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但艾德不想理解这些。
他自认为对《亚伦历险记》剧组中发生的一切都一清二楚，甚至还曾专门拿这件事跑去讽刺过影视娱乐部的诺里斯‘识人不清’。
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利益可以让一切恩怨烟消云散，如果没有，那只能是因为利益还不够大。
——什么？我说过诺里斯识人不清吗？
——没有这回事吧！我不记得有这回事。
显然，对厚颜无耻之人来说，根本不存在什么打脸，因为根本没有脸。
萨米在他眼中已经变为有点儿用的人才了。所以，他可以假装没看到对方尴尬和莫名其妙的疑惑表情，愉快地按照思路，又说了一些‘乍听很愉快，可仔细想，会发现这些夸奖完全可以改名换姓，再套用到任何一个人身上’的框架套话后，才开始提起对《是谁杀死了巨龙》这部动画的一些具体措施。
在萨米没有一点儿成绩的时候，艾德完全不想管这部短动画，可萨米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即使生性现实的商人依然搞不懂人们为什么会那么喜欢《亚伦历险记》中的非人类角色。
可这一点儿并不妨碍他精明地通过那些受欢迎的非人类角色，间接联想到了之前那部《是谁杀死了巨龙》短动画，产生了‘既然确实有人喜欢这个调调，那么，是不是也可以试试推推这个？’的念头。
于是，才有了现在的谈话。
只是，萨米没办法理解这些弯弯绕绕。
他非常不擅长应付这类人，而且，对除了创作以外的事情都处理得很笨拙。
随着艾德越说越多，他就越来越听不明白，只好一脸呆滞地坐在那，迷茫地望着对方在那表演。
其实……是真得一句话都没听懂：[你说得似乎都很好，但我不喜欢。]
等两人谈话结束。
萨米慢慢走出办公室，大脑中一片空白。
功利心一向较重的罗西凑过来打听：“嘿，他找你谈什么啦？”
“谈……事情就这么定下吧，以后请继续加油？”萨米下意识地回答。
“什么鬼？什么定下吧？你到底和他定什么啦？”
罗西着急地追问着。
“呃，抱歉，我不知道。”
萨米非常羞愧地告诉朋友：“但他说的话，我，我就记住了这一句……呃，最后一句。”
——所以，在办公室和市场部大佬面对面聊了半个多小时，结果你特么记住了最后一句话？
——[事情就这么定下吧，以后请继续加油？]
——见鬼了，还特么是废话！
——如此精明的我怎么会认识一个如此呆逼的你？
罗西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他转身就走，实在不想和呆逼朋友再说话，真是时刻能把活人气死，再把死人气活。
幸好，公司一向有自己的运转模式，专业的事有专业的人员负责。
哪怕萨米根本不记得和艾德到底谈过什么，市场部依然能有条不紊、按部就班地将《是谁杀死了巨龙》纳入到了日常的宣传计划里。
具体的措施就是——
他们把《是谁杀死了巨龙》拿去给一部名叫《幸福人生》的电影当了开场动画。
也就是说，在观众们刚刚进场，还没进入观影状态的时候，先送个免费的——《是谁杀死了巨龙》，让大家乐一乐。
等大家都安静下来，进入状态了，才正式开始上正餐——《幸福人生》。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萨米才发现，自己之前果然是被艾德避重就轻、变着法儿夸赞的话给绕晕了，居然差点儿以为这部短动画能获得独自播放的机会了。
怎么可能？
公司根本没有、也不可能去主推一部不到十分种片长的短动画。
所以，《是谁杀死了巨龙》这部动画，对市场部来说，很可能只是一份顺手的活儿。
真正主推的商品，还是那部《幸福人生》。
一个剧情大概是讲‘几个正处于青春期的叛逆高中生是如何面对生活、爱情和友谊’的影片。
但这里还存在一个问题：
虽然说是赠品的开场动画，但要是和即将播出的影片一点关系都没有，也会显得很奇怪吧？
但萨米怎么都想不通《是谁杀死了巨龙》和这部《幸福人生》能产生什么联系。
然而，市场部那边员工超级厉害，就是很能牵强附会地给出一个解释：“《是谁杀死了巨龙》是成年人对童真的扼杀；《幸福人生》是青春期的叛逆，而叛逆的原因是多种多样，但肯定也有对成年社会的不满和抗议，所以，它们就是有联系的。”
