夸得张寒都不好意思了。虚荣心得到了满足,强压着笑意的小脸涨的通红。
张寒默默地想着:高中政治学得不错,当个小护士可惜了,回头让我老爹花钱聘你去当个高中政治老师,也不算亏待了你的这张巧嘴。
宋扬的任务是一路抱着张寒去校医务室,因此在没到达对应科室之前,张寒依旧只能小猫似的缩在宋扬的怀中。
张寒一向看重别人对自己的看法,他作为南宫家的小少爷,刚刚受到了小护士的夸奖,现在开心不已,连带着对宋扬的怨气都下去了一大截儿。
“哼,看到没,看看我们家,把钱都花在了资助失业的平民百姓身上,都投在了国家的教育事业上。”张寒窝在宋扬的怀里拽拽地说道。
宋扬看着张寒炫耀的样子,觉得可爱极了。
“再看看你们家,就会讲排场,真是,相当虚荣!”
今天开学时被宋扬吊炸天的出场方式碾压得渣都不剩,张寒心里一直暗搓搓地不爽着,此刻终于找补回了一点儿优越感,当然要狠狠地奚落宋扬一番。
宋扬没有回话,静静地注视着在自己怀中缩成一团,嘴上却依旧不肯饶人的张寒,露出了一丝颇具宠溺意味的微笑。
“要我说,你开学搞这么大得阵仗根本就一点儿用都没有。今天你被那群路人甲打成这个样子,估计就是因为你行事实在是太过高调了……”
张寒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么一个能把宋扬比下去的话题,自然是狠狠的一大通借题发挥。
张寒本来跟宋扬也没多大仇,只是心里一直别扭着。他今天打了宋扬一巴掌,又在这个话题上占了上风,心中的那点儿仇恨的小火苗基本上行将熄灭了。
喜欢一个人,连听他嘲讽自己都是甜的,宋扬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看来,张寒虽说脾气暴躁,一直怨恨着自己,但是他脾气上来的快,消散地也快,张寒现在愿意跟自己多说话了,宋扬隐隐地察觉出了和解的前兆。
当然,宋扬只猜对了一部分,另一部分的原因在于,张寒是一个嘴闲不住的人,现在到了这个世界,身边全是脑电波,就只有宋扬这一个大活人,张寒要是不跟宋扬说话,那怕是要活活憋疯。
在讨厌宋扬和被憋疯的两个选项中,尽管张寒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但其实,他的大脑已经下意识地帮他做出选择了。
校医务室里来来往往的,都是医生护士,除了他俩,一个病人都没见到,张寒还纳闷了一会儿,很快就想明白了——苏大的学生堪堪过万,这个校医务室这么大的规模,也难怪见不到病人了。
迎面走来了一大波医生,张寒不愿意被那群人看到自己被抱在怀里,连忙想办法挡住自己的脸,于是便把头深深地埋进了宋扬的怀中。
一种从来没有闻到过的味道扑鼻而来,这味道令人感到心旷神怡。
那是汗水的味道混着宋扬薄荷味的体香,还夹杂着一些足以使人意乱|神迷的男性荷尔蒙的味道。
这味道有一种让人着迷的魔力,就像经历了大风大浪的航船终于找到了可以遮风避雨的港湾一般,让张寒觉得无比安逸,甚至于给张寒一种,只要缩进去,就无需再面对这世上的诸多烦心事的错觉。
张寒不知道,这种美好的味道一方面来自于宋扬的体香,另一方面,则是来自于宋扬身上的alpha信息素挥发出的味道。
宋扬轻轻地抚摸着怀中的少年,清秀的手指穿过他细密的黑发,在信息素的催眠作用下,张寒在宋扬的怀中睡着了。
宋扬抱着张寒,走得小心翼翼,抱着他,就好像抱着整个世界……
怀中的人儿睡得甜蜜而安详,这一刻的张寒,卸下了层层的盔甲,露出了最温柔的内在。一如十数年前,匆匆见面时的惊鸿一瞥。
少年宋扬家在偏远山区,家庭贫困,家里四个孩子,他之下还有三个妹妹,他是家里的老大。
妈妈身体不好,常年在家养病,一家人全靠爸爸满朝黄土背朝天地日夜耕耘,从那贫瘠的几口地中土里刨食,养活一家老小。
正因这样,14岁不到的时候,少年宋扬边主动选择了辍学,白天帮爸爸累死累活地干农活,晚上回家就作饭、洗衣,照顾年幼的妹妹们和卧病在床的母亲。
一次,有一场戏到他们那个小山村取景,导演说了,要在他们这个小山村选一批半大孩子来当群众演员,当背景,几乎不用露脸的那种。
村里几乎10岁到18岁间的孩子们都兴冲冲地跑去了,不为别的,当个群众演员,一天就能挣50块钱,这可比在家干农活轻松多了,又能看热闹,何乐而不为呢?
