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月一番话点名了重点,崔曼玲也从盛怒中渐渐冷静了下来。
她摩挲着手里的双鱼扣:“你说得对!就算他有再多的好东西也是沈家的。等我以后嫁进来了,不怕二表哥不把好东西都给我。到时候我就弄两个大房间来放戏服,他有的那些我全都要,还要比他更多!还有那些头饰首饰,都要比他的更贵更好!”
见她终于想明白了,文月就把地上的布包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那这包东西怎么办?还要不要?”
崔曼玲看了那布包一眼,上面印着凌乱的脚印,幸亏布包的口子封得牢,东西没掉出来。她道:“留着,把这土死人的布包扔掉,东西倒进玻璃罐子里。等二表哥回来了我就泡给他喝。”
=====
沈观澜并不知道家中发生的事。
他在医院待了一天。沈正宏的情况比预想中严重,除了沈蔽日实在忙得抽不开身外,他和沈金玲都陪到了晚上。
大夫人昨夜就没休息好,白天睡了一阵,太阳刚落山就把他们兄妹俩赶回去了,怕太夫人会发现。
沈观澜坐在车后座,一路上都没说过话,沈金玲也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等车子快到沈府门口的时候,沈金玲才打破了沉默:“哥,爹是不是活不久了?”
这是徘徊在所有人心头的一个问题,今天却没有人敢提一个字。沈金玲也不想问的,可她更不想什么都被蒙在鼓里。
沈观澜看着她,片刻后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别担心,现在的医学比以前进步多了,爹的情况没有那么严重的。”
“二哥,你以前一撒谎就会压手关节的,这毛病还是没改。”沈金玲指着他的左手,毫不留情的戳穿了。
沈观澜低头看去,发现他的大拇指真的陷在食指和中指之间。他无奈的笑了,这个小妹还是跟以前一样敏锐。
他叹道:“金玲,有些事自己心里知道就好,无谓说出来让所有人都担心。”
沈金玲看着他,又问了一个更尖锐的问题:“那今天在医院里,妈当着爹的面要你马上跟崔曼玲订婚,你又打算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感谢评论的每一个人。你们的评论我都很认真的看了,但是碍于长佩每次回复一条评论页面就会自动回到最顶层的设置(给跪了),我实在没那么多精力一直去翻着回复,只能在这边统一感谢了,鞠躬。另外关于大哥的文会在这文快完结的时候开预的,喜欢大哥那对的再等等哈~
第三十九章
沈观澜回到自己房里,让宣纸马上准备浴桶洗澡。他在医院待了一天,想把身上那股消毒水的味道洗掉后再去见徐宴清。
只是他人泡在水里,脑子却静不下来。
沈金玲刚才的问题一直响彻在耳畔。
他自然没有答应,只是这件事也不能再拖着了。如今他爹这个情况,他妈会忍不住催婚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这绝不是逼他结婚的理由。
沈蔽日今天下午并不在,他寻思着等等见完了徐宴清就去找他哥谈这件事。
他心里挂念着徐宴清,也就没有浪费时间,洗干净就出来了。不过他刚走出门就看到有个粉红的身影兴冲冲的跑过来,一见他就欢喜的挥舞着手臂:“二表哥,你回来了啊!我可等你一天了。”
沈观澜皱了皱眉,等崔曼玲跑到面前了就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过来,是有事?”
“你今天照顾表姨夫一天了,应该很累了吧。我那边准备好了甜点和花茶,味道很特别的。你去尝尝吧?”崔曼玲说完就拉住了沈观澜的袖子。
沈观澜不着痕迹的推开了:“已经很晚了,你还是回房间休息吧,以后也别过来了。我和你毕竟男女有别,还是避讳点好。”
崔曼玲脸上多了些不快的情绪:“二表哥,我们都是要订婚的关系了,你何必总是躲着我。你对我这么冷淡,都没想过我也会难过吗?”
她扁着嘴,大眼睛里闪烁着隐隐可见的泪光。沈观澜被她这副委屈的样子弄得强硬不起来了,只能跟她讲道理:“表妹,你知道这门亲事是我妈自作主张定下来的。我才刚回来,不想这么快结婚,你还是另找别人吧,免得被我耽误了。”
沈观澜不曾这样直接的拒绝过她,她整个人都愣住了,手指慌乱的拽着裙摆:“二表哥,这是你的心里话吗?”
