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香不解,“你这长随,又要作什么幺蛾子,我们马车里有鸡肉块和干蘑菇,自会煮了饱腹。”说着她去了一旁将手中几根柴火放下。
公主殿下乃千金之躯,怎能吃那些不知名的食物,再说,万一主子吃不惯那粗人吃的闹了肚子可怎么办?
法思齐将手中的石块放在地面上,用剑朝地上画了几个圈,众人也没看清她究竟事怎么做的,原本草地上的草便干净了一块,法思齐又不紧不慢的将石块怼出了简易灶来,“不吃拉倒,再说,现在我是长随,你可是小厮。”小厮是跑腿的,长随却是主子的心腹。
梅花倒是没忍住,向来一脸正经的她也笑了一声,她能言善辩的竹香妹妹啊,这是遇上天敌了啊。
竹香一口气被噎进了肚子里,不理法思齐,自顾生起火来。
芃姬见了也是没忍住笑了,全然忘了之前想起的不快。她这四大丫鬟里头啊,就这竹香娇俏活泼了些,有时候连她的话都是要顶上两句的。现下被这长随怼的吃了闷亏,真真是少见。
带出的人也少,法一便站起身拿了那些食材看了看,打算自己来掌厨。刘春熙与芃姬见了也坐不住,起身来看法一怎么做。
鸡块是用盐巴腌过的,香菇是晒干的,水是从驿站出来便绑在马车上水袋中的,边上还有些调料。
法思齐与法一可跟这些京州长大的人不一样,她们在族中,也是时常一大群人坐在院子里就地做饭,一边饮酒一边吃肉的。
见着就带了点这食材,法思齐立马自告奋勇的,说是要去找点新鲜的来,还让法一将火烧的旺旺的,香菇鸡汤赶紧熟了,待她带回新鲜的时可以立马下锅。
法一笑着应了。除刘春熙外几人对法思齐这长随对自家主人不像奴才的作风,倒似两个好兄弟一般,都是见怪不怪了。这法思齐对着芃姬都没半点奴才的样子,更别说驸马爷对着这长随也不像对一个奴才那般了。
特别是芃姬,她也猜到了,这法思齐应当就是法牢酒家族中一员。
香菇煮开了那香味飘散在小树林里,芃姬还真觉得自己饿了。她打量着法一的动作,那下菜搅拌撒调料的样子就不像是个新人,她想到这人曾经亲手做过鳕鱼汤给她喝,当日的另外几道菜味道也尚可,怕是这人从前在家中便是会下厨的一把好手。
她对法牢酒背后的那个家族,也是自己母妃的家族,更加好奇了。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家族能养出几个这样的人来。个个都是不拘小节的,洒脱得很。
她就站在一旁看着法一煮这鸡汤,竟也一点也不觉得无趣,待梅花与竹香见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一边待着去后,芃姬还在看。待春熙站的久了觉得腿脚要麻了忍不住坐地上去了,芃姬依旧在看。
她看着在火边汗流不止的法一,下意识便从怀中掏出了手帕,上前帮她拭汗。
法一侧头就给了芃姬一个大大的笑脸,声音却是满满温柔的要溺死人,“谢谢殿下,殿下真好。”
剩余三人:……捂眼,没脸看。
秀恩爱能不能躲着点,这还有三个单身狗在呢。
哦,不对,再加上那不远处用手中野菜挡脸的法思齐,应当是四个人。
“大人,您可含蓄点吧。”
芃姬像是一语被喊醒,收回了帕子往后退了一步,“驸马辛苦了。”
法一瞪了那没眼力见的法思齐一眼,又转而笑眯眯的看着芃姬,“不辛苦,替殿下做吃食,臣一点都不累。” 法思齐已经走了过来,将她用绳子绑起的野菜递给法一:“大人,您还是先做好了填饱了肚皮再腻歪吧。”
芃姬脸一红,眼神望向别处,却正好见着了那在看好戏的春熙,这下不知道该把视线放哪儿了,干脆咳了两声缓解缓解自己的尴尬,便离那铁锅远了点。
法一瞪着法思齐:你是看不见我的殿下脸皮薄是吧,这就是你单身的原因。
她接过那绿油油的野菜,用力问了一句,“就这点本事?就弄了点小野菜?”
