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无孔不入的小虫子,是最贪婪的觅食者。
这些虫子,一定有操纵的方法。
子车筹心电急转之间,与子车痕对视一眼,两人显然想到了一处去。
“风涉!”
如果不出所料,这七律下手的对象,应该是风涉。
【施己教偶然发现,师父的功法可以操纵蛊虫。】
如果风涉死了,七律现在又是这幅样子,就没有人能抵抗这些疯了的蛊虫了。
……
“太好了,这些虫子不动了!”
“它们是不是在往后退?”
“得救了!”
众人的声音簇拥着风涉,风涉却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坐在一块巨石上,机械地吹着笛子,蛇群随着他的笛声起舞,遥遥的,那些蛊好像也在随之起舞。
师父……
风涉的心里很乱。
七律侠士一身正气,就连被捉去经受这般磨砺都不曾背叛武林,都不曾将功法交出去,却被人操纵,伤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甚至这伤,还是致命的。
他如果还能清醒,恐怕会懊恼终生。
他身为弟子,却连弥补都无法。
该怎么办?
没有法子。
若是有可能,他希望当初被折辱、如今被操控的是自己。
师父这样的好人,为什么却落得这样的结局?他这个当初差点杀了教主的武林败类,如今却被众人这样夸奖?
知错能改?
后起之秀?
所有的这些夸奖,分明本来应该都是师父的。
子车筹仰头看向坐在蛇群中的风涉,双目无神,心道糟糕,如今七律侠客这般情况,虽然还有呼吸,却谁都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是一具行尸走肉,到七律侠客身死之日,便是风涉心死之时,届时别说吹奏笛子,恐怕不随七律而去便是好的。
身为一个没有什么痛苦感觉的将死之人,子车筹自认为自己没资格生出什么怜悯之心,若不是七律,他也不用等着不知何时降临的死亡,但是如今哥哥还在,师父还在,师兄弟他们都在,绝对不能没了风涉。
于是他仰起头,对风涉道:“风涉,你听着。”
“我血蛊师向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我这一条命你们师徒要还回来。”
风涉看了子车筹一眼,其中的愧歉几乎要把他压垮。
他涩声道:“我来还。”
子车筹扬眉道:“我死了,要你的命做什么。再说,你的命,不应该留给当初差点被你杀了的教主,和惊吓的武林侠士吗?”
风涉咧了咧嘴角,最终垂下了头,他看向子车筹恳求道:“我师父也是被操控了,能不能……”
子车筹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我不管他是不是被操控,反正我已经要死了。”
“风涉,把这群人都带出去——尤其是圣手——咱们就算两清了,到时候你师父醒了,就说你已经按照血蛊师说的抵了,他不介意。”
“做得到吗?”
风涉怔愣地看着子车筹。
子车筹遥遥指了一下子车痕,“圣手是我的孪生哥哥,他活着就是我活着,你们要是心有愧疚,我不介意全都补偿到他身上。”
“做不做得到?说话!”
风涉咬着牙,狠狠地点了点头。
……
木尽从来没有见过方尚清这么暴怒,这么痛苦,他拎起木卓的领子吼着。
“解药给我!!!”
难以压抑的内力冲撞出来,将木卓震出一口血来,他笑着道:“什么解药啊?没有解药。”
“这是五步蛇和千足虫炼制的庄周梦,无解的剧毒,哪里来的解药。”
方尚清一拳砸在木卓头旁的树干,留下一个深深的拳坑。
杀了他,为小六偿命吧。
方尚清双目赤红。
他是大师兄,师父这么信任把师弟教给他照看的——
他们师门,过了这么多年才重聚的!!
方尚清全身都在发颤。
木尽咬着牙,也在跟着发颤,他红着眼眶解开阵眼,树木随着他的动作在移动。
伴随着风涉的笛声,蛊虫缓缓退去。
阵法,解开了。
可是大师兄……
真的还回得来吗?