看她一副被打击到的样子,沈观澜也有点愧疚。说到底崔曼玲也是受害者,他继续道:“其实现在的时代不同了,你也是受过教育的,应该知道近亲结婚不适合。你还是去寻找自己想要的人生吧,别被家里摆布着。”
“我没有被摆布啊!我一看到你就很喜欢了。二表哥,我是哪里让你不满意了?是我长得丑吗?还是你嫌我的家世配不上你?”崔曼玲急道。
她的外在条件确实不错,长得也比一般姑娘都好看。只是沈观澜心里早就有了人,自然不可能看上她的。
见崔曼玲铁了心的要缠着自己,沈观澜只能板起脸来:“我已经和你说的很清楚了,这门婚事我不会答应的,如果你要继续留在这里只会难堪。”
他说完就走,崔曼玲伸手想拦却抓了个空。见他一点情面也不留,崔曼玲终于撑不住了,眼泪就这么滚了下来。一旁的文月只得掏出手帕递给她:“小姐别难过了,二少爷都走了,您就算在这里哭也不会有人知道的。”
“我要去找姨妈!”崔曼玲一擦眼泪,气的转身就走。文月赶紧跟上:“可是大夫人今晚没回来,不如明天我们也去医院看看吧?就借着去看沈老爷的名义,这样大夫人也会觉得您很懂事。”
崔曼玲脚步一顿,转头看着她,眼里又重新燃起了斗志:“你说得对!表姨夫现在身体不好,正是冲喜的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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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宴清的寝室亮着灯,人并不在里面。
沈观澜沿着走廊转了一圈,徐宴清喜欢清静,西厢的下人就不多,晚饭过后更是早早的回下人房去休息了,只有秀莹和骊儿轮着伺候。
走廊上的雕花灯笼在夜风中来回摇摆着,明明灭灭的光线照不清脚下,但他还是很快就找到了人。
徐宴清独自坐在院子的凉亭里,正对着一株玉兰树出神。
骊儿坐在转角的廊下,远远的望着他。
沈观澜上前去拍骊儿的肩:“他怎么了?”
骊儿回头看是他,立刻起来行礼:“二少爷您来了。”
沈观澜道:“他怎么一个人坐在那,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奴婢也不知道,今天下午一见着爷就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奴婢也问了秀莹,那丫头没说什么。”骊儿犯愁的回答。
沈观澜便让她到外面去守着,轻手轻脚的走过去。
徐宴清仍穿着白天那件烟灰色的长衫,从背后看去犹如夜空中的一道流云。他的襟扣上没有再挂着装饰物,只是手里捻着朵玉兰花,正无意识的转动着花梗。那张清隽的脸被月光一照,比平时多了几分冷意。
沈观澜猜他可能是心情不好,就从身后靠上去,开玩笑道:“四妈,我回来了。”
自从对他表白过后,沈观澜就没再叫过他四妈了。因而这称呼一出来他就怔住了,缓缓的转过头去。等到看清沈观澜脸上玩闹的神情后,他又想起了白天的崔曼玲,脸色更不好了。
见他不搭理自己,还起身要走。沈观澜忙抱住他:“宴清,你这是怎么了?一天不见你都不想我的?”
徐宴清被他紧紧抱在怀中,见他说完话就要来亲自己,只得推着他:“别这样,骊儿还在。”
“骊儿去守门了,这里只有我和你。”沈观澜说是这么说,却没有再勉强。牵起他道:“算了,回房去亲吧。”
徐宴清低着头,看着彼此紧紧牵在一起的手,心里莫名的泛起了酸意。
他今天一天都食不知味,做什么都没精神,脑子里不时会蹦出崔曼玲的脸。
想着崔曼玲说要订婚时期待的神情,叫自己四妈时又是那么的自然,还有她想学戏,要定做戏服的举动。
这位大小姐真的很积极,即便沈观澜不喜欢她也没被打击到,依旧努力着想要留在沈观澜身边。
徐宴清无法讨厌这样的崔曼玲,可他更不想看到这样的崔曼玲。
他抽回手,退后一步道:“二少爷累了一天,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沈观澜转头去看他。
徐宴清抿着唇,视线盯着地面,一看就在隐忍情绪。沈观澜想着他心情不好,就岔开话题,拿起他手里的玉兰花放在鼻下闻了闻,道:“怎么这个时节还有玉兰?”
看他随意翻看着那朵花的样子,徐宴清心里难受,面上还是看不出异样,平静的解释道:“这是假的。”
“假的?这手感这气味,做的也太精细了吧!”沈观澜感叹道。
徐宴清把花拿回来:“二少爷,真的很晚了,请你回去吧。”
见他一再赶自己走,沈观澜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宴清,到底出什么事了?你答应过叫我的名字的,怎么又叫二少爷了?”
