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涯身上缠绕不尽的煞气涌上眉心,化作魔印,无数魔气自胸口涌出流转在身侧,将一袭白衣道袍如墨侵染,容颜不改,只是白衣不复,终是成魔。
曾经的一切过往,数十载相伴,相识落涯岭,却了结在思道涯。
从此,清鸣山再也没有谢清涯这个人。
他与林音,一仙,一魔,终究是无法相守。
只叹天意弄人,你是妖,我渡你成仙,而今,你得偿所愿,飞升成仙,而我却入了魔。
林音的身影化作点点灵光向九重天飞去,紧握着的手最终还是没能执手到最后,哪怕是粉身碎骨,他也甘愿。
九天之上。
天族二殿下正在前往天宫正殿,却见一道灵光汇聚于天宫处,想必是又有渡劫飞升后,前来领职的小仙,千百年来,虽然这种事前见的多了,但他今日得了空闲,不如就去看看是哪位小仙。
天宫正殿前,仙娥俯身行礼,天族二殿下大步上前,只见殿中昏沉着一个身影,衣衫被天雷之火焚烧的残破褴褛,满身劫过留下的伤痕。
“儿臣参见君父。”二殿下拱手行礼,随处都流露着如流风回雪般纯净的仙气,墨发三千,银冠束起,面容温和,却掩不住凌厉的目光,是一双震慑人的眼眸。
天帝道:“不必多礼。”
“君父,这小仙许是刚化劫飞升,初塑仙身,想必还未清明,待儿臣查看一番。”天族二殿下上前,挥袖将林音翻了个身,这才看清他的容貌。
“这……甚是眼熟。”回忆片刻,他想起来了,似是那日和炎羽打赌,在一处山间小河边遇到的一个妖,将石头丢在炎羽头上的小妖,没曾想到,竟飞升了。
天帝陛下看向一旁的司命,说道:“若还不曾醒来,便先命人带下去安置,待醒来在安排所司何职。”
“是,陛下。”司命领话上前。
“且慢。”
“雪海殿下这是何意?”
“君父,既然这个小仙未醒来,那便让儿臣带走好了,正好儿臣的殿中也无旁人,缺个平日里传话办事的。”
天宫之中,仙者数不胜数,自是不会在意一个刚飞升的小仙。
天帝陛下道:“既然你的殿中缺人,那便带走做个仙童吧。”
“多谢君父。”
司命愣在原地,看着从不喜欢留人在身旁的二殿下带走了一个刚飞升的小仙,实属罕见。
雪海怀中抱着轻飘飘的林音,走出殿外便不见了踪迹,一路飞回了自己的飞雪殿,过往仙娥仙官无不震惊。
飞雪殿外,窃窃私语不断:“雪海殿下竟然带了个男子回飞雪殿了!”
林音没想到,自己此生竟然能躺在天族二殿下的床榻上,若此时他醒着,想必一定比白日飞升还要更让他吃惊。
雪海好奇的看着林音打量,还真是缘分,若不是今日得闲,怕是等他领命司职,便再也无缘相见。
抬手挥下一道灵光,将他身上残破的衣衫退去,变作一身洁白干净的素衣。
“你们二人负责照看他。”雪海转头吩咐了殿前的仙娥,想来这人迟迟不醒,还是等他醒来再问一二,走出殿外便又不见了身影。
仙娥领命,待二殿下离开才深呼一口气,难以置信的看向床榻上昏沉的人,清秀的面容露出比晴天霹雳还震惊的表情。
林音沉睡在舒适的床榻上,沉静的面容苍白憔悴,唇无血色,很是虚弱。
花君……谢清涯……花君……谢清涯……
他的脑海反复重复这两个名字,如同梦魇,怎么也醒不来,如海水般的记忆席卷而来,将他淹没在深不见的漆黑中。
落涯岭的小河边上有一颗菩提树,开满六瓣赤色菩提花,一个少年坐在树下闭目轻歇,一袭红白相间的衣衫被风吹动着,腰带上挂着一颗淡白的果子流苏,是一颗菩提果,上面雕刻着他的名字。
“哎哟!”一块小石头丢在他的身上,林音正眼望去,是肃尘和西竹在逗他,于是捡起地上的石头,回丢过去。
“太阳还没落山的睡什么觉啊,我们去河边抓鱼好不好!”西竹上前去挽他的胳膊,将他从地面上拖起来,困怏怏的向河边走去。
“西竹啊,你一个女妖怎得如此大力气?”
肃尘轻笑一声道:“还不是因为平日里吃得多。”
“肃尘!你说谁吃的多!”西竹生气的双手叉腰,恼怒向前走去,不理会他们二人。
“怎得还生气了?”肃尘连忙上前道歉:“姑奶奶,你近日怎得越发让人难以捉摸了,动不动就生气,可是谁又惹你不顺心了?”
