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茶是借口, 主要目的还是皇帝之前在言采家里吃过的几样东西。
都是好东西, 一个能当饭吃, 一个是很好用的调味料。泰丰帝一样都不想错过。
跟皇帝打交道最怕的是什么?
是赔本啊。
这给皇帝知道了,你是想上交就得上交, 不想上交还得上交。
胳膊拧不过大ll腿, 还是上供上去了。好在皇帝到底没有太抠门, 赏了些东西。
都是些皇帝私库里的古董。说值钱是值钱, 但也花不出去, 只能留在房间里做个装饰品。
这玩意儿还不能卖。皇帝赐的东西,哪能卖出去。
言采看着那尊端端正正放在案几上的上的黑玉金刚有些无奈。这玩意儿不能吃不能用的, 还不能卖。
连红玉擦桌子都要小心别碎了。他整半天就得一个这样的装饰品。他还不能放起来,不然皇帝看到影响也不好。
太亏了。
果然跟皇家做生意永远是最亏本的。
说起来, 这皇上怎么老往他家跑。他们家里的东西再好吃,皇帝也应该没有那么馋吧。想想也是锦衣玉食的,况且, 他们家的很多好吃的连带菜谱都送给了皇帝一份。
不过, 这俩天皇帝终于不往他家里跑的。算算时间,正好是到会试了。临考前, 言采听说城外有家寺庙许愿非常灵验,一大早就上了山求签。
言采去的时候太阳还没升起来,江满月被他下了点儿安神的, 没有醒。不过他儿子倒是立刻被惊醒了。
那安神的药对儿子半点用都没有。儿子醒了就想跟言采一起出来,连言采一个手指头就按了回去。
“乖, 爸爸出去一趟,中午回来给你带好吃的。看好你爹。”
崽崽撅着嘴巴,看看言采,又看看睡着的江满月,打了个哈欠,靠着江满月继续睡了。好吧,爸爸让他看好爹爹,他是乖宝宝,一定会好好看住的。
言采以为自己起的很早了,没想到山下的时候已经都很多人开启爬了。一问之下发现,好多都是给家里考生来求签的。
一个婆婆差点滑了一跤,言采扶了她一把,又从路边轻轻松松就折了一根小孩手臂粗的树枝,给她当拐棍。
“小兄弟心真好,我老婆子谢谢你。哎,小兄弟也来求签呐。”
“是啊是啊。”给他家那口子还有儿子求个好签呢,然而说的好别人说的时候,却只提到儿子。
“给我儿子求一只。”
“很好很好。这里的菩萨很灵验的,只要你诚心,一定会保佑的。”
“我这是第一次爬,也不知道这庙在多高。这得多久才到啊。”
言采爬了一会儿,怎么都没看到寺庙的半点影子,抬头望去,只有郁郁葱葱的树林和一眼望不到边用青石铺成的山路。
“早着呢。”婆婆走得慢,走不到一会儿就要歇歇,“小兄弟你先走,老婆子我脚力慢,你别等我老婆子了。”
言采挠头,总觉得先走一步不太好。
“今天人多,等晚了就赶不上最早的一批了。人家说,越早越灵验。老婆子我慢慢走就好了。”
“那好吧。”
路上的人确实越来越多了,山路都拥挤了。没有和老婆婆一起走,言采的速度就快了不少,不一会儿就超了一拨人。
半个多时辰,终于看到山腰上古朴的寺庙。绿墙青瓦,长满苔藓的石阶。光头的僧人拿着扫把在山门扫着落叶。
静谧如古画。人到了这种地方,就会感觉自己被净化了一般。山上的温度比山下低了许多,山下的繁花盛放,山上才堪堪露出一点新色。
言采踏上石阶,古寺里只有僧人,还没有一个香客。他是最早爬上来的人。一般的人爬到山腰,就算是体力好的,也要一个多时辰,脚力慢的,要到日上三竿才能爬上来。
言采起初跟着老婆婆走得慢,后来一个人就连续超了许多人。据说第一个上香的求到的护身符运气最好。
言采虽然不迷信,不过有这样的好兆头,心里也高兴。他拿着两张护身符下山的时候,其他人才堪堪上山。
路上他还看到有两顶轿子被抬着上了山。人力轿子?真是好享受。不过这路用轿子抬上来可不好走吧。几个轿夫都满头大汗的。
路比较窄,言采连忙避开,让他们先走。谁料前面的轿夫脚下踩到圆溜溜的石头,一滑,一下子摔倒,轿子便东倒西歪地差点摔下去。
言采眼疾手快,连忙用手就去抓ll住从轿子里摔出的人,袖子里伸出枝条在没人注意的情况下将轿子拖住,没让轿子掉下山。结果自己求的符因为这个原因不小心掉在地方没有看见。
轿子里坐得是个打扮华丽的妇人,哎哟几声就是抱怨。言采救了她后立刻便松手了。妇人正要道声谢,抬头一看。
言采眯着眼睛,这女人怎么长得怪眼熟的。
妇人拿着帕子指着言采大惊:“怎么是你!?那小畜生家的……”
“小畜生?”言采冷冷地重复妇人的话,他总算想起这妇人是谁了。不就是江满月的那个继母吗?