徐宴清的睫毛颤了颤,摇着头道:“我没有答应过。二少爷,别忘了我是你的四妈。”
他并不想说出四妈这个称呼,可今日崔曼玲的造访却让他深切的明白到,他这样身份的人根本就没资格去与别人争。
徐宴清忍着喉咙口那股酸涩的感觉,还以为沈观澜会就此发火的,没想到那人只是盯着他看。
今夜月色明亮,月华将他的脸照的无所遁形。耳畔不时会响起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以及蝉鸣。他顶着沈观澜的视线,只觉得尴尬又难堪,想要动手赶沈观澜出去,手脚又重的抬不起来。
他强自镇定着,却不知沈观澜早就看穿了他。
沈观澜已经确信白天应该又发生了什么,否则徐宴清不会这样躲着自己。他四下打量了眼,目光落在了远处的小厨房。
一个主意计上心头,他勾住徐宴清的肩膀:“宴清,我们喝酒去。”
徐宴清怎么都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发展。他挣了两下挣不开,只得被那人带到厨房门口。
沈观澜把门推开了,小厨房内还残留着一点做菜的香味。他今天也没好好吃饭,这会儿闻到就饿了,顿时走到炤台边上,卷起袖子就去掀锅盖。
锅内空空如也,沈观澜失望的放回盖子,又去翻其它的,最后在蒸笼里翻到了几个冷掉的灌汤包。
他用手拿起一个,放到嘴里嚼着:“饿死我了,今天都没法好好吃饭。等我吃几个垫垫再跟你喝酒。”
说完就咽了下去,又要拿第二个,徐宴清道:“别吃冷的了,回你房间去让下人做热的吧。”
“不要,我就想在你这吃。”沈观澜也不在意他的冷漠,第二个包子塞进嘴里,四下找水喝。
厨房里没有热水,只有冷掉的茶。沈观澜端起来就要灌,徐宴清看不下去了,拿过茶壶把他推到了门口:“别吃冷的了,我给你做。”
沈观澜吞下包子,满意的笑道:“我要吃打卤面,记得打两个蛋。”
徐宴清没有回答,他拿过墙上挂着的围裙系上,又卷起袖子蹲下去生火。
看着他熟悉的动作,沈观澜问道:“你以前经常做饭?”
徐宴清把火点着了,就去旁边洗手摘菜:“以前在戏班里经常做。”
沈观澜走到他身边,学着他也拿起一根菜来摘,又道:“我还没吃过你做的饭呢,今晚有口福了。不过宴清,你做饭好不好吃啊?如果不好吃要赶快学一下了,以后我们单独住了你就要每天给我做饭了,我的嘴可是很挑的啊。”
沈观澜是逗他的,可徐宴清没听出话外之音,摘菜的手一顿,终于忍不住了:“二少爷别再跟我开这些玩笑了,我是你的四妈,偶尔给你做一顿吃的没问题。但若要每天做,你还是去找表小姐吧,她才是最合适的人。”
第四十章
“宴清,这是你的真心话吗?”沈观澜直直的望着徐宴清。
他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生气,态度甚至可以用冷静来形容。镜片后的双眸倒映着徐宴清有些慌乱的样子,就算在昏暗的光线下也依然清晰。
徐宴清被他看得更心虚了,即便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否定,嘴上却控制不住了。
他咽了口唾沫,仍有些沙哑的嗓子里艰难的挤出了一个语气词。
“嗯。”
沈观澜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在厨房里找了一会儿,最后在柜子里找到了太夫人分给各房的梅子酒。
他记得上次徐宴清喝醉的时候,呼吸间就是这股梅子的芬芳。他拔开塞子,仰头就灌了进去,直到那一整壶酒酿都顺着喉管涌进了胃里,才拿起第二瓶继续。
他这样牛饮了两瓶后,终于有人夺过了第三瓶。
他转头看去,徐宴清把那瓶酒紧紧的抱在怀里。望着他的眼睛里分明写满了痛苦,等到开口的时候,却是无关紧要的话。
徐宴清劝他别喝了,早点回去休息。
沈观澜靠在身后的台子上与他对视着。徐宴清身上的围裙系的有些松,一边的带子松垮垮的滑到了手臂上。沈观澜想帮他拉上,这动作却让他浑身一僵,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沈观澜的手停在半空中,片刻后才缓缓放下。
他直起身,神态间已不复刚才的温柔。道:“好,既然你希望我去别人的身边,那我就如你所愿吧。宴清,我不会再逼你了,以后也不会再叫你的名字,更不会对你做那些不敬的事。你仍然是我的四妈,我也会娶崔曼玲,会在婚礼上和她一起给你行礼。”
说到这里顿了顿,又俯身靠在了他耳畔,笑道:“我还会和她生孩子,那孩子将会是你的孙子。四妈,这样你满意了吗?”
徐宴清浑身都在发抖,他怎么都想不到沈观澜居然会说出这么残忍的话。
怀里的酒瓶成了此刻唯一的精神支柱。他死死拽着瓶子,十根手指都捏白了,才将心中那阵撕裂般的剧痛压制住。
他一瞬不瞬的盯着地面,嘴唇苍白的说不出话来。而沈观澜也没等他回答,绕过他便离开了。
那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就像踩在了心上,痛得他连呼吸都像被火烧着了似的。直到完全消失了,他才闭了闭酸痛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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