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三个月的时间足够一个人将另一个人的存在彻底遗忘吗？
难道江月离又一不小心撞到脑子撞失忆了？
但她为什么还在用“江月离”这个名字？
陆明萱满肚子的疑问得不到解答, 她抬头看了眼对面一看就不安好心的男人，伸手就要把江月离拉起来。
不管什么理由，对面的人不是个好东西，留江月离一个人在这里她也不放心。
剩下的事都可以等离开之后再说。
陆明萱的手刚刚伸到江月离的肩头, 外面又跑进来一个人。
“抱歉抱歉，学校里有事耽误了一下，我来迟了。”年轻的女人在江月离身旁停下, 朝她伸出手，“我们先回去吧。”
江月离不动声色地避开了陆明萱伸来的手，主动抓住了另一人的手，点了点头：“好。”
陆明萱眉头跳了跳，她记得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年轻女人，在她家被炸掉之前，她见过这个女人和江月离在一起。
后来她也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钟雨岚，似乎是“江月离”生前的好友。
“江月离”的死亡已成定局，理论上来说，眼前这个江月离应该跟前者的人际扯不上关系了。
然而事实上却是江月离拉着钟雨岚的手，对着对面的男人说：“这是我女朋友。”
男人愣了一下，随即勉强地笑了笑：“没想到你还挺受欢迎的。”
说着，男人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呆愣了陆明萱。
“不好意思，我们还有约要赴，就先走了。”钟雨岚朝男人颔了颔首，拉着江月离便朝外走，“再见。”
“唉，两位小姐留步。”男人连忙叫住两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江月离，“这是我的名片，相逢也是有缘，认识一下当个朋友吧。”
钟雨岚看了江月离一眼，后者微微颔首，她便一把抓过名片，扯出一个礼貌的笑意。
“好，再见。”说完，钟雨岚便急匆匆地将人拉了出去。
目送着两人离开之后，男人才嘲讽地看了陆明萱一眼：“你刚刚说是她女朋友？”
“不是。”陆明萱冷冷地瞥了男人一眼，“是前妻。”
男人：“……”
……
出了店门，一走到拐角处，江月离和钟雨岚两人立刻就放开了握着的双手。
钟雨岚将手里的名片递过去：“是他吗？”
江月离接过名片的时候顺势往下看了一眼，钟雨岚的手正在不住地颤抖着，她有些纳闷地问道：“你怎么了？”
钟雨岚也注意到了自己的手，她连忙用一只手握住另一只手，但效果有限。
听到江月离的疑问，她脸都白了几个度：“陆总的眼神你没看到吗，好可怕……”
“唔……”江月离下意识在衣角处蹭了蹭手心的汗，面色如常地答道：“没有。”
江月离低头看着那张名片，名字的位置只写着“张经理”三个大字，下面是一个地址和一串电话，公司的名字看起来像是一家建材公司。
唯一值得注意的就是那个地址，与最近大批女孩子失踪的区域是重合的。
失踪的女孩子之间的共同点除了年轻漂亮以外，就是有超过一半的人都是同性恋者——
这还是摆在明面上的数据，至于剩下那部分人私下是什么情感状况，暂且还不得而知。
那些人大多都常在K大附近出没，有不少就恰好是K大的学生，其中一个还是刚入职的老师。
江月离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来附近蹲了点，但至于是不是这个主动贴上来的男人，还需要进一步的验证。
见江月离的注意力已经全放到了那张名片上，钟雨岚踌躇了片刻，欲言又止。
“……月离……”
江月离抬头看了她一眼：“什么？”
“陆总好像误会了，你一点也不担心吗？”钟雨岚问道，“要不我去解释一下？”
“不用了。”江月离毫不犹豫地拒绝，“我有没有女朋友男朋友跟她本来也没什么关系。”
钟雨岚愣了愣：“你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
看到江月离投过来的略带警告的冷冽视线，钟雨岚下意识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江月离这态度，分明就是有事。
但她却又不愿意让人提，就连正面撞上正主也非要当做不认识。
明明之前看起来已经跟一般情侣也差不得什么了。