少年宋扬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去了,幸运的是,他被选上了。
拍戏的那一天,宋扬作为一个群众演员,隔着前面乌泱乌泱安排好的群众演员,看到了一个被无数摄像机围着的年轻男孩儿,那个男孩,就是这部剧的男主角。
男孩儿长得白白净净,脸上还带着一点儿婴儿肥,他看起来比宋扬还要小上一些,身体很是细瘦,个子也不高,约莫着只有宋扬的眼睛那么高。
戏开拍了,男孩儿站定,对着镜头稳稳当当地说出了自己的台词,语气、动作、神态,都快要把宋扬带到戏里去了,几乎让宋扬感觉不到这是在拍戏,而就是生活中发生的,最为寻常的一幕。
男孩儿一段戏拍完,导演带头鼓掌,效果很好,一遍过。
他一面觉得自己跟人家相比起来真是没用,另一面在暗暗地佩服着那个男孩。
那是多么阳光的一个男孩子呀,一双眼睛熠熠生辉,浑身上下仿佛能发出光来,拍戏时,一笑就会露出两只可爱的小虎牙,每一个笑容都看得人心里暖融融的……
少年宋扬生长在泥土中,对于他来说,那个男孩子美好得就像是天上的仙子,一点儿都不像世间沾满了凡尘的人。
接下来一场哭戏,演得是男孩儿被继父当众毒打,哭着哀求继父放过自己的戏。
宋扬不禁为男孩儿捏了一把汗,宋扬虽然以前从来没有拍过戏,但这场戏,光是听起来,就已经非常难演了。
导演喊了开始,高大的男人一下子就把男孩儿推倒在地上,恶狠狠地甩了几个耳光。
宋扬吓得闭上了眼睛,同行的其他群众演员们也大都低了低头,不太敢直视这一幕。
一直到男孩儿哽咽的声音传了过来,宋扬忍着微微发痛的心看了过去。
男孩儿的眼眶红极了,大大的眼睛中噙满了晃荡着的泪水,随着背景音乐到达高|潮的那一瞬间,两行清泪沿着男孩发红的脸颊蜿蜒而下,一眨眼功夫,男孩就已泪流满面。
男孩儿抬着头望向高大的继父,颤抖着哽咽道:“父亲,求、求求您,别、别打了,放了、我妈妈吧......”
声声泣血,字字诛心。
少年宋扬远远看着,觉得自己的心,几乎像是被人拿着刀子,生生割去了一块儿。
直到导演喊了停,宣布一次过的时候,少年宋扬也没能从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中回过神来。
少年宋扬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才发现自己的手背湿漉漉的,什么时候哭出来的,他自己都不知道。
下一场戏的道具还没有运过来,因此剧组做出了一个先让大家休息一下午的决定。
累了一大上午的少年宋扬,急忙掏出妈妈绣的手帕来擦干净了眼角上挂着的丝丝泪珠。
他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几乎是鼓足了全部的勇气,才走上前去,跟那个男孩儿打了一个招呼。
“你、你好。”宋扬的脸红得像个小花猫。
“你好呀。”少年很有礼貌地回答,轻轻地笑了一下,神态自然,就好像刚刚哭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他一样。
宋扬心中暗暗吃惊。
宋扬低着头看着自己破了一个洞,灰扑扑的鞋子,他有点儿担心眼前的这个穿着光鲜的小少年会嫌弃自己。
“有什么事情吗?”少年的声音春风和煦。
“我、可、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宋扬结结巴巴地问道。
少年笑了,露出了两颗虎牙,那笑容宛若山涧清冽的溪水,清明、纯粹,不搀一点儿杂质。
宋扬看着少年的笑颜,一时呆愣。
“我叫张寒”少年皓齿轻抬。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支持
鞠躬
第12章 相见时难别亦难
“哦、哦,好的”少年宋扬语无伦次。
“有什么事情吗?”少年张寒问道。
“小哥哥?”少年张寒偏过头来呼唤他。
听到这三个字,少年宋扬的脸顿时红到了耳朵根。
小、小哥哥,他叫自己小哥哥。
少年宋扬感觉自己心跳仿佛都要跳漏了一拍。
“没、没什么”少年宋扬暗暗后悔,直接冒冒失失地上来问人家名字,连要跟人家说什么都没有想好。
“你、你刚才哭戏,演得可真好。”少年宋扬搜肠刮肚了半天,才从牙缝中硬挤出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
“哦……”少年张寒被勾起了自己的童年经历,心中一阵阵犯苦,他低下头,眸子黯淡了下去。
宋扬见状急了,连忙解释道:“别、别误会,我不是说、说你娘,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宋扬边说着,还一边做了个跟着电视上学来的发誓的手势,可惜,他学得一点儿都不像,还硬生生地把少年张寒给逗笑了。
见张寒笑了,少年宋扬也摸了摸后脑勺,嘿嘿傻笑了起来。
“对了,你、你要不要我带你玩?”见少年张寒好像仍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少年宋扬试着开解道。
“啊,去哪里玩?”少年张寒闻声抬头,深棕色的双眸重又焕发了光彩。
“去哪里都行,大山就是我的家!”宋扬有些隐隐的激动,“我带你去淌过小溪,去摸鱼,去看漫山遍野的蒲公英怎么样?”
