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林锦文目光沉沉,语气幽森的打断林松仁的话道:“我母亲的牌位在里面呢,她在看着呢。”林松仁脸色一白,嘴里的话顿时说不出来了。
林锦文似笑非笑的继续道:“如果父亲和母亲不乐意这事,可以找皇上撒野,可以和皇上哭求、哀诉、争取,事情还没有彻底定下,皇上也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这么无端朝别人身上找借口是个什么意思?是不是日后就可以告诉自己,这事是我的错,有人就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好处了?还真敢想,反正我脸上有伤,明天会在皇上跟前当值的。”
“锦文,你平日里胡闹也就算了。”林松仁的脸色跟苍老了几岁那般,他沉声道:“但我们都是一家人,一字撇不开个林,这事我会查清楚到底是谁在夫人跟前乱嚼舌根,给你一个交代的。”
林锦文没有理会他,他走到顾轻临跟前道:“没吓着你和孩子吧?”
顾轻临脸色不大好看,他道:“肚子有些胀。”
林锦文道:“我送你回去,三七,去让人请大夫为少主君把脉。”说完这话,他握着顾轻临的手朝自己院子走去。
林文眷直直的看着他,神色阴沉莫名,林锦文今天好好的教了他一课,他这辈子恐怕都忘不掉林锦文讥诮的眼神。
对于林文眷的视线,林锦文根本没放在心上。梅氏是这后宅的女主人,她做的那些事的确膈应人,但他不可能对一个女子动手的,尤其是这个女子还是他名义上的母亲。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名誉,可是顾轻临不行。
他做事向来是打蛇打七寸的,梅氏最在乎的无非就是林文眷。他和林文眷没仇没怨的,林文眷的性子甚至还挺耿直的,不喜欢纨绔无能的自己表现的很明显,不过也没做过什么落井下石的事。
但是如果时光倒流林锦文还是会这么做的,要不然梅氏永远都看不清一些事。她身在内宅做事太过便利,她总会挑唆着林老夫人来找事,总会弄一些这让让人恶心的事出来的。
林锦文早就厌烦了梅氏和林老夫人这些颠倒黑白胡搅蛮缠的性子,现在好了,趁着这个机会,耳根清净了。
林锦文和顾轻临离开后,林松仁让人把林老夫人送回自己的院子。然后他狠狠踢了林文眷一脚道:“我不是让你跪在里面反省吗?现在给我滚回去,什么时候脑袋清醒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林文眷执拗着不进去,他想从林松仁口中听到有关怎么处置梅氏的事。林松仁看到他这态度,直接挥手让小厮把他压进去了。
林文眷苦苦挣扎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身后的门关上。
等处理好这些林松仁才看向梅氏,他道:“你跟我来。”
梅氏身子抖了抖,林松仁表情很平静,但她觉得很害怕,她从来没有见过林松仁这样的表情。
回到后院,林松仁让房内所有下人退下,他望着紧张不安的梅氏缓缓吐出一个字:“蠢,你虽是庶出,可也是大家出来的,什么时候变得和母亲一样这般蛮横了?”
梅氏急忙抬头,林松仁从来不会说林老夫人的不是,现在竟然这么说了,那肯定是气极了。
林松仁望着房内的香炉淡淡道:“这事皇上那里是瞒不住的,你如果真为文眷的前途着想,那便闭门日夜抄写佛经吧。这期间你就安心抄写,把林家的对牌什么的都交给锦文的夫郎,让他管理林家内务。”
梅氏一听自己不但被软禁还被剥夺了管家权,她眼泪婆娑的喊了声:“老爷……”
林松仁头也没抬继续道:“顾轻临若是不愿意管,那就把东西交给白姨娘和红姨娘吧。林家内务简单分明,加上母亲在一旁指导着她们,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梅氏还想说什么,林松仁又道:“林锦文得宠于皇上,连我这个当父亲的都要看他三分颜面,你如果不想死,就这么办。还有,锦文和文眷已经很让我头疼了,文秀那里务必不能出什么乱子。”说完这话,林松仁直接离开了,留下身后的梅氏软倒在地上失声痛哭。
家里发生这么鸡飞狗跳的事,林文秀自然也是知道的,只是事情到底如何,她是不大清楚的,只是隐隐觉得和自己有关。她性格比较沉闷,平日里也不大喜欢去林老夫人和梅氏那里请安,只呆在自己房内绣花。
现在她绣的是一个荷包,是给林文眷的,不知怎么的林文秀有些心神不宁,尖锐锋利的针尖刺破了她的手指尖。
