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爷,您行行好,琴师还小,是个哑巴……”
她是戏班里比较安静的一个女子,十六七岁,性子逆来顺受,若非舞技身段脸蛋都不错,早就死在那个大染缸里了。此刻剑锋抵在她白皙纤细的脖子上,向来少言寡语的少女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连声哀求。
“哦?是个哑巴?可惜了好样貌。”
那人脸上的确露出惋惜的神色,有些时候听不到稚嫩的哀求和痛呼,就少了许多乐趣。
顾非晗看着剑锋,琴声如常。
“你要是开口说句话,我就收了剑,或者乖乖走到我面前来,跳个舞……不然我就取了她的人头做酒樽,美人盅也是雅事。”
琴声陡然激烈起来,如剑吟,如哀唱,杀气若有似无。
公子愣了愣,不知心头为何出现一丝寒意,又觉得丢了面子,反而一笑。
“看来是想成全我这雅兴。”话音未落,手里的剑轻轻一送,血液喷溅,人头滚落两圈,她的眼睛还朝顾非晗那里看着。
隐约能窥见些愧疚与温柔。
金戈铁马,琴音如出鞘利剑,陡然崩断,顾非晗指尖渗出血珠来。
白衣上点点红梅,不知是舞女的血,还是琴弦割破时飞溅上去的血。
其他舞女的尖叫反而激起逞凶者的兽 欲,场面愈发不堪入目。
顾非晗的手指被那人捧着,听他赞不绝口。
“真生了一双好手,这么看才有些颜色。”
心底的声音响起来。
“想为她报仇吗?”
“从心里接受我,我会给你力量,能轻易把这人灰飞烟灭的力量。”
顾非晗并未理会那声音。
天下不会掉馅饼,得失之间,需谨慎权衡。
“小师叔,能找到顾师弟吗?”
“不能。”
“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一路找来,跟着顾非晗曾经留下印迹的地方,几人皆内心复杂,甚至有些震撼。
顾非晗最开始出现,是从府中的一个狗洞,那里已经被填上了,还是能隐约看出来是怎么被一点点挖大的痕迹。
之后藏在客栈后厨,然后混进了商队,遇上劫匪,千辛万苦远离了顾家所在的小城,去遥远的都城时,已经沦为了乞丐。
成为乞丐怕被发现又飘荡了一阵子,最后找出来是进了戏班子,戏班子具体在哪里却又查不清了。
一个这么小的孩子,能在重重追查中伪装完美,逃这么远,其中难度,不敢细想。
即使是几人中修为最高的元婴期,魏珣也不能随心所欲的搜魂。
凡人根本经受不住,一次就会灵魂崩溃。
“我要取顾昭心头血,为我护法。”
“是。”秦溟与司玲珑都没有一丝犹疑,干脆利落答应下来。
魏珣动作很快,极长的银针扎在顾昭心口,抽出来时,带出好几滴浓稠厚重的血,顾昭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起来。
把顾昭丢给司玲珑,让她喂些养血的药,魏珣便着手开始搜寻顾非晗的精确位置。
这一次感应就强了很多。
湿透的衣服被撕开,顾非晗怀中的琴被狠狠摔远,他也被按倒在案桌上。
即使再怎么镇定,他也只是一个七岁的孩童,年幼体弱。
即使对方的手保养良好,细腻光洁,但顾非晗依然有种非常强烈的恶心感,他悄悄握住了灯盏。
当湿透的衣服从腰背处往下散落,肤白如玉,又有一些未愈合的疤痕,仿佛在绝世美玉上添上艳糜的雕饰,比完美无瑕更甚一筹。公子哥因这美景目眩神迷之时,顾非晗反手握着灯盏,狠狠砸向他的眼睛。
即使公子哥有所防备,还是伤了眼,一只手捂住眼睛,一只手去抽佩剑。
“往这个方向飞应该就能找到了。”魏珣内心有些莫名其妙的焦灼,因此催动灵舟用最快的速度飞行,灵力耗损也颇大。
“贱人。”公子被砸到的那只眼睛血丝密布,通红通红的。
顾非晗又拿灯盏砸他的另一只眼睛,虽然抽出了剑,第二只眼睛里却流出了血,胡乱一刺,只刺穿了顾非晗的肩膀,剑刃也被顾非晗紧紧抓住。
能轻易削落人头的剑刃,锋利程度远远不是顾非晗的肉体凡胎能媲美的。
他甚至能感受到剑锋深深陷入皮肉中带来的冰冷和死亡。
“小侯爷!”其他人围上来,要对顾非晗动手。
“你们给我把他按住了。”
被称作小侯爷的富贵公子松了剑,任由顾非晗脱身,其他人立刻蜂拥而上。
顾非晗左躲右闪,终于逮着机会抽出扎进肩膀的长剑,对着乱成一锅粥的厅堂胡乱砍杀一番,惨叫声,尖叫声,怒骂声,闹得天翻地覆。
