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春潮不想讨论这个了,摸了摸肚子说:“哥哥,饿了。”
解云涛的表情一下多云转晴,乐呵呵地问:“我们家的小小宝贝儿想吃什么了?”
解春潮被他肉麻得打了个激灵:“收收德行吧解云涛,我想吃西红柿炒鸡蛋。”
解云涛继承了解爸爸的手艺,其实挺会做饭的,一会儿就给解春潮端过来一小桌菜,一碟西红柿炒鸡蛋,一碟醋溜洋白菜,一小碗豌豆虾仁,米
饭也蒸得熟烂。
原先在家的时候,解家父母工作忙,解春潮都是解云涛管着。解云涛虽然宠解春潮,但他规矩多,吃饭的时候要坐正,不能看书看电视,嚼东西不能吧嗒嘴。
解春潮在别的地方没形没状,当着解云涛还是得保持基本规范。所以解云涛端着菜过来的时候,他习惯性地想坐正。
解云涛朝他扫了扫手:“靠着靠着,怎么舒服怎么待着。”
解春潮还是坐正了,撇撇嘴说:“怎么对这小崽子跟对我差这么多?你看你这心偏的。”
解云涛坐在一边,神情认真得让解春潮有些心酸:“祖宗,只要你别伤着你自己,你哥怎么地都由着你。你要星星月亮你哥都给你摘,成吗?”
解春潮眼睛酸得不敢看他,还故意笑着说:“什么祖宗哥哥的,你这辈分,乱七八糟。”
解春潮没吃的时候挺饿的,吃了没两口又好像饱了。
解云涛在一边跟他一起吃,吃两口就看看他:“怎么了?你以前不是挺喜欢我做的饭的吗?”
解春潮摇摇头:“不是不喜欢吃,就是胃里有点顶得慌。”
解云涛一听就急了,放下碗蹲在他跟前:“怎么回事儿啊?难受得厉害吗?”
解春潮摇摇头:“不厉害,之前我去看的医生说这是正常的,大部分人都比我反应严重,这个小东西还是很乖的。可能是刚才酸奶喝多了。”说完又夹了一块鸡蛋在碗里,慢悠悠地吃。
解云涛哪儿还吃得下,看他吃得费劲,抓耳挠腮地说:“吃不下就甭吃了,等会儿再说。”
解春潮捧着碗,正在撕一块西红柿上的皮:“解云涛,你说,会不会还没等这小东西生出来,你已经满头华发生了?”
解云涛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解春潮乐了:“你这也太能操心了,我就是吃饭吃得慢点,你看你这抓心抓肺的样儿?你把你这个操心劲儿剌一半到你女朋友身上,咱爸妈现在孙子都抱仨了,你还用稀罕我的小孩儿?”
解云涛给他气得要命,却连个下手打他的地方都找不着,只能瞪着他说:“真是白疼你这个小白眼狼!”
解春潮把碗递给他,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不给我把西红柿的皮撕了吗?”
解云涛认命地接了碗,一边叹气一边仔仔细细地给他撕皮。
择出来小半碗西红柿,一看人已经迷糊着快睡着了。解云涛小心翼翼地喊他:“春潮,回床上睡了,沙发上躺着不舒服。”
解春潮眼睛都不睁一睁,含糊地说:“我就眯一会儿,一会儿就起来。”
解云涛只能拿了块毯子过来,小心翼翼地给他盖上。
解春潮一挨到毯子就像小时候一样,身子团成了一团,他在沙发上轻轻蹭了蹭,声音迷迷糊糊的,有些说不出来的失落委屈:“哥哥,我有一点不舒服,你讲个故事给我吧。”
解云涛心里是真的担心,好声好气地问他:“你想听什么故事?”他想万一解春潮要听小时候那种小白兔和大灰狼,或者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的故事,那可真是要了命了。
结果解春潮依旧委屈着:“我想听你和你前女友的故事。”
“……”解云涛忽然就觉得这个小王八蛋没什么可担心的了,轻轻在他后背上掴了一下:“睡你的觉!”
……
解春潮一觉睡醒,天都擦黑了。
解云涛没在家,桌子上留着张字条,说他公司有事先出去一趟,冰箱里有吃的,饿了自己拿出来到微波炉里转两圈。
解春潮打开冰箱,除了中午的剩饭,解云涛又给他做了两个新菜,都用保鲜盒装着,整整齐齐地码了两排。
解春潮把菜一样一样热了,感觉胃口比中午的时候好了一些,但是什么东西吃到嘴里都没什么滋味似的,他把这个归咎于孕期激素的变化。
解春潮正扒拉着饭,手机里突然来了一条消息,他打开一看,是向成斌。
【在忙吗?】
自从上次在驴肉火烧店里的不欢而散,向成斌还没和解春潮联系过,解春潮心里面也挺愧疚,以为彻底把他得罪了。
解春潮想了想,回复道:【没忙,有什么事儿吗?】
那边很快回过来:【没什么事儿,只是觉得上次把事情搞砸了,一直没找到机会弥补你。】
解春潮看他没介怀那件事,也大方说:【哪里,问题不在你。】
向成斌又说:【明晚宝京大剧院有一场王尔德版的《莎乐美》,我正好有两张票,感兴趣吗?】
因为上次的事,解春潮有些不好拒绝,而且王尔德一直是他的心头好,所以就直接答应了。
他想:出去散散心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剧。
第49章
向成斌在楼下等解春潮的时候,解云涛还在婆婆妈妈地问:“你新认识的朋友?”
