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厉的脸更红了,正好这时候电影放映结束,影院里的灯光亮起,章厉那通红的脸就出现在柏易的眼帘中。
他觉得章厉很可爱,可爱的像一个苹果,很适合在一个合适的时机一口咬下去。
在人群中,他们没有牵手,但章厉的目光紧紧跟随着柏易。
现在的柏易也不再觉得章厉粘腻,他有一种被强烈渴求和被需要的感觉。
他们去了超市,买到了套和润滑剂。
柏易只知道需要这两样,他毕竟没有了解过这些东西,从没想过需要这些东西。
章厉选套的时候表现的很稳重,他只是皱着眉,抿着唇,老板甚至以为他是来砸场子的,直到他给了钱,老板才松了口气。
章厉只是还有些恍惚,他不明白,怎么看了一场电影,柏易的态度就变了?
两人走在夜晚的河边小路,晚风很温柔,吹动走在前方的柏易的发梢,也吹动着章厉的心。
这一刻是章厉这五年,每一个夜晚都在盼望的事,他能跟柏易走在一起,睡在同一张床上,吃着同一桌饭。
章厉走在柏易身后,轻声问:“我走了以后,你有没有想过我。”
柏易:“想过,那时候大家都以为你去挖煤了。”
当时的煤矿工人很挣钱,但也很危险,很多新开的煤矿没有什么安全措施,工人们在黑暗的环境下工作,可能下一秒就会塌方。
但这个工作对工人的要求很低,不需要学历,不需要工作经验,只需要是个四肢完好的人就行了。
并且报酬不菲。
当时柏易虽然知道章厉不会死,但也觉得如果章厉真的去了,那么章厉就可能真的不会回来了。
章厉第一次谈起五年间的事,他沉默半晌后说:“我找了朋友,让他帮我还了债,我签了合同,去缅甸。”
“每天,都睁眼到入睡,我都在想。”
“我在想,我不能一直待在缅甸,不能永远当一个采石工人,因为一个采石工人给不了你任何东西。”
“不能承诺未来,也不可能追求你。”
“你也不会爱上一个采石工人。”
章厉自嘲地笑了笑:“所以我去学着怎么验石,怎么捡漏,怎么扩开关系网,怎么把石头高价出手。”
他那一年,每天的睡眠时间没有一次超过五个小时,每天都是高压的劳动,作为外来劳工,他们这些人是没什么地位的,处于最底层。
那是柏易没有接触过的世界,也是章厉以前没有接触过世界。
那个世界的强弱更现实,更残酷。
比宣阳那个小县城更加残酷。
他必须要站到高处,才能得到他想要的。
章厉向前走了两步,握住了柏易的手。
——他得到了。
第27章 尘埃里的玫瑰(二十七)
那天晚上,柏易和章厉回了家,门关上的那一刹那,不知道是谁先主动的,柏易感觉自己在意识的幻海中飘荡沉浮,他被章厉紧紧抱在怀中,他们的嘴唇没有一刻分开,这种强烈的被需要被渴求的感觉占据了柏易的全部感官。
他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也不知道任务应该怎么办,他放任自己在章厉带来的汹涌波浪中随波逐流。
柏易在最后也是最高的顶峰时,忽然想起了很久之前,朋友在结束初夜后对他所说的话:“你能感受到他的温度,他的嘴唇和身躯,你能在性这件事上感受到无穷的爱。”
性和爱向来是分不开的,它们紧密联系,相互缠绕。
柏易能感受到章厉火热的躯体,感受到章厉身上的热汗,那汗珠滴落到了柏易自己身上,和他自己的汗水交融在一起。
直到一切消散,柏易躺在床上,身下的床单已经被打湿,他不住喘气,难以恢复体力。
火光在黑暗中亮起,章厉在床头给柏易点了一支烟。
柏易的胳膊撑着床坐起来,正要从章厉手中接过,就看见章厉吸了一口才把烟递给他。
章厉依旧不会抽烟,烟在他的嘴里停留几秒就被吐了出来。
柏易笑着说:“不抽烟是好习惯。”
柏易不会知道,章厉曾经抽过烟,他学着柏易的姿势抽,但始终没有学会。
他不喜欢酒,于是也不怎么喜欢烟,章武带给他的回忆里,除了酒味,就是烟味。
章厉的下属也从不在他面前抽烟。
只是这条铁律在柏易身上就失了效,柏易身上的烟草味是章厉闻过最好闻的催|情|香。
人在面对特定的人的时候,一切坚持都通通化作了云烟。
烟头的火光忽明忽暗,柏易的头发已经全湿,他斜倚在床头,眉眼间依旧还有残留的余韵。
他不必说话,也不用做出任何表情,就已经把性|感写满了周身。
这一幕刻在了章厉的脑子里,刻在章厉的灵魂深处。
他有一种难以诉说的饱腹感,好像他的灵魂在这一刻都得到了满足,他坐在床边,安静的看着柏易。
室内没有开灯,他只能凭借窗外照射进来的微弱月光注视着柏易。
注视着他此生最爱的人。
他想握着柏易的手,走过这一生。
他们或许会为了无关紧要的小事,但没有关系,他会退让。
他们也或许会在阳光下拥抱接吻,环游世界。
一起看电影,一起吃饭,或许等他们老了,要一起进医院。
因为没有孩子,所以他们没有牵挂,可以去所有他们想去的地方。
等他们再也走不动了,就住进养老院里去。
到进棺材的那天,他们依旧在一起,死后他们的骨灰掺在一起,一起下葬。
章厉不着寸缕,慢慢的弯下腰,他的额头抵在柏易的胸膛,然后侧过头,耳朵贴上去,听着柏易的心跳声。
柏易低笑起来,胸口都在震动,他的声音很沙哑:“怎么,你要吃奶吗?”
