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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命大臣自顾不暇(古代架空)——岩城太瘦

时间:2019-10-23 12:46:57  作者:岩城太瘦
  “我……”
  “我还要去给老道长送饭,就不陪小师叔了。”他收拾了东西,正准备出去,忽然回头道,“老道长说,今晚是小师叔……嗯,什么什么病的日子,我不记得了,小师叔一个人捱过去肯定很难受,让我多照顾照顾小师叔,小师叔要是有什么事情,敲敲石门我就会进来的。”
  是犯病的日子。
  他半个月前吃过解药,今日正好是犯病的日子。
  许观尘点头应了。
  ……
  小道童没走多久,月光就从小窗照进来,许观尘坐在榻上,柔柔的月光就洒在他身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许观尘念过几遍经文,忽然心口一疼,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紧紧攥住,扼着他,叫他喘不过气来。
  同从前一样,呕了一口鲜血,便有一瞬的好转。
  眼前都是黑的,他摸索着,从榻上翻下来,打翻案上的木茶杯。
  他摇了摇头,稍缓过神,反手从榻上把被子拽下来。
  冷。
  许观尘没什么力气,就连扯被子这样一件小事,也费了他很大的工夫。
  他这病分寒症热症,每回犯病只能熬过去,洗温泉、睡石床,不过是为了让他好受一些。
  他浑身发冷,蜷着身子,把被子抱在怀里,坐在榻边的地上。混混沌沌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捱了多久。
  若是能就此昏死过去,没有了知觉,也算是解脱。
  只可惜他虽然混沌,但还是清醒得很。
  忽然石门一声巨响,脚步声轻巧,有人进来了。
  他看不清,连睁开眼睛都很费力气,只是缩在一边,冷得发抖。
  那人缓缓靠近,只问他:“丹书里的金板上铸着什么东西,你想起来了没有?”
  许观尘靠在榻边,在夏日里,竟冷得发起抖来。
  不要说回话,他连萧启的话都听不清楚。
  萧启捏着他的下巴,给他喂了一颗殷红颜色的丸药。
  红颜色的丸药只能暂时缓解症状,寒症还要靠他自己熬过去。
  不过那药吃下去,他暂时舒了一口气。倒是能看见眼前的景象了,只是还有些模糊。
  萧启拍了拍他的脸:“想起来了没有?”
  许观尘避开他的手,摇了摇头。
  萧启也料到他是这样的反应,轻叹一声,钳着他的脸,要他转头看向石门那边:“你还认不认得他?”
  许观尘恍恍惚惚,随他所指转头去看,还是看不清楚,只看见那人一身黑衣,脸上像是戴着面具。
  萧启朝那人扬了扬下巴,吩咐道:“摘掉面具,给小公爷看看模样。”
  那人仿佛没有其他的知觉与感受,只听得见萧启的话,摘下面具的动作没有半点赘余,摘下之后,仍旧站在离得很远的另一边。
  萧启还是捏着许观尘的脸,要他看。
  看清那人的面容,许观尘怔怔的,顾不得别的什么,竟往前扑了两步,还没出去两步,一低头,“哇”的一声又吐了一口污血。
  他眼角含泪,满口鲜血,口中喃喃不清地唤了两个字。
 
 
第67章 梅花豺狼
  许观尘双手扶地,勉强站起来,眼前一阵发黑,没走出两步,又扑倒在地上。
  眼前那人站得很远,又仿佛站得很近,他试着伸手去够那人,却连他的衣角都摸不到。
  他以为是梦是幻,那人是鬼是魂,所以他的手才会从那人的衣摆下穿过。
  但是萧启一手揽着他的腰,把他从地上捞起来,冷声问道:“他是谁?”
  许观尘像被捉上岸的小鱼,连呼吸都困难,眼泪糊着眼睛,还是伸手想要摸摸那人。
  萧启再问了他一遍:“他是谁?”
  许观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没听见他说话。萧启问他第三遍的时候,他才断断续续地喊道:“兄长……兄长……”
  站在他对面那人,十多年来,面容不曾有太多的变化,眉眼之间不减锐利之气,薄唇微抿,只是不见当年的少年意气。
  许观尘原本以为自己那时年纪小,不记得兄长许问的模样了,直到兄长重新出现在他面前,他才知道,原来不是忘记。
  萧启把他带到许问面前,捉着他的手,要他碰一碰许问的脸。
  而许问双手背在身后,站着不动,面上没有任何表情,连眼珠也不曾转一转,盯着他,仿佛盯着一个不曾见过的人。
  许观尘仍旧不知是梦是醒,脑子里乱糟糟的,也不知道眼前的人是真是假。
  萧启把他的手收回来,低声问道:“我现在问你,国公府的丹书在哪里?那里边的东西,你能不能画下来?”