解春潮一边穿袜子一边说:“嗯,心扬女朋友的表哥。”
解云涛了然:“那你们出去吃,你注意一点,别吃得不舒服了。”
解春潮点头:“好的,妈妈。”
解云涛瞪他:“赶紧滚,早点回来。”
解春潮一下楼,就看见向成斌正靠在车上等他。他的头发全染黑了,解春潮一眼差点没认出来。
向成斌看出解春潮目光里的诧异,嘴角一弯,露出了浅浅的笑纹:“不习惯吗?只是染黑了比较方便。”
解春潮感觉自己有点没礼貌了,有些窘迫地说:“原来那样也挺好的。”
向成斌哈哈大笑着给他拉开车门,一路上俩人有说有笑的,气氛倒是逐渐轻松了。
向成斌在导航上定位的那家帆船餐厅,解春潮是听说过的,人均消费四位数。但他想着既然是自己请向成斌吃饭,算是赔礼道歉,没什么可计较的,所以也就欣然跟着上去了。
帆船餐厅在银摩大厦的顶层,六十六楼,是个中空的双环结构,从墙壁到地板,从餐桌到座椅,全是钢化玻璃制的,四面点着低瓦的钨丝灯泡,有一种脆弱而不真实的美感。
坐在座位上,一低头便是宝京的千家万户,车水马龙,遥远得仿佛是从地下冒出的一股股泉水,掺杂着细碎的星光,流向不知名的远方。
“春潮恐高吗?”向成斌把解春潮让到座位上,替他铺好了餐巾。
解春潮饶有兴致地看着脚下的百万华灯,低声回答:“这太美了,这里的设计师一定是个天才。”
向成斌低声笑了笑,很愉悦的样子。
侍者端着托盘走上来:“向董,请问您需要现在点餐吗?”
向成斌低声说了几句话,解春潮只能听得出来是法语,但是具体是什么意思就不大明白了。
侍者轻轻鞠躬后离开了,解春潮还是没忍住问了:“他叫你向董,意思是?”
向成斌也不介意,直白地说:“这家餐厅是我在经营的,而且你刚才说设计师是个天才,”他偏着头,露出一个孩子气的笑:“我很高兴。”
这话里面信息量太大了,解春潮不由惊叹道:“你也太沉得住气了!之前从来没听心扬他们提过你是这种大户人家。而且你还懂建筑设计吗?失敬失敬。”
向成斌摆了摆手:“其实我并不懂技术层面上的设计,我只是向建筑设计院的朋友传达了一下设计理念,真正把这个想法实现的人是他们。”
解春潮真心真意地敬佩他,明明年纪差不多,听霍云的意思向成斌算是完全白手起家的,却已经在宝京的中心地段拥有这样一家米其林餐厅。
“那你也很棒啊!”解春潮由衷地说:“餐厅经营得好的人或许有很多,但是这里的设计,一看就是一个心怀天真的人才能想到的。”
向成斌的脸上露出一丝怀想,他很珍重地说:“的确是一个心怀天真的人。”
解春潮疑惑地问:“不是你想出来的吗?”