“才没有!”西竹撇过头道:“你给我抓两条鱼上来,就当做赔罪了!”
“这容易。”肃尘飞身上前,化作一只厉鹰,长鸣一声在河水上盘旋,利爪探入水中,一发即中,抓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鱼丢上岸。
不一会的功夫,三人已经在河边架上火,开始烤鱼,天色暗淡下来,漫天布满繁星,闪烁在上空,一弯残月格外的亮。
林音在想,这天上究竟是什么样,是不是要等到修成正果,飞升成仙才能一睹这九重天上的无限光景。
西竹将烤好的鱼向林音身前递了递,说道:“在想什么呢?连鱼都不吃了?”
“我在想,这天上的神仙都好看吗?是不是很厉害。”
“想这些没用的做什么。”西竹见他不接,于是自顾自的咬了一口,差点烫到嘴:“我觉得我们妖就很好看啊,你看看肃尘,也算得上美男子一个了,英俊潇洒,当然,我也不差啊,至少在落涯岭这一片,也算得上第一美了。”
林音同肃尘一起笑出声,捂着嘴怕被西竹看到后生气,强忍着笑意。
“难道我不美吗?”西竹果然生气了,丢掉手中的鱼,赌气道:“你们还笑我!同样都是妖,隔壁山头的那个小妖精整日里耀武扬威,说我不如她,我要去教训她!”
西竹恼怒的起身,一袭翠衣映着火光,满眼都是怒气:“我今日一定要去教训那个小妖精!”
“别,别这样!冷静!”林音和肃尘连忙拉住心直口快,说走就走的西竹,纷纷劝说道:“那个小妖精怎么能和我们西竹比。”
“没错,没错!”林音接道:“那个芍药精花枝招展的,整日卖弄风情,还是我们西竹好!”
“那是自然,我们西竹只是不愿打扮罢了,稍稍装扮起来,定然能艳压群芳!”
“算你们有眼光!”西竹稍稍缓和下来,继续坐回石头上,只叹浪费了一条吃了一半的鱼,真是不值得。
一晃,三人谈天说地的到了半夜,林音困得打盹,向他们二人道别,拖着困倦的身子向自己的小草屋走去。
夜色苍凉,床上的人睡得深沉,何时窗外下起细雨都不得知。
一地冰凉的雨水顺着破破旧旧的屋顶滴落,林音只觉脸上一凉,用手摸去,被褥湿了大半,自己的脸上都是雨水。
滴答,滴答,小草屋不止一处漏雨,破破旧旧,到处都是水,怕是今夜都无法安睡。
林音撑着一把几乎没什么用的破旧雨伞,小屋外细雨化作大雨,还伴随着电闪雷鸣,林音最怕打雷闪电,本还想着去修补修补屋顶,立马被吓回。
算了算了,不就是漏雨嘛,又不是什么大事,他这个做妖的未曾修成灵识的时候本就被风吹雨打惯了,想想应该保留这曾经吃苦耐劳的好习惯。
这雨应该很快便会停,并不是什么大事,于是林音选择缩在床角继续埋头睡觉。
这床又湿又冷,伴随着屋外阵阵轰鸣,雨声不断,小草屋的窗户被吹的吱呀作响,也丝毫不妨碍林音继续梦中会周公。
轰隆!
只听闻一声巨响,林音再次被吵醒,烦闷道:“今日这雷声怎得如此震耳。”他只是想睡个觉而已。
只见小草屋破开一个大窟窿,一道身影带着骤风和斑驳的火光落在他的床上,床板瞬间断裂成两截,林音同那道身影一同滚落在地。
“哎哟,我的腰板……”林音从地上爬起,被这猝不及防的天降之物差点吓得三魂丢了七魄,这若是砸在他身上,啧啧……怕是他不用修炼成仙了,直接去了西天极乐。
“咳!咳!”地上的男子口中吐出一滩鲜红的血,衣衫褴褛,被烈火烧的残破不堪,身上遍布伤痕,看起来狼狈极了。
林音小心翼翼的凑近他,打量着这个天降之人,仔细看去,还真是惊为天人!怎么会有如此丰神俊逸的男子,看得他是自愧不如。
“喂……你是何人?”
