:“小泽来了。”
叶和泽客气地点点头,见叶友萧躺在床上挣扎着要坐起来便说:“就是顺路过来看看你,等会就要走了。”
叶友萧病了却倔的要命,最后还是在护工跟叶和泽的搀扶下坐了起来,后背垫着两个枕头,他指了指童雅舒和护工说:“我有话要跟小泽说。”
26/70 首页 上一页 24 25 26 27 28 2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