林文秀皱了皱眉,把指尖含在嘴里,心突然惶惶恐恐不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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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林家众人各有仇闷,那厢林锦文握着顾轻临的手握了一路,回到院子里才松开。
玉竹和三七相互看一眼,一个说自己要去看看厨房里有没有缺东西,一个说自己要去缝补衣衫,都溜了。
人走后,林锦文和顾轻临四目相对着,各自错开,都有些莫名的尴尬。林锦文握着顾轻临的手离开,本来只是想给众人一个态度,没想到这一握就没丢。
顾轻临竟然还由着他握了一路没有反抗。
顾轻临有些心不在焉的,林锦文突然握着他的手时,他以为自己会害怕会颤抖,会会想起那难耐的疼痛,那是他在温家时午夜梦醒时都会出现的情绪。
但是并没有,他甚至在失神之下,任由林锦文牵着他的手走了一路。
林锦文不想让自己陷入这场莫名气氛中,他找了个话题道:“你怕不怕。”
顾轻临回过神,顺着他的话道:“不怕。”
林锦文点头道:“这就好,以后也不用怕的。”
顾轻临点了点头。
天到此又给他们两个聊死了。
第30章
林锦文本就有着一副好容貌, 在他踏入社会后又收起了身上的戾气, 气质变得儒雅起来, 更让人容易心生好感。加上他有一张堪比律师的嘴, 向来是能轻易找到和人聊天的话题, 把死的说成活的,把活的说成天上地下仅有的,就没有出现过和人干瞪眼没话说的场面。
现在对着顾轻临,林锦文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尬聊车祸现场。
顾轻临明显也感到两人之间古怪的气氛, 他错开了眼道:“我累了,想歇一会儿。”这话虽是变相让林锦文离开, 但也给彼此递了个台阶下。
林锦文顺势站起身开口道:“那你好好休息,等到了晚饭时间,我再来叫你起床。”
顾轻临嗯了声算是应下,等林锦文离开关上门后, 顾轻临并没有起身, 他看着自己的左手微微有些出神。天不是很热,但他却能感到林锦文握着他手时的热度, 像是要把他烫伤那般。
顾轻临想到这些, 心跟着一颤, 眼眸也跟着一抖。他缓缓的合拢左手,握成一个小团。他眸子情绪来回变换最终归为平静。
顾轻临起身走到房内的铜镜前, 他望着镜中的自己。他身材颀长, 不若一般小哥那般纤细,面相也不若其他小哥那般柔和, 脸庞棱角分明,一派俊朗坚毅之色。有着这样眉眼的小哥,是丑陋的事不受人喜欢的。
他长大成人后亲事多艰难,并非只因相貌之故,他其实知道很多人都在私下议论说他身为小哥容貌过于硬朗,自己的双亲便是被他克死的。只是碍于温家的面子,碍于温老夫人的疼爱,没有人敢在明面上说什么罢了。
他脸庞上下为由若非要说有哪点能比过其他小哥的,为由那眼眸之上那长长的眼睫了,他睫毛密又长,十分漂亮,甚至能比过许多女子的。一直以来别人看到他都是一番叹息。就算不说出口,眼中也都是同情可怜之色,就连温老夫人也是心疼他长了一副这样的容颜的,唯有在林锦文眼中,他从未看到过同情和可怜。
今日出门,大街小巷中有身材纤细的哥,也有头戴面巾姿态妖娆的女子,但林锦文看都没有看一眼,一路上只看顾着自己。
那双笑意绵绵的眼中都是自己。
想到这里,顾轻临又望了望自己的左手,然后垂下了眼帘,敛盖住里面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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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锦文从房内出去后,站在院子里颇为无聊,他想了下今日自己没拿银子的窘迫,便朝林松仁的书房走去。
他既然有个疼爱自己入骨的爹,没道理让自己身无分文,连出去吃饭都是媳妇掏钱的。至于自己刚才引起的波澜,林锦文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反正林松仁会为他解决掉后顾之忧的,至少目前会。
林锦文去书房时,林松仁刚刚从梅氏院子里出来。他看到林锦文后神色有些无奈道:“你闹也闹完了,该罚的我也罚了,你又怎么了?”
林锦文哼哼道:“那是我闹吗?本来就不是我的错,夫人视我为眼中钉,非要往我屁股上扎钉子,这搁谁谁不难受啊。”
林松仁皱眉道:“你这都学了些什么,说话怎么这般粗鲁?哪有一点身为读书人的样子?”
