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年间，张寒对宋扬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变得无比熟悉，他身上的味道，他的体温，他的呼吸，他的心跳，张寒都想要牢牢地记在心里。
他们年轻的时候，宋扬的皮肤细腻而光滑，这么多年过去，宋扬的眼角竟也悄然爬上了皱纹。
张寒闲下来的时候，也会盯着宋扬看，心想，你这么个连睁开眼睛看看我都不愿意的人，竟然也会变老。
你看，我整天照顾你，劳心又劳力，你呢，整天睡觉就好，什么都不用想，怎么还是跟我一样地老去了呢？
张寒笑了笑，他把宋扬揽在自己怀里，细细地寻觅，给宋扬拔下冒出来的白发。
“你老了呢，老头子。”张寒笑道。
“是呀，我也老了。”
“你看我以前，是一个多么在乎自己外表的人呀，照顾你这么多年，也变成了这么个粗人。”张寒摩挲着下巴，自己的胡子都有很久没有剪过了。
算了，懒得管它，剪了，又给谁看呢？
两个人靠在沙发上，张寒把自己的脸，跟宋扬贴在了一起。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他总是觉得有些寂寞，想跟宋扬多说说话。
“你说，咱们两个，以后，会是谁先走呢？”
“要是我先走的话，谁来照顾你呢？”张寒点了点宋扬的鼻尖，问道。
“你看你这么个糟老头子，整天就会睡觉，伺候你多麻烦呀，整天给你端|屎|把|尿，又是擦身子又是按摩穴位，除了我，谁还忍得了你呢？”
“你就是欺负我，知道我不会丢下你，不管你，你才敢这么肆无忌惮，连对我笑一下都不愿意。”张寒说着，有一点儿小小的委屈，他蹭了一下宋扬的颈窝，鼻头酸酸的。
“唉，算了，谁让我这么倒霉，摊上你了呢。”
“照顾你十年了，小半辈子都这么过去了，我都、我都习惯了，也不介意再照顾你后半辈子。”张寒说着说着，声音竟然有了几分哽咽。
“还是得你先走，我照顾你这么久了，我不能放心把你这么个糟老头子留给别人。”
“别人我都不放心。”
“反正都照顾你一辈子了，给你养老送终又算什么？”
“到了那个时候，”张寒说着，眼睛里面闪着晶莹的泪光，“我就把卖了别墅，用所有的钱，买一个荒山上，上面只有一个墓，只住我们两个人。”
“地方够大，咱俩都住得下。”
“你离了我，到了阴间，我怕你寂寞，我就去那荒山上盖一个小屋，守着你住，让你沾一点儿我的气儿。”
张寒看着宋扬眉头紧皱的脸，觉得有几分好笑。
“你在生气吧，你是不是想说，我怎么不直接跟你一起走了？”
“你想得美”张寒对着宋扬撇了撇嘴。
“老子大半辈子都用来照顾你了，外头多少嫩得跟花似的小姑娘喜欢我呢，就因为你这么个糟老头子，拖累了我一辈子，我才不要把命都给你搭上呢。”
“哼，等你死了，我不难过，我绝对不会难过，每天照顾你累都要累死了，等你死了，我、我开心还来不及呢，又、又怎么会难过。”
张寒话说得断断续续，最后竟然哭了出来，他把宋扬抱得死紧，哭到泣不成声。
十年都这么过来了，他也没有抱怨过一句，怎么今天，竟然还哭起来了呢？
张寒擦干净了眼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尽管那笑容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你一定再嘲笑我吧，都三十多的人了，竟然还哭起来了。”
“唉，宋扬，有时候我就在想，你还是以前的那个你吗？我觉得，一定不是了，以前的你，我皱一下眉头你都会过来哄我，现在，我哭得这么难过，你竟然还可以无动于衷。”
“你睁开眼睛，看一下我，好不好......”