就连钟雨岚也听过那个圈子里有些风言风语传出来，都说之前一直宣称不婚不育的陆总转头就打了自己的脸，近来跟着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女孩子打得火热。
甚至还有传闻说，陆明萱已经亲口承认了她与那个女孩子领过证了，正准备筹备婚礼。
钟雨岚思来想去，发现唯一符合的人选只有江月离了。
然而江月离一失踪就是三个月不说，回来之后也完全没想过要回去找陆明萱。
可怜的陆总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的做派，原先承诺补办的婚礼也遥遥无期。
好在江家陆家的案子牵扯甚广，众人忙着八卦骇人听闻的谋杀案还来不及，也就将这个婚礼的小问题放到了脑后。
钟雨岚倒是记着这么一回事，她也一直以为那两人是真的因为互相喜欢而在一起的情侣。
看刚刚陆总的反应，显然也是对江月离念念不忘的，说不准还是听说了她的消息，才特地来找她的。
然而此刻在江月离的口中，似乎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江月离停在一家偏僻的店铺前面，侧过头看了钟雨岚一眼，似乎看出了她内心所想。
“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江月离开口解释道，“之前会凑到一起只是个意外，因为一个案子，结束之后也没必要互相打扰了。”
钟雨岚脱口而出：“就是像阿离这样的案子？”
她对那两个案子的细节了解得还不是很清楚。
江月离轻轻“嗯”了一声，道：“差不多。”
“但是……我找到你的时候，你也没有假装不认识我，要跟我断绝所有关系啊。”钟雨岚疑惑道，“所以你对陆总……”
“我和你与我和她之间，没有可比性。”江月离打断了钟雨岚的话，“我和你之间也谈不上有什么需要‘断绝’的关系。”
江月离转身推开门，转移了话题：“先进来吧，我有东西要给你。”
昏暗的店铺里空荡荡的一片，只有尽头柜台后面的电脑发出了一些幽蓝的光源。
江月离拉开一张凳子让钟雨岚先坐下，随后她去敲了敲柜台的桌面：“借个电脑。”
“不是吧姐，我都搬到这么远了，你还能找到我？”蒋枫从电脑后面探出头来，一脸不情愿地摘下耳机：“我打游戏呢，干嘛？”
“就是那个‘江月离’留下的东西。”江月离朝钟雨岚那边抬抬下巴，示意道，“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
陆明萱出了店门，鬼使神差地走向了民政局的方向。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才恍然惊觉，有些懊恼地按了按眉心，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正要转身离开，她又迎面撞上了韩麟。
韩麟正在打电话，没注意到前面的陆明萱。
“日记本？可以拿回去啊，不过得等一段时间，需要办个手续，被撕掉的那部分也找到了……好，到时候再打给你——呃——”
“麟哥。”陆明萱主动打了声招呼。
韩麟也看到了陆明萱，他第一反应就是啪得一下挂掉了电话。
陆明萱眯起了眼，脑海里灵光一闪，问道：“你在跟江月离打电话？”
不然没法解释为什么韩麟这么心虚。
他也曾是陆明萱重点追问对象——问江月离的下落。
不过之前韩麟每次都是含糊其辞。
韩麟一时语塞，干笑了两声，陆明萱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显然韩麟之前不是不知道江月离的下落，而是不愿意说。
“咳咳，那个……是她让我们不要说的。”韩麟试图解释，“而且前段时间，她确实不太方便，这不是也不想你担心嘛……”
陆明萱眼里的光一点点黯下去。
韩麟及时住了嘴，有些摸不着头脑，不太明白自己哪句话戳到了陆明萱的痛脚。
然而陆明萱看起来格外沉默，闻言竟然没有再问什么，而是点了点头，打了声招呼就转身离开了。
坐在出租车上的时候，陆明萱跟季涵雨打了个电话。
“老季，帮我去查查看我的档案——尤其是婚姻状况那一栏，嗯，不着急，你有空再去吧，查到了直接发给我。”
挂了电话，陆明萱有些颓然地倒在座椅靠背上，伸手捂住了眼睛，那个晚上的画面在眼前一幕幕回放起来。
原来江月离说得都是认真的。
她是铁了心要与自己划清界限了。
……
那个夜里，陆明萱一时冲动，便对江月离说出了“喜欢”的字眼。
