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轶欲走,脚步一停,扫过他一眼:“穆大人脑袋被砸坏了,竟开始胡言乱语。”
“下官脑袋比腿脚都要灵活,只是不知温大人脑袋是否灵活,留下下官这个把柄不知可曾后悔,云灼可曾入你的梦?”穆见双眉扬起,说起这番话的时候眸□□火。
温轶猛地一震,几乎不可置信地看着穆见,脑海里快速思考这番话的真实性。
穆见是苏文孝的螟蛉之子,能说出这番话莫不是受到苏文孝的指使?他迅速掩下自己的慌张,道:“当真是胡言乱语,你若再胡乱说话,本官便去陛下面前告你一状。”
他已是色厉内荏,穆见淡淡一笑,毫不畏惧他的怒火,反讽刺道:“下官静候温大人去状告,不然当年您使计陷害好友的事,如何公布于众,只怕苏大人到今日都不知晓那是您所为吧。”
“胡言乱语。”温轶怒吼,几乎甩袖离开,不再搭理穆见不知所谓的言语。
穆见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讽刺一笑,摸了摸自己脑门上的伤口,抿了抿嘴巴。他想死得太安静,就算是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两人在宫门口的争执无人知晓,穆见照旧去宫内禀事,皇帝赏赐了补品,嘱咐他好生休养。
待他出宫后,门房有人来报,还是未曾找到叔老爷的去处,母亲张氏在府内急得不行,见到儿子回来就急急开口相问。
穆见安抚母亲,先道:“今日我已试探过温轶,想必不是他所为,倒像是宫里那位所为,毕竟她身上也有云氏一半的血脉。”
*****
赈灾一事有人搅乱后,赵攸就让人注意着,自己一根神经也紧紧绷着。
半年前她大病之时就提及过立太子一事,当时反驳,赵攸这次又将之摆上了桌面。赵景聪明与否,善良与否,还需后天教养。
多少还是在于大人,教得好便是明君。
她通知礼部去拟封号,礼部老尚书接到旨意的时候,整个人处于一片混沌中,不知该如何是好,想去劝谏又没有这个胆子。
小皇帝年纪不大,脾气不小,帝师安时舟都不给面子,别提给他了。
他思之无果,去找帝师想法子,立太子也可,只是皇帝未及若冠就匆匆定下储君。小殿下周岁都没有,如何判定他是否是合适的储君之选。
好歹也要等上几年,且皇帝后宫清冷,请立太子不如去纳后妃充实后宫。
思来想去这些事唯有帝师出面,他带着皇帝旨意匆忙去安府。
安时舟近日里身体不大好,齐安忧心忡忡,见到礼部尚书后也带着婢女离开,嘱咐安时舟早些休息。
老尚书说明来意,安时舟精神不好,轻轻咳嗽几声,道:“陛下想给苏氏女撑腰,有些昏了头,不过苏氏女倒也安分,立太子不过是便宜苏家人。”
“话虽如此,如此盛宠之下,当心外戚揽权啊。”老尚书痛心疾首,先帝去得早,膝下也有几位皇嗣,小皇帝到如今就一人皇子还捧在手心里,思来想去终究是不妥。
安时舟摆手,解释道:“苏文孝看似爱权,可他并未做出揽权的事,无非是当年跟着温轶做过几件不利陛下的事,如今陛下不计较,我等岂可多嘴。”
他与苏文孝斗了这么多年,岂会不知他的心思,看似碌碌无为,其实比谁都精明。他能逼得陛下无可奈何,也能随手让出枢密院。
说他外戚揽权不利于朝堂,多半不会的,这种事只有温轶做得出来。
苏家是不可能的,他见老尚书依旧是不愿,劝道:“你担心什么,贵妃现在无子,看似得了很大的便宜,一旦她自己诞下皇嗣,到时候太子的位置没有了,应当是她自己去哭。”
一碗水端不平,自己亲生的儿子都有偏差,更别提不是亲生的。皇帝急于给贵妃依仗,立不满周岁的娃娃为太子,且看日后苏氏诞下子嗣又会是怎样的风云。
老尚书被劝服了,苏氏这是自己砸自己的脚,且等日后看她哭去。
礼部得到皇帝旨意后,其余人也都知道皇帝要立太子,苏府门前多了很多来拜访的人,苏文孝没有理会,日日与自己的母亲在周旋,想要问出云灼的去处。
*****
宫中还留着十余名美人,皇帝不曾召见,日日来往于福宁殿与崇政殿之间。
时间久了多是不安分的人,赵攸设宴时让人传伶人作乐。
伶人都是教坊中人,自愿入宫,在宫中□□后才能献技,在贵妃的管教下都很安分。因此,那些伶人毫无心思去吸引皇帝的注意力。
今日依旧是如此,在桐华台宴饮。
重臣都来了,唯独安时舟缺席,他身子愈发不好了,就连每日的朝会都会缺席,人老了都会大大小小的病痛。赵攸特地让太医去诊治,准他在家养病。
他一缺席,朝堂上就成了温轶与苏文孝的对敌,两人剑拔弩张,安时舟的门人吓得话都不敢说,缩着尾巴做人。
今日宴饮也是如此,两人三言两语就怼上了,说话间皇帝也任由他们去了。
伶人格外美,腰肢纤细,琴艺精湛,一举一动都带着媚意,他二人怼得不可开交,其余人连带着皇帝都多看一眼。
伶人起舞时水袖翻飞如蝶翼,动人之姿让人舍不得眨眼。皇帝品了一口酒,看着殿内的舞女,蹁跹起舞,腰肢软如同无骨一般。
莲步轻移,徐徐走向皇帝,她蒙着面纱只见一双秋水眸子太过精致,含情脉脉,似要勾去人的魂魄,眼角贴着的花钿也给她添了几分媚态。
朝臣都在惊叹伶人的大胆,明目张胆地勾引皇帝。她目不斜视,眼里好像没有周围一圈重臣。
赵攸抿了口酒,唇角嫣红带着水泽,似是带着露水的红果,引人采撷。她弯唇一笑:“你莫不是苏贵妃派来的,试探朕?”