纵使耳鬓厮磨，他的话，他又能听得到吗？
张寒眼角挂着泪滴，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管他或喜或悲，岁月从来都是一样地流逝，不会怜惜亦不会太过苛刻。
太阳落下了，明天，还会照常升起。到了那个时候，又是新的一天。
而张寒，则会带着对他爱人的思念和近乎虚无缥缈的奢望，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十年以来每一天的生活。
照顾着这个每天同床共枕，却从不知他喜怒哀乐的人。
他爱的那个人，也许明天就会醒来，也许永远不会。
——完——
第65章 番外：最爱的爸爸和爹
我叫宋子期， 今年七岁了。
我跟别的小朋友有一点儿不一样， 别的小朋友都是有爸爸和妈妈， 我不同，我有两个爸爸。
一个是我的爸爸，一个是我的爹地。
从我记事开始， 我就生活在一个依山傍海，非常美丽的地方。
那儿是我的家——海螺湾。
现在是暑假，我不用去上学， 等到开学的时候，我就该去上小学一年级了。
假期，我通常会跟着我的爸爸去工作。
听爸爸说，在靠近这片海滩的陆地上， 原来只有我家这一栋房子， 后来，爹地在陆地上又盖了很多栋跟我家差不多的房子。又盖了一个大餐厅，和几栋公寓楼。
爹地把这里建设成了一个海滨度假地。
早上八点钟，吃过爸爸给我做的早餐，我拿着铲子和小桶，跟在爸爸身后， 一起去了沙滩。
爸爸要工作， 我通常就在一旁接海水，挖沙子， 垒城堡。
有的时候，我也想要帮爸爸的忙， 但爸爸总是说我还小，让我好好在一边玩耍。
爸爸今天的工作是教一队游客滑皮划艇。
爸爸脸上有几道很深的疤痕，第一次见到爸爸的游客，通常都会被吓到，但相处久了，他们就会明白，我爸爸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
我有的时候会替爸爸觉得委屈，爸爸明明是一个很帅的人呀，为什么他们就因为爸爸脸上的几道疤痕，就害怕爸爸呢？
爸爸明明不用受这些罪的。
我曾经偷听过爹地和爸爸的谈话，爸爸说，你现在是这儿的老板，不用亲自去做这些事情的，在家里好好休息，等着收钱就可以了。
可是爸爸只是傻呵呵地笑一笑，说，你又不常在家，小期又上学去了，我一个人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去干点儿活，还能少请一个帮手。
爹地听了，也就不劝爸爸了，爹地让爸爸趴在客厅里的大沙发上，他坐在爸爸腰上，给爸爸按摩。
爹地说，爸爸干了一天的活，要让他好好放松一下。
每当这个时候，爸爸的眼睛就会开心到眯成一条缝，爸爸就变成了一个只会笑的傻瓜。
上午九点，太阳有一点儿晒，爸爸走向摞成一摞的皮划艇，徒手掀开了盖在皮划艇上的雨布。
我也帮着爸爸拉雨布。
“爸爸，为什么要盖这些雨布呀，每次用还得拉开，多麻烦。”
爸爸摸着头一笑，道：“傻孩子，这些雨布，既能防晒，又能遮雨，可以很好地保护皮划艇，这样皮划艇就能多用几年了，不容易坏了。”
爸爸总是这么节俭又小心翼翼，我就不以为然，我说，“怕什么，反正爹地那么有钱，皮划艇坏了就让爹地再买不就好了。”
爸爸拍拍我的头，蹲下来对我说，“小期，你要记住，你爹地的每一分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都是爹地辛辛苦苦挣来的，这种话，以后不可以再说了，听到没有？”
我嘴上哼哼哈哈地答应着，心里才不这么想呢。
爹地是真的很有钱，他每次回来，都会大包小包地给爸爸带各种各样的东西回来，可惜，爸爸总是会责怪爹地，不让他给自己花那么多的钱。
爹地每次都是口头答应，回头却又给爸爸买更多东西回来。
我就曾经隔着门缝偷偷看到过：
爸爸叹气，“我现在又不出去见人，你给我买这么贵的西装做什么？”
爹地笑着说，“穿给我看呀。”
爸爸脸红了，“我、我都四十多了，人都老了，还有什么好看的？”
爹地不答应，道：“可是我就喜欢你，你老了也好看。”
爹地说完，还轻轻地舔了一下爸爸的唇缝，吓得我赶紧用手捂上了眼睛，只用两只耳朵听着。
爹地压低声音道：“我就想看你衣装革履，趴在床上哭着求饶的样子。”
爸爸的嗓音发颤，话都说不清楚了：“别、别说了。”
爹地说喜欢爸爸的时候我还能听懂，可是，爹地说到这儿的时候，我真的听不懂是什么意思了。
爸爸为什要哭？
爹地为什么想看爸爸哭着求饶？
为什么还一定要穿着衣服哭着求饶？
我小小的脑瓜快要挤炸了，呼，他们这些大人，真的好复杂呀。
我不管了，我不听他们说话了，我跑到客厅，去看我最爱的小猪佩奇了。
所以说呀，爸爸哪儿都好，就是太抠门了，没意思。
沙滩上，我看着爸爸脱下了上衣，伸手拽住了皮划艇的把手。
