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这个人,首先母妃势力弱,其母也一直凭借不争不抢的做派才能够在吃人的宫中站住脚跟,没有被后宫蚕食。再次是皇帝也确实一直不怎么在意这个儿子,最后是大皇子本人,性格憨厚老实又十分莽撞。
总之不是个聪明人,唯一算得上优点的是,大皇子十分孝顺,非常听皇帝的话。
而上辈子的这个时候,三皇子仍旧是个不显眼的人,他一直以为给人的印象就是柔弱不堪,而他这个时候还没有被皇后认到膝下。
五皇子则是年小,不考虑。
那么四皇子呢?按照原本的逻辑,四皇子才是最受宠的,按照他的性格,又喜欢出风头,代替皇上出征的机会,怎么会放过。
况且,如果打了胜仗,那就是大功一件,值得炫耀的。而且皇帝也更信任老四,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会交给老大呢。
除非,这个时候老四刚好犯过事情……
不,按照这个逻辑来想,这次下毒就是四皇子做的了。不太可能,太明显了。这么蠢的下毒者他还没见过。
那么换了角度想,下毒之后,得到最大利益的是谁……抽丝剥茧,排除那些不可能,事情就变得清晰多了。
然而这里存在的更大问题是,皇帝如果死了,对他的好处真的有这么大吗?
江满月认为答案是否定的。
那么他还继续这样做的理由——是因为他很有把握。他的把握在于……
江满月的眼神一冷,一下抬起头,正好跟从殿内走出来的三皇子夏珏对视上。
你打的是这个主意?你在利用我?不,你想利用的采采。
夏珏知道言采能救人,而且皇帝他一定会救,所以皇帝死不了。而因此惹上麻烦事的夏璟却很难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无论亲自下毒亲自倒酒的行为有多么不符合逻辑,夏璟依旧是嫌疑最大的人。
夏珏恐怕一早就做好了准备,在几个月之前——查过十七年农具案的时候。
或许是将计就计,或许是假意使了一把苦肉计,用一个可大可小的案件把自己套进去后,就能利用长时间的禁闭自然而然地把自己撇开关系。
江满月虽然早就知道夏珏不是个傻白甜,他选中夏珏的原因也正是知道这家伙并不傻,相反很有心计。
但刀子捅到自己这里,这份心计便再也不是江满月愿意的一点儿了。
他不介意心计,甚至也不介意对自己使心计,但夏珏的心计使到了完全远离官场的言采身上。
言采一直不喜欢恶臭熏天的官场,江满月绝不会把他往不喜欢的地方里推进去。
夏珏触碰了他的底线。
至此,江满月和他的合作关系彻底分崩离析。
夏珏恐怕也不知道仅仅只是因为这个理由,江满月这个向来讲利益不讲情面的人竟然就选择和他的阵营划清了界限。
而此时,台阶之上身形看着孱弱的夏珏突然深深一鞠躬,叫出他的名字。
“我听闻令夫人妙手回春,恳请江大人速速到府上请令夫人到此,父皇不能再等了。”声声哀痛,不能自已。
一片哗然,众人都不知道皇上中毒为什么要请来一个籍籍无名的人。
但夏珏很有自信,那毒只是慢性毒,看着可怕,其实不会死,只是难解了点。但言采一定可以的。
他以前接受古言采的治疗,虽然当时的意识并不清晰,但迷迷糊糊中,他能感觉到很厉害。
只要到时候请来言采,父皇的身体就能安康。至于江满月眼中的怒意,他不是看不出来。
只是夏珏不以为意。他不认为这会让江满月生出反骨。
他早就看明白江满月也是一条冰冷的毒蛇,不会因为看出真正下毒的人,就和他决裂。而江满月和言采也没有受损,反而算是立了一功,或许还能得到嘉奖。
只不过夏珏解读错了江满月的怒意,并不是为皇帝而起。
在江满月的眼里,他最大的错是利用了言采,将言采也扯进了这个圈套之中。
江满月弯下腰,低声答应:“是,殿下。”
垂下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冰冷。
言采听到消息的时候,正吃着炒蚕豆,猛的一下,惊地把豆子卡在嗓子眼,咳得脸色都白了。好不容易咳出来,状态还不好,就连忙起身,把崽崽给满星带。
江满月心疼极了。
“怎么会这样?”言采顾不得难受了,人命关天,这可一点儿急不了。他跟皇帝老头聊得还不错,上次给皇帝检查身体的时候,明明看他身体还可以的,怎么就突然……
“是中毒。”江满月没有多说,不想把这种肮脏的内容翻出来给言采看。
言采催车夫赶快点儿,江满月按住他的肩膀,安抚言采的情绪。
“你不要着急,来得及的。”
“我知道了……”江满月的手掌落在肩上,让他感觉到很温暖,很厚实,很有安全感。
即使江满月不说,他也不会真的这么天真地认为一切都是意外。
在这四四方方的皇宫里,什么都可能是意外,什么都不会是意外。
言采到了宫中,江满月一手扶着他,一手挡开密密麻麻的人群。所有人都盯着他,用一种怀疑的眼神打量着,指指点点的。
显然没几个人相信他这样一个弱弱小小的年轻人能够比太医院的大夫还厉害。
“三皇子为什么会主动请这个年轻人过来解毒?他安的什么心?”
