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春潮鼓捣着自己起了皱的衬衫,漫不经心地回答:“回书吧啊,都要离婚了,总不能一直在这叨扰你。”
方明执极慢地抬起头,从解春潮的角度根本看不见他眼睛里的阴影,他的声音却很平和:“谁说我们要离婚了?”
解春潮停下手里的动作,偏头看他:“你不是说我陪你参加宴会,然后就可以考虑离婚吗?”
方明执从床上走下来,像是某种安静的猫科动物:“我考虑过了,我觉得不行。”
解春潮抿直了嘴巴,困惑地看向他:“我说过,我们的婚姻就是个误会,你怎么能容忍自己的人生有这种败笔……”他没能说完,就被方明执捂住了后面的话。
方明执一手压在他的嘴上,一手揽着他的腰,一路向后,几乎把他推在了墙上,不论是身高还是气势都自上而下地将他欺压。
方明执露出了猎豹似的优雅凶狠,低声问他:“明执,你在哪?明执,你什么时候来救我?明执,你还在不在?昨天晚上你整夜整夜地问我这些问题的时候,怎么不说,我们的婚姻是误会,是败笔?”
解春潮听着这些话,心里一阵发凉,但依旧故作镇静地去推方明执的手,没推动,只好又无奈地问:“不过是生病说的胡话,你不用放在心上。如果现在你不肯离婚,到底要怎样你才同意?”
解春潮和方明执对峙了一会儿,被他的目光压得低下了头,也就错过了他眼中一瞬间的狼狈,他听见他说:“你搬回来住……”
解春潮一听就打断了他:“不可能。”他好不容易从这个金笼子里迈出去哪有退回来的道理,直接而生硬地说:“没必要。”
方明执松开他,眼睛里尽是困惑:“你这么讨厌我?为什么不早说?”
解春潮反唇相讥:“这话不应该我问你吗?”
方明执拧着眉头问:“你有其他喜欢的人了?”
解春潮冷冷一笑:“有的话,就可以离婚吗?”
方明执后退了半步,他十指插进头发里猛地向后一拢,指着卧室的大门:“那你走,滚!有多远滚多远!”
解春潮捞起沙发上的外套,冷哼一声:“早这么拎得清不就得了?”说完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听着解春潮下楼的脚步声,方明执一拳挥在了贴着水晶拼图的墙壁上,温热的血液顺着拼图的缝隙蜿蜒而下,在墙壁上留下一道红痕。
他深吸了一口气,拿起床头柜上的电话,声音平和冷静:“春潮刚才下楼了,他要回市里,让老张送他。换个得力些的人跟着他,对他的事要跟得更细。”他稍微停顿了一下又说:“还有,拿件大衣给他。”
作者有话要说:小方:又谈崩了T皿T
第17章
早上八点一过,罗心扬就大着嗓门从书吧门口冲进来了:“学长!学长!你在里头呢吗?”
解春潮刚从沙发里爬起来没一会儿,嘴里还含着一嘴牙膏泡,嘟嘟囔囔地探着头朝楼下说:“楼上呢。”
罗心扬又两步三蹬地沿着楼梯跑上来,把手里提着的包子放在桌子上,兴冲冲地问:“学长,你看见热搜了吗?”
解春潮揪了揪满头缠在一起的卷毛,茫然地问:“什么热搜?”
罗心扬掏出手机来,点开应用划拉了几下,指给解春潮看:“学长,你昨天去了宝华的晚宴是吗?你和方公子的合影,已经是‘沸’字头的了。”
“哦。”解春潮漠不关心地移开目光,接着刷牙。
罗心扬不甘心地把手机往解春潮眼前怼:“学长你看看嘛,大家啊都夸你。”
解春潮漱掉嘴里的泡沫,一边用毛巾擦着脸一边呲牙咧嘴地说:“夸什么呢?一具好皮囊?”
“学长这不对自己的优势有谱的很,还非要别人说出来。”罗心扬笑嘻嘻地说着,捧着手机在他肩膀上撞了一下。
解春潮烧了一宿,实际上乏力得很,被他这一撞,一个趔趄差点栽进洗手池子里。
罗心扬吓了一跳:“学长你怎么了?”
解春潮撇嘴笑着说:“能怎么了?可能美貌上头了。”
罗心扬看他只是脸色有些差,但是精神还不错,略略放下心来:“吃早点吗?我买包子和豆腐脑来了。”
解春潮挺饿了,把手擦干了就捏起一只素包子,和罗心扬头碰头地吃了起来。
罗心扬吭哧吭哧吃着包子,嘴里也不闲着:“学长,这周末你有空吗?”
解春潮连问都不问,直接拒绝:“不去。”
罗心扬被包子噎了一下,敲了敲胸口:“不是,你都不问问我要干嘛吗?”