后面的轿子也停了下来,娇柔的声音传出来,下来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看来就是继母的女儿了。
“母亲,发生什么事了?您还好吗?”
妇人一见女儿下轿,连忙轰她上去:“快上去,女儿家的,谁让你出来。这里可有不知底细的外男,谁知道是个什么东西……啊!”
妇人说着,大叫一声。倒在地上的轿子不知怎么忽然一滑,摔到山崖下,低头看去,正好压在底下茂密的林子里。
“是你!一定是你做的对不对。”妇人惶恐地往后退了几步,对言采有些害怕,然而她骨子的骄傲和轻视却改不了半分,嘴上仍旧不放过。
她扫到言采脚下明黄色的护身符,便猜到了来意。
“你也来求签的?哦,是为了那个不孝的小畜生吧。别做梦了……他怎么能考上。我儿子……”
“你闭嘴。”言采捡起地上沾了灰尘的护身符,吹掉上面落的灰尘,“自欺欺人。你不想相信也必须相信,我男人就是比你儿子优秀。”
“你……不知廉耻。”江家主母惊呆了。
她好歹也是贵人之女,就算嘴巴再毒,也没听过别人光明正大用我男人几个字的,简直有辱斯文、门风败坏。她的女儿脸都红了。
“据说你儿子到现在还关在家里不让出来吧。人在做天在看,小心一辈子关着出不来。”言采一点儿都不介意多诅咒几句。
“你怎么知道……”她儿子关在家里不让出去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
“我当然知道。我是让你好自为之。”
“胡说八道。我儿子在家里用功学习,会试之时,一定比那个小畜生考得好。”
“哦?那就等着看吧。别太有自信,万一落了一场空,脸可就挂不住了。还有,别求什么护身符了,你这样的,神佛都不会保佑不了你。”
言采心里憋着气,大踏步走下山,留江家继母一个人跳脚。那女人还想拦住言采,可惜言采走得快,她根本拦不住。
然而回家之后,跟江家继母对喷的气势一下子泄ll了。
说了大话,万一江满月翻了船,考差了怎么办。牛都吹出去了。
不过,他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江满月,万一给他增加压力怎么办。送江满月进考场的时候,言采眉头皱得就像送自己孩子进高考考场的考生家长。
“亲爱的,好好考。”别让我牛皮吹破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言采:不要你觉得就要我觉得,我男人就是优秀!
第76章
少年得意, 彤庭左右呼万岁。承恩初入银台门, 著书独在金銮殿。【注1】
会试之后, 选出了四十余名贡生将在金銮殿前进行最后的比试。日出而入, 日落交卷子,历时一天, 只考策问一门。
读卷大臣在皇帝的示意下, 公布试题。试题只一道, 只一个字。
“民”。
江满月没有动笔, 若有所思。江满天在他身后不远处, 拿着笔盯着江满月的背影。上次会试,他的名字落后了江满月很多, 虽然也考中了,但不过是中流。
虽然老师说以他现在的年纪, 这个成绩已经很不错了。许多人考了几十年也考不中半个。他不过弱冠之年,算得上是天赋异禀、难能可贵了!
