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独处时仍旧没有什么话可说,卧室中安静得可以。
沈余好兀自垂眸回着信息,沈父沈母前天从澳洲回来,一回来就打了一通电话给沈余好,氛围起初还算和谐,但最后又差点吵起来。
沈家二老都是国内顶尖学校的教授,沈父一生从医,沈母则是一位潜心研究古代文学的学者。沈余好还有一个双胞胎姐姐,自幼便展现出了过人的天赋,目前在国外一所知名高校任教,从事着物理方面的研究。
除了沈余好的父母姐姐,沈家其余人随意拎出来一个都是潜心学术的学者,其中不乏业界大能,再不济都是那种小有名声的学者。
可就是这样的家庭中却偏偏出了沈余好这样一个人,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与父母一样,都是同样的光芒万丈,不过他是站在聚光灯底下这般而已。
当年沈余好是学校的文科状元,理所当然的,他去了最好的大学,念了学校中最好的专业,然后被人相中阴差阳错的拍了第一部 戏,接着在次年莫名其妙的拿下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影帝。
出道是意外,走红也是意外,拿奖更是意外之外的意外。
拍第一部 戏之前,沈余好前十九年人生都是按着父母给定的轨迹而行走。拍了之后,他的人生便完全偏离了最初的方向,而且偏了个十万八千里远。就算是沈父那样一个温文儒雅的男人拿着一根棍子把沈余好从楼下撵到楼上,又从楼上撵到楼下,也没能把这条轨迹掰扯回来。
那是沈余好活了那么久第一次有如此渴望去做的事情,他就想要拍戏,甚至动了退学重新高考去电影学院的念头。
当然,退学是不可能退学的。然而,不拍戏也是不可能的。
沈余好红得这样快,很快就有公司来签他,他把合同给了专业的律师进行了审查,确认无误之后,没有丝毫犹豫就签了那份经济约。这是沈余好头一次跟父母这样对着干,就像是迟来的叛逆期。
后面大致也能猜到,无非就是父子冷战,搞得家宅不宁。
事情过去都快十年,沈父却一直没有放下,两人关系虽然有所缓和,但他仍旧会时不时念叨娱乐圈的事情。
就在沈余好刚刚发完一条消息,沈母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房间中还有另外一人,沈余好便握着手机去了楼顶。
楼顶上风很大,抬头就是满天星子,远处是被掩盖在浓黑天色中的连绵大山,偶尔居然还有流星划过,沈余好站在围栏前,一点点昏黄的灯光印在他的半张脸上,另一半藏在阴影中。
沈母起初也是不赞成沈余好进入娱乐圈,近几年却是已经妥协,她想着只要自己的孩子开心就行。她这次这通电话是来替沈父讲和,沈父总是拉不下脸,沈余好又倔,就只有她来当和事老了。
沈母的声音总是温温柔柔,带着点点笑意,“我已经好好说了你爸爸一通,你别和他置气了。”
沈余好为了让沈母放心,也主动认错,“那天我也有错,不应该和爸爸大声说话。”
沈母听着这话笑了起来,“你这是在哄我呢,认错得那么爽快。”
两人又聊了些别的事情,都是家常事。按着普通家庭的标准,沈余好已经二十八岁,是一个该谈婚论嫁的年龄了,沈余好又老实每次恋爱了都会告诉沈母,聊着聊着就出问题了。
沈家客厅中,沈母旁边还坐着一个英俊的中年男人,一张脸拉得老长,身体却又总往沈母那边凑,大概是想听电话的递内容,接着就被沈母拍了一下大腿,又被瞪了一眼。
沈母组织了一下语言,问:“余好啊,你和你女朋友现在是怎么个情况呀?这都有大半年了,该带回来给我们看看了吧。”
另一头的沈余好心里却是咯噔了一下,他向来都是谈了恋爱从实招来,分了手却不会告诉家里人。
面对着沈母的问题,沈余好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最后还是选择了一个最朴素的回答:“我和她早就分手了。”
“又分了?”沈母声音陡然提高几度,有些急的感觉,“你这是怎么了呀,怎么谈一个分一个,我跟你说,你这样很不负责,不仅是对自己还是对人家姑娘。”
沈余好没办法把女方出轨这种事情跟沈母说,“不合适就分了,如果两个人不合适还一定要在一起,那不是更不负责吗?”