林锦文囔囔:“我又不是读书人,我现在是侍卫,皇上跟前的,谁敢在我跟前轻易放屁。”
林松仁彻底不想搭理他了,他道:“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那你现在有什么事快说,为父还要办公呢。”
林锦文也没有和他客气,直言道:“我这不是没银子了吗?今天出去都是轻临拿的银子,这等于是我在用他的嫁妆,这样传出去我多没面子啊,太丢人了。”
林松仁头道:“没银子直接去账上支就是了。”说道这里,他停顿了下,望着林锦文轻声道:“你母亲最近要修心念佛,她诚意满满怕是很长一段时间不能管理家务了。你祖母年纪大,耳根子又软,家务之事本就繁琐,她怕是有心无力。你夫郎长在温老夫人膝下,当是管家的一把好手,我一会儿让人把牌子送过去。再者,你……你亲生母亲当年留下了些嫁妆,我都让人给封存起来了。现在你已成亲,这些嫁妆也该给你了。”
林锦文没想到林松仁突然会提起柳氏,他眨了眨眼然后摸了摸脖子,据说柳氏死前差点掐死他,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林松仁看着他的动手愣了下,眼中闪过一丝莫名之色,有点怀念有点伤心还有痛苦,总之很复杂。
林锦文鬼使神差道:“父亲……她……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松仁收回目光,道:“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你亲生母亲是个很温柔很贤惠的女子,外面那些风言风语不要听在耳中放在心上。”
林锦文哦了声道:“父亲,管家的事还是算了。顾轻临现在有孕呢,每天吐都吐不完,我看他也没那个精力。家里要是实在没有人管,那不如我来,我会,以后用银子也方便了。”还别说,越想越觉得这是一个好办法。
林松仁因这话抬起头,在看到林锦文眼中的认真后,他指着门口一字一句道:“胸无大志,尽想在后宅胡闹,你给我出去。”
林锦文看林松仁真的生气了,他撇了撇嘴转身离开了。
离开林松仁的书房后,林锦文的神色淡了下来,他慢腾腾的先去支了点银子,然后又回自己院子里去了。
回去时,顾轻临正在和一个端着托盘的婢女说话,他的态度不喜不悲,只说自己身子重没办法承担大任之类的。那婢女又劝慰了几句,顾轻临就是不接话,又逢林锦文回来了,她没办法只好端着东西离开了。
林锦文看那盘子里都是些牌子,心道林松仁的速度还真快。
林锦文让人搬了把凳子坐在顾轻临身边道:“她没打扰到你吧。”
顾轻临摇头:“没有,我还没有完全睡下呢。父亲想让我暂时管家,我给推了。”
“咱俩正好想到一块了,这事刚才他也跟我提了,我也帮你推了。”林锦文笑眯眯的说道。管家这种事有时是一件好事,但有时不一定。林家人口少,没那么复杂,相对而言,明面上是靠着林松仁的俸禄和一些田产庄子,谁知道里面有没有什么陷阱。
所以,不管理最好。
林锦文说完这些,从怀里掏了两张银票,道:“这是两百两,你先拿着用。”
顾轻临神色莫名的看着他,林锦文错开眼镇定道:“我以后还有俸禄什么的,都会给你的。你想吃什么就买什么,咱们吃的用的你不用担心。”
顾轻临听着这话,他望着林锦文那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愣了下,然后他伸手接过银票朝林锦文微微一笑道:“好。”
林锦文第一次看到顾轻临的笑,很爽朗的一个笑容,吹散了他眉间的阴霾,露出英朗的眉眼。
林锦文突口道:“你就应该多笑笑,多帅的一人,好看。”说完,他有点后悔。这古人接受的教育就是含蓄,向来脸皮薄,说话又弯弯道道的,不流行这么直白的。他记得史书上有写,很多人甚至在床上都是规规矩矩的。
顾轻临心里如果把他和那些风流浪子划分在一起,那就有点不值过了。他和顾轻临的关系好不容易走到现在,他们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要是现在因此生了嫌隙,那就太糟糕了。
林锦文正准备说些什么补救时,一旁的顾轻临因他的话握着银票的手那么紧了下,随后他若无其事的收回手把银票放在自己眼前道:“真的?”
林锦文愣了下,他看着顾轻临认真的模样,随后也露出一个俊美好看的笑道:“当然是真的,我这人从不说谎。”
顾轻临点了点头,林锦文的心情很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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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心情持续到第二天林锦文当值,皇帝下朝到了南书房,看了他一眼便道:“怎么,遇到什么好事了?”
林锦文自然不会说出和顾轻临有关的事,他忙道:“也没什么,卑职昨日从父亲那里得了两百两银子,心里着实高兴。”
他高兴了皇帝就不那么高兴了,皇帝嗤笑一声道:“两百两银子就把你乐成这样?你还真是没出息的很。”
林锦文忙道:“皇上,卑职问过了,卑职一年的俸禄算下来才一百多两,这不少了。”
皇帝冷哼一声,只觉得他这模样不争气极了。皇帝道:“这后宫的皇子,朕随便赏赐都有这点了。”
林锦文心中一紧,面上却不显,他憨憨一笑道:“皇上,卑职哪能跟后宫的皇子相比。”
皇帝看了他一眼没有吭声,王尽安朝他眨了眨眼,露出个慈善的笑。林锦文也笑了,笑的一脸满足不知情。
皇帝批了两本折子,林松仁便前来求见了。
这是林锦文当值以来,第一次见到林松仁前来南书房求见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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