法思齐笑得两颗白亮亮的大门牙都露出来了,“哪儿能啊,大人瞧这儿。”说着法思齐从她腰后别着的白色袋子拿在手上,将收口绳子解开,露出里头的土黄色脑袋,正是一只闭着眼不动弹的野兔子。
竹香见了却是有兴趣的很,一想到刚才这人怼了自己,便转了话头,“哟,你这长随不会是将这小兔子残忍的杀害了吧?”她那一脸你是禽兽的表情看着法思齐。
她当然不是为这小兔子怜惜了,相反这种土黄色的兔子一般是野生的才有这毛色,肉质鲜美,炒出来的肉香味够她咽口水了,以前她跟着芃姬去狩猎时吃过,那滋味,啧啧。
但她好不容易逮着了机会,可不得出来刺刺这长随。
那法思齐却还是亮着她两颗大门牙,“哪儿能啊,我只是灌醉了她,这点残忍之事,还是得大人来。”说着她将野兔子递给法一。
法一赶忙看向芃姬,我不是,我没有,我很善良。
谁知芃姬现在正恼自己刚才不听话的手去给她擦汗了,哪儿还会再看她。
见对方看都不看自己,法一就知道肯定是殿下误会自己,这个法思齐,当真是一点都不聪慧。
她将手中的野菜放置一旁的棉布上,用力的接过那兔子,咬牙切齿的说了句,“就是只兔子,够谁吃的。”
法思齐那两颗大白牙就没藏起来过,她又往后一摸,摸出一个竹编小篓,那小篓子好似刻意做的,还能里外收放。她将扁扁的竹篓子打开,“思齐知道大人现在忌口,只能吃点鱼肉,您看,我给您准备好了呢。”
她那一副要人夸的样子,当真是将法一气着了。
她想要竹香再出来泼泼凉水,却见那原本还气法思齐的竹香,现下竟然有一点佩服的看着法思齐,她只能转而去看梅花和春熙,结果梅花和春熙也一脸欣赏的表情,法一一口老气堵在胸口。
这些孤陋寡闻的,难道不知她仕女族族人天生便要满山找草找叶子酿酒,这些都是必会的小事情吗?
法一求救似的看向芃姬,奢望她的殿下能贴心的替她训训这个人,或是来给她缓缓尴尬也行。
却见,她的殿下,竟也一脸这个是人才的眼光看着法思齐。
法一脑子里就出现了一排小字:法牢酒,卒,享年二十一。
早知道殿下会用这般的目光注视,去找食的事就该自己去。
不行,她得找补回来,她又看了竹香一眼,突然转了语气,相当和善的开口,“思齐啊。”
法思齐一脸天真的诶了一声。
法一将那鱼拿过来,将手中的东西都放在地上的干净棉布上,手上开始将锅中的汤给盛进大碗里,“你家大人我,觉得你整日里风里来雨里去的也不容易,一把年纪了也没个着落,不然我去替你说说,将你跟这善良美丽的竹香姑娘定个亲事?”
法思齐拧着眉将自己的大白牙收起来,往后退了一步,又看了竹香一眼,又退了一大步,“大人,思齐知错了。”
刚还在心里对她有点改观的竹香顿时跳起来,她踱步到法思齐边上,手伸的贼快,一下便掐住了法思齐的耳朵,把法思齐痛的一个劲的跑,竹香就是不松手,手上的劲反而还大了,跟着她跑来跑去的。
直到跑出了几人的视线,还都能听见竹香在喊着,“你这癞蛤/蟆还敢嫌弃我。”
法一这才一脸得意的去将装水的几个水袋都拿过来,开始处理鱼。那鱼是事先杀好的,应当是法思齐在河边冲过了,倒也不血腥。
只是那法思齐是真杀不了兔子,便完整的给抱回来了,法一便想着不要芃姬见着这血腥的样子,更何况自己在芃姬面前动手杀兔子,扒皮剁肉……这也太有损形象了,她便将那兔子提起,递给梅花。
“这么个活物,我是真不忍心啊,要不,梅花姑娘,就有劳你……”法一话不说满,梅花也知晓她的意思,直接大大方方的接过兔子。
“奴才这便去河边处理好。”
法一倒是欣赏的看了一眼这梅花,几人为了掩人耳目都是带着假身份的,可只有她是这般快就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的。
那刘春熙在芃姬与法一的身上来回看了几眼,便起身主动说着:“我来帮帮梅花姑娘吧。”
法一听了,心下果然,除了这梅花,还真是没有谁是进入了新身份的。按照新身份来说,这梅花现在是小厮打扮,怎还能喊姑娘呢?
待这两人不见了身影,法一便将鱼反复清洗起来,她见终于只剩下二人了,便对着那不看她的芃姬说了声:“弟弟,哥哥我出汗了,替哥哥擦擦汗。”
芃姬:……
她不可置信的转头看着法一,一字一句的问:“驸马刚才喊本宫什么?”弟弟?是她听见的这样吗?
法一手下摆弄鱼的动作慢下来,视线一动不动紧紧盯在芃姬的脸上,“弟弟啊,殿下忘了,咱们现在是去探亲的兄弟,可不能穿帮了。”
芃姬一愣,还真是,也不知道梅花是怎么定的身份。
她因着几位王爷向来是对兄长二字不太有好感,这要她喊一声兄长,还真有些喊不出。
她干脆不为难自己,转了视线不打算理这人,她可不能老是陪着这人闹。
可法一岂是那等好说话的人,她见芃姬不理自己,偏是要逗逗她,“二弟,兄长我受了伤,要是汗流到伤口处,怕是要加重的。”她就不信,她就半点不心疼自己。虽然那伤的痛感对她来说可以忽略不计,但能借个话柄,何乐不为呢。
芃姬这才记起,这人身上还伤着,这一路也不见她喊个痛还以为好的差不多了呢,她起身走到法一边上,“本宫总也不能替你擦身上的汗,要是痛了便过去坐着,待竹香回来了,让她试试。”
法一便低下头,还有些羞的说:“殿下要是愿意,也是可以的。”
待芃姬反应过来这人指的是替她擦身子时,她脸一下红了起来,嗔道:“不许在外头胡闹。”
法一这下脑袋低的更下了,“殿下是说,在里头便可以?”