沈母有点生气,沈家家风好,后辈的家庭教育向来做得极好,因为沈余好的关系,她对娱乐圈的事情略微有些了解,便免不了有点担心,“我是怕你学坏,跟那些人一样玩弄别人的感情,到时候还沾一些不好的东西。”
沈余好安抚道:“妈,我心里有数,你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
其实不怪沈母会生气,主要是沈余好在男女朋友关系上太不稳定了,去年被她知道的就有两个,全都是两三个月就分了,大抵是她们那一辈的婚姻大多都没什么曲折,她便很难接受这些。
沈母一时半会听不了劝,越想越生气,连最初是来做什么的都气忘了,念叨了许多便挂了电话。
沈余好在楼顶上站了许久,风吹着人很舒服,却没把烦闷吹走。
他放眼望去,夜晚的村庄很宁静,层层叠叠的房屋平静的躺在夜色中,灯光分布十分零散,大部分道路都是黑乎乎的一片。
突然之间一只温热的手掌覆上了肩头,他蓦地回神,扭头望去,没什么意外的看见了一张俊脸,以及那张脸上好看的笑容。
“喝酒吗?”苏景裴换了一件T恤,怀中抱着两瓶啤酒,挑挑眉。
第17章
楼顶上灯光昏暗,两人靠得很近,沈余好甚至能够闻到苏景裴身上沐浴乳的香味,他的眼神带着几分探寻,试图从苏景裴脸上看出什么,毕竟总不能无缘无故地来找人喝酒吧。
苏景裴也不等沈余好回答了,将一瓶啤酒塞入了他的怀中,自己则是往前走了两步与沈余好并排站着。
苏景裴动作利落,开了啤酒便灌了一大口,他手臂撑在围栏的边缘望着远方,主动承认,“刚刚来找你的时候不小心听到了一点点对话。”
剩下的话不用多说沈余好也能懂。
手中的啤酒很冰,就是市面上最常见的一种啤酒,度数不高,一瓶下肚不会醉。沈余好看着手中铁皮罐,神色有些复杂,继被一个年龄比自己的小的男人的眼神弄昏头之后,现在居然又被对方关心了。
“从哪儿买来的酒?”沈余好侧头问道。
苏景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脸上带着点儿诧异,笑着像是开玩笑一般地说:“我偷听你电话,不生气吗?”
提到这个沈余好就想起了那通电话的内容,也不知道对方听到了哪一部分。他眉头微挑,眼神有点微妙,心里陡然生出一点儿逗弄的心思,身体往苏景裴那边都凑了一点儿过去。
沈余好压着声音问:“又不是什么隐私的事情,而且你也不是有意的,只是我比较好奇你听到了哪部分。”
苏景裴没敢说几乎都听了,脸上迅速闪过一丝不自然,这个发展跟他想得不太一样,而且他也并不是所谓的无意,他就是故意的,故意跟着沈余好离开了卧室,又故意跟着对方上了楼顶。
“就几句。”苏景裴无端心虚。
怕沈余好追问,他赶紧转移话题,继续回答对方刚刚的那个问题,“这附近有一个小卖铺,我刚刚就是去碰碰运气,没想到真还没关门,就带了两罐回来。”
“这样。”沈余好笑了笑,也不知道是在应哪句话。
说罢,他也打开了啤酒,仰头喝了一口,他喝得比苏景裴要小口许多,冰凉的液体流入身体,带来阵阵凉意,很舒服。
其实有些话被听了去,尴尬的只会是苏景裴。
在某些点上,沈余好是真的很佩服苏景裴,对方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刻意回避过他,不仅不躲还一个劲儿的凑上来。有时候他真的很想知道对方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东西。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偶尔有蝉鸣声传来,很默契的是大家都没有提刚刚那通电话的内容,某种意义上的心照不宣,不过脑回路却是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
夜空中又一道流星划过,苏景裴有些讶异,抬手指着山的那边,嘴角勾起一个弧度,视线却是黏在沈余好身上,“有流星,快许愿。”
沈余好被他这句话逗笑,“你幼不幼稚,这种话也相信。”
苏景裴的眼睛很亮,专注地看着人时尤其,“信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沈余好又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微微移开视线,余光又扫视到几道流星,他赶紧推了推苏景裴,说:“又有了,你快许愿。”
然后苏景裴真的许起愿来,晚风吹动了他额前的发丝,他闭上了眼睛,双手合十,嘴里特别认真地小声念叨着什么,接着他睁开了双眼,立即望向沈余好。
“好了。”
沈余好向来不是一个喜欢扫别人兴的人,见苏景裴如此认真,也送上自己的祝福,“那祝你愿望成真。”
“你都不好奇我许了什么愿吗?”苏景裴眉眼带笑地问,这会儿倒是有几分专属于那个年龄清爽大男孩儿的感觉了。
沈余好有点无奈,“说出来就不灵了。”
苏景裴拿起放在手边的啤酒喝了一口,说:“可是我还挺想跟别人分享的。”他瞬也不瞬地注视着沈余好,心跳突然变得有些快,前所未有的紧张起来,甚至于声音都有点发抖,却仍旧是故作轻松,“我喜欢一个人很久了,好希望他能够跟我在一起。”