宫中事务皆为贵妃打理,东西教坊自是她管。
既然是她管,万万不会让人来勾。引皇帝,是以皇帝才有这么一问。
皇帝小心翼翼的模样引人好笑,朝臣对视一眼后都跟着一笑,皇帝一双眼睛如脱俗般淡漠,“且说说贵妃给了你什么好处?”
皇帝这么一打断,伶人就止步不前,方才的柔软中添了几分怯弱,支吾不语。
这般就显得皇帝的话是对的了,她是贵妃派来试探皇帝的。方才还喜欢伶人的朝臣顿时就不敢笑了,美人柔意入骨,却带着刺,扎得肌肤都疼,他们不敢去碰。
皇帝笑了笑,兴致满满:“先摘去你的面纱,朕瞧瞧美不美,若是不美,就算是太后派来的,朕也不收。”
笑话一说,群臣也跟着一乐,太后怎会送美人过来,最多是艳鬼罢了。
伶人顺从皇帝的旨意摘去面纱,美得让人心醉,琼鼻红唇,无不诱惑着男人。赵攸瞧过一眼后就默然,晃了晃自己手中的酒盏,也不知是否满意。
伶人不知是何出处,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美,似是找不到她的缺处。
皇帝沉默许久才道:“既然贵妃美意,朕怎好拒绝。”
第122章 一百二十二
皇帝的反应令人震惊, 在他们的错愕中赵攸揽着伶人离开了。
东西教坊并非是第一日献艺, 前朝帝王中也有不少人喜欢伶人而纳为后妃,到了赵攸这里让人惊奇的是她不近女色, 除了贵妃后难再宠信旁人。
散席后, 不少人注意苏文孝的神色, 见他淡漠如故, 跟着一笑, 算是揭过此事。
皇帝临幸伶人的消息不胫而走, 次日上朝的时候,皇帝眉飞色舞, 心情颇好, 就连臣下做错事都未加斥责。
不少人在猜测苏氏会失宠了。
赵攸懒得理会众人, 朝后就跑去福宁殿将任宁拿来的画像给温沭看, 道:“我忘了给你, 你从云扬处可曾问过那个孩子是谁?”
昨夜皇帝宠信伶人的事几乎整座临安城的人都知晓,此刻她面对温沭还能装成无事人一般也是让温沭无奈,她揽着赵攸,眯了下勾人深邃的双眼,笑道:“小骗子。”
赵攸嬉笑一声从她怀里退了出来,道:“我知晓那是楚王送来的美人哪里还敢去碰, 她既然想要讨好, 我就给她机会, 不就是后宫里添一人, 我不会在意的。”
再者无非是老旧的戏码, 当年季氏不也是这样的。
温沭与她笑过一阵后就拿起画像,道:“这人眉眼与穆见有些相似。”
“我和任宁都猜测穆见就是云家的后代,应当算是你的兄长。”赵攸道。原著里并未提起这些细节,穆见的身份若是平常,在同皇帝一道设局时,为何对温轶那般了解,他的举止太过怪异。
当年她看书时站在皇帝的角度去想,也觉得穆见不可多得,倒也未曾想过他与温轶有仇,还会是血海深仇,这个故事有点狗血。
不过越狗血,才引人越在意。
“或许是吧。”温沭漫不经心,她将画像随手搁置在小几上。
赵攸看着外面的天色,悠悠道:“我带你去见一个女人,如何?”
女人?温沭想起上次赵攸回宫时身上的香气,难不成真的有个女人?
