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怪你,”姑娘轻轻地叹了口气,“那要这么算起来,如果我不是捉妖师就好了。”她苦笑了一声,眼角又沁出几滴泪来“我又怎么是呢我都好久没有接任务了啊”
那天晚上,两人手拉着手躺在床上,姑娘细细地同老拐讲起了曾经的生活。
姑娘是个能力很弱的捉妖师,不但能力弱,还会因为遇到外形狰狞的妖怪而做噩梦。因此她十分抗拒接任务,然而因为家中父母的要求,又不得不逼着自己一次又一次强忍住害怕去降服那些恐怖的妖怪。
在最后一次接任务的时候,她遇到了一只被邪化了的貘,她拼尽全力终于把貘装进了自己的法器里,自己也因为身负重伤体力不支倒在了街边的一扇门旁。
然后第二天门开了,老拐从里面走了出来,把她捡回家里去。
姑娘睁开眼就发现了老拐是个妖怪,但是她发现,这个妖怪和她从前接触过的那些面目丑陋的妖怪都不一样,他心地善良,甚至愿意为她这个素不相识的姑娘搭上自己全部的积蓄。
老拐改变了年轻捉妖师对妖怪的全部认知,她这才知道,妖怪原来也有好的,也有像普通人那样的快乐心酸。而她也感觉到,远离从前生活的日子实在是太过美好,于是她便沉溺其中,心甘情愿地放弃了捉妖师的身份,单纯成为老拐的妻子。
“如果你跟他们回去的话,是不是又要过上这样的生活了”老拐转过头望着妻子,看着她平静的表情,却感觉心口一阵一阵的发疼。
姑娘也转过头来,安静地凝视着老拐的眼睛“这是每个捉妖师的使命,别无选择。”
老拐用力地把姑娘拥入怀中,狠了狠心道“那就不回去了我们离开这里吧明天就走逃到一个他们找不到的地方去”老拐越想越觉得这个计划可行,连带着箍在手上的手环也让他感觉不到疼了“去一个依山傍水的地方我问地精讨一些种子来种,我隔三差五还可以上山去猎一些野味你觉得好不好”
姑娘没有回答,黑暗中一双眼眸却比明月动人。
第二天醒来之后,老拐便张罗着准备收拾行李,转了一圈出来,发现妻子早已做了一桌好菜如同往常一样等在桌旁。
“好丰盛啊”老拐笑着走到桌边,“今天为什么做了那么多菜是为了庆祝我们的新生活吗”
姑娘笑着把老拐最喜欢的豆腐羹推到了他面前“是啊,庆祝我们的新生活。”
老拐欢喜地喝完了那碗豆腐羹,接着眼睛一闭,便昏睡了过去
等老拐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已不见了妻子的踪影,连同原本箍在他手上那只手环也消失了。
说到这里,老拐又转过头看向窗外点点闪烁的星光“的确是我们的新生活啊,只不过,是我们各自的新生活。”
许是怕老拐犯傻,姑娘甚至在走的时候还在老拐身上贴了一张符,禁止他离开槐城半步。等到老拐终于有能力揭下这张符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连去哪里找妻子都不知道。
天大地大,她在何方
第70章 今天想办法
这个故事的结局听着让人心堵,贺宸吸了吸鼻子追问道“您夫人她就没有留下什么东西吗”悄悄地离开,总该给人留个念想才是。
“东西啊,倒是有,”老拐徐徐吐了口气,打开了床头柜的第一层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布包。他小心翼翼地把布包打开,从里面取出了一只造型别致的葫芦。
老拐摩挲着这只葫芦,用深情的目光凝望着它“她走之后,我在床边发现了这个。”
这个样子的葫芦贺宸并不是第一次见,他悄悄地转过头去看司不悔,果然,司不悔也蹙着眉头,用复杂的目光看着那只紫金葫芦。
“这只葫芦,”司不悔指了指那只葫芦,开口问,“能给我看看么”
老拐珍惜地摸了摸葫芦,还是点了点头“可以,但是你一定要小心啊。”
司不悔依言小心地拿起了葫芦,也不知他是怎么动作的,在瓶塞处按了三两下之后,葫芦底部的纹理变了样式,从中显露出一个烫金大字“司”。这是一只来自司家的葫芦。
看到了这个字之后,司不悔确定了那位姑娘的身份,不动声色地重新将字隐藏了起来,又把葫芦轻轻地放到了老拐手中的布包里“谢谢。”
老拐把布包重新包了回去,这一套动作下来整个人已经用光了力气,又跌躺回床上剧烈地咳嗽起来。贺宸连忙喂他喝了一点水,然而这点水又被他如数吐了出来。
“不用忙活了,”老拐摆摆手,推开了贺宸递到嘴边的水杯,微笑道,“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我啊,应该是没有几天光景了。”
“感谢你们两位小朋友不嫌我烦,那么有耐心地听我这个糟老头子讲故事。”
贺宸很难过,但说出来安慰的话怎么听都是无力的“您别这样您会好起来的。”
