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都自己注意点,保持着质疑的态度就行了。”虽然事先问过颜元的想法,但沈桉容现在也没有妄自下结论,“我只是注意到了一个细节——江博这两次离开的时候都会和我们说一句‘下个副本见’,就好像他确定下个本也会和我们一起一样。我们进的是匹配室,并不是事先加了同一个组,要说三番两次都能碰到一起那也有些不对劲。”
许可可哼了声,“管他是什么牛鬼蛇神,反正你不是说咱们八成这就剩最后一个本了吗?到时候他再敢弄出什么幺蛾子咱们弄死他!”
“你又能了,”沈桉容嗤笑了他一声,“去,帮我去买点饮料回来,颜元想喝。”
颜元瞥他一眼,没有吱声。
许可可也没拒绝跑腿,他站起身掏了掏口袋,摸出一点硬币后看向颜元,“要喝什么啊?”
颜元随口道,“随便吧,刚才来的路上没注意,不知道今天贩卖机里有什么。”
等人走后,沈桉容在心里算了一下时间,又抬眼瞥了下姜裁,“啊,我忘了,如果今天里面有黑啤的话倒是可以买一点回来。”
姜裁好像接收到了他的暗示,有些不太确定地摸摸脑袋,“……那我去喊他一声?”
沈桉容露出略带歉意的微笑,“麻烦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没这回事儿,反正现在菜又没上来,闲着也是闲着,出去逛逛也挺好。”姜裁看了眼坐在身边的孟涟,“那个,涟涟,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他记得孟涟挺害羞,怕把人单独留下来对方会有些不自在,特地多加了这一句。但孟涟却摇了摇头,露出苦恼的表情,“其实我刚才来的时候不小心扭到脚了,没法陪你去了……不过要是可以的话,能不能给我带一瓶水蜜桃的汽水?”
姜裁瞬间紧张地盯着他穿着高帮鞋裸露在外的脚踝,“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疼不疼?那、那回去我给你……揉揉?”
孟涟挥手送人,“好,路上小心喔,慢点走别摔了~”
打发走了两个傻子,孟涟一改端庄淑女的坐姿,翘着二郎腿靠上了椅背。他扯了扯戴久后有些不舒服的项环,“你们单独找我有事?”
沈桉容轻笑,“从三米高的墙上跳下来都能完美着地,走几步路还崴到脚了?”
“你这是什么霸道理由啊?”孟涟同样好笑地看看他,声音懒懒散散,还真有一种醉后美人的独特韵味,“世界职业赛冠军也有失误的时候,更何况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
听着人着重咬住后几个字音,沈桉容略带侵略性地盯着他,“看来你知道我想问你什么问题了。”
“我说怎么总觉得在副本里有人盯着我看。不过这样好么,旁边这位是你男朋友吧,你当着他的面和另一个男人眉目传情,就不怕他现在摔桌走人?”孟涟有所指代地看了颜元一眼,可见人只是无聊地拿筷子搅和茶杯没有什么反应,又自讨无趣地回过头,“好吧,趁我家老师没回来,想问什么就赶紧问。”
沈桉容和颜元从一开始就没对他完全放松警惕,所以进了副本后也特地留了个心眼没让人离开过他们的视线范围进行活动。虽然看上去这人的确对姜裁挺感兴趣,但保不准是利用姜裁好骗呢?沈桉容毫不客气,“在那之前你能用本音说话吗?虽然不怎么影响交谈,但总会让我觉得我是在对一个女士不礼貌。”
孟涟撩起长发,把手伸到脖子后面捣鼓了一番,三两下将脖子上的项环取了下来。说实在的,就算他打扮成这副雌雄莫辨的模样,可那双手也骨节明晰,一看就不像是个女孩子的,也亏他平时半遮半掩在袖口,再加上姜裁总是盯着脚尖或者地面不敢直视人才这么久没能暴露。
黑色的项环被随意搁置在盘子旁边,金属扣和链条搭在玻璃上发出一阵细细碎碎的响动声。孟涟动了动嘴唇,喉结随着他发声而微微震颤,“你不会觉得这样不够,还要让我把头发也给剪了再换一套衣服回来吧。”
孟涟的声音并不算低沉,不如颜元清澈,却带了点如午后阳光一般温暖又慵懒的感觉。沈桉容挂着笑,“如果你不介意现在就让姜裁知道你的性别,那我也无所谓看一场热闹。”
孟涟撇撇嘴,倒是没有在第一时间再做反驳。他喝了一口水润润嗓子,“之前和许可可说的那些都是真的,我的确是H大的学生。而且要是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定谁别有用心的话,也应该是我来怀疑你们才对,毕竟我和姜裁认识的时间可比你们久得多。”
明眼人都知道他是在上个副本结束后才出现,并且出现的方式也令人质疑,现在这一番话说的倒是有恶人先告状的架势。颜元一直听着这两人的口舌之争,恰在此时不轻不重地来了句,“所以他的役鬼消失了也和你有关。”
孟涟说,“这件事无关痛痒,反正我会寸步不离。这样倒还比他之前必须要放血才能有保障强得多,不是吗?”