好有道理！
萨米如果不是创作者本人的话，很可能也信了。
但既然如此，还能说什么？
行吧，你们觉得有联系就好！
说实话，这事如果换到一些生性高傲的创作者身上，很可能会有一种被骗、被侮辱了的感觉。
毕竟，前一刻，市场部大佬艾德才把你夸了个天花乱坠，夸得你自己都晕晕乎乎，然后，他说什么你都瞎点头；但下一刻，你却震惊地发现，自己的作品居然是被当成其他作品的一个添头，白送了出去！那是什么样的刺激感觉？
然而，萨米在想明白这一切后，却什么反应都没有。
他也不是多么的淡泊名利，只是头脑清醒地知道，一部短动画能有这样的结果已经很不错了。
而且，只要一想到那部辛辛苦苦做出来的短动画终于能成功地走入电影院，不再被束之高阁，反而被更多的观众看到！
……哪怕仅仅是作为别的影片的一个添头，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会有人发现我的乐趣吗？”
他慢慢回忆着‘小骷髅猛地跳出坟包，挥舞骨头手臂’的那一幕，再想到影院中的观众们猝不及防下，说不定会被吓一跳，就忍不住眉眼弯弯，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一样捂住嘴巴，偷偷地乐了起来。
[二]赠品的反败为胜
出于‘想看看观众们反应’的创作者心理。
在《幸福人生》上映的时候，萨米独自一个人跑去电影院看电影了。
但遗憾的是……
他没能看到观众们受到惊吓的样子。
也许对于一些小孩子来说，看到黑白配色的骷髅、坟场类的玩意儿会害怕。
可对于年纪大一点儿的人来说，这样的画面还是相对小儿科了。
“这样也好！只当是了解观众们的承受力了。”
萨米默默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由此可见，观众的承受力是很高的，其实根本没必要像呵护雏鸟一样地呵护他们。”
只是……
当短动画放完后，影院中无数人红了眼眶。一些泪点相对较低的人更是直接哽咽着哭了起来。
一手环抱着爆米花，一手抓着果汁杯的萨米就又开心起来。
他骄傲地像个国王，昂首挺胸、兴高采烈地环顾着左右，然后享受地闭上了眼睛：“哭吧，再大声一点儿，让我听到你们的声音！”
尽管有点儿失望于没能看到大家受到惊吓的样子。
但能像当初欺负罗西女友艾莉那样，把大家都弄哭……
真是一件十分有成就感的事啊！
这么一想，他就心满意足，认为电影院没白来，对公司‘把自己作品当添头’的安排更是毫无异议。
之后，《是谁杀死了巨龙》凭借奇幻古怪的画面和曲折离奇的故事情节，很快就闯出了名气。
一开始，有人看完了电影，就在网络上这么写：［周末没事干，去影院买票，看一部据说是很无聊，充满了叛逆青春期少男少女早恋、堕胎的无聊青春片。我的朋友都嘲笑我，怀疑我是不是把灵魂出卖给了魔鬼，居然看那种电影。但万万没想到，我却遭遇了一场惊喜。]
[不骗人的！那部无聊青春片的开头播放的短动画实在是太棒了吧！男孩和小骷髅并肩作战，打败了恶龙，可最终，却被成年人逼迫着承认‘世界上没有龙’。不怕大家笑话，我都看哭了，尤其是小骷髅消失的时候，你们一定要都去看啊，是真的好看……］
在结尾的时候，这位影迷还留下了一句话：[哦，你们想问那个幸福人生怎么样？抱歉，我不知道，反正出了电影院后，我脑子里只记得那部短动画了。]
随着影片上映的时间越长，这样类似的评论就越多。
可能是因为这方面的缘故……
《幸福人生》的导演跑到市场部闹起来。
他还找艾德提出了强烈的抗议：“你们搞那么一个莫名其妙的古怪动画放在我电影前头，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不明白吗，亲爱的？我这是为你们好啊。”
艾德露出了一个吃惊的表情：“你们的片子这次演员都是新人，没大明星没大制作，本来就很难轰动起来。我才特意想出了这么个法子，增加一下你们电影的竞争力。”
然后，他详细地解释了一下自己这么做的原因：“你知道吗？那部短动画的导演之前参与了《亚伦历险记》的创作，最近，流行的那些非人类角色都是出自他的设计，公司还专门针对这一点儿进行了专门的宣传，所以，人气正旺。”