第314章
木尽已经将整个阵法的阵眼握在手中,在他的操纵下,树木移动,蛊虫退避,树林间被开辟出一条敞阔的大路,能直接看见外围的机关兽。
看机关兽之间的距离,自从他们进入阵法后,机关兽再没有继续缩小范围。
木尽看着阵法,沉思一瞬,再动,有几株树木移动到面前,从树干正中裂开,像是被人劈开似的,树干中空,而树干下方是通向地下的地道。
“这应该是从阵法直接通向外面的通道了,也是地蛊的大本营。”
木尽的声音很轻,好像是耗尽了力气,他不抬头也能听见木卓挑衅的笑声。
大师兄已经被练成蛊人了吧。
木尽感觉自己已经没了力气,他很想就这么躺下去,狠狠地睡一觉,可是不行。
他现在是隐门的新一任掌事人。
木尽用力闭了闭眼睛,涩声道:“地蛊的人有可能已经走了,那下面可能是安全的,也有可能有更多的机关。若是地蛊的人没有走,可能会硬拼一场。”
木尽说这些话好像用尽了全身力气,那颗作为阵眼的树干已经被腐蚀殆尽。
阵眼是最后一道机关锁,若没有子啊规定时间内解出,渗出的血色药液,就会将内部机关毁损。
以前他经常和木卓比解开机关锁的速度,但是他从未赢过。
他看向木卓,像是在看着他,又像是在看着别人。
“大师兄。”
“这次是我赢了。”
木卓歪歪头,躲过方尚清看向木尽,突然笑了笑。
“小尽,你做得很棒,又解开了。”
“可是这次还是师兄赢了。”
木尽诧异地盯住木卓,木卓却突然浑身一震抽搐,然后晕了过去,唇角溢出一丝血液。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传来了轰隆隆的声响。
众人抬头看去,发现机关兽又动了,它们开始收缩包围圈。
木尽神色凝重,手指在阵眼上连点,树干重新排列,以重任为中心围成一个紧密的圆形,人可以从树干间钻出去,但是以机关兽庞大的体型却不可以。
然而辛苦解出的阵法在下一瞬间没了意义,螳螂形状的机关兽挥动着前肢的镰刀,树干的木头部分被砍倒,露出里面的金属壳,身形高大的机关兽直接从树干顶部跨过,鸟类机关兽出现在头顶。
木尽瞳孔一缩,“大家进地道!”
身旁突然出现一柄扇子,将木尽的动作止住。
“不能进。”
木尽仰头看去,这人墨衣墨发,长发未曾束剪,随意地披散在肩上,一股子邪佞不羁,正是曲青邪。
曲青邪脸上没有丝毫笑意,目光冷硬如刀,声音让人想起大漠的风,刮在脸上生疼。
“抬头,看那些机关兽,他们身上有人。”
他这一句正是响在众人耳畔,震耳欲聋。
众人纷纷抬头看去,人群中荡起阵阵惊呼。
“师兄?”
“师弟也在里面!”
“师父!师父你怎么了?!”
被机关兽或抓或绑的,正是去围剿地蛊失踪的人。
曲青邪深吸一口气,握着扇子手的指节微微发白。
他走到方尚清身旁,用扇子压到了他的肩膀上。
方尚清双目赤红,眼中波光粼粼。
他深吸一口气,用力咬了一下舌头,直到尝到淡淡的血腥味。
面对着看向他的众人,方尚清哑着嗓子解释道:“地道应该没有问题,但是咱们失踪的兄弟在他们手上。”
下面一片安静。
方尚清将事情掰碎了,将所有的侥幸掰开了说着:“地道里应该有什么东西不能让我们看见,所以才会用被抓走的兄弟们来威胁咱们。”
“如果没有猜错,他们的打算是将所有的人都做成蛊人。”
这是目前已知的最大一处地蛊,为了以防万一,方尚清与曲青邪都动身出发了。
旁人不说,哪怕是只将这两人做成蛊人,就能将武林翻覆。
只是万万没想到,在来人中还有隐门的人。
或者说施己教没想到失去了掌事人的隐门,会振作地这么快,这次会跟着一起过来。
也没想到木尽就算接连收到诸多打击,依旧将阵法解开,将地道暴露了出来。
如果说那个放着七律的地洞是施己教刻意打开的,那木尽打开的这个地道就是在施己教的意料之外,否则木卓也不会被放出来,目的大概就是为了给木尽下蛊,至少也是为了吸引木尽的注意力。
这个地道下面一定有秘密。
很有可能就是走出这片围城的道路。
但是他们的兄弟还在机关兽的手里。
按照大局,他们应该果断进到洞中。
可是人非草木,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朝夕相处的兄弟陷入险境而径自逃生?