但江月离的回应却不像童话故事里那样梦幻美好。
那时候江月离是确实愣了一下的，微微睁大的眼睛里映出了烟火的轮廓，却比天上的烟火更美。
随即她就反应了过来，用手背擦了擦脸颊上的伤口，平静地抬头看着陆明萱。
“不要随便拿这种事开玩笑，陆总。”
陆明萱辩解道：“我不是在开玩——”
“你知道我是谁吗？记得我们在哪里在什么时候见过吗？知道我叫什么吗？知道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吗？知道我的生活习惯吗？”
江月离直接打断了陆明萱的话，过于冷静的话话语就像是一把刀，简单粗暴地截断了她的后路。
陆明萱说不出话来，因为她确实回答不上那些问题的答案。
“陆总，你认识我只有两个月的时间，其中四分之三以上的时间我们都是在逃亡的路上，你认识我的部分只占我个人的一小部分，你确定你能全部接受我没有展现出来的那部分吗？”
江月离继续列出疑问：“你敢将那些劫后余生的兴奋激动高兴全都单纯地归结于‘爱情’吗？”
第60章
某偏僻小店内
蒋枫揉着头发走进后间，端了一杯果汁出来, 放到钟雨岚面前。
钟雨岚并不认识蒋枫, 有些拘谨地抬头看了他一样：“啊、谢谢。”
“她好像在找什么东西给你。”蒋枫伸手指了指后面的位置, “你先在这儿等一下吧。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可以帮你做。”
“不、不用了，谢谢。”钟雨岚摇了摇头，止不住好奇地转头看了一眼，“你是她朋友吗？”
这时候江月离正倚在柜台边, 背对着外面的两人, 刚挂了柜台旁的座机电话。
余光扫到旁边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她微怔片刻, 直起了身。
蒋枫侧过头看了江月离一眼，答道：“算是吧。”
——“算是”？
这叫什么回答？
两人看起来很熟悉, 但似乎又不经常见面。
钟雨岚跟江月离重新相遇是个意外, 因为她自告奋勇地帮忙，所以这段时间她们见面很多。
但钟雨岚却也没有在后者身边看到过任何人的身影。
就连那个调查蹲点的任务，钟雨岚也完全不清楚江月离是从哪里听来又接手的。
江月离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独行侠, 似乎跟朋友两个字完全不沾边。
唯一称得上关系密切的，似乎也只有陆明萱一人。
钟雨岚有些困惑，然而蒋枫已经摆了摆手转了身，他在柜台前面的位置随便拖了一张凳子坐下来, 打着哈欠问江月离：“好了没？”
“好了。”
江月离抱起电脑走向钟雨岚。
“这是她的日记。”江月离坐到钟雨岚的对面，将电脑翻转过去，“还有一本日记本, 等正式结案之后应该就可以拿回来了。”
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落入钟雨岚的眼中。
钟雨岚知道“江月离”有记日记的习惯，但那毕竟是很私人的东西，她从来没有真正见过那些日记的真实内容，更不知道“江月离”有这么一个私密的账号。
“这些东西我只能给你看看，不要传出去，毕竟实际上并不合规矩。”江月离继续说道，“但是那本日记本上损失的内容未必能够全部找出来，我想这上面的内容应当都全部都归还于你，尤其是关于你的那部分。”
钟雨岚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好。”
她没问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这么一点时间的相处，足够她看出江月离的不寻常。
而这些不寻常是不应被宣之于众的。
若是别的方面的东西，她甚至会主动拒绝接受。
但她知道江月离“归还”于她的，是“江月离”——她爱着的那个人的遗言，所以她便只沉默着接受。
日记中的内容很琐碎，“江月离”是个习惯于隐忍的人，就连记日记时也带上了这个习惯。
用词尽量精简，大多记录一些日常，有关于主观的情感大多只用简短的“开心”、“难过”之类的词概括。
要看完这些频率连周记都算不上的记录，并不需要花费太多时间。
但钟雨岚一个字一个字看下去，却觉得每一个笔画都那么漫长而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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