  过了半晌。
  鲜血将唇角都染红,许观尘笑了两声,声音轻得听不见:“我看见兄长了,再等会儿……我就能看见爹、阿娘还有爷爷了。”
  萧启缓过神来,低头看他已经昏死过去,便把他抱到榻上,转身去喊小道童:“去,叫他们把西边院子里的老道士提过来。”
  玉清子的手脚上也挂着铁链子,被两个人押进来。
  萧启不大耐烦,站在榻边,看着许观尘,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玉清子进来之后,他摆了摆手,便让那两个人退下去,又对小道童道:“去打盆水来给观尘洗脸。”
  小道童应了一声,也退下去,可玉清子,认真地盯着从头至尾都站在原地的许问。
  他往后退了两步,揉揉眼睛,不大敢相信,试探着喊了一声:“许大公子?”
  许问没有应他,玉清子还没来得及再唤他一声,萧启便冷声道:“他听不懂。过来看看许观尘。”
  小道童晃晃悠悠地捧着铜盆走进来,放在榻边,挽起衣袖,洗了洗巾子,然后趴在榻边给许观尘擦擦脸。
  半旧的白颜色巾子,他洗得很干净,只是一抹许观尘的唇,就红了一片。
  小道童小心翼翼地把他唇角血迹擦净,玉清子拧着眉头给他诊脉,面色不好。
  良久,玉清子终于收回手,把许观尘的手用被子盖好,小道童耐不住性子,问他:“老道长……”
  玉清子抿着唇,手握着衣袖,紧了紧。最后手脚镣铐一响,给萧启跪下了,仍旧攥着衣袖:“算是我老道士厚着脸皮求求你,这药一开始他是为你吃的,你同观尘,到底是君臣一场,你不能看着他……”
  “你劝劝他,让他把丹书里的东西画出来给我,我给他解药。”萧启却道,“这样,我们从前做君臣,以后也做君臣。”
  许观尘平躺在榻上,紧闭着双眼,没有知觉的模样。乌发散在枕上,面色苍白,了无生气。
  萧启扫了他一眼,又对玉清子道:“道长医术好,开个方子帮他吊着命,什么时候把东西给我了,我什么时候给他解药。”
  他朝小道童扬了扬下巴:“去吧,带老道长下去开药方。”
  玉清子不肯动,萧启不为所动,再不肯说话,就这么看着他。
  僵持了有一会儿,玉清子又转头去看许问。
  许问摘了面具,一直站在对面,玉清子还是不大相信,怔怔地问道:“许大公子他……”
  萧启仍旧不语,玉清子起身,挽起许问的手,给他诊脉。许问倒也没有别的动作,木头人似的,由他去了。
  玉清子给他摸了脉,又伸手要看看他的眼睛,却被许问的另一只手给隔开了。
  玉清子给同是武傀儡的飞扬诊过脉,可是许问的脉象,分明与飞扬的有所不同。
  难不成……
  “你……”玉清子猛地抬眼看他,许问面无表情,于是他又转头去看萧启,“他……”
  “西陵的武傀儡。”萧启缓步上前,拍了拍许问的肩,把他手里的梅花豺狼的面具拿下来,随手扣在许问面上,“那时候你混在人群里看元策,看看我有没有来,没见过他这面具?”
  他这么一说,玉清子才想起来。
  那时候最后一颗解药握在萧启手里,临近许观尘发病的时候,他放心不下,怕萧启不来。后来元策来时,他便混在人群里,想看看萧启来了没有。
  那时候元策身边,跟着两个人。一个是文人知微,带着人皮面具的萧启;另一个就是带着梅花豺狼面具的侍卫,原来是许问。
  多可笑,一个西陵皇子身边,却跟着两个梁人。
  “元三皇子偏爱许问武学,所以留他一条命。许问这些年,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元策政敌的鲜血。”萧启又道,“元策把他借给我用,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回去了。观尘什么时候把我想要的东西给我,我什么时候,也向元策把人要过来给他。”
  玉清子怒目而视,道:“你……”
  “老道长的命也拿捏在我手里。”萧启冷笑道,“不过是一幅图,能换观尘一个兄长、一个师父还有半颗解药,我对他,足够好了。”
  萧启拽起他手腕铁链:“走罢,开方子罢。”
  玉清子踉跄了两步,稍软了语气,道:“那个小孩子照顾不好他,你能不能……把许大公子留给他一会儿?”
  萧启回头,挑了挑眉:“嗯?”