向成斌狡黠地一笑:“我不信霍云那个八卦成瘾的小姑娘没跟你们讲过我的小男孩。”
解春潮不好意思地搓了搓餐巾:“她的确提过一点点。”
向成斌从身边的全玻璃落地窗望出去,目光变得有些遥远:“咱们小的时候空气质量好,晚上也没这么多灯。那么多有星星的夜晚,我和他躺在平房的房顶上向天上望。他喜欢星星,但是他年纪太小,也不懂看星座什么的,就指着天上给我说,斌斌看长颈鹿看大象。然后我问他长大以后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他说想成为住在星星上的人。”
解春潮听得入神,他对故事的好结局有执念。前一世的苦让他忘了什么是甜,但是听着向成斌的故事,他感到心里很柔软。
向成斌看解春潮托着腮很认真地听着,也就继续讲了下去:“他真的是个非常可爱的小男孩,他很善良,眼睛里有一种温暖的光。霍云应该也跟你说过,我小时候因为白头发被别人当怪物,说我有传染病。但是他和其他人不一样。我怕连累他,就很凶地骂他,告诉他我有病,让他去和别人玩。他一边哭一边跟我说,他和我是一辈子的好朋友,以后要和我分享同一颗星星。”
解春潮不由自主地说:“他真好。”
向成斌的目光很温柔:“是啊,但是很可惜我在那里没住多久就搬走了。那时候他还留了个地址给我,让我以后去找他,给你看。”他从怀里摸出一个扁扁的小匣子,递给解春潮。
匣子很轻,解春潮小心翼翼地打开,里头有一张泛黄的小纸条,被主人小心翼翼地卷了起来,旁边还放着一个蓝色塑料做的心形挂件。
解春潮把纸条展开,上面的字体稚嫩极了,其中有一小半还是拼音,大致能辨认出是彩虹星球红太阳路的大月亮房子。底下还用水彩笔一圈一圈地画
着几个彩色的圆环,最顶上画着一个方方正正的房子,四周还用金黄色画着几个辐射向四周的竖线,大概是大月亮房子发的光。
解春潮看完了又按照原样摆好还给向成斌:“真羡慕你,你有这么可爱的朋友。”
向成斌哈哈大笑起来:“你不是也有朱鹊吗?他听见了该多伤心。”
解春潮撇撇嘴,但是倏地又笑了:“我认识他那会儿,我俩早过了可爱的年纪了,正是猫嫌狗不待见的时候,臭味相投罢了。”口气是嫌弃的,却不难听出他对朱鹊的感情。
向成斌拨弄着那个蓝色的塑料吊坠,神情说不出的温柔:“我的小男孩还说,等我去星星上找他的时候,要拿着这把魔法钥匙,才能打开月亮房子的门。”说完笑了笑:“虽然都是些孩子话,但是我前半辈子都在想给他建一所星星上的房子,我在国外一边努力寻找他,一边很拼命很拼命地赚钱。其实那时候我特别害怕,又害怕找不到他,又害怕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不认识我了。
我临回国那段时间总是做梦,因为我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了,他的面容一直都是模糊的。我梦见我带着他到了我想象中的月亮房子,但是他一本正经地告诉我小时候的事他都记不清楚了,有魔法钥匙也打不开门。”
解春潮记得霍云说向成斌回国以后找到小时候那个小未婚妻了,忍不住问他:“那你找到他以后,有没有带他来过这里呢?”
向成斌还说话,侍者就托着头盘上来了。
解春潮和方明执一同出席重要场合,大多都有些战战兢兢的,极少注意到具体吃过什么,见过的不少,却记不得味道。就像是他浓墨重彩却索然无味的婚姻。
“奶油鸡酥盒。”向成斌看着他对着盘子发怔,轻声问道:“不合口味吗?我以为你喜欢奶味的食物。”
解春潮忙摇头:“没有不喜欢,挺好的。”
向成斌笑着说:“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你们学校里的论坛上有个叫「春潮后援会」的版块,我来之前还特地上去做过功课,对这次点的菜很有自信呢。”
解春潮想起那个所谓的悬赏楼,心里一酸,低声笑了笑:“成斌你太费心了,其实你要是真的把我当朋友,不必这么客气的。你希望我们一起出来吃顿饭,不要这么郑重其事,我挺有压力的。”
向成斌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多了,只停顿了一下又爽快地说:“那好,下次我就直接打电话给你,咱俩一起商量。”
向成斌是个很懂得聊天的人,一顿饭吃下来,解春潮虽然没吃多少,但心情还是挺愉快的。他替向成斌高兴,他替所有终成眷属的有情人高兴。
到宝京大剧院的时候刚好八点,和演奏会的池座不同,这次的位置是在RINGTWO的四点位包厢。
解春潮和向成斌入座不久,歌剧的第一幕就开场了。
上次来宝京大剧院显然没有什么美好的回忆,但是解春潮不是那种扫人兴的性格,既然他答应了要来,就认认真真地看歌剧。
喜欢王尔德,是从解春潮年纪不大的时候就开始的。起初的喜爱是源于叛逆,他喜欢王尔德说的那些尖刻的话,像是武器一样,哪怕只是读起来,也有一种陪伴感。后来却是被他的深情打动,那时候解春潮读着王尔德近乎愚蠢的深爱,看着他为了钟爱之人一步步跌落深渊。他那时候还想,如果爱上一个会毁灭你的人,坚持是否是正确的呢?波西从未像王尔德爱自己一样爱过王尔德,那王尔德且爱且恨且燃烧且毁灭,是否又是值得的呢?
那时候他的答案是不值得,却忽略了一个当局者迷。
王尔德的人生跌宕起伏,他的作品也像是他的为人一样,热烈浓艳,至死方休。
解春潮看着台上的莎乐美在舞台上腰身款摆,一层一层地解下身上薄如蝉翼的纱衫,闪烁的红宝石缀在她的胸前,宛如一口刚被咬下来的毒苹果。舞者的姿态惊艳又充满魅惑,她就像一朵开至荼蘼的红罂粟,美到令人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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