他这句话刚说完,门板被敲了敲,店老板堆着笑脸端着托盘进来了。他大咧咧地打了个招呼,又把送来的菜全介绍了一遍,催着他们趁热吃后便重新带上门退了出去。
既然故意遣走了两人去跑腿,那这饭要是先动筷了未免有些不大得体。颜元从附赠的果盘里拿了两块瓜,递了其中一块给沈桉容,做足了表面的吃瓜群众模样。
孟涟看他俩这幅架势笑出声,端着一小盘瓜子开始随意地讲起有关自己的事情。
H大除了周末外每晚十二点断网,但是这断网时间时而提前几分钟,时而推后几分钟。而二月十四号那天晚上,Lecher实验室的教授要迎接他的第二春,给全体成员都放了假。孟涟闲着没事做,临时被学长抓走到情人节活动后台当壮丁,过了十点才回到宿舍。
洗个澡点个夜宵外卖才不过十一点钟,这个点对于常年在实验室里熬夜的年轻人来说还太早,他思来想去干脆开了电脑玩游戏,随手进了个低级副本刷活动材料,结果就玩过了十二点,恰逢这日断网时间推迟了几分钟,等他再一睁眼人已经躺在一艘正行驶的轮船上。
“啧,当时还没来得及体验一下游戏的真实性,就被冲过来的NPC撞了一下。”孟涟说到这里,表情显得非常不爽,“那时候我刚恢复知觉,压根躲不及,就直接翻身掉海里去了。总之,与其白挨他一刀活活痛死那我还不如自杀。”
吃瓜二人组,“……”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死了,反正那艘船一直在我头顶,”这件事时间隔得有些久,孟涟将小盘子里的瓜子壳全都倒进一旁的垃圾桶,顺便想了下当时情况的细节,“我听到了播报,大概就是检测玩家全部死亡、副本即将清场,请编号多少到多少的半成品在规定范围内复位,准备迎接新的玩家入场,我也就是那时候开始就猜测到AI的存在了。播报没多久后,一道类似探测光的东西扫过了我的头顶,不过被一道透明看不见的东西遮住了。我大概躺了几天,播报声又提示有新的玩家正在接入副本数据,副本数据正在中和重组,这表示和我一样的下一批受害人要来了。”
颜元和沈桉容对看了一眼,后者耸耸肩,“我和颜元一开始进本的时候试出普通副本都会有一道空气墙,并且这空气墙并不在数据管辖范围内。你当时恐怕正好掉进缝隙中,所以才没被当垃圾清理掉。然后呢?这一批新进来的玩家正好是姜裁他们?”
“嗯,对。他们这批人也挺惨的,进来了八个人,最后就活下来两个。我想上去看看能不能帮忙,但是又碰不到NPC的实体,只能隔岸观火。一直到老师受了伤,我忽然闻到了一种非常甜的气味。”
“……?”
颜元生怕他说出什么类似“那家伙身上有一股非常甜美足以吸引我的气味”之类的话,甚至一脑补就提前开始觉得恶心了。
孟涟弯着眼角,“你在想什么?我指的是他的血。血可以让我变得强大,让我触碰到NPC与它交锋。我的存活像是意外,没有编号的约束甚至还可以跟着他一块离开传送阵,只不过离开了箱庭后所有一切的能力都会被无效化。”
“我知道了,简单地说,你就是成为了这个世界的BUG。”沈桉容听他说了这番话也没有什么意外的神色,“姜裁当时做的那个奇怪的梦是怎么回事?”