“好起来又能做什么呢我都六十年没有看到她了,我再活久一些也是一样啊。”老拐咳了两下,捂在嘴边的手帕上沾染了咳出来的血,看上去触目惊心。
司不悔走到床边,把一个平安符塞到了老拐手中。他俯下身来,郑重其事地对老拐道“老拐爷爷,请再坚持一下。我努力把奇迹带到你的面前来。”
贺宸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觉得司不悔说话动人。这句“把奇迹带到你的面前来”竟然让他也听得有些心潮澎湃。老拐更是心情激动,他用颤抖的指尖触了触司不悔的手腕“好、好、好,我等,我一定再努力坚持几个月。”
老人的身体实在太差,说了那么长的故事,情绪又波动得厉害,这会儿有些喘不上气了。贺宸哄着他睡下,承诺明天再带着鱼头豆腐汤来看望他,老拐这才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望着老拐熟睡的样子,贺宸直起身来,这才感觉自己的腰都酸疼了。
告别了热情的妖怪们,四人从西楼离开,又悄悄地从小门走出了疗养院。已是夜半,正是新旧年交替之际,远处的小广场上点燃了烟花爆竹,绚烂的烟花在半空中接二连三地绽放,终于让贺宸有了一种今晚是除夕夜的感觉。
封岁岁抱着柯基抛下一句“我们去看烟花”一溜烟跑没影了,剩下贺宸和司不悔两人走在漆黑寂静的街道上。寒风顺着衣领灌进了贺宸的衣服里去,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加快了步伐,才走出两步手就被旁边的人拉住了,紧接着他感到脖子一暖,低头一看,发现一条质地柔软的围巾绕上了他的脖颈。
贺宸侧过头来,看到司不悔英气的眉眼在自己眼前放大,他神情认真地替自己围着围巾,见到围巾末端流苏有个打结的地方,正费劲地想要用蛮力把这个死结给抻平。
仍然是那个家务有些废柴的小少爷啊。贺宸莫名有些想笑,只感觉心中一片柔软。
看着看着,贺宸忽然从心底生出一股冲动,这种冲动迫使他猛地朝司不悔靠近。
“司不悔。”贺宸叫了一声小少爷的名字,看着他眼神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笑着说道“新年快乐啊。”说着,他的嘴唇贴上了司不悔柔软的唇瓣。
这是一个纯粹的吻,裹挟着冬日的寒风和围巾营造的小小温暖,司不悔的唇还有些冰凉,但两个人接触久了便也成了温热。
司不悔很快反应过来,接手了主动权。原本握在围巾上的手滑落下去环住了贺宸的腰,把人搂进自己怀中用力抱住,伸出舌头轻轻舐了舐贺宸的唇纹,轻而易举地撬开了他的牙关。
两个人在满天烟花下拥抱接吻,姿势足够动情。贺宸嗅着司不悔身上的檀木香气,只感觉怎么嗅都嗅不够。
确定关系的这几个月来,两人的感情日趋深厚,但餐馆里时不时会有封岁岁和柯基来搅局,总让贺宸有一种在教坏小孩的错觉,因此他们亲密的时间不多,大多只在晚上封岁岁被无颜袭击生病的日子里,贺宸把房间腾给了封岁岁,自己搬去和司不悔一起住,等封岁岁好了之后,两个人又仿佛一致遗忘了要搬回去的这件事,心照不宣地仍然住在一起。
一个吻一直亲到贺宸大脑缺氧才宣告停止。司不悔留恋地用拇指摸了摸贺宸的唇瓣,眼神中的渴望和可惜几乎要溢出来了。
“等回去之后,我们把东西都搬到我那屋里去吧,”虽然贺宸的脸有些热,但他还是坚持说出了口,“我的屋宽敞一些,用作堆放杂物太可惜了。”
司不悔眼底盛满了细碎的笑意,他的心情是真的好,答应干脆“好,听你的。”
小广场上的烟花爆竹终于燃放完毕了,不远处又传来了封岁岁和柯基斗嘴的声音,两个人不再在原地磨蹭,肩并着肩缓缓朝前方走去。
封岁岁和柯基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封岁岁的脸蛋红扑扑的,一看就是刚才在广场上东跑西跑耗费了不少精力。封岁岁见两人走出的距离不远,奇怪道“咦你们刚才在原地欣赏烟花吗这儿的视角不如小广场好诶,你们应该和我们一起过去的。”
柯基的鄙视缓缓而至“难怪你都褪骨三次了还是山精,这情商不能进化一下吗”
“啊啊啊啊你才没有情商”封岁岁果不其然被柯基气得又想去咬它,“一只猫不要和本妖怪谈情商今天晚上回去我就把你所有的可乐统统喝光”
眼看两个小家伙又要吵起来了,贺宸赶紧出来打圆场“行了行了,回去允许你们各点一道菜,我们新年第一顿吃得好一点。”于是两个小家伙又七嘴八舌地点起了菜。
看着前面两个凑在一菜的身影,贺宸失笑,悄悄凑到司不悔耳边道“我觉得我们两个好像两个老父亲啊,每天得操心两个孩子的各种问题。”
司不悔淡定地把贺宸的手攥到了自己手里“娘子,你也可以多操心一下我的。”
