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妨事。”何渠晟说。
付杭站在何渠晟身后见那名美国人离开后松了口气,他不知道如果只凭借自己同这人周旋要费多少口舌。
原来在国内,大部分人都会看在他是何家人的身份上从未敢这么露骨,今天付杭倒是见识到了外国人的“一晚上”开口要求是有多放荡。
但他明白,在抬眼看到是何渠晟站在自己身前的那刹那,付杭明白了,他最起码是安全的。
“没事吧?”何渠晟同泰勒又交涉了几句待那人走后,转过身来看着付杭,“你怎么来这酒会了?也没人陪你?”
付杭没理他,只是朝着他身后的来人不恭不敬的叫了声,“嫂子。”
付杭不知道时不时自己的错觉,他觉得何渠晟在那一刻眼里是不敢相信的一怔,他好像想说些什么却又终究是没有开口。
他只是转过身后站在了魏沁的身边,朝她介绍道付杭同自己的关系。
付杭站在一旁只是笑,眼神里一如既往的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只在魏沁向他伸出手出于礼貌的时候,付杭的瞳孔有些紧缩。
他没细听何渠晟关于自己对魏沁的介绍,也没有认认真真想结交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嫂子。
付杭不知道自己这般心里防线轰然倒塌,但表面上看上去依旧能云淡风轻的能力是从哪里来的。他只知道在何渠晟陪着魏沁离开后,自己的那只刚同魏沁握过的手,有些抖。
付杭瘫坐在位置上苦笑了一下,大概还是心痛吧。
认认真真爱了一整个青春的少年,一个星期前还在说会给自己一个明白的男人,转眼间跟别人女人站在一起,挽着手臂相濡以沫,而他却是一个连性别都配不上的人。
付杭举起面前的酒杯将里面的香槟一饮而尽,骂了句脏话后就又恢复到了原来那副平淡的模样。
他好像还是之前的那个付杭,无所谓悲喜与恨意。
但是也大抵只有他自己内心清楚,他不过是不想比21岁那年输得更难看罢了,不想再苦苦挽留求他回头看看自己,看看自己的那糜烂不堪的伤疤与那死心塌地的爱意。
有些坑,摔一次就够了,不一定要等到尸骨无存时才愿意相信,所谓的重头再来是伤人伤到骨子里的说说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何弱鸡:完了,媳妇生气了,怎么哄,在线等急。
泰勒先生:上床滚一下,我觉得不错。
第二十章
付杭不知道何渠晟和那个名为泰勒的美国人说了什么,反正字画还是到了付杭手上,并且付杭没有出一分钱。
在中场休息的后半段被侍者递过字画的时候,付杭还有些纳闷,问了几句后便把东西接了下来。
别人是承的何渠晟的人情,他没有理由推辞与不接受。
付杭向来认大体,所以也不多说不多问什么,将字画收好了之后,朝着泰勒先生那边淡淡笑了笑表示一下谢意之后便不再看他。
唐铭歌在拍卖会下半场快开始的时候回来坐下,看到那副字画也是很惊奇,但也没多问。
他刚才自是看到那个美国人同付杭交谈些什么的,只是之后看何渠晟过去了便没有去插手,人家自家家里人护着总比他这个外人要好。
两人坐下后都不多言,等着拍卖会继续。
只是拍卖会的下半场尚未开始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
先是桌上酒杯里的酒水不稳了,再是头顶的吊灯开始晃,付杭从小生活在平原上从未经历过这些,还在茫然着,然后便不知是谁朝着人群用日语大叫了:“地震了,跑!”
付杭才缓过神来,猛然想起来之前李衾的玩笑话:“日本经常发地震,你别客死他乡。”
付杭看了一眼自己现在的位置,离宴会厅大门有些远,况且就算跑出去也要推开门跑过酒店大厅才能到达酒店前的空地上。
路程少说也有800米。他没有多慌乱,大概是了解日本的房屋结构大部分都不像本国一样是钢筋混泥土,但是这20左右的高楼真的塌了也不是好受的。
付杭随着人流一起涌向了大门口,人群不算太拥挤大概是日本的逃生意识不错.