“奥,那个啊。”孟涟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梦,“最便于理解的解释就是鬼压床。我离开了箱庭后没法显形,甚至连虚无的轮廓也产生不了,虽然他看不见我,但其实我都是跟在身边的。”说到这里,他忽然故作娇羞地拿起了面前用来盛菜的盘子遮住了半张脸,“嘻嘻,所以睡觉的时候我是压在他身上的呢~”
沈桉容对于他的炫耀不屑一顾,“难怪他那几天总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本来以为中邪了,看来是供氧不足加上睡眠质量太差。”嘲讽完后,他又嗤笑一声,“我就不一样,每天都是我的小男友自己翻身过来做小暖炉,根本不需要做贼一样,折腾人不说还得不到心理上的满足……嘶。”
颜元在桌下不轻不重地踩了他一脚。堵住了人的嘴后,他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既然你可以出入传送阵,那你也可以在不同的箱庭穿梭吗?我比较好奇若是没有玩家进入的箱庭会是什么样,说不定背后的AI会显形在这些无人区。”
“嗯……虽然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很可惜。”孟涟两手一摊,“我没试过,毕竟跟了老师后我就再也没有离开他半步。他不断地供血给我,所以在我身体里的水全都替换为他的血后,我也恢复了,同时作为玩家的数据也被重新记载——毕竟你们已经能从播报里听到我的名字,就说明我和你们一样,无法再像没有标记的NPC一般来回游荡了。”
“所以你也不知道AI究竟是什么东西……”颜元点了点头,垂首陷入了思考中。如果说薛颖并没有撒谎,江博的确死掉又复活的话,那也有两种可能——第一,他是被AI复活的,但里面已死的灵魂被剔除后换上了AI方的NPC,只剩下一具有着玩家身份标记的躯壳。第二,他卡了与孟涟相同的BUG,经历过一次死亡后忽然性情大变。
门外忽然传来了两人对话的熟悉声音,孟涟瞥了眼还未开启的门,将桌上搁置的项环不慌不忙地重新戴回了脖子上,等再清嗓子时已经变成了偏柔的女音。
“你看你看,我都说他家上菜很快的,你还磨磨蹭蹭。”姜裁保持着朝后看的姿势推门而入,跟在身后的许可可怀里抱了一堆黑啤,那架势像是搬空了整台贩卖机。姜裁一转头,映入眼帘的便是孟涟温温柔柔的笑容,让他那副叫嚷的架势瞬间消散。他从塑料袋里摸索半天掏出个粉嫩嫩的易拉罐,声音顿时弱了几倍,“那个,没有汽水了,只剩下果汁了……明天!明天贩卖机就会换商品,到时候我再出去给你重新买好不好?”
“没关系呀。”孟涟双手接过来,还不忘贴心地拉他到身边坐下替人扇扇风,“累不累?你都出汗了,我给你擦擦吧。”
颜元以杯掩唇,不动声色凑到沈桉容耳边,做出了精准的评价,“比你当时还能装。”
“没想到你喜欢这样的,那晚上回去我们也玩一场角色扮演?”沈桉容眉头一挑,“游戏内容我都想好了,就《纯情男高中生和辅导员放学后的秘密补习》,或者《懵懂男高中生与保健室医生的生理辅导课》?”
“……”颜元忍了忍,还是没踩下第二脚。他反复琢磨着这两个名字,忽然挑衅一笑,“好啊,看来沈先生是想重新体验一下回到高中做学生的感觉了,那我这个合格恋人自然是要满足自己男朋友的愿望。”
沈桉容以笑回他,没有说什么否认的话,只是动了动腿让鞋尖不露声色地蹭过他的小腿,眼里闪划过一道精光。
许可可带回来的啤酒足足有十二听,他拨给沈桉容三听,给姜裁两听,而后自己留了一多半。像是忽然找到了一种发泄的方式,他不怎么吃菜,却不停地喝闷酒,直到涨红了脸眼神迷蒙也止不住。
姜裁看不过去地劝了劝,“你少喝点吧。”
许可可豪爽地一摆手,“没……没事,我只……喝酒上脸。”
“没关系,”沈桉容眼皮抬也没抬,“让他喝。”
颜元看了眼沈桉容手边的黑色易拉罐,上面写着12。这种度数的啤酒虽然比起那些四五十度的白酒还差得远,但这么喝也很容易醉,一顿饭没吃完这个大块头的家伙便摊到一旁去了。
沈桉容将手里还剩下两口的啤酒一饮而尽,起身买了单后嫌弃地将人扶起来。他招呼颜元将他喝剩下的两听带上,便留下还你一口我一口喂食的孟涟和姜裁提前离席了。
许可可完全不省人事,嘴里嘟囔着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没剩下多少意识,几乎全身的重量全都压在沈桉容肩上。沈桉容拖着人,走到半路的时候和颜元提起了段往事,“当年他奶奶去世的时候,这家伙也是这样一声不吭地坐在灵堂外喝酒。他大晚上穿着一个黑色的体恤,露出两条纹了凶兽的胳膊,周围围了一圈歪七扭八的酒瓶,眼神还凶得要命,一副谁都欠了他八百万的样子把路过人吓得根本不敢进去。后来第二天傍晚酒醒了,这人捂着头去洗了纹身,说从此要做一个乖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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