机关兽离得越来越近,最终围成了一圈,他们很清楚得能看见,失踪的几十人全都在机关兽上。
有人昏迷,有人正渐渐清醒过来。
铁掌门的小弟子睁开眼睛,惊慌失措地环视一周,与脸旁机关兽的眼睛正对上,吓得惊叫一声,险险又要晕过去。
他仓皇地移开目光,看见了站在下面的师父与同门,带着哭腔挣扎地喊着,“师父救我!师兄救我!”
他才只有十四岁,未曾下山历练,还是个少年。
小弟子的喊叫声将更多的人叫醒,有点人开始跟着呼救,有的人镇定下来,开始观察周围的情况。
有一个脸颊上划着刀疤的男人用力掰扯着腰间的巨掌,“格老子滴,这东西力气忒大,老子掰不开啊!”
他下方沾着一位美的艳丽的女子,眼角画着一枝梅花,带着嫣红的面纱,“铁启山!你他娘的别动!想被掐死吗?!”
方尚清也找到了武林盟的两位带队长老,永远睡不醒的五长老,和他的伴侣六长老,五长老现在还在睡,六长老和他离得不远,正呼喊着他,但是似乎没有叫醒,于是面上带上了一丝苦笑。
有一穿着蓝色长衫,留着络腮胡子的中年人,醒来后也不说话,眼睛滴溜溜地转,最后好像是看见了什么人,点名道姓地破口大骂,“娘希匹的你这小婊子!我早就看出来你和那王八羔子勾勾搭搭,你身后是什么东西?!是不是出去这阵法的出口!”
随着他一声大喝,无论是被绑在机关兽上的人,还是在下面的人,都把目光移向了那几处裂开的树干,在一处树干旁边,有一个长相娇俏衣着朴素的女子,和一个微微驼背却身材魁梧的大汉,被一言道破,迎着众人的目光,女子的脸色瞬间涨红,而后变得苍白。
驼背男子将女子挡在身后,指着蓝衣男子毫不避让地瞪回去,“姓兰的我还没说你!玲妹自从嫁给了你都是过得什么日子!”
他指着蓝衣男子道:“你看看你身上穿的是什么,你再看看玲妹,玲妹这一身衣衫穿了两三年吧?可抵得上你一顿饭钱?!”
蓝衣男子不甘示弱,“那个小娘皮整天出去勾引男人,我都不让她出去了,让她穿整这样,都能勾搭到你这个王八羔子,要是穿的漂亮了还得了?爷爷以后还不得成了那个王八,给谁养的蛋都不知道!”
“看老子一会不得打烂了你们这对狗男女!”
驼背男子冷笑,“等你下来再说吧,你觉得你还能从这机关兽手里逃出来吗?”
蓝衣男子好像这才认识到自己的处境,连忙看向曲青邪,被曲青邪厌恶的眼神淡淡一瞥,连忙转头看向方尚清,笑得谄媚,“盟主,您看这里面还有您武林盟的人,也不能见死不救不是?”
他这一席话将众人的目光纷纷引向了方尚清。
救、还是不救?
正当众人左右为难之时,突然传来了一声惨叫。
只见一只人形机关兽左右拉住一名弟子的手臂,生生将他的两条胳膊拔了下来!
空气中似乎有血腥味扩散开来。
子车筹紧了紧拳头。
他身上的蛊跟着一动。
子车痕警惕地看向身边的弟弟,子车筹低头,在子车痕的注视下,子车筹才苦笑道:“哥哥。”
“做什么?”
“我……”
子车筹颓然垂下了手,“反正我也没多少活头,这次不如帮一把大师兄,把被机关兽捉住的人全都杀了,也不必让大师兄他们左右为难。”
子车筹在武林中没什么认识的人,长居苗疆,不被感情左右,因此看得更为清晰。现在若是对被机关兽捉住的人进行营救,那就是在送死。
到时候别说是被捉住的人救不出来,就连他们这些人没准也会被一网打尽。
他们现在应该从地道出去,将地蛊歼灭。
但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他能看出来,大师兄二师兄肯定也看得出来。
只是没法决断。
那就让他来当这个恶人好了。
驱蛊本就是暗中操作,令人闻风丧胆避之不迭的原因,本就是它的神鬼不知。
没有人会知道,这些人暴毙是由于他。
剩下的罪过,就让他到地下去偿还吧。
第315章
子车痕偏过头看向子车筹,眉眼清冷,似乎隐藏着什么,最终竟然笑了一下,却如同昙花惊绽,让人感受不到丝毫的暖意。
“你觉得你出手,大师兄和师父不会知道?”
若是你出手,我不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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