但是在有条不絮的撤离的同时,人们也是捉襟见肘的,相互之间都碰撞挨着,有的险些站不太稳跌在地上,大地毕竟还在颤抖着,摇摇晃晃的就像小时候踩在海洋球池中一样,深深浅浅的把握不了。
人群的吵杂声以及身后玻璃杯碎掉的声音闯入付杭的耳膜,付杭手里紧握着那副字画,跟着人群撤离。
只是就在他快要到达门口的时候,蓦地听见在各国语言混乱不堪的场面下,有人隔着很远叫了他的名字,叫得很大声。
“付杭!”
“付杭!你在哪?”
付杭不知道怎么的,听到这声音不由得心头一暖,回了一句,“这儿!”
大抵是来参加宴会的中国人并不多,付杭这一声在人群中听来即为突兀,但是也没有人在意,大地的颤抖比任何东西都要让人觉得恐惧,那时灾难与噩梦的前来的征兆。
何渠晟朝着人群逆方向走着,朝着出口跑得人群阻力有些大,但不足以阻止他。
身上的定制西装已经因为人群的拥挤有些皱了,但是在下一秒,他就循着声音抓到了想找到的人的手臂。
“找到你了。”何渠晟喘着气,拉着付杭的手随着人流跑着。
付杭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人拉住了,看着迎面过来的何渠晟他吃了一惊。
何渠晟坐的位置与付杭相比要离出口近得多,他是折回来找自己的吗?还是在等自己?
付杭没有让自己细究下去,只是看着对方拉着自己手腕带着自己跑向酒店出口的时候,付杭突然笑了。
即使在这摇摇晃晃的地面上都未曾松开的手,让他相信了那对自己不置可否的在乎。
仿佛无论发生什么,牵着自己的这个人都会这样领着他跑,而这一跑就像是一辈子。
这一刻,大概是付杭第一次在这个人回到自己身边之后,感觉到了自己一如十八九岁时那般狂热的心跳,那是悸动,是放纵,是甘愿连枝共冢,也是奢求举案齐眉。
付杭笑这个人过了这么多年还是像十八九岁时那样,一如既往是他的依靠,还是那份只属于他一个人的那份炙热。
付杭知道自己向来不是真正的那般云淡风轻、处之淡然,只是习惯了掩饰与伪装,习惯了装作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所以当现在或迟或早有一个人出现的时候,感情终究会像一把火,把他的伊利园烧的一干二净,逼迫他去吃下那不可知的禁果。
付杭想,这个坑他大概是跌的惨了。
只要这个人表露出对自己的一丝好意,他原来那些黯然销魂的怨气便会一消而散,剩下的只有如同杂草般疯狂生长的爱意,与心甘情愿的至死不渝。
“应、应该没事儿……,这里挺空旷的,”何渠晟拉着付杭跑了一大段路,直到确认震感不再那么强烈,旁边也没有什么高楼大厦的时候才松开了他,“没事?”
付杭被何渠晟拉着,也是跑得急了点,点了点头双手撑着膝盖在喘气,气息不稳的道了句:“谢谢。”
付杭没问何渠晟魏沁现在在哪,也没问他为什么会回来找自己,有些事情认定了之后向来不需要答案,宁可自欺欺人都不想揭露真相。
诚然,付杭其实不怕听到何渠晟说他是先把魏沁送到安全地区才来找他的,也不怕听到他是和魏沁在人流中分散了才过来找他,过程都不重要,因为这个结果已经让自己甘愿受骗也甘愿沉沦。
何渠晟似乎是缓过劲来了,抬起手擦了把脸上刚因地震而抖落的灰尘,正想开口同付杭说些什么的时候,就听见不远处的魏沁在叫他。
付杭敛了敛眼眸,看了何渠晟一眼,后笑了笑,站起身来拍了拍他,“过去吧。”
随后付杭便没有再多等待何渠晟回答自己什么,一个人走进刚跑出来的人群中找唐铭歌去了。
只是何渠晟看着付杭离去的背影中,一时间说不清楚那背影是寂寞还是无奈,他只感觉那人踽踽独行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孤寂.