章厉抬起头,两人目光交汇,烟燃得太长,烟灰掉落在地上。
柏易的一只胳膊高抬,不让烟烫到章厉,但另一只手攀着章厉的肩膀,他们在月光下接了一个缠绵的吻。
吻从温柔到粗暴。
这个漆黑的夜晚好像屏蔽了外界一切,只留下两个相爱的人,他们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爱人间最原始的运动。
拥抱,接吻,缠绵。
在晨光照进房间时,这个房间遍地狼藉。
柏易有一种奇特的感觉,他从未感受过,好像有另一个人走进了他的生命。
那荒芜的世界里忽然开出了一朵花。
另一个人的体温,另一个人的力量。
他感受的是那样清晰。
整个晚上柏易都没有真正睡着,当他陷入梦乡时总会被吻醒,章厉似乎一直在寻找他的唇,就像久渴的人终于找到水,他温柔的安抚着章厉,无限的接纳他。
晨光熹微,当清晨的阳光照进室内,柏易睁眼时看到的就是章厉那双漆黑的眼眸。
不知道章厉是起的太早,还是根本没有睡,两人头挨着头,感觉这样亲密,柏易在温柔的晨光中朝章厉笑了笑,然后凑过去,给了章厉一个早安吻。
章厉伸出胳膊,揽住了柏易的腰,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他们胸膛紧挨一起,鼻尖抵着鼻尖。
章厉专注的看着柏易,他的眼睛乌黑深沉,饱含深情:“我很高兴。”
他从未这样高兴过,他高兴的胸腔胀满,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捏住般疼痛。
柏易抚摸着章厉的脸颊,回应道:“我也是。”
就在章厉的手开始不规矩的时候,柏易却忽然坐了起来,他双脚踩在地板上,站直了身体,背对着床,在晨光的照耀下伸了一个懒腰,这尤其显得他腰肢柔韧,他转头朝章厉笑道:“我先去做饭,十点的飞机,不急。”
章厉也站起来:“我帮你。”
柏易叹了口气,用一种堪称宠溺的口吻说:“我负责做,你负责吃,我们分工合作。”
好像有潺潺溪流蜿蜒而下,滋润干涸的心田。
章厉的呼吸都停止了,他呆愣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直到柏易离开房间,他才终于回神。
如果这是一场梦的话,章厉面无表情的想。
希望他永远不要醒过来。
柏易在做三明治,热了牛奶,他穿着一条短裤,外头罩着围裙,这是他们之前去超市采购的时候买的,上面是一颗颗小熊的脑袋,看上去憨态可掬,十分惹人喜爱,柏易倒不觉得身体有什么不舒服,他对这方面没有研究,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天赋异禀。
油在锅中滋滋作响,柏易把切好的培根放下去,一片片煎得微焦,室内被这油香和肉香占满。
章厉则在房间里换床单被套——他很想把这套被换下来的,见证了他和柏易第一次的床单收藏起来。
但又担心旅游回来以后这床单会臭。
于是他纠结了好几分钟,才终于动手开始换,然后丢进洗衣机,洗好后再放进烘干机里。
他们对坐着吃了改变关系后的第一顿早餐。
章厉没有动手边的牛奶,柏易挑眉问:“怎么了?不爱喝牛奶?”