“这样一个人能治疗,简直无稽之谈?”有个人声音一高,便被江满月听见了。
他冰冷的眼神射了过去:“皇上吉人自有天相,自会平安无事,你却在咒皇帝,该当何罪?”
那人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扑通一声跪下了地,脸色青白,不停地打着自己的嘴巴。
“皇上洪福齐天寿与天齐……”
三皇子已经下了台阶来迎他上来,过来拉言采的手,被江满月直接挡开,言采有点诧异,江满月怎么会这么明显的失礼动作。
情况紧急,他也没有多想。只有夏珏的脸色青一块白一块的,果然还是得罪江满月了。
走进殿中,雍容华贵的皇后已经在等着他,哭成泪人的皇贵妃见着他止住了哭声,坐在地上的四皇子夏璟依旧木楞楞的。大皇子和五皇子一大一小跪在窗边,看着像是在祈祷。
太医们都惊讶地看着言采,谁也没想到三皇子极力推荐的圣手竟然是个年轻轻轻的男人。
这不是成心添乱来的吗?
“皇后,这恐怕不妥吧?”太医院院首委婉地对皇后说,多给点时间给他们来治,一定能把皇上救回来的,他们已经看出来,那毒不致命,只是解毒时间会非常漫长。
但哪怕慢一点儿治也比找个庸医来的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肯定没事,不如来猜一下皇帝醒来能给采采什么奖励吧。
第89章
面对众人的质疑, 言采面不改色, 不卑不亢。
“我可以。让我试试。”他的眼神传递出一种力量, 即便是不相信的人, 内心也不知不觉中被言采打动,选择了相信。
那是一种很玄妙的力量, 总之在那一刻, 众人都同意了。皇后站起来, 放他进去, 众御医让开一条路。
言采走进去, 便闻到了血腥味,地上有吐出的血迹。皇帝的脸色有些差, 但用异能检查他的身体发现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因为中毒, 暂时休克了。
如果没有找到解药的话,可能会一直保持昏迷状态。
毒素已经进入体内的血液当中,要解决有点麻烦, 至少在场的人不能存在。他扫了眼身后跟着的一串御医, 知道这些人肯定不放心他,不可能乖乖听话出去, 留他一个人在这里。
没办法了。
就算用精神力让这些人都出去,外面的人也会怀疑他图谋不轨。他垂下袖子,将悄悄延伸出来的绿枝挡住, 绿枝渐渐变色,变成一种像血一般的红色, 然后挥发出一种人类感觉不到的气味。
内室的御医便登时意识朦胧,渐渐闭上眼睛僵硬地站在原地。言采在他们眼前挥挥手,没半点儿反应。
很好。乖乖都别动哈。
而站在外间的人,则焦急地等待着,谁也不敢松懈半分。夏珏一直在观望江满月,然而江满月对他则是视而不见。
看来这一次真的得罪狠了。
他无奈地转头,看着里面的人头攒动。远远看过去,似乎是其他人站着,言采弯着腰检查皇帝的状况。
毒素有点难清除,绿枝一下子扎进皇帝的心口,噗呲一声,渐渐的,绿枝被染成乌黑色。那些毒素全部被魔鬼树的枝条吸走,皇帝的脸色也逐渐红l润。
噗呲,发黑的枝条收了回来,乌黑渐渐褪色,毒素被魔鬼树的自净能力渐渐稀释……
最后枝条又变成了翠绿翠绿的。
言采用异能再次梳理皇帝的身体,才长出一口气,终于没问题了。把几个木头人御医弄醒,几个人不知今夕何夕,不知道刚才发生过什么,甚至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一段时间。
没有人觉出不对劲的地方,纷纷催促言采快点,时间不等人。
言采便装模作样地动几下手脚,借了御医的银针,一针扎下去,皇帝就被扎醒了。
御医:我觉得我的脑子被侮辱了。
那年轻人扎的地方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怎么就这样扎一扎,皇上就醒了。这是什么民间秘术吗?
但有疑问不能说啊。
难道还要质疑一下对方怎么治疗这么快?