“法牢酒。”芃姬羞恼的喊了句。
这下法一满足了,能听到这般的语气,她抬起头,看见红了脸的芃姬,不忍心再逗她,“好了好了,臣不说了,那殿下再替臣擦擦汗可好?”
她带着讨好的语气问,额上确实是又热出了不少汗。
许是两人现下的气氛好极了,芃姬便也掏出帕子,替法一擦了一下,帕子刚擦完一边额头,便听见法思齐的求饶声传回来,惊的芃姬一下便收回了帕子,坐回了原位,假装着在看另一端的小树。
法一瞪着那终于摆脱了竹香的法思齐,像是要将她瞪出个洞来。
偏生那人还敢咧着嘴笑眯眯的喊她,法一深呼吸面带笑容,艰难的朝着法思齐露了个难看的笑容,便抓紧开始炒菜。
再气也不能饿着她的殿下,哼,这笔账往后再算。
第39章
掌厨这个东西, 只要前期东西都准备好了, 火烧的旺旺的, 那就是三两下的功夫就出锅了。
香菇鸡汤、爆炒兔子肉、香煎鱼、清炒野青菜,在下了一把法思齐带来的硬面,草地上一方小小的木几面上就摆放着这几个菜。
荒郊野外,也就没什么主仆不同桌的规矩了,芃姬准了大家一块吃。
芃姬是吃过法一下厨做的菜,味道很好,比之宫中的御厨也怕是只差了点卖相精致。更何况在这靠树遮阳的条件下, 还能吃上这些, 已是相当难得了。
毕竟没有谁会出远门的时候带上一个厨子,以往都是竹香用点干货泡发了再煮汤, 即便是有食材, 竹香的手艺也是平平。
“大人的手艺还是这么好。”法思齐享受的吃了一筷子面条,感叹了句。
要说最为惊叹的还是刘春熙, 她对于靠着科举起家的廷尉,以往都只是听从京州路过僻州的同僚说起过,无非就是判案如神,手段狠厉, 不苟言笑,是把硬骨头之类的。
可是现在,她是真改观了,哪怕已经坐上高位,还愿意亲自下厨煮汤, 总归是个温柔的人。
殿下无论大业成不成,有个外面狠厉,内里温柔的人总归不是坏事。
她怕的是,这个人会不会就此成为殿下的软肋,又或者这个人心中究竟有没有完全的将殿下驾临一切之上。
之前她问芃姬为何不能选法一作为心中的人选,便是在试探。
她是芃姬为数不多称得上有些交情的人,同样,芃姬也是她的为数不多,她将自己一家子的荣辱性命放在了芃姬手上。
她是决计要保证进一步大成,退一步也该安全无虞。
如若殿下真的看重她,而法一也同样愿意将一切交给殿下,那便是她最想要看到的。
刘春熙也矛盾的很,她想要芃姬幸福,又不敢去冒险。
但是现在,她喝了一碗法一煮的鸡汤,她愿意给法一一个机会。
“驸马爷的手艺,下官真是三生有幸,竟能亲口尝到。这口鸡汤,简直打翻了下官前二十年喝过的汤。”
竹香与梅花也妥妥点头,她们驸马爷的手艺真是太好了。这鸡汤好喝,这兔子肉好吃,要是驸马爷不天天跟殿下作妖的话,那简直就是完美。
芃姬瞧着这几人,尤其是连刘春熙,都捧了法一,那她要不要也说上几句?
她还没下决定呢,就听见那正主说了句,“只要殿下爱吃就行。”
其余四人:……我的耳朵聋了,我听不见,这个人在说什么。
好了芃姬不打算夸她了,怕现在给她夸的上了天,没有了本性,到了泉州狠厉的廷尉回不来,就靠这弱驸马查案,怕是天晋史上又得多一个冤案。
没有得到回应,法一倒是丝毫不觉,只因她看的真真的,殿下的筷子就没停下来过,用膳的速度都比往常快了一点点。
这就是最好的褒奖,她也只想殿下能多吃一点,还有她的若姐儿。
“诶。”法一突然叹了口气。
几人都看向她,只法思齐问出了声,“大人怎的了?”
“我想我的乖乖女了,我的若姐儿啊,也不知有没有多吃点肉。”
竹香与梅花均是一愣,心里五味杂陈的,这话真是又糙又真。
若小姐固然乖巧,可驸马爷毕竟是继父,平日里能不苛责便是正常了,可驸马爷却是爱护有加,比之许多在家中不苟言笑的亲父亲都要好上许多,现下出门办差事,都惦记着小主子有没有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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