小侯爷看着地上偶尔残破的肢体,血丝密布的眼睛阴沉沉的,嘴里还念叨着有趣有趣。
仔细看就能发现那双残忍冰冷的眼睛有些呆滞。
剑被夺走,顾非晗也被按在地上,恭恭敬敬送到小侯爷面前。
“把他给我弄干净了。”
顾非晗这时候的确狼狈得不行,大大小小的伤口,一身白衣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那双眼睛如夜空里的晨星,又像被触犯步入绝境的孤狼。
小侯爷最后还是没让人撕顾非晗的衣服。
先刺几剑消气,避开要害。
即使如此,顾非晗的脸色还是因为失血过多以肉眼可怜的速度苍白下来。
“你们都滚出去。”
“是。”
见顾非晗着实伤重,无力反抗,才一个接一个退出去,还把门带上了。
地毯本来就是红色,汲取血液后色泽变得更加深沉粘腻,将顾非晗露出来的部□□体衬托得更加白皙糜丽。
“想来你也不喜欢人多……”
小侯爷伸手扯去顾非晗最后一点残破的衣服。
“我答应你。”顾非晗无奈地在心中默念。
“早这样不就完了吗……”另一个声音接话道。
顾非晗闭着眼睛,一股幽冷的力量在全身游走,最后汇入灵台处。
小侯爷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看着地上似乎已经成为“鱼肉”的猎物,不太敢下手,不下手又心痒痒。
魏珣停了灵舟,灵识在周围一寸寸翻找。在烟花地疾步,周围的人不自觉退让开一条路,想看清走过的人时,只剩一阵清风。
小侯爷越来越近,顾非晗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心中升起一种难言的厌恶。
这种人,毁掉就好了。
要斩断四肢,放干血液,才能稍稍解气。
此时顾非晗依然闭着眼睛,酝酿的力量越来越强盛,能睁开的时候,就是眼前人的死期。
小侯爷最喜欢虐杀那些男童,特别是长得好看,天资不凡的男童,最好还要镇定,冷若冰霜……这么多年,也就一个小琴师处处符合他的心头好,此刻手已经激动得颤抖起来。
“哐当!”
门窗俱碎,一阵狂风夹杂着冬夜般的冰冷,席卷整个厅堂,小侯爷砸到墙上,滚了好几圈。
顾非晗惊愕地发现体内的力量如冰雪消融,一瞬间空空如也,完完全全失了踪迹,那声音只留下四个字。
“自求多福。”
顾非晗看着从外面走进来的白衣男子,不知道说什么好,当然,想说什么他也是说不出来的。
仿佛踏月而来,满室清辉,又像是携了一身风雪,整个室内的血腥味消散一空,只有一股极清淡飘渺的气息,不能称之为香气,稍微吸一点,就寒彻骨髓。
这么一冻,顾非晗脑子愈发清醒了。
这人,是神,还是仙?
“我来晚了。”
魏珣有些歉疚,检查了一下顾非晗的伤势。
顾非晗这一次倒没有恶心的感觉,只觉得这个人实在有些冷,手指像冰块一样,触之生寒。
魏珣俯身,喂了顾非晗一颗灵丹。
冰冷的手指无意间划过顾非晗的唇,沾到了血,稍微温暖了一些。
顾非晗乖乖吞下灵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止住了血,还有些恢复的趋势。
“你如今还不能多吃,回去后再慢慢把伤养好。”
魏珣见顾非晗毫不抗拒,心中也松了口气。
来得晚了一些,好在不算太晚。
第107章 问仙【十一】
魏珣拿出一件斗篷把顾非晗裹成粽子,只露出一个头,抱在怀里。
“这个东西,你想怎么办?”魏珣把小侯爷招过来,滚到两人脚下。
此刻那小侯爷面目呆滞,仿佛傻了一样。
“……”顾非晗张张嘴,伸不出手,不知道该怎么表示自己不会说话。
魏珣却心领神会地把手放在顾非晗脖子处,稍微捏了一下,又探了顾非晗的脉搏。
再次被冻,顾非晗不太觉得冷,第一次因为不能说话而不太开心。
有很多话想问。
他是谁,叫什么名字,会带自己走吗……
“可以治好,回去了再想办法。”
“可惜如今我的灵力不能用在你身上。”
魏珣自身的灵力已经被魔气污染,破坏力极大,已经不能再帮道门修士疗伤了。
他自己都不太敢用,平时都是尽可能压制、收敛的。
“我是魏珣,你可以叫我师尊。”魏珣在空气中用灵气画出自己的名字,给顾非晗看。
顾非晗点点头。
“顾非晗。”魏珣又画出顾非晗的名字,与魏珣的名字并列。
顾非晗摇头。
“你说你不是顾非晗?”
