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韵之安静地听樊澄说完,片刻后问道:
“所以你的影音室也是为了她造的?”
樊澄抿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韵之,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早就……啊!”
樊澄突然痛呼出声,因为谢韵之抓着她的手臂狠狠咬了上去。樊澄将痛呼强忍在了喉中,咬着牙,一直等谢韵之松口,她才松了口气。谢韵之这一口咬得不可谓不狠,但……却也没到咬破皮让樊澄受伤的地步。樊澄知道自己那番话肯定让她心里不好受了,相处这么久,她能看出来谢韵之在恋爱中的独占欲很强,醋劲也特别大。只是樊澄平日里表现优秀,从不会让谢韵之吃醋,所以她很少会表现吃醋的一面。可让樊澄觉得不妙的事,自己前女友这件事,谢韵之好像特别的介意,每次提起来,她都会醋到不行。
“韵之……那影音室真的不是为她造的,我装修四合院的时候,都和她分开有好些年了,早就对她没感觉了。”樊澄轻声说道。
谢韵之却没答话,樊澄突然感觉到她身子有些异样的抽动,她忙撑起身子,凑过去一看,谢韵之的侧脸已然泛出泪光。
“韵之?”樊澄登时慌了,顿时无比自责,她怎么能把谢韵之惹哭了,她曾在心里发誓要让她一辈子快乐的。
她慌慌张张去拂拭谢韵之面庞的泪水,心疼地亲吻她的侧脸,低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对不起……”
谢韵之却从侧躺的姿态仰过身来,一下将樊澄扑倒在床榻上,埋进了她怀中。
“韵之?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我惹你伤心了?”樊澄很无措。
谢韵之在她怀里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很心痛很难受,对不起,我咬疼你了吗?”
“没有,我不疼。”樊澄望着天花板,双手安抚着她的后背。
“我觉得自己好陌生,我刚才咬了你,我以前从来不会对任何人做这种事的,我一直很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是……现在我发现自己根本控制不了,我总是……在你面前做出各种任性的事,我好害怕你会因此讨厌我,刚咬了你我就后悔了了,我怕你会一下生气,丢下我再也不要我了。我不是你心目中的那个谢韵之……不是荧幕前那个知书达理的谢韵之……我脾气不好,总是……总是言不由衷,总是说一些伤人的话,做一些伤人的事……我不喜欢自己这样……”
“嘘……”樊澄制止了她继续说下去,她翻过身来,将谢韵之压在身下,轻声道,“不要这样说自己,我爱你的全部,什么样的你我都爱,你也要爱你自己,你要是不爱你自己我又该怎么办呢?不管是知书达理还是言不由衷还是任性妄为,那都是你谢韵之,是你的方方面面,你是我的芝芝,是我的宝贝。”
此前的28年,谢韵之都从未想象过有朝一日会有这样一个人,在寂静的夜里对她说出这样一番无比甜蜜、无比暖心的话语,她的每一个吐字似乎都带着橙黄的蜜浆,将她的心寸寸包裹。她的听觉与情感在此时此刻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灵魂都因此产生了战栗。
她情不自禁地将樊澄的头勾了下来,主动地吻上了她的唇。
第五十六章
樊澄坐在驾驶室里,神情严肃地盯着前方的车窗玻璃,目光透过玻璃却并未落在实处,她此时此刻沉浸在思考之中。
她现在坐在自己的车中,而她的车则停在谢韵之的经纪公司——银承所在写字楼的停车场中。时间是早间八点五十分,她刚送谢韵之和蓝依依上了楼,这会儿她也没急着走,滞留在了停车场中。
而她正在思索的,则是昨夜谢韵之在床上的一系列表现。昨夜谢韵之吃干醋咬她、又后悔哭泣,情绪波动激烈,樊澄的深情表白又让她无比感动,以至于二人有了一个长长的缠绵深吻,在那期间樊澄欲念飙升,差一点就宽衣解扣,跨过了最后一步。然而因着谢韵之抗拒的反应,自制力极强的她还是强忍住了。之后她二人平息了好一会儿,才彼此相拥,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樊澄觉得,或许谢韵之仍然并未能走出当年一些事的阴影。樊澄能感受到她对于床笫之事有一种本能的抗拒,这也是她必须停下来的最重要的原因。当她撩起谢韵之的睡衣,试图触碰她胸前时,遭到了阻拦。谢韵之当时说了一句“对不起,我还没准备好。”樊澄便立刻停了下来。或许那也能解释为过于害羞,但樊澄从谢韵之的不自主颤抖的状态中读出了畏惧。那畏惧过后,歉意与懊悔随之而来,谢韵之显然对她自己的行为也是不曾预想到的。那个时刻她一定涌出了不好的回忆,并意识到了什么,樊澄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无言的痛苦与愤恨。
樊澄什么都没说,只是安抚着她,抱着她,呢喃着“没关系”“慢慢来”,终于让谢韵之安宁地进入了梦乡。