他要把皮划艇拖到海边去。
爸爸力气很大，身材也很好，他常年在海滩上工作，皮肤晒成了古铜色。
爸爸用力拉着皮划艇的时候，手臂上会爆出青筋，八块腹肌随着耀眼的阳光律动着，闪烁着汗水的光泽。
我脱下凉鞋，光着脚跑在沙滩上，弯下腰来，撅着小屁股，在皮划艇后边推着，想让爸爸轻松一点儿。
“小期，别累着你了，你去海边玩吧。”爸爸说。
他总是这样，什么活都要自己干，我明明就听到过他跟爹地抱怨自己腰疼，央求爹地今晚不要来着。
腰疼还干这么重的活，还不让我帮忙，这我可不答应。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为什么不能跟你一起干活？”我冲着爸爸嚷嚷道。
“好好好”爸爸哭笑不得，“我们家小期长大了，知道帮着大人干活了呢。”
爸爸笑得傻兮兮的，他一笑，就会咧出一口大白牙，不过，我很喜欢爸爸这么笑。
我跟爹地才不一样呢！
爹地他只想着把爸爸弄哭，坏人！
对，我做出了一个决定，下次，要是爹地再欺负爸爸，我就要帮爸爸出头！
我可是一个小男子汉了呢。
我晃了晃自己的小拳头，心想爹地最好不要惹年仅七岁，且持有大型生化武器的我！
呼——我长出一口去，终于把今天要用的皮划艇都拖到海边，我累得瘫倒在地上，伸着舌头喘着粗气。
爸爸拿着杯子过来，喂水给我喝。
我一尝，是酸梅汤，我喜欢爸爸熬的酸梅汤。
爸爸一只手提溜着我，把我扛在肩上，把我放在沙滩上的大伞下面，让我好好休息，他要去教游客划皮划艇了。
走之前，他还反复叮嘱我，让我不要去海里玩，去玩的话，一定要穿上救生衣，还要先告诉他。
我满口答应，这些话，爸爸每天都要说一遍，好烦呦，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怎么会连这些都不懂？
我趴在一只很大很大的小黄鸭上面，双手拄着小脑袋，翘着双腿，看着远去忙活着的爸爸。
我总觉得爸爸很帅，不是那种一眼看上去的帅，而是一种衰老和疤痕都无法掩盖的魅力。
所以，我就喜欢偷看爸爸。
爸爸拿着桨，在那群游客前面示范着，要怎么用船桨。
今天的游客都是女人，她们穿着泳衣，露着大长腿，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有一点儿莫名的烦躁。
我总觉得她们要抢走我的爸爸。
我离他们不算远，他们说话的声音，我都能听得清楚。
爸爸像是在避讳什么，教她们之前，还特意穿上了早上穿过来的白T恤。
就连泳裤都是穿的很宽松的那种。
爸爸平时身上一定出了很多汗，穿着T恤会很不舒服，他明明不用穿T恤的，我想。
一个女人好像说自己学不会，让爸爸单独教她。
爸爸没有办法，只好安排我们家雇的员工，先带着学会了的那批女人下海，自己留在沙滩上，单独教她。
我的额头沁出汗来，我紧紧地盯着他们，心里在怕着什么。
爹地走之前告诉过我的，让我一定要保护好爸爸。
我不能让身份不明的人接近爸爸。
爸爸转过身去，背对着那个女人，双手将桨举高，认认真真地给那个女人示范着要怎么用桨。
那个女人凑了过去，伸出手，在爸爸的屁股上摸了一把。
我一下子就攥紧了拳头，一把怒火几乎要烧到我的眉头了。
爸爸转过身去，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爸爸生过很多年的病，跟人接触的时候，存在一定的障碍。
那个女人呻|吟了一声，半倒半就地扎进了爸爸怀里，双手搂住了爸爸的腰，头靠在爸爸的胸口，蹭来蹭去。
爸爸慌了，脸憋得通红，两只手傻乎乎地伸着，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他想跟那个女人解释些什么，可是结结巴巴地一句话都说不成，想把那个女的推开，可那个女的穿得太少了，爸爸连上手的地方都没有。
那个女人抬起头来，伸手把自己的泳衣向胸部以下拉着。
我腾地一下跳了起来，眼睛里几乎要迸出火花来。
我冲了过去，以我最快的速度，一把将那个女人推开了。
那女人被我打断了，显然很是不爽，骂骂咧咧指着我道：“谁家的毛孩子，怎么不知道看好，一点儿教养都没有的嘛！”
我气急了，眼睛里都快要飙出泪来了，“你滚开，谁准你碰我爸爸的，你滚开，你好脏，我讨厌你，呜呜呜呜呜。”
那女人这才反应过来了什么，恨恨地瞪了我一眼，落荒而逃。
我很想哭，可是我又想起我是个小男子汉了，我答应过爹地，要好好照顾爸爸的，我不能哭，我忍住了。
我转过身去看爸爸，爸爸浑身战栗，冷汗直出，半天缓不过来。
55/57 首页 上一页 53 54 55 56 57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