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攸道:“手伤了是不好。”她左右看了一圈,在榻上看到一方雪白的锦帕,二话不说直接取过,大步走过去,丢给她:“那就包扎一下,继续捡。”
温瑾怔了,这个赵攸怎么不解风情,她这般低声下气,还要折磨她?
皇后不愿闹得这般僵持,毕竟朝中大权还在首辅手中,惹恼他也无益处,开口道:“陛下莫要开玩笑,她既已伤手就唤宫人进来收拾。”
“皇后可知什么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人家心中指不定怨怪你多事又多话,不过朕也无心计较。恪亲王非要带走绿意,朕也无奈,这次过来与温三姑娘说一声,免得你又找皇后麻烦。人贵在自知,你若安心嫁人,这事倒也罢了,若再继续生事,绿意可就真的与你平起平坐。”
温瑾死死捏着锦帕,心中早已将那个贱。婢唾骂无数遍,于皇帝面前她还不能显得太过,继续扮凄楚,“昨日见到皇后想与皇后聚聚,不想绿意将皇后当作一般闺阁小姐,这才冲撞陛下,恳请陛下将绿意归还臣女,臣女带回去定好生管教。”
听到这句睁眼说瞎话的时候,赵攸觉得她真的是白莲花,然而却没有再说,皇后在旁听着呢,再说又没好果子吃。
赵攸不说话了,不甘心地瞪了皇后一眼,让人将制衣局的衣裳送来,不忘道:“他们将衣裳送去福宁殿来了,恰好朕无事就送过来了,皇后喜欢就好,不喜欢打回去重新做,朕去福宁殿等恪亲王。”
温瑾心思再是深,听到这句话也耐不住性子,蓦地开口:“陛下难不成当真同意将一个奴婢赐给恪亲王?”
她被皇帝刺激得有些口不择言,皇后听闻后顿时一惊,觉得这样的话不该出自温瑾口中,转而一想,现在的温瑾年岁还小,缺少经历。
忽而她心里平静下来。
赵攸顿住脚步,回身道:“温家与恪亲王府的事是私事,朕也不能管得太久,你该去求太妃,此时恪亲王应当还在慈宁殿,你若去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温瑾已是骑虎难下,想到父亲去了慈宁殿,心中略有些底气,这些事当由自己去争取,咬咬牙冲着皇帝行礼:“臣女先退下。”
走到殿门处,赵攸忽而开口:“且慢,你还未曾向皇后行礼。”
温瑾身形晃了晃,单手扶住殿门,险些有些撑不住,敛下怨恨的情绪,回身对皇后行了一礼,跨过殿门就要离开。
小皇帝觉得不满意,开口想要将人唤回来,手腕被皇后一把拽住,低声道:“陛下,眼下不是时候。”
赵攸回身去看,皇后一双桃花眸子里平静无波,显然未曾在意这件事。
宫人将衣裳送进来,皇后大致扫了一眼,布料柔软,颜色也很素净。最后摆着一件大红色艳丽的宫装。或许宫人知晓是为皇后而制,上绣着凤凰,只在裙摆处,并不是很显眼。
皇后看了几眼,赵攸直接道:“凤凰很适合。”
她接过宫人递来的茶盏,大口饮下,又道:“你在我面前那么凶,刚刚怎么那么怂?”
皇后莹白的指尖在凤凰纹绣上来回摩挲,她只想着这是小皇帝的好意,方才那么对温瑾,可见确实是在维护她。这么多年也是首次见到温瑾这般难堪,她默默叹息。
她命人将衣裳收了下去,小皇帝懒散地靠着软塌上,伸手去拿几上的点心,她伸手夺了过来,道:“点心凉了。”
赵攸眼中目光冷了下去,道:“那你再让人重新上一份。”
点心是给温瑾的,作作样子,若秋被小皇帝带坏了,指不定就在点心上放了不好的东西。皇后也未曾说明,让人重新去上一份。
赵攸也是无事,将人都打发去了慈宁殿,自己就等着那里传来消息,自己脱了靴子就要上榻坐着。皇后在旁吩咐宫人将衣裳收了起来,不免多看一眼那件红裳。
一旁紧密盯着她的小皇帝自然察觉到,顺口道:“你喜欢红色?”
她知晓红色也是身份的象征,后宫除了皇后都是没有资格穿的,比如陈氏,再是得意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穿红色穿凤袍。
“不喜欢,只是奇怪陛下为何送红色的。”皇后平静道。
赵攸趴在大迎枕上翻着书,闻言转首与皇后对视,脸颊一笑就有着两个小小的酒窝,很浅很浅,“因为朕喜欢你穿红色。”
小皇帝一笑带着几分甜美,可惜一身男子衣袍,但这样甜甜一笑,也有几分勾人的魄力。
皇后想起她方才的事,心中也有几分欣喜,走过去戳着她脸上的小酒窝,笑说:“可是我不喜欢,要压箱底的。”
“这样啊,皇后若不喜欢,朕就让人给季贵妃送一件,先过过眼瘾。”赵攸道,她摸了摸自己被戳的脸,见皇后笑得恬静,心中涌起一股冲动……该不该也去掐一掐皇后,撕破她撒谎的假面皮。
皇后眸色一冷,幽幽道:“你敢!”