如果他们真的说出这话,等待他们的可能就是审问,还会被人认为不想让皇上早点醒过来,或者是技不如人在耍赖。
因此哪怕御医都有疑问,却都保持了沉默,没有多嘴半句。不管如何,这位小兄弟把皇上救醒,那就真的太好了。
至少他们脖子上悬着的这颗脑袋是暂时保住了。如果皇上出了什么事情,在场的所有人都小命不保。
所以不管他们有什么疑惑,都已经不想深究,只想快点把这件事翻篇,顺便保佑皇帝和宫里的主子不要想起他们办事不力的事情,否则一旦追究,他们的脑袋还是不安稳。
皇帝缓缓睁开眼,眼前的景象模模糊糊,半晌才渐渐清晰了起来。
“言采,是你啊,咳咳。”
“皇上你醒啦!”言采高兴地站起来,醒了就好。
“朕……口渴。”皇帝慢吞吞地蹦出几个字。
御医连忙去倒水,不过这会儿可能是有了阴影,御医倒好了水,又怕水里还有毒,便把杯子高高举起,嘴巴张得大大的,不沾杯子地往嘴里倒了点水。
砸吧几下,确定没问题,才把水送了过来。
外面的人已经看到里面动的身影,紧接着便听人高喊:“皇上醒了,皇上醒了。”
皇后连忙进去,身后的皇贵妃也不示弱。即使现在心里怕怕的,她也不能退。越躲只会让人觉得她越心虚。
她要表现得坦坦荡荡,让人挑不出错来。几个皇子也紧随其后,夏璟手心全是汗。
惊吓过后,这会儿他终于清醒过来。有人在陷害他。若说最有可能陷害他的,除了夏珏没有第二个人了。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夏珏的背影,充满恨意的,像一把刀子。夏珏的内心并不平静,事情并不像他所想的发展。
江满月这一关卡出了错。显然,他已经彻彻底底得罪了江满月。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得罪江满月的原因是因为利用了言采。
他对江满月的分析其实不算错,谁当皇帝对于江满月来说根本不重要,这个人其实没有对君主的忠诚。
他忠于的是本心。
御医撤掉了格挡的屏风,皇帝的面容出现在大家面前,除了有些苍白外,没有多大的事情。
夏珏并不意外,他敢赌这一把,就是因为相信言采的能力,绝对可以治好。果然,言采并没有让他失望。
言采站在皇帝身边。尽管努力缩小自己在众人眼里的身影,还是被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忽视不了。
皇帝还给他又拉了一拨关注,苏醒后的皇帝,没有跟自己的老婆孩子也没有跟文武百官说话,他只是说了一句:“幸好有言采,否则朕可能就……”
“皇上!”话还没说话,所有人惊得一下子跪下地上,“皇上洪福齐天仙福永享,万岁万岁万万岁!”
言采看着跪了一地的黑脑袋,有点呆了,这怎么说着说着就突然跪了下来。他在一群黑脑袋中找到了自己满月那一颗特别的脑袋。
大家都跪,他不跪好像不太好,可是他不是很想跪啊。古人这啥毛病啊,动不动跪下来,也不怕落了病根,得了风湿性关节炎。
十分不想从众跪下的心情被皇帝感觉到了。皇帝心道,这孩子真是够实诚的,连不想跪下的心情都明明白白摆在脸上。
“都起来吧。”
皇帝让他们站起来,但紧接着下一句话,听得众人又想纷纷跪下磕头认错。
“朕知道你们中的某些人很想让朕死……”
这一话说出,把人吓得有立刻割下脑袋自己先认错的冲动,江满月这会儿不随着众人跪了。如果他没有这个想法,何必心虚地自己承认。
不管众人如何各怀鬼胎,江满月的目光也总是更关注言采,见他好好的,心里才放心不少。
“查,这件事给朕彻彻底底地查个清楚。朕要知道,究竟谁的胆子那么大,敢对朕下毒。”他的眼神从自己最亲密的女人和孩子之中扫过。
曾与你最亲密的人,对你插刀越深。泰丰帝的眼神里变得越发冷漠,无论是谁,他都不再给与信任。
都迫不及待想干掉老子自己坐上这位子了吧。所谓父子亲情,在宫中只不过是一个笑话。
皇帝觉得很心累,今晚,他不想再思考这些东西,只想静静地睡一觉,谁也不要打扰他。
于是,滞留宫中的文武百官,终于得以放出皇宫。只是众人的内心是否都松了一口气,却还是一个疑问。
有些人如释重负,有些人则背上了更沉重的包袱。
言采洗过澡,披着一头湿l漉l漉的头发,水滴答滴答地流在地板,江满月看不过去,主动拿毛巾去给言采擦头发。
这种棉布做的毛巾是前一段时间他们用棉花做的。江满月搞了点儿种子回来,言采亲自催生出雪白雪白的棉花,又找人纺成线,织成布,比皇帝都还要早用上。
62/91 首页 上一页 60 61 62 63 64 6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