沈余好愣了愣,没想到对方居然会跟自己说这个。脑中又闪过了许多信息,却无法将它们串联起来。可也只是一瞬间,很快那些东西就消失在了脑海中。
“你还真说出来啊,”沈余好笑了笑,接着又说,“不过还是祝你好运。”
苏景裴点了点头,眼里似有细碎的光,他转过身望着远方,嘴角微扬。因为喜欢的人就在眼前,所以说出来也没有关系。
一罐啤酒很快就只有一半,此时,沈余好才发觉心中的烦闷早就消失不见了,他悄悄地侧头看了一眼苏景裴,还真是一个适合做朋友的人。
刚刚到这里的第一个晚上并没有沈余好想象中的兵荒马乱,出乎意外的安宁与平静,甚至于一夜过去,与苏景裴的关系都莫名其妙的近了许多。
次日下午正式开始剧中在山里的部分的拍摄。此时剧情已经进入到了尹元河和毕文翎一同逃亡的部分,两人如今的服饰已经不是最初那般精致,全都是穿着很简陋的民国时期的汗衫。换个角度想想,现在衣服的厚度还蛮适合这种天气。
山里头取景比不得影视城,这儿没什么冷饮,顶多就是小卖铺里头的雪糕和大板,也不存在什么休息室,都是剧组的人随意支个棚就成了化妆的地方,剧组中的几个演员在没戏份的时候都早早的回到住处或者回了车上。
下午日头很大,但山里面草木旺盛正好挡了一些阳光,众人这才好受一点。
正是一场戏结束后的休息时间,刚刚拍的是一场打戏,动作幅度很大,拍完后沈余好出了一身汗,王冬冬手里拿着一瓶防晒不要钱似的往沈余好身上抹。
“好了好了,太多了。”沈余好阻拦着王冬冬,边将身上涂抹的防晒抹开。
王冬冬还想挤一点,她说:“这哪里多了?太阳那么大,一出汗就得掉个七七八八,到时候别拍完这部□□上变成两个颜色。”她还小声嘀咕了一句,“还要靠脸吃饭呢。”
两人说着话时,苏景裴到了附近,他手上拿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蒲扇,跟个老大爷似的晃晃悠悠地坐在了沈余好旁边,瞧了他两眼,问:“热吗?”
王冬冬早就对两人这般相处模式见怪不怪了,为了不打扰到两人,她知趣的拎着化妆包去了别处。
“有点。”沈余好答道。
接着,苏景裴便抬起手臂晃动着手中的蒲扇带起一阵阵风,他眉眼带笑地说:“这样会好点。”
沈余好愣了愣,额角的头发都被带起来些许,这种被照顾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他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你给自己扇就好。”
苏景裴不听,一副很乐意为沈余好服务的样子,说:“这阵子没风,又没有电风扇,我给你扇扇,这样好受点。”
片场有场记负责,于是何晟便空闲了下来,一空下来他就要找他的两个男主角,结果放眼望去,正躲在一棵树后说悄悄话呢。他笑眯眯地朝着两人走去,想去凑凑热闹。
何晟这一来就不是二人世界了,他一直说个不停。
多了个人,沈余好松了口气,可是一转身,苏景裴却仍旧旁若无人地在摇着扇子,还一会儿就又一脸关切地问一句沈余好感觉怎样。
沈余好只想挖个洞把自己和苏景裴都给埋了。
乡下虽然没有什么冷饮,但有雪糕和西瓜,剧组人多雪糕都是一箱一箱的拿,西瓜也是一运就一板车,西瓜被拿到附近小溪流里浸泡过才切开分给大家,西瓜又脆又甜,还带着点儿凉意。
大抵是被苏景裴照顾多了,拿西瓜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就苏景裴也拿了一份,一块瓜被举到对方面前,苏景裴整个人都愣住了,接着便行动不过脑子一般地就着这个姿势弯腰咬了一口西瓜。
好甜,全世界最甜的西瓜。
只是还没等苏景裴开心多久,一道声音便从不远处传来,仔细一听还有几分惊慌,“你们在干什么?”
沈余好心头一跳,下意识看了一下手中的西瓜,动作却是不慌不忙。他若无其事地把西瓜递给苏景裴,答道:“在分西瓜。”
庄怡一口牙都要咬碎,想想刚刚的场景,她觉得眼睛要瞎掉。身为一个知名经纪人,她的精神比许多人都要敏感和细致,就刚刚那样,还不如让她看见苏景裴和沈余好大打出手。
苏景裴也良好配合,附和道:“庄姐要吃吗?”
沈余好没有再接话,心里无端有点儿心虚,就是很莫名其妙的一种情绪,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庄怡狐疑地看了一眼沈余好,觉得他之前是不是说谎了,她从来没有见过沈余好跟任何人这样亲近过,就算是以往谈恋爱时,也是总跟女方保持着一个合适的距离,而现在,他居然在喂一个男人吃西瓜。
两人之间肯定有大问题。庄怡能够肯定。
第18章
有了这么一个插曲,接下来几天庄怡总是时不时地盯着两人看,看了好几天越看越不对,暂且不考虑沈余好,单说这苏景裴身上的怪异点就一大堆,他对沈余好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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