赵攸撇嘴,没有接话,这个骗子竟还这么理直气壮地吼她,冷哼一声就让人快些将点心端过来。冬日里的吃食不多,春日里教为好些,赵攸捧着点心咬,咬一口看着皇后一眼,心中默念一句骗子。
骗子在吩咐宫人将衣裳收好,也没有真的将那件红裳压入箱底,只是照常放在衣柜里。
赵攸在殿内静静等着慈宁殿的消息,绿意被她安排在妥当之处,没有她的话也不会再出来,更不怕被灭口。
她现在就想知晓骗子皇后准备何时跟她摊牌,点心吃了几口就无味,放下后就爬起来,凝视皇后在殿内走动的身影。
半晌后在皇后身影近前后,低声道:“皇后,你喜欢我吗?”
突如其来的话让皇后脚步一顿,吃惊地看着她:“陛下何出此言?”
赵攸狐疑地看着她,按照她这个性子若不想入宫,相信可以逃走的。因此,她就在想这个皇后是不是喜欢原书里的小皇帝,才会想着入宫为后。
她蹙眉道:“就是问问罢了。”
皇后却在暗想赵攸这个榆木疙瘩开窍了,竟也会说着这种情话,然而在她古怪的眼神里感觉到不友好,回道:“陛下对臣妾是何心思,臣妾对陛下就是何心思。”
赵攸恼恨她的咬文嚼字,在她面上反复看了一眼,眼神更加古怪。
殿内无人,皇后被她看得心中不自在,微微垂眸,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陛下这是在看什么?”
赵攸在榻上坐直了身子,指尖在自己的袖口处来回摩挲,她心中的疑惑在绿意处都得到答案。其实她很感激温瑾的莽撞,不然一辈子都不会知晓自己这个皇后真名是温沭。
是生母早逝的庶女。她并不在意身份一事,在意的是皇后的心意。方才的温瑾观其容貌是倾城色,骨子里怎样无人知晓。
美人在神不在形,再是倾城的容颜,将来也是祸国殃民的祸害。
然而她觉得自己不可与皇后摊牌,不然自己总处于下风,她歪了歪头,依旧望着皇后微红的脸颊,认真道:“朕在想该咬你哪里。”
唇角是不能咬,不然她又要吃亏的。
第29章 毁容
小皇帝日常犯蠢, 皇后不与她计较,反问道:“你为何去找赵闽过来, 嫌局面太小?”
赵攸见她转移话题,鄙视一眼后才解释:“赵闽是爱慕温三姑娘不假, 然而他心气高, 被她屡屡驳回颜面, 心中固然有气,我只是将刀送到他的手里, 至于捅不捅就不是我的事。”
顿了顿,她想着又添一句:“男人都是朝三暮四。”
皇后被这句话引起注意, 回身看她一眼,道:“陛下在说自己?”
“才不是, 我、我……”赵攸咬住唇角,她可是很钟情的,选择不去搭理皇后,自己又躺回榻上,半晌后唤来若秋,道:“今日中午吃狼心狗肺,让御膳房去做。”
若秋一怔,讷讷道:“奴好似没有听过这道菜。”
皇后坐在一旁看着账本, 将宫内账本理出来后就一直在整理自己的私库, 她想着外面道观翻新的事,想从皇帝处再要一些银子过来。
她听到这句话后,唇角抽了抽, 小皇帝这是在骂她狼心狗肺?她翻开一页单子,上面都是从温府带出来的物件,也不太值钱,顺口道:“陛下想吃,你就让庖厨去做,做不来是庖厨的过失。”
皇后发话了,若秋慌忙去传话。
小皇帝听到算盘声,扬头就看到皇后又在翻着账本,言道:“你怎地日日在理这些,前些时日不是已经很顺手了吗?怎地又有难处?”
“不是宫内的,是道观翻新,陛下该拨银子了。”皇后淡淡道。
赵攸瞬息就爬了起来,看着皇后:“翻新道观罢了,怎地要那么多银子,前后送去两次了。”
“陛下该去问观主,与我无关。”皇后三两拨千斤的将话题转移,小皇帝心眼太小。
赵攸想想觉得也是,柳钦那样的人也不打发,她还未曾想明白,就听皇后道:“陛下不若将私库钥匙给我,免得来回奔波。”
皇后眨眨眼,眼窝里弯出一汪泉水,赵攸望着她,先是一怔,继而反应过来,皇后在打探她的私房钱……
她立即拒绝道:“朕不嫌麻烦。”
皇后也不沮丧,修长的指尖不断拨弄着算盘,噼啪的声响极为清晰,“陛下为何不同意,你也说你我是一体,难不成这般见外?”