然而江满天很不满意。他讨厌的江满月名字在他之前,且在前几名之列。这仿佛是对他的无声嘲讽。
就在刚刚上殿的时候, 江满月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他的同窗还奇怪地问他, 江满月和他长得有点儿像,名字也像, 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江满天一点儿都不想承认他们之前的关系,只说不认识。那人并非京城人士,也不太清楚他们家里的事情, 自然是被糊弄过去了。
但京城子弟一听江满月这个名字就猜出他是谁了。明面上不提起,背地里也会嘲笑江满天一两句。
甚至嘴巴贱的又不惧江家的公子少爷还会故意来问江满天两句。
“喏, 那个江满月是你的长兄吧。听说可有天分了。多少年没回京城,一回来就出其不意考了前几名。你怎么不跟他学习学习。”
学习个蛋。江满天气得想骂人,好歹忍住了。这几位都是他惹不起的主儿,否则怎么敢这样和他说话,还故意来气他。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江满月已经和江家决裂了。
输给了江满月他不服。从小到大都在长兄光环下的江满天已经将江满月这个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为什么他要输。
不,他想赢。江满天握紧拳头告诉自己,江满月也没什么了不起,或许神童的光荣早已经从江满月的身上洗干净了也说不定,毕竟伤仲永的故事遍布天下。
否则,他怎么也会输给其他几个人。当年可是很多人押他夺下第一的。和江满月同乡的林筑、国子监祭酒的儿子陆岩生、乃至这次出现的一匹黑马农家子的张云。
看看吧,江山代有才人出,江满月又算什么!对,他不算什么。
我也可以的。
江满天闭上眼睛,又睁开。拿起笔写下第一个字——路。
现场静悄悄的,只听得到呼吸声。有些人第一次得见天颜紧张地手都在抖,毛笔蘸的墨汁滴在雪白的纸上,一塌糊涂。
皇帝从龙椅上走下来,在考生之间走动。大部分学生都写得一手好字,也有因为紧张而字迹还是凌ll乱的。
皇帝皱着眉,显然对此人不甚满意。心理素质不够,难登大堂。
他又走了几步,走到了江满月的身边。一开始不知道言采和江满月什么关系,他只以为两人是兄弟,后来才知道言采是江满月的男妻。
为此,皇帝心有不满。他很喜欢言采这个爽快又真诚的忘年交。结果对方却下嫁他人。一定是身份所迫、被逼无奈。
皇帝有心查了一下事情的来历,发现果然是江家作祟。这个江楠,年纪一大把的,竟然如此糊涂。
然而江家长子和江家决裂的场面他倒是挺爱看的。
傅太师的门生遍布朝廷上下,他并不是不知道,然根基太深,并非一时可以拔除。况且,这些日子,傅太师一直以抱恙为由远离朝政,一点儿马脚都不露。
想着,他又看向江满月的答卷。
江满月早就感觉到皇帝的脚步,然而没有半点惊扰,不紧不慢,从容且镇定。皇帝扫了眼他桌上的白纸,洋洋洒洒已数百言,可谓文思泉ll涌。
就是主题倒是挺特别的。很少有书生文人会写关于这方面的内容。
这次的题目只一个民字,其实范围异常广泛。民生民事,皆可书写。
而江满月的主题却是边民。
“塞上烟尘永不扬,边民戍卒尽耕桑……”【注2】
内容非常庞大,包括战时与闲时的几种情况,强调民兵的重要性,朝廷不可忽视边关,否则边民绝望或有投降外族之心……
洋洋洒洒,事无巨细,皆是关于边关之事。
想不到这人竟然如此关心边关事务,对于一个文人来说,实属难得。然而,他并不知道朝中的武官也没几个是江满月的对手。
功法练的是速效内功,虽然不能照着功法修炼,但持之以恒,多年积累未必不能有所成就。现在的他可不缺时间。而且他的拳头、腿脚等的功夫从来没有忘记过。
看完江满月的,皇帝又走向下一个人。这个人是贫寒出身,家中仅有薄田数亩,长相也是黝ll黑粗ll壮,不像个文人,倒像个武将。
据说家中唯有一老母,所以一直边读书边干农活。虽然皇帝有点嫌弃他的长相,不过孝顺母亲勤奋刻苦倒是不错。文字也扎实,皇帝扫了一眼,说的是君与民。
好大的胆子。竟然写这样的内容,也不怕一个不小心,就让皇帝不舒服。皇帝摇摇头,走向下一个。
有写的官占民田,也有写发展商业的……走到这一步,登上金銮殿的都不是傻ll子,不管是纸上谈兵也好还是掉书袋也好,肚子里都还有点墨水。总没有那等没半点儿能力的人出现。
但直到走到某一份考卷的时候,皇帝的眼睛才真正亮了一次。这一份才真是戳了他的心窝。看到这里,皇帝满意地回到后殿。
日暮时分,三声锣鼓响,考试结束。江满月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交卷。
一回头却正好撞见江满天仇视的眼神。从江满月身边走过,他冷冷地说:“这一次我能赢你。”
江满月的回答是没有回答,直接无视地从他身边擦肩而过。气得江满天差点把试题卷都给撕碎了。
不行。不许生气。江满天重新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试卷。完美无缺,皇上一定会满意的。
宫门外有许多等待贡生考完出来的人。
言采坐在宫门外的树下,还带了条小凳子过来,一家人吃着水果点心,悠闲地不像在等待。
江满星很是尴尬地低下头,都不敢跟对面的人对视。对面正好是江家的人。
言采摇摇头,小孩子脸皮就是薄。这样就羞了。他把孩子往江满星手里一塞,站了起来,准备找点事做给小叔分下心。
“给你侄儿喂奶。”
似乎更不好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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