但现在的他没有理由能上去拥着他,也没有理由能明目张胆的牵着他的手与他齐肩走在阳光下,他只能再让他等等,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付杭他们所处的位置似乎并不是震中,只是受到震中影响导致的大地轻微晃动。
唐铭歌不知道现在在哪儿,付杭估计他应该是跑出来了的,便也没再担心,只是同人群一起找了个花坛坐了下来。
人群里什么声音都有,有没有经历过的别国人士笑嘻嘻的同亲人说自己的劫后余生,有跑出来的日本人感慨这种地震多发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付杭拿出手机,想了半天还是打开了同李衾的微信聊天界面,打算发个消息过去。
只是还未等他把字打完的时候,李衾便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电话那头的环境有些嘈杂,但李衾的声音听着没来由的有些低沉,“你还好吗?我刚看新闻,说日本浅海地区地震,我也不知道你在哪儿,有事没事?我之前跟你说的‘客死他乡’都是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付杭笑了笑,把玩着手里卷起来的字画,回道:“没事儿,可能是离震中比较远,跑出来了。”
“是吗,那就好。”
李衾似是松了口气,可就在付杭想跟她说拜托她下次去看董老师的时候把字画带过去的时候就听李衾道:“付杭,你如果没事就快些回来。董老师……可能不行了。”
付杭拿着字画的手一顿,字画就那样滚到了地上。
“前两天送的医院急救,在ICU里躺了一天了,”李衾的声音有些哽咽,“曲老那时候陪着他……可他、可他那时候签不了手术责任书,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拉着医院的人解释了半天他说他是他爱人,但是还是不能签……说是,说是没有法律效益……他一个五十多的人啊……五十多了,蹲在手术室门口哭得像个孩子……”
“别说了,我买最近的机票回去,”付杭沉了声音,不想听李衾再说下去,红着眼眶蹲在地上将字画拾起来,“照顾好曲老。”
付杭转身在酒店不远处拦了一辆出租回酒店拿好行李,顺带着在车上订了离自己最近的一趟飞机回W市,因为是浅海区处于震中,所以机场的航班都还能起飞。
付杭没有找到唐铭歌的人,只好给他打了个电话,说自己有些事儿先回国了。
只是当付杭赶到机场的时候便愣住了,可能都是因为害怕还有余震,很多人都围在机场这里等着办理手续,付杭的飞机票可能是因为订的稍早一些,所以还有经济舱的座位,但是这人山人海的场景也确实是让他吃了一惊。
待到上飞机前,付杭还是给李衾去了则消息,他买的直达票,4个小时之后就能到W市机场,他希望李衾能够及时回消息告诉他医院地址。
付杭的手里依旧攥着那副字画,没有放到行李箱里,他希望如果能有机会能亲手交到董老师手里,他希望他能回去赶得上见董老师最后一面。
因为以董老师的性格如果清醒着的话,一定不会让自己进医院,这次可能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李衾在电话里同付杭说的那个场景付杭不敢多想。
曲老和董老师在一起大半辈子了,之前听董老师谈起来的时候,已过40多岁的男人谈起自己爱人的时候,眼角都带着笑。
董老师说,那时他们两个都是青葱少年,就心动了想在一起,然后就那样走了大半辈子。
曲老师惯着他、宠着他,虽然总是抱怨他每次晚上睡觉前不洗口、总是喜欢用外面的一次性塑料袋,但也总是在包容他,牵着他的手往前走。
在付杭眼里,曲老是一个很温柔的男人,嘴角总是挂着笑,很少说话,但每次董老师跳着脚要轰他走的时候,也是曲老过来拦着,边拦边冲着付杭眨眼睛,佯装着吼董老师。
付杭刚上大学认识董老师和曲老的时候就在想,自己以后和何渠晟是不是也能过成这个样子,就像董老师和曲老一样,两人的相处是恩爱的、是炙热的、是眼神里带着柔软与爱意的、也是相互扶持相互陪伴的。
董老师自嘲和曲老是那种“看尽人间烟雨,到头来还好有你”的爱情,两人炽热过、纠缠过、缠绵过、也相伴过。
付杭无法想象那个现如今50多岁的男人蹲在手术室门口因为签不了病危通知书时的哭泣,也无法想象那个整体乐观到要命的男人现如今躺在ICU里的样子。
董老师和曲老一直都待他很好,好到付杭觉得就像是自己是他们的亲生孩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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