“好啊好啊”少年张寒忍不住站了起来,他在艺校学习多年,还从来没有做过这位小哥哥口中的事情。
“那我们等你吃完午饭就走?”少年宋扬问。
“嗯嗯”少年张寒猛地点了点头。
说话间,剧组的盒饭已经准备好了,少年张寒一踮一踮儿地跑了过去,两只手,一手拿了一个发烫的盒饭,火急火燎地跑了回来。
少年张寒把一个盒饭递到少年宋扬跟前:“给你。”
少年宋扬没有伸手,他知道,他们这些群众演员,剧组是不给安排盒饭的,既然这样,那自己吃了,别人就吃不到了。
他没有伸手接,而是举了举手中用塑料袋包着的一个硬邦邦的馒头,“你吃吧,我吃这个。”
少年张寒不理他,直接就把他手中那个发黄的馒头夺了过来,把自己手中的盒饭硬放进了少年宋扬的手里。
“没事的,他们说我长身体,让我多吃,我拿多少都没法关系的,剧组的盒饭,不缺的。”少年张寒似乎看出了少年宋扬心中的想法,安慰道。
“哦,谢、谢谢你。”少年宋扬艰难道。
少年张寒看着那个馒头,有些心酸。
两个少年吃了起来,少年宋扬见两人盒饭里的菜都像是鲤鱼,他以前从没吃过这样红红的鲤鱼,便问道:“你喜欢吃鱼?”
“嗯,”少年张寒用筷子把刺挑了出来,“红烧鲤鱼。”
哦,原来这红红的鲤鱼叫红烧鲤鱼,他喜欢的,少年宋扬暗暗地记在了心里。
“以前我妈妈在的时候,就经常……”少年张寒说着说着就说道了这个话题上,他眼眶发酸,说不下去了。
少年宋扬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少年宋扬在家里是个小顶梁柱,吃过苦,自然听别人说话的能力就强,张寒刚一说“在的时候。”,少年宋扬心里就略过了一个不好的念头。
再看少年张寒的反应,少年宋扬知道自己猜的恐怕八九不离十了。
少年宋扬急得焦头烂额,他特别想安慰一下眼前的这个小少年,可是,他的嘴巴却又笨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半晌,少年宋扬把自己盒饭里的红烧鲤鱼都夹到了少年张寒的盒饭中。
“你不吃吗?”少年张寒抬头问宋扬,少年张寒皮肤白嫩,刚一伤心,眼眶就隐隐发青,很是明显。
“我、我不喜欢吃鱼的,我嫌刺多。”少年宋扬口是心非。
怎么可能呢,宋扬家的情况,即便是下河摸了鱼大多也要卖给走街串巷收鱼的,一年到头也就过年那两天能吃上几口。
但这是张寒喜欢的呀。
“哦”少年张寒没想那么多,又开始低头往嘴里扒拉饭。
他这么瘦,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是该多吃,少年宋扬想着。
“慢一点儿,别被鱼刺卡住了。”少年宋扬提醒。
“嗯,唔……”
吃完了饭,少年张寒躲着导演悄悄地跟着少年宋扬一起跑了出去。
少年张寒在后面喘着气问道:“去——去哪儿?”
宋扬拉住少年张寒的手腕,这样少年张寒可以节省些力气。
少年宋扬并没有回答他,只是低声说了一句:“跟着我。”
少年张寒被少年宋扬拽着左手,一路用力地上山爬坡,最后,少年宋扬放开了他的手,停了下来。
少年张寒拄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太瘦了,体质跟宋扬这种整天干农活的孩子们是压根没法比的。
宋扬停在他身边,用手轻轻地帮他顺了顺背。
少年宋扬手触到的地方,是张寒虽细弱却坚硬刚强的脊梁。
少年张寒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惊讶地发现,不知不觉中,两个人竟已经跑到了山顶。
脚下,是连绵不断的万壑千山;头顶,是一碧如洗的百丈晴空。
视野所及之处,再也没有比他俩更高的山了。
少年张寒突然想起了以前学过的一句话,“海到尽头天做岸,山登绝顶人为峰。”
第一次,他这么清晰地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那些常年萦绕在他脑海中,苦苦纠缠着他,就像一座大山一样挡住他全部视线的童年经历,此刻,竟也像是被翻越了,变得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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