解春潮撇开豆腐脑上的香菜,舀了一勺咽了才说:“周日我想睡觉。”
罗心扬放下手里的包子,扯住解春潮的袖子:“学长,我们社团有个好厉害的校友最近回国了,社团给她组织了一个小聚会,就是上次我去剧院捧场的那个学姐主持的。要是我能带你去,肯定也会被邀请。”说着他摇了摇解春潮的袖子:“学长,我追那个学姐好久了……你帮帮我好不好?”
解春潮这辈子本来耳根子比上辈子硬得多,唯独对这个暖烘烘的小学弟冷淡不了。可能就是因为罗心扬像是方明执的反面:赤诚、活泼又单纯。
解春潮把自己的袖子从罗心扬手里扯出来:“什么活动?”
罗心扬听见他松了口,一双眼睛都亮了起来:“远足!”
解春潮听见这俩字儿都累,叹息着说:“大冬天远足,有病?”
罗心扬匆忙解释:“也不是多远,就京郊。而且是开车过去,只是要爬千八山,大概就两公里多,然后晚上住在山上……观星。”他看着解春潮的脸色,声音越来越小。
解春潮挑着眉毛问:“住帐篷?”
罗心扬点点头。
解春潮真的理解不了现在的小孩儿为什么要用这种形式庆祝杰出校友返校,在眉间挠了挠:“咳,大冬天的看星星,那天晚上有流星雨?”
罗心扬摇摇头:“据说那个校友喜欢看星星,然后学姐就说在星空下点篝火叙旧什么的特别有气氛。”
解春潮叹息了一声:“我周末还想……”
罗心扬立即高声打断他:“学长!我跟你说,最近有一个人也在追学姐,那个人也想跟着去远足,要是我去不了就他去的话,那我不就……”他又开始摇解春潮的袖子:“学长,你忍心看我被家里逼着去相亲?你不忍心!你不忍心!对吧?”
解春潮被他磨得一个头两个大,胡乱点点头:“走走走,到点开门了。”
罗心扬雀跃起来:“学长,答应我了是吗?”
解春潮郁闷地点头:“嗯。”
罗心扬又兴冲冲地问:“你住的地方找好了吗?你搬地方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帮你。”
解春潮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个住的地方,轻轻“啊”了一声:“还没。”
罗心扬翻出手机来说:“哎那正好,我有个同学一直在附件租房子,大四他出去实习准备把租退了。学长要是要求不高,可以今天过去看看?”
解春潮对物质生活本来就有一搭没一搭,虽然经常遭受身体的抗议,但也从来不长记性。要不是书吧最近地方挤了,他能在书吧猫一冬。所以他有个地方安身就行了,那里谈得上高要求。
“附近?有多近?”解春潮问。
罗心扬把手机亮给他:“就这个小区,我原先也去他家里吃过饭。地方旧是久了点,但是是单位宿舍,物业和治安都过得去。一室两厅,独立厨卫,设施也还挺全的。”
解春潮一看地址,的确离着很近,还在他爸妈家的反方向。
他直接说:“就这儿吧,跟你同学说下,看我什么时候去和房东把合同签了。”
罗心扬能帮上他的忙,心里喜滋滋的,高兴地答应了一声就下楼准备书吧营业了。
解春潮在楼上按照最近的客人反馈买了几批新书,手机就响起来了,是解父的短讯:中午有空吗?中午带明执回家吃饭吧,我和你妈给你们炸带鱼。
解春潮还没跟父母说过和方明执分居的事,一时有些慌乱,但冷静下来一想:这种事方明执十有八九是没空的,何况他俩今早才不欢而散,方明执那种人,有空也要没空的。
解春潮形式化地给方明执发了条讯息:我爸喊咱俩回家吃饭,你没空就算了。
没想到大概也就十秒钟,方明执就回复了:几点?我去接你。
解春潮犹豫了一下,回复:你忙的话不用勉强,我爸妈也就客气问问。
方明执又回了一条:几点。
解春潮叹了口气,怕要是不让方明执去,他会自己跑到家里把事情捅出来,只能回复:十一点。
等了一会儿,对方没再回复了,解春潮莫名其妙:什么玩意儿?有没有点礼貌?