  “总归许大公子现下听不懂旁人说话,就算是留下来看着他也好。他每回病着都喊哥哥,你就把哥哥给他一会儿行不行?”
  萧启想了想,转头对小道童道:“小五你与这个……哥哥,一起待一会儿,给榻上那个喂点水。”
  小道童恭恭敬敬地应了,待他二人出去之后,便小跑回去,倒了一杯温水,用手指沾了一点,抹在他的唇角。
  又过了一会儿,小道童不经意间回头,看见仍旧站着一动不动的许问,便放下茶杯,朝他跑过去。
  小道童站在许问面前,抬眼看了看他,再回头看了看许观尘。挠破了脑袋也不觉得这两个人像是兄弟,分明长得一点儿也不像。
  心想着老道长方才说,这人是许观尘的兄长,许观尘病着又总喊他。萧启走时,也让自己与他一起给许观尘喂点水。
  小道童便拉了拉他的手:“你过来。”
  小道童把他按在榻前坐下,又用巾子与热水帮他洗手。
  水声正响的时候,许观尘在梦里喃喃唤着兄长与娘亲,有时候唤三个字的人名儿,这是在唤萧遇之。
  小道童帮许问擦干净手,又重新去倒了一杯茶水来。
  许问坐在榻前,瞧着奄奄一息的许观尘,神色微动,喉结上下一动,似是有些哽塞,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口气。
  待小道童转回头来,他便又恢复了原先的模样。
  小道童把茶杯递到他面前,要他给许观尘喂点水喝。
  许问不动,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小道童叹了口气,抓起他的手,把茶杯塞到他手里。
  就这么暗示了,武傀儡该不懂的,还是不懂。
  “你到底是不是他哥哥?”小道童叹了口气,抓起他的手,又从被子里抓出许观尘的手,将他二人的手放在一处。
  指尖才碰到指尖的时候,身后石门轰然一声响,萧启回来了。
  萧启把药方交给小道童:“去煎药。”
  那时许问已然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还是木头人一般,坐在榻前,动也不动。其实他是在看许观尘,他走时,许观尘不过是一个十岁的小童,手短脚短地跟在他身后,喊他兄长。
  萧启上前,许问便将目光移到一边。
  那时候许观尘还在喊兄长,萧启看看他,再看看许问,见许问一动不动地坐在榻前,什么反应也没有。
  萧启一时出神,掀开榻上的一角被子,也在榻尾坐下了。
  过了一个时辰,那小道童才捧着煎好的药进来。
  萧启不愿意动手,便吩咐许问:“喂他喝药。”
  小道童捧着药碗,许问一副按照吩咐做事的模样,双手扶着许观尘的肩,把他扶起来,舀了一小勺汤药,捏着他的下巴,给他喂了一口。
  萧启揉了揉眉心,别过目光:“你留下看着他,小五你出去。”
  小道童再看了一眼许观尘,明知许问听不进去,却仍旧嘱咐道:“你要好好照顾小师叔。”
  小道童出去之后,萧启也抱着手出去了。
  萧启不怕许观尘跑,也就没派人看着他,此时静室之中只剩下他二人,许问给他喂完药,就把他塞回被子里,让他睡觉。
  许问飞快地揉了揉他的脑袋,许观尘身上还是发冷,不自觉抬了抬手,不知道是要推开他的手,还是要抓住他的手。
  许观尘带着哭腔道:“兄长不在了。”
  许问心疼地叹了口气。
  只听许观尘又轻声道:“要……要萧遇之。”
  许问一愣,面上却不显。他将计就计在元策身边待了这么些年,对金陵的人事竟是一点儿也不知道了,这个叫萧遇之的,又是哪个?
 
 
第68章 胡乱犯戒
  “兄长……”
  许观尘挣扎着从床榻上坐起来,垂眸看见盖在身上的被子,只以为看见兄长是他病得迷糊的一场梦,抹了把额上冷汗,只是低头舒了两口气。
  许问在榻边坐了一晚上,认认真真地扮演一个武傀儡,一动也不动——做了近十年的事情了,熟能生巧,得心应手。
  许观尘低着头,眼角余光瞥见他的衣角,转头一看,才看见这人。
  仿佛被定住,许观尘看着他,愣了好一会儿,眼眶又红了,颤抖着双手,不大敢相信地碰了碰他的脸。
  “兄长,我也死了?”许观尘有些殷切,却又有些遗憾地问他,“爹娘呢?爷爷呢?”
  许问在元策身边忍了这么些年,蛰伏这么些年,忽然就装不下去了。他看着眼前的许观尘,心口砰砰地发胀,胀得发疼。
  许观尘不觉,心里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只想着兄长死时才十八岁,如今他二十来岁,却是比兄长还要年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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