地上男子不说话,昏沉中看了一眼林音,便再也不曾醒来。
林音伸手轻轻的在他脸上拍了拍,没反应。
“你你你!这是怎么了?”林音连忙探向他的鼻息,还有气,不由松下心来:“活着就好,活着就好,你可千万不能死在我这小草屋啊,不然被你的亲人寻来,我可是百口莫辩。”
这下可好,屋顶塌了,床也塌了,就连这个稍微能遮风挡雨的小屋也要塌了,还真是祸从天降。
骤雨逐渐退去,雷电不再轰鸣,林音怕这屋子真的塌了,拖着地上的人向那颗菩提树下走去,夜色漆黑,脚下湿滑,他撞翻了一旁的桌子,扑通一声撞在墙面,整个墙面向他倒塌下来,林音大叫一声,连忙爬在地上男子身上,瓦砖泥土砸了他一身。
“哎哟……痛死我了……”林音哀嚎一声。
折腾了大半夜,二人靠在菩提树下就这么过了一整夜。
天色初晴,东方泛起白光,彩霞环绕。
花君昏昏沉沉中醒了过来,只觉身上压着一个什么东西,眼睛睁开一条缝隙,抬眸撇去,是一个浑身脏兮兮,满身泥污还挂着干草的少年,此刻正趴在他身上睡觉。
他困倦的抬手揉了揉眼睛,观察了一下四周,是一处无人的山野,他竟然落到了此处。
花神之身,九道天雷,还尚未受册继位,竟先沦落到此处和一个小妖混在一起,他欲推开身上酣睡的少年,只觉浑身虚弱,尚未恢复元神,抬手看了看自己被天雷之火焚烧的衣物,是一身同样的泥污,不禁皱眉。
他何曾如此狼狈,好在此处也无旁人。
☆、花君
“头痛……”林音呢喃着醒来,觉得这树干怎么还有温度呢?
入眼便是一个宽阔的胸膛,衣角都被他的手抓皱了,于是连忙道歉:“啊啊啊,对不起,我不是有有意的,我只是……”
咦?不对,他为什么要道歉?
于是转头看向自己已经坍塌的小草屋,又看了眼身前的美男,说道:“你是哪路神仙妖怪?我的小草屋都被你毁了!”
花君看了眼那坍塌的草屋,说道:“抱歉,你可有受伤?”
“受伤倒是没有,就是被倒下来的砖瓦砸的浑身酸痛。”林音真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觉得自己脏死了,可惜小草屋毁了,这几日怕是都要睡在树下了。
“你毁了我的屋子,你得赔我。”林音看向树下的男子,就算长得惊为天人,但也不能不赔他的小草屋。
“这个简单。”花君抬手飞出一道灵光,向那倒塌的小草屋飞去,灵光飞到一半,便消失在了空中,他又抬手飞出一道,结果还是不行,倒是把一旁的林音给逗乐了。
“我说你这么弱,就不要逞强了。”林音忍住笑意,将他从地面上拉起,不由仰着头看他,怎得比他高一个头呢?
“那我该如何赔你?你可否等我修养几日?”
“那可不行,万一又下雨呢。”林音看着他一副身娇肉贵的模样,还挂着伤,竟然有点不忍心,这难道就是被美色迷住了双眼?
不行,不行,林音推着他向树林走去,吩咐道:“去砍树。”
“砍树?”花君一愣,无奈照着他的去做。
林音找了把斧头递给他,将他又长又碍事的衣袖用带子束起来,并且将他身前的衣摆别在腰间,看起来十分滑稽。
“这样就对了,看起来才像个樵夫,好好干活啊。”
花君百般无奈的砍柴,没想到自己堂堂一花神,竟然来到这荒山野岭给一个小妖当砍柴的樵夫,若是传出去他这俊脸可往哪搁,定会被嘲笑个千百来年。
“哇,这些都很值钱吗?”林音将他身上佩戴的玉佩,衣带上的宝石,夜明珠,还有发冠全都搜罗了下来,两眼放光的看着。
花君回道:“应该……挺值钱的。”
“那你究竟是怎么来到落涯岭的?你是好人还是坏人?”
花君回他:“修炼时不慎从天上掉下来,应该,不是坏人。”
林音十分认真的说道:“既然不是坏人,不如就做我的下手吧,你这么弱就算去了别的地方,说不准也会被其他的妖精欺负,在这落涯岭,有我,还有西竹和肃尘,我们都可以保证你不被欺负。”
“是吗?”花君轻笑。
“当然了,你这么好看,若是被隔壁山头的那个芍药精给勾走了,那岂不是要被吸干阳气啊。”
“那个芍药精很美?”
“美,是很美,不过……”林音思索道:“就是不正经。”
花君抱起地上砍下的树枝,说道:“那我是该感谢你的提醒,也感谢你的收留,不如就将那些宝物赠与你?”
“真的吗?”林音激动的两眼放光,最后却只是拿起了那块白玉通透的玉佩,说道:“我可不是个见钱眼开的妖精,我只要这个玉佩,至于其他的嘛,我先替你收起来好了。”
“随你处置。”
林音握着那枚玉佩在掌心,觉得浑身都很暖,这玉佩仿佛有灵力般,一靠近就觉得浑身都很自在:“这个玉佩为什么是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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