但是想想对方是方明执,解春潮就释怀了,估计他又日理万机去了。
他当然看不见短讯另一端的方明执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边,定定地看着手机上短短的短讯列表,来回摩挲着那平平整整又客气疏离的三句话。
他的办公室向阳,细棱的百叶窗把阳光割得均匀,也模糊了方明执脸上罕见的一缕鲜活。
第18章
书吧一般上午客人不多,解春潮就找了个角落开始列搬家要买的东西。本来觉得没什么要买的,但是这么坐下来一盘算,他重生以来的这段日子实在也是过得太糙,基本也就是勉强维持生存的水平。要是说在书吧过渡还说得过去,要是真有个正式落脚的居所,以后离了婚还可能要长期住。他自己无所谓,但是总得装个样子,要是解云涛和爸妈过来看他过得太敷衍,免不得又是一场波澜。
解春潮的未发货订单叠到二十七个的时候,方明执推门进来了。他像是特地换了一身休闲装,窄领的墨绿大衣里面穿着一件浅灰色的连帽衫。没有平时那种锐利冷然,多出来一些平和的少年气,也就不像是往日那样惹人注目。
要是换成上一世,解春潮会觉得他是特地为了陪自己回家穿成这样的。但是现在他完全看清了方明执的面目,他很清楚方明执是在扮演一个微服私访的神仙女婿。不是说方明执认为这样会博得二老或者解春潮的欢心,而是他单纯觉得这样的做法优于端着架子居高临下,至于为什么优于,他不明白也不关心。这只是他面具的一部分,与生俱来。
解春潮把平板锁了屏,嘴里还叼着一袋酸奶,含含糊糊地说:“唔,来了。”
方明执看见他嘴上挂着的凉酸奶,张了张嘴正准备说什么,解春潮就用力一捏袋子把剩下的小半袋酸奶全挤到了嘴里,随手把空包装扔到了垃圾桶里:“走吧。”他似乎都懒得多看方明执一眼,拿起搭在椅背上的羽绒服就往外走。
停在门口的迈巴赫没有熄火,解春潮直接拉开后门上去了。
方明执在驾驶室门口站了三秒,又绕到后面拉开门,对里面的解春潮说:“坐到前面去。”
解春潮仰着头看他:“为什么?”
方明执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了看远处,呼出一团温热的白汽,“砰”地又把后门关上了。
解春潮满头雾水地等不到一个解释,就拿出手机继续网购。
“我还没跟我爸妈说咱俩要离婚的事儿,你先兜着点,等到办手续的时候咱们再说。”解春潮还在手机上检查着购物清单,漫不经心地叮嘱着。
方明执就像没听见一样一声不吭,后头响起来一片鸣笛,他才发现前面的指示灯已经由红变绿,下意识地猛点了一下油门。这车难得被这么粗鲁地对待一回,滑出去得有些急。
解春潮发觉他开车开得有些心不在焉,抬头看了眼后视镜,才发现方明执眼睛里尽是血丝,眼底下的乌青也还没消。一般人精神不好大约会显得憔悴老迈,但方明执精神头弱了,外头罩的那层硬壳难免有些破碎,露出他这个年龄应有的乖觉柔嫩来。
毕竟方明执昨晚大概率是因为他没休息好,解春潮心里就微微有些愧疚,他声音放轻了:“要不我来开车吧?”
方明执这才像是回过神来,微微皱了皱眉,那一星半点的脆弱就消失了,他口气很平淡地回答:“不用,就快到了。”
解春潮看方明执状态不太对,也没再看手机上的购物软件,跟他没话找话:“心扬今天给我看了昨天晚宴的新闻,方公子很上相啊。”
方明执变了个道,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哦?昨天晚上还有人比春潮更得风头?”
解春潮根本没看那新闻,不过就随口一说,听见方明执这么说,就有些尴尬,看向窗外说:“我不过是陪你去,跟你西装上的玫瑰花没什么区别。”
自打重生回来,解春潮早就放弃了和任何人虚与委蛇,包括方明执在内,这话本就是解春潮的真心话,没有带任何攻击的意味在里面。
方明执却不由攥紧了方向盘,终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忿忿然穿插在了他的平静之中:“媒体也好,消费者也好,但凡是个长眼睛的,大抵都在追逐你的身影。所有的镜头都对准你,你还觉得自己是朵玫瑰花?”
解春潮有些摸不清他不满意的地方在哪,想想也不是很在意,就顺着他的话说:“我不是玫瑰花,我是昨晚的焦点,媒体的宠儿。请好好开车吧方公子。”话里头的敷衍简直呼之欲出。
方明执没再接话,嘴巴抿成了一条线。
解春潮觉得自己跟方明执根本就没在一个频道上,本来看他精神不大好想跟他说说话,可是既然强行聊天的效果这么差,那也就别白费劲了。
两人一路沉默到了解春潮爸妈家。
小区里已经比过年的时候热闹多了,正赶上中午下班的时间,车位还有点紧张。俩人在附近兜了几圈才找到一个停车的地方。
解春潮家在十九楼,他带着方明执拐进了单元门,俩人一言不发地等电梯。
“噢哟,这不春潮,好长时间不见,怎么瘦了这么些呀?”说话的是十一楼的王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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