“也就是说，短动画就不缺人气，只缺一个放映的机会；而《幸福人生》刚好相反，有放映机会，却缺人气。既然如此，让你们强强联合，不好吗？”
“到底哪里好啊？见鬼的强强联合！所有观众看完那个动画片后，都哭哭啼啼起来，根本没有心情再去认真看我们的片子了！这严重影响了他们接下来的观影体验。”
这名导演近乎气急败坏地嚷嚷着：“你必须把那部破动画撤掉！”
但艾德半点儿没被他吓到。
他当即头脑清醒地反问了一句：“可是，不管观众是看动画，还是看影片，难道不都需要买票进场吗？从销售的角度来说，难道冲着赠品购物的消费者，就不算是消费者吗？”
那名导演被他说得一时语塞，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可艾德还在继续分析：“《是谁杀死了巨龙》想必没给您拖后腿吧？它就那么几分钟而已，又能抢您电影的多少风头呢？而且，如果它真如您所说得那么反响剧烈……”
说到这里，他露出了一个笑容可掬的表情：“那我反而必须要恭喜您了，假如有一部分观众是冲着短动画走进的电影院，去观看《幸福人生》，那您这就是赚到了啊！想想吧，这是一加一大于二，这得帮您增加了多少票房？”
一番乍听很有道理，实则非常无耻的歪理横空出世！
《幸福人生》的导演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整个人都要气炸：‘我需要别人的作品帮我拉人气吗？高票房？呸，我宁可赔死！’
但他的意见完全不被考虑。
当然了，艾德也不是在维护短动画和萨米。
事实上，他上述所说的内容统统都是真的。
在他看来，不管是短动画赚了，还是电影赚了，都是赚钱！
至于什么创作者脆弱的自尊？
在他看来：“呵呵，关我P事！”
接下来，事情就变得很微妙了。
人们买票进入电影院，想看的居然不是正在上映的电影，而是放电影前的一个开场动画。
大概《是谁杀死了巨龙》这部动画片真的很触动人心吧！
在萨米继续宅在家里，忙碌地打造自己的不锈钢屠龙大宝剑的时候，居然也零零星星地拥有了几个影迷。
有一次，一名神通广大的影迷居然还找上了萨米。
他激动地拉着圆脸小导演的衣袖，结结巴巴地说：“您，您就是《是谁杀死了巨龙》的导演吗？请您以后一定要加油啊！我，我超喜欢的，而且，为了，为了看那部动画，我买了五次《幸福人生》的票！只是去看您的那部开场动画，看完我就出来。”
“可那还不到十分种啊。”
萨米非常困惑地说：“你花了本应可以看一个多小时的票钱，只为了去看不到十分种的免费动画？而且，还专门跑到我面前来告诉我。这样的事情，你做了五次，呃（你是不是傻）……”
“你那么有钱的吗？买东西是不是从来都不考虑价值？”
魔鬼一般的导演十分不解（欠揍）地朝着影迷们发出了这样的灵魂质问。
该影迷：……
当场脱粉，再见（不是）。
第24章 永恒不变的梦想
不管是不是由于短动画的帮助。
最终的结果都是——《幸福人生》的票房一路高涨。
有人可能从中大赚了一笔。
但这个人肯定不会是萨米。
后来, 《幸福人生》的剧组还热热闹闹地举办了一场庆功宴。
除了那位很有自尊心的导演先生外，所有人都表现得高高兴兴。
显然，在利欲熏心的好莱坞王国中, 大部分人还是更认可艾德的观点, 票房高了就好。
至于什么创作者的尊严, 拜托，能当饭吃吗？
所以, 在他们看来, 整件事情很简单：“哇哦, 我参与了一个影片的制作！”“这部影片的票房超级他妈的高啊！”“我能拿它炫耀一辈子。”“从今天开始，我也是参与过高票房电影制作的高级人才啦！”
至于票房高的原因，以及影片播出后，获得的些许差评……
几年之后, 谁还记得啊？
罗西对此有点儿愤愤不平。
他故意在当初制作《杀死巨龙》动画时, 为了方便大家谈工作所创建的聊天群组中, 暗搓搓地发了好几张《幸福人生》剧组的庆功宴照片。在这几张照片中, 无数人穿得衣冠楚楚, 脸上带着笑容，觥筹交错，香槟酒堆了满屋, 门外还停着一辆辆的豪车。
看看吧，都好好看看吧！
明明我们也有功劳的, 可我们什么都没有得到。
19/112 首页 上一页 17 18 19 20 21 22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