她曾从蓝依依那边听闻谢韵之早几年差一点被某男演员下药潜规则的事。那个时候若不是她的助理舍身相救,谢韵之可能会遭遇到迷/奸。之后这件事因为那男演员的一手遮天而不了了之,对谢韵之造成了深刻的伤害。至今,那个男演员的身份都不曾公开,蓝依依当时也不在谢韵之身边,她也不清楚情况,也不敢问谢韵之。谢韵之至始至终也不曾再提过那件事。
樊澄本以为谢韵之已经不在乎那些事了,然而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的。那件事对谢韵之造成的伤害依旧存在,虽然表面结痂隐去,但内里的伤口还在逐渐糜烂。谢韵之对于感情没有安全感,对于床笫之事有本能的抗拒,都是曾经遗留的伤痕的影响。
樊澄觉得她不能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这事儿既然成为了谢韵之的心结,她就得想办法解开这个心结。无论如何,她都要谢韵之拥有一个充满阳光的心灵世界,再也不会被任何事烦恼困扰。更何况当年这件事性质其实很严重,再怎么去追究也不过分。樊澄当时听闻此事,就有一团邪火在心底燃烧。至如今,这团火已然达到了将要爆裂的地步。她必须要让正义得到伸张,为了驱散谢韵之的梦魇,某些人欠谢韵之的,她要让他加倍偿还。
她眸光冷峻,拿起了手机,开始查找起来。她记得蓝依依和她提了一下,那件事大概是发生在三年前,也就是谢韵之25岁那一年。在谢韵之的履历之中,并没有出现那一部她被替换下来的剧集,但是三年前拍摄开播的所有剧集网上都有,她搜索了一下,列了一个清单表,拍摄的时间,男主演的名字,投资方,一目了然。
随即她又开始在网上搜寻关于当年谢韵之被替换下来的新闻。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那个男演员花钱洗地的缘故,当年报道这件事的新闻,现在在网上已经查不到了。樊澄查了半天没有收获,想了想,她从电话列表里找到了一个熟人的名字:张桐。
张桐是她大学时期的朋友,他是新闻系的学生,因为和樊澄同属于校文学社,而且当时他们都热爱旅行,经常结伴出去玩儿,所以关系非常铁。直到最近,樊澄都还和他有联系。他毕业之后就进了广州一家很出名的娱乐新闻社,做了一名娱记,一直坚持到现在,算是很懂圈的人。樊澄能够高屋建瓴地了解娱乐圈目前的生态环境和势力分布,他提供了很多帮助。
她拨了张桐的电话,等了好久张桐才接。
“喂,老樊?你怎么打电话给我了?”张桐开门见山地问。
“有个事儿问你。”樊澄也不和他客套,直入主题,“你还记不记得,三年前谢韵之曾经被中途替换的那部电视剧?”
“诶呦,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有这事儿……嘶……唉,我一下想不起来,要不我给你查查我们的报道记录吧,一会儿回电。”
“得嘞,谢谢,我这儿实在着急要。”
“没问题,回聊。”
电话挂断了,樊澄一看时间也不早了,发动车子往《追影者》后期制作的工作室开去。《追影者》是在央影的电视剧制作中心进行后期制作,就在央影大楼之中。这些天樊澄、张子明和李子宛都蹲在那里。张子明和李子宛甚至彻夜不归在那里留宿,目前初剪大致快要完成了,即将进入正式剪辑的阶段。此外,这两天还有一件事,樊澄被赋予了作词的任务。央影请了一位很知名的影视剧配乐家为《追影者》写了配乐,主题曲、片尾曲旋律都已经出来了,但是还缺歌词。樊澄被赋予了填词的重任,这两天她一直在思索填词的事,等歌曲整个出来,央影准备找当下最火的影视剧主题曲歌姬——许安凝来唱。央影已经联系过许安凝了,对方表示很感兴趣,有意向合作。
车开在路上,电话来了,樊澄瞄了一眼,是陈留的电话。她按了蓝牙耳机的接听键,接了电话。
“澄子,在哪儿呢?”
“我刚送完韵之,正在开去央影的路上。”
“你先别急着去央影,你先到出版社来一趟。”
“怎么了?”
“你的书啊,你到底还出不出书了,前两天我就把样封发给你了,你到现在也不给个回音。行不行啊?还有,老郑有事儿找你谈,等你过来再说。央影那边老郑打过招呼了,今天你就别去了。”
“好吧,我知道了。”樊澄无奈,挂了电话。
她一路加油门赶到了国文出版社楼下。锁了车快步往楼里走,一边走一边点开微信,在消息界面往下拉了半天才找到和陈留的对话框。数日前,樊澄刚刚回首都那会儿,陈留陪着她提了新车。陈留手痒,开着樊澄的新车兜了大半个北京城,还嫌不过瘾,天天在微信上骚扰樊澄,要樊澄把备用的车钥匙给他。樊澄不堪其扰,干脆将他屏蔽了。这两天不论陈留发给她什么,她都一律不理会,很快陈留就被刷到了消息列表的最后面。
现在点开一看,果然陈留把《追影者》新书的样封发给了她。最后那句“你是不是把我拉黑了”莫名搞笑,还透着股可怜劲儿。
樊澄坐电梯上楼,大跨步熟门熟路地进了出版社。穿过编辑室山一般的书稿,她总算摸到了总编办公室。办公室的百叶窗没有拉上,一眼能望见总编郑致和与陈留坐在里面,不知道在谈什么,两人神情都略有些严肃。
樊澄敲门,听到门内老郑应了一声“请进”,樊澄便推门而入。一进门郑致和就对她招手:
“小樊,过来坐。就等你过来了。”
“郑叔,什么事这么急?”