****
皇帝微服出宫,出宫后赵攸就下车不行,天空里飘起白色点点雪花,赵攸好似未曾发现,领着温沭在东市上走。
两旁是林立的商铺,外面都是临时搭置货摊,各色年货。雪不大,也是刚下的,街上行人也是不少。
禁军远远地跟着皇帝,赵攸买了一个糖人,发觉和她那个年代不一样。她见到的就是黄色的糖做的,能写字能刻动物,好像不便宜,一个十几块,两口就没了,就是一股甜味。
赵攸想舔一口,又觉得与自己的年龄不合适,毕竟一国天子舔糖人不像话,她索性就递给温沭。
温沭却笑道:“我给你带回去,你回宫吃。”
赵攸蹙眉:“给你吃,我不吃的。”
温沭没戳破她,笑笑不语,将糖人给收好,抬首的时候赵攸在面具摊位上停了下来,她看到一个青面獠牙的鬼面,戴上后猛地跳到温沭的面前,作势要吓唬她。
街上人不少,也有小夫妻出来逛街,赵攸带着面具掩盖俊秀的容貌,旁人就会多看几眼。
温沭站着不动,唇角漾着一丝涟漪,静静地看着赵攸耍宝,笑道:“你与阿景一般大了,也要人哄着。”
赵攸不理她,反给她买了一个洛神女的精致面具给她戴着,“恶魔与天使是最好的搭配。”
温沭不懂她的胡言乱语,眸色里带着无奈:“什么恶魔、天使。”
“恶魔就是最恶毒的鬼,天使就是最善良的仙子。”赵攸胡乱给她解释,古人不懂她那个时代的名词。
两人白天带着面具有些荒唐,路人不少都转眼看着她们,或惊讶或是觉得荒唐。
赵攸也是不管,牵着温沭就往约定的酒肆走去,雪越下越大了,走到酒肆的时候,两人身上大氅都落了一层雪。
赵攸领着温沭去换衣烤火,霍氏还没有来,雅间里也很空阔,两人脱下湿透的外衣一道烤火。赵攸看着鬼面,道:“你梦里的皇帝是不是就是这般模样,像是从地狱来的恶鬼?”
她又在贬低那个皇帝,温沭就将洛神女的面具给她戴好,道:“难不成她坏,你就好?”
“那是自然,我若不好你怎会嫁给我,再者我若不好的话,就是你眼瞎,所托非良人。”赵攸道。
温沭将她冰冷的手置于火上,瞥她一眼:“诡辩。”
赵攸扬起眉梢,洋洋得意,未及开口,外面有人道人来了。
雅间很大,赵攸将温沭推到屏风后,叮嘱她:“你莫要出来。”
她神神秘秘的,温沭只得颔首,片刻有一女子入内,行礼道:“妾身见过陛下。”
是霍氏!温沭识得这个女子的声音,她屏息凝神听着。
霍氏先道:“当年事知晓者皆被灭口,妾身无法去查,不过我婆母生前有一奴仆,如今在家庙伺候先祖,我问过她,她只道是有人被沉塘了。但这些年温府总有人去寺庙,每月都会去,近日更为频繁。”
她顿了顿,紧张的吞咽口水,继续道:“我命人跟着过去,那里有一位妇人在庙里修行,至于是不是当年该被沉塘的云灼,妾不可得知。”
赵攸颔首,正色道:“还查到什么?”
霍氏从袖袋里取出一叠纸,递至皇帝面前,小声道:“这是恪亲王递来的书信,另外妾身是直接拿出来的,时间久了会被发现。”
“可,朕明日就让人给你仿写一份送回去。”赵攸未曾打开,直接塞入自己的袖袋中,赞一句:“夫人辛苦了,早些回去吧。”
霍氏起身,行礼后就匆忙离开。
来去匆匆,显得极为害怕。
她方才意在提醒陛下,若不快些动手,只怕她的身份就要暴露了。
霍氏离开后,温沭就浑浑噩噩地从屏风后走出来,她眸色凝滞,赵攸却道:“你莫要紧张,不过是一妇人,未必就会是你的母亲,不过朕要动手了。”
有了温轶与恪亲王来往的书信,到时公布于众,她师出有名,若是那些驻军敢反,也要看看他们攀上的人是否值得他们托付。
温沭心中不定,赵攸却将洛神女的面具给她戴好,握着她冰凉的手,不断安慰道:“阿沭,最多再过半月就让你去见那个妇人,可好,你莫要急,温轶肯定会再见你。记住,不可信他。那日若无穆见,你当真就会出事的。”
温沭冰冷的手被赵攸捂得很暖,她微微弯了弯唇角,赵攸就戴上那个青面獠牙的面具,歪了歪脑袋凑到温沭面前去逗弄她。
温沭心中酸涩,赵攸是皇帝,甘愿将自己放在卑微之处来扮鬼哄她,她有何可求的。她伸手去摸,奈何面具挡着她,摸不到了。
她有些颓然,谁知下刻赵攸就摘了自己的面具,将她的手置于自己的面上,认真道:“阿沭,我会待你好的,开春就立后。先立后,再立太子。”
旁人都以为苏氏是母凭子贵,可不知赵攸的心思,太子不过是让温沭余生无忧罢了。若有朝一日,她先走了,阿沭就会是太后,余生皆好。
两人回宫后,赵攸去紧急召见苏文孝,安时舟病得无法起榻,只得作罢。
皇帝走后,温沭无事便去看孩子,将手中的洛神面具给他玩,谁知赵景不要,反巴巴地去看着宫人手里的那个鬼面。
宫人会意,将鬼面拿给他,下一刻就被他放在嘴边去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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