“对啦,”两个小的嘀嘀咕咕结束,封岁岁突然扭过头来,好奇地问道,“刚才你们在老拐爷爷的房间里待了那么久,老拐爷爷和你们说了些什么呀”
离回家的路还有一段距离,贺宸干脆又挑了重点把老拐和他妻子的故事告诉了封岁岁和柯基。两个小的听完也颇有感触,封岁岁脸上已经满是眼泪了。他哭着拉住司不悔的手问道“不悔哥,你如果不能带给老拐爷爷奇迹,千万不要瞎说啊我最讨厌看悲剧了”
“呸呸呸乌鸦嘴”柯基伸出爪子挠了挠封岁岁的裤腿,“不许说悲剧两个字”
司不悔朝贺宸身边小幅度地仄歪一下,躲过了封岁岁满是鼻涕眼泪的脏手,说道“老拐手里的那个葫芦是我们家的法器,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的娘子是我的一个姨婆。”
“我听说那个姨婆在六十多年前突然失踪了几年,家里人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她的下落,结果几年之后她突然自己又跑回来了,连同手头的葫芦和各种符全都丢了,从此之后一直在家里深居简出,没有再去过其他地方,”司不悔说道,“姨婆的事是我在大宅过年的时候,无意间听其他叔伯说起的,至于姨婆本人,我也没见过。”
封岁岁是个急性子,一听确定了老拐妻子的身份,急得跳起来“那还等什么赶紧把她请回来呀我都能被允许和你生活在一起了,凭什么姨婆不能回来陪老拐爷爷”
司不悔的表情有些无奈“姨婆很少出来见人的。就我出生到现在这么多年,每年过元宵节的时候大宅派人请她一起来过节,她从来没有一次答应过。”
“但是再难也要试试,”贺宸道,“既然已经答应了老拐爷爷,我们不能让他失望。”
司不悔道“我刚才想到了一个办法。”
剩下三人齐声问道“什么办法”
“据说姨婆上一次出来是我爸妈结婚的时候,”司不悔看着贺宸认真道,“我们回去告诉她说我们要结婚了,她说不定就会答应出来见见我们。”
现场一下子沉默了,封岁岁和柯基齐刷刷看向贺宸,而贺宸的脸涨得通红。
过了良久,封岁岁突然诚恳地问道“不悔哥,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姨婆是老拐爷爷让我们来找她的呢”封岁岁怎么想也觉得“老拐”的名头比“司不悔媳妇”的名头来的好用。
直击心灵的叩问让司不悔也沉默了。
第71章 今天不上班
几人吵吵嚷嚷地回到阖家餐馆,已是后半夜。烟花爆竹的喧响都已归于寂静。
贺宸平躺在床上,双眼瞪着天花板上的一小块光斑,没有丝毫睡意。司不悔洗漱完毕走出卫生间,看到的就是自家娘子一脸严肃望向天空的模样。
“娘子,怎么了”司不悔掀开被子一角把自己裹进去,问身边人。
贺宸转过头看,和司不悔四目相对“你说,姨婆当年真的只是因为命令才走的吗”
“不是,”司不悔伸手摸了摸贺宸放在被子外面的手,入手是冰凉的触感,遂把他的手包进了自己的掌心里,“只有她离开了,老拐手上的手环才会失去作用。”
“那个手环和小岁手上的到底有什么区别”贺宸问道。
司不悔说“那个手环每隔七天就会变大一寸,往里缩一圈,最后直到把戴手环的人挤压成扁而细长的形状才会停止。发明那个手环的人就是这么死去的。”
贺宸想想了一下这个画面,戴上了手环的人仿佛头上高高悬起一个生命倒计时钟表,整个人在死亡之前的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都会陷入惶惶不可终日的情绪中。他不由蹙了蹙眉。
“唯一能让手环解开的办法就是让我姨婆离开槐城,”司不悔道,“我姨婆希望老拐能够好好地活着,所以她选择了把自己带回那个她逃避了很久的世界。”
两个人总该有一个人平安健康的活下去。贺宸叹息道“可现在看来,失去了你姨婆之后,老拐这六十多年的生活也并没有过得很开心。”
“嗯,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回去把姨婆接过来。”司不悔侧过身,手揽在贺宸腰际。
大年初一一大早,贺宸和司不悔都睡得正酣,只听见卧室的大门被敲得砰砰直响,紧接着封岁岁急促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宸哥不悔哥快醒醒”
贺宸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来,有气无力地朝外问“什么事啊”
“快醒醒啊行土奶奶来了她说老拐爷爷又陷入昏迷了”封岁岁大声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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