“确实是个急事儿。你知道兰登书屋吧。”郑致和道,他说这话时示意陈留起身,去一旁的饮水机接了一杯水端给樊澄。
“德国那家很出名的出版社?”樊澄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挑眉道。
“嗯,准确来说是企鹅兰登,和英国的企鹅出版社合并了有些年头了,现在企鹅兰登是英文出版界体量最大的庞然大物。他们的副总裁乔治·贝鲁斯最近来中国出差,和首都这边的中华版权代理总公司的安佳琪安总一直在走访各大出版社。他们正在酝酿着与全国的十七家出版社谈下近5的英译发行版权。这其中有二十本是要作为他们年度销售的重中之重,这二十本书,就有你的《藩篱》,而且排在第三位。”
樊澄有点懵,一时没有答话。
郑致和的话还在继续:“就在昨天,贝鲁斯和安佳琪来了国文,我们接待了他们。他们表示很喜欢你的《藩篱》。贝鲁斯认为这本书有在国际上流行畅销的潜力,如果我们能同意将英文发行的版权给他,他会将《藩篱》推往海外市场,让更多的外国人知道靳如练这个新兴推理作家的存在。到时候那所谓‘东方小阿加莎’之名,就不再只是我们自己吹嘘的噱头,将会变得真正名副其实。
小樊,这机会千载难逢,你现在只能算是在国内小有名气,这是你蜚声海外的最佳机会。《追影者》的事你可以放放,你别忘了自己的本职工作,你是个作家。你的事业如果能再上一个台阶,对我们出版社,乃至整个中国文坛都是一种振奋啊。”
“嘿嘿,我的郑老总啊,瞧您这话说的,太夸张了,八字还没一撇呢。”陈留在旁边插科打诨,因为他看出了樊澄此时的状态有些不对。
“你小子一边去,我和小樊说话呢。小樊,你听见了吗?”郑致和盯着樊澄。
“这有点突然,怎么就……看中了我的书?”樊澄没有心理准备。实际上她的书也不是第一次有人来洽谈英译国外发行的事,但企鹅兰登居然看中她,实在是出乎意料。
郑致和推了推鼻子上的老花镜,从镜片上方看着樊澄道:
“有人向贝鲁斯力荐你的书,而且这个人亲自做了《藩篱》的翻译,贝鲁斯看的就是她的翻译。”
“谁啊?”
“你一定想不到,是现在央台综艺频道那位很出名的访谈节目女主持人,万镜。她好像和你还是大学同学呢,你应该知道她吧。”
“咔嚓”,樊澄脑海里似是有什么东西碎了,这下她是彻底懵了。一旁的陈留瞧她这反应,不出声地叹了口气,挠了挠后脑勺。
“哎呀,这个万镜真的是大才女。你知道她有留美的经历,英语特别的好。我是没想到她文学功底也这么强,中文、英文的写作都手到擒来。译文组的老孙看了一下她自己做的翻译,盛赞啊,他说这个翻译很贴你的文字,很多句子翻译实在太妙了。这还是她利用业余时间翻出来的,实在是精彩至极。我们直接就省去请翻译的麻烦了,贝鲁斯说这一版翻译可以直接用上。”
“万镜……为什么会和贝鲁斯有联系?”樊澄蹙着眉头问。
“据说,她和贝鲁斯是在美国大学里认识的。万镜不是在耶鲁读的硕士嘛,贝鲁斯去她们学校办书展,万镜作为优秀中国学生代表做了演讲,那时候肯定就认识了。我看这个贝鲁斯正在追求万镜,对万镜多少有些那个意思。但万镜应该还没答应他,因为这个贝鲁斯也是快五十岁的人了,之前有过一段婚姻,还有一个青春期的女儿,而且事业什么的都在国外,要是真成了一段跨国婚姻,算起来牺牲有些大。”郑致和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樊澄心里五味杂陈,沉着脸一言不发。
郑致和见她态度暧昧,力劝道:“小樊,这事儿宜早不宜迟,贝鲁斯过两天就要回国了,你要尽快做决定。我觉得你没什么好犹豫的,就答应了吧,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拍电视剧什么的,终归不是你的正业,现在国内的新生代作家里,你是最有潜力向国际发展的一个,不要被业余的事儿耽误了正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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