章厉端起杯子,还是抿了一口,对柏易说:“之前喝得太多了。”
他还记得柏易曾经告诉他自己喜欢一米九。
还说想要长高就要多喝牛奶。
在缅甸的时候只要他能买到,总是喝药一样的去喝牛奶。
他也确实长到了柏易喜欢的个头。
他不在意柏易说的真假,只要是柏易说的,他都愿意照做。
但他们最终没能坐上订好的飞机,下属的一通电话过来,原本还在安静倾听柏易对海岛期望的章厉连脸色都变了。
柏易下意识觉得不好,他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章厉手里握着手机,他的神情有了恍惚,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章武出了车祸。”章厉笑了笑,但那笑容残忍而冷漠,不过很快就收敛了,“双腿截肢,他这辈子都要坐在轮椅上。”
章厉表情淡然,但他紧握住手机的手却暴露了他此时的情绪,他的手背青筋毕现,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
还是柏易说:“去医院看看吧。”
章厉对章武的感情极为复杂,曾经他们相依为命,那时候即便章武总是打骂他,他对章武也依旧有感情。
那毕竟是他的父亲,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
但亲情很快被消磨的一干二净。
他对章武的恨根植在骨髓血液之中,恨意发酵,把一切都变得面目全非。
章武这段时间的日子过得并不怎么好,他没从章厉手里要到钱,只能靠要饭来维持生计,他是个老酒鬼,酒是他人生中必不可少的东西,是他的第二生命,于是这些要来的钱,他只能去买劣质的酒,度数高且伤喉。
这种酒基本都是酒精勾兑的,喝了以后极易上头,他在酒后闯上了环城高速,被一辆货车压过了腿。
好在货车司机第一时间打了急救电话,否则章武的一条命就没了。
柏易知道的时候甚至有些遗憾。
章武如果死在这场车祸中,或许才是一件好事。
但章武没死,反而就成了麻烦。
两人驱车去了医院,章武已经醒来了,他正在病房里冲着医护人员大发雷霆,但因为只有上半身能动,所以他的撒泼也撒的毫无力度,但因为实在太过吵闹,医护人员和同病房的病人都不堪其扰。
章厉站在病房门口看着。
他忽然发现,章武原来已经这么老,这么孱弱了。
章武的头发黑白掺杂,脸上全是皱纹,他的手臂肌肉早就已经消失不见,劣质酒不能给身体提供一点营养,于是他脸颊凹陷,眼眶青乌,因为车祸,身上还有许多擦痕。
章武还在冲护士骂:“你个狗娘养的不知道轻点?!”
“真是什么东西都能进医院了!”
“我告诉你,老子有的是钱,别他妈给老子摆脸色!”
“我儿子是大老板!我是大老板他爹!”
“你们对我不好,我就让我儿子把医院给你们砸了!”
……
他满口污言秽语和生殖器官,年纪小的护士被骂的双眼泛红,她手里还拿着尿壶,呆立在原地,人的尊严和本能让她想立马转头离开,但护士的职业素养让她无法迈动步伐。
就在护士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一双手忽然出现在她面前。
年轻男人微笑着对她说:“东西给我吧,你去忙。”
护士迟疑道:“你是?”
男人声音温柔,如一缕清风:“他是我伯父。”
护士松了口气,把尿壶递给他,小声说:“这是干净的,新的,他说不用别人用过的。”
她没说之前那个尿壶被章武扔到了她身上。
护士走的时候还在思考,那样一个人,怎么会有男人这样的亲戚。
她走到门口,目光被站在门口的男人吸引。
他身材高大,手臂肌肉结实,他静静的站在那,似乎变成了一尊雕像,不动如山。
可眼底情绪复杂,竟叫人看不出深埋在他眼底的是恨意,还是杀意。
第28章 尘埃里的玫瑰(二十八)
躺在病床上的人失去了两条腿,他下半辈子都只能在轮椅或床上度过,愤怒和痛苦彻底击溃了章武,他看到柏易的瞬间便朝门口看去,隔着半个病房,这对父子的目光终于交汇。
章武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再也骂不出一个字。
而章厉只是站在门口,安静的看着他。
“让他进来。”章武声音嘶哑,他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章厉的身上,于是态度也发生了改变。
人的屁股决定脑袋,当年他用父亲的身份和武力占据高地的时候,可从不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现在他成了废人,需要人照顾,需要人花钱了,他的脾气就没了。
柏易看向章厉,但他没有开口让章厉进来。
他知道,这要看章厉的选择,他也不觉得章厉会原谅章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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