顾非晗颔首。
“那也是我的弟子。”
魏珣摸了一把顾非晗的头,湿漉漉的,混着酒液和血液,迷之味道。
顾非晗丝毫不觉得窘迫,反而笑起来。
“疼不疼?”
顾非晗摇摇头。
此刻已经好了很多,心情好,便也不觉得如何痛苦了。
被无视的小侯爷偷偷摸摸往门外爬。
“想怎么处置?”
魏珣一招,快爬出去的小侯爷又滚回来。
顾非晗看向地上的剑。
“我这里有。”
魏珣取出一把更好的剑,清光潋滟,寒芒内敛。
顾非晗从斗篷里伸出手来,要握剑柄,摸了摸,很顺手却提不动。
魏珣自然而然罩住顾非晗的手,顺着他的力道把剑提起来。
“想做什么就去做。”
手被魏珣握着,顾非晗有些不好意思,对着小侯爷的身体随手一扎。
魏珣顺着他的力道,一下子扎穿了小侯爷的小腹,一声尖锐的惨叫传得很远。
外面无人进来,皆是因为魏珣找过来的时候,动了怒,小侯爷那一伙人全死了,只留了一个小侯爷给顾非晗出气。
此时却见顾非晗清澈的眸子露出有些无趣的细碎情绪……
又在小侯爷身上扎了几下,断断续续的,让小侯爷的惨叫很有节奏感。
也许这让顾非晗有些乐趣,又玩了一会儿。
司玲珑和秦溟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一向清高如月的小师叔抱着一个脏兮兮的孩子,握着那孩子的手去扎地上满是血窟窿的人。
那人真是倒霉,几乎不成人形,惨叫声也微弱不可闻。
魏珣神色比其他时候柔和一些,这一点足以让司玲珑和秦溟沉默。
司玲珑看像顾非晗,却见那小孩子突然转头一笑,明明长得很好看,夜色里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森冷与诡谲,让人心底很不舒服。
顾非晗利落的划断那人的脖子,人头滚远,一双眼睛还睁着,怨毒的盯着魏珣和顾非晗。
红莲业火浮出,将小侯爷初初成型的怨魂烧了个干净。
还烧了好一会儿,本来心中有些意见的秦溟也说不出话来。
这种业力,比起杀人无数的魔物也差不多了。
“回宗门吗?”这一趟已经找到了顾非晗,算是圆满。
“还有些事情没有了结。”
魏珣抱着顾非晗,把他所指的少女尸首找出来,烧成骨灰收起来。其他人随意掩埋在地下,也算入土为安。
“去寻你的父母可好?”魏珣问道。
谁欠你的都要还回来。
顾非晗摇摇头。
魏珣便抱起他,不再去追究他父母的去向了。
“回宗门吧。”
司玲珑灵力是火属性,十分暴烈,秦溟一个剑修,灵力尖锐而幽冷,都不适合给顾非晗疗伤,几人中灵力最适合的顾昭被司玲珑拘在小房间打坐,自个儿也不敢出来,再加上修为不够,也没人指望他。
魏珣只定期喂些灵药给顾非晗吃,声音虽未复原,皮肉伤却好得差不多了。
来时匆匆,去时悠然。
这段时间魏珣亲自替顾非晗洗澡、上药,两人之间亲近很多。
顾非晗不太喜欢别人接近,稍微恢复了行动能力就自力更生,魏珣倒没觉得有什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过是个小孩子,害什么羞,转念又想到那日想行猥亵之事的人……
怕是留下了些许阴影。
白沐风亲自来迎接,将宗门里有名的灵琴幽篁送给顾非晗作见面礼。幽篁曾是是仙器,落到太清宗时已经跌落到灵器级别,但也不是顾非晗这样未入练气的凡人可以用的。
顾非晗虽然有些喜欢,却看向了魏珣。
“名琴天机峰也有许多,幽篁是镇宗之物,师兄太过厚爱了。”
“他进宗之时幽篁清鸣三声,此琴有灵,当为非晗之物。”
“师兄,非晗声音有损,如今还不能言语,代他谢过师兄了。”
“宗门灵药颇多,若缺什么与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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