赵攸反驳道:“你我关系还没有好到那种地步。”
“那好到何种地步,陛下才会将钥匙给我呢?”皇后声音柔柔的,与方才极为不同。
一眼就能看穿的温柔陷阱,赵攸感觉自己与皇后的交锋,她仿若永远处于下风。这件事她要坚持到底,回道:“皇后心是红的还是黑的,朕都不知晓,为何要答应你的事。”
皇后觉得小皇帝吝啬,但是用钱的地方也没有,再者她的私库里定然珍品也不在少数。她只懂守着,不懂用处,大概是个不懂民间疾苦的小皇帝。
她继续哄道:“不若我让陛下在两年内亲政,你便将钥匙给我?”
大忽悠又在糊弄人。赵攸明知是皇后的圈套,还是忍不住去想其中的事,疑惑道:“当真两年?”
“陛下该知眼前局势,安时舟与苏文孝成了姻亲后,自当为陛下招揽人才,暗地里行事要方便得多。”皇宫慢慢分析,眸色似潋滟水光,浅浅一笑时娇柔无害。
她拿捏住小皇帝的咽喉,私库是小,亲政才是大事。
赵攸也在沉默,心中暗自掂量着这句话的分量。皇后现在可以确认不会心向着温家,相反她与温氏夫妻或许有着怨恨,恨意深或浅对自己都是有利的。
她有些不明白皇后入宫的意思,难不成想要利用她对付温家?皇后心思深沉,腹黑间带着对世事的懵懂,她想了想,道:“两年后若真亲政,就将钥匙给你。”
小皇帝杀了回马枪,皇后当即不同意:“两年太过久远,我要的是现在,不如陛下自己去努力亲政。”
小皇帝自己努力,肯定不只两年。赵攸丧气,看着皇后娴静淡然之色,咬牙道:“不行,我不同意,最多你要银子的时候,随意去取罢了。”
吝啬的人退到这一步已然不容易,皇后也很满意了,点头道:“也可,我现在就需银子,陛下去取,还是我去取?”
赵攸对于银子没有深知,只知一味藏着罢了,既然答应下来就不好反悔,点头让她去取。
她踌躇一番,又道:“苏文孝是不是为你才替我行事?”
皇后脚步一顿,眸色沉了沉,故作不解:“陛下何出此言?”
赵攸嫌弃地看她一眼:“别和我装,苏文孝性子里带着迂腐,虽敬重我这个小皇帝,也不敢冒这么大的风险与温轶作对,多半还是为了你。”
她觉得苏文孝待皇后,比温轶要好得多,也不知是何缘故。
皇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催促赵攸拿钥匙。
赵攸明白她在回避,也没有继续去追问,人都会有自己的秘密。
两人一阵同行,正月里的天气依旧带着冬日的寒冷,赵攸踩着轻快的步子,唇角弯着浅浅的弧度,心情也很美好。
皇后不明白她为何这么开心,按理她诓了她那么多银子,应该要炸毛才是。小道上依旧一片枯黄,偶有些顽强的草木发芽,皇后见小皇帝凝视脚下,不觉问道:“陛下为何这般开心?”
“为何要告诉你?”赵攸不理她,容色神秘。
皇后顿觉小皇帝这是在记仇了。她喜欢坦率的赵攸,便道:“陛下不说就不说了。”
总有机会让她说出来的,不急。
回到福宁殿后,赵攸将钥匙递给皇后,让她一人去取。待皇后人走后,她招来得力内侍,打探温瑾回宫的路,又命人去请首辅来福宁殿。
内侍领了吩咐就出宫。
也不知皇后要取多少银子,赵攸摸摸自己的胸口,安慰自己那是自己媳妇,要取就取吧。
在福宁殿等待的时候,首辅得了旨意后赶来,他心中还有怒火,但温家人得罪小皇帝,人还在福宁殿里,他还得来赔个礼,做给外人看。
一入殿就行了大礼,赵攸见状也不叫起,慢吞吞地在坐榻上起身,走一步退三步地挪到温轶面前。她亲自将人扶起来,道:“首辅无需大礼,一个奴婢罢了,倒是三姑娘总是对皇后不敬,您回去管管。皇后母仪天下,被一个庶妹指着鼻子骂也不大好,若非都是温家人,朕定动手教训她。”
温轶不知华殿发生的事,一个劲地赔礼说好话,连连弯腰保证回去好好教训。
他心里怎么想,赵攸也能猜到许多,必然气得要吐血。但是她面上依旧是和蔼之色,拉着他说着家常事。
君臣聊了很久,待皇后回来也只见到紧闭的殿门,她在殿外不好等候,就带着人先回华殿。
小皇帝的私库里还是太后留下的珍品,这些都是民间见不到的,她只拿了可用之物,到时命人送去道观。
回到华殿后,她继续整理账本。
过了午时也不见福宁殿传来消息,她耐心等了许久,不想等来的是温三姑娘的马受惊的消息。
马一受惊,车上的人也会受到波及,她着人去看看具体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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