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业点了点头,把装扮一新的祝墨重新抱起来。何止是祝墨,他也想找杰哥,晚上也要找的那种。杰哥坠棒坠好。
下午……继续逃课吧,薛业帮祝墨正一正蝴蝶发卡,想着带她去哪儿玩。
晚上6点整,体院的小礼堂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跳远名师张海亮带着两个师弟来交流学习,放眼望去座无虚席。陶文昌特意没穿训练服,挺正经的一身休闲装,约了小姐姐。
演讲6点半开始,俞雅踩着时间赶到:“不好意思,我没来晚吧?”
“没有没有,你要是晚了讲座为你延时。”陶文昌以为她不会来了,“吃饭没有?”
俞雅看向正前方:“这学期我减肥。”
陶文昌对自己的意思俞雅明白。空窗期两年也不是不能接受追求者,只是这个追求者太花里胡哨了,跟谁都能聊,情话顺嘴就来。
给她的感觉……不是很踏实。
陶文昌见俞雅不爱说话也不去烦她,不一会儿俞雅主动问:“对了,祝杰的事真的假的?学校都传开了,禁赛。”
“谁知道他怎么了,我都惊了。”陶文昌憋一肚子火。替他照顾薛业又照顾妹妹,差点忘了这人高中抢了自己多少姑娘。
虽然自己带头嘲笑薛业也是事实。
薛业?对了,薛业怎么没来?陶文昌坐第一排靠左,位置是孔玉预留出来的。他刚要打电话问,只见右侧A门出现一个人,白色高领外套、匡威鞋,冰刀一样的脸还抱着一个小女孩。
墨墨。他情不自禁地笑了,赶紧招呼:“别看了,这边!”
薛业带着祝墨做直播,迟到了,刚刚和sky请了3个月的假。sky这个女生真够义气,只说有时间上线聊聊就行。欠这样大的人情,找机会还吧。
现在他弯着腰往里钻,坐下先看旁边:“陶文昌我问你,杰哥怎么又被体育办叫走了?”
“我不知道啊,来,墨墨给我。”陶文昌先把祝墨接过来,“你这腰还抱她?让她哥知道你俩一起挂门上。她10层,你20层。”
“杰哥才不挂我呢。”薛业不再多问,陶文昌不知道就是真不知道。刚才打电话,杰哥说要去体育办。到底惹了什么校外青年,还他妈没完没了的。
薛业咬着牙,有点狠。
再看向前方,热烈的欢迎致辞除了张海亮还有两个人名,他更熟悉了。严峰,傅子昂。上届田径世锦赛三级跳金牌和立定三级跳的银牌。
师兄?来这么多?薛业紧张得不敢抬头,毕竟三年多没见,自己还跑步追星去了。
可舔到最后应有尽有了啊,薛舔舔追星成功。
“诶,我们墨墨换新衣服了?”陶文昌不想打击薛业的审美和积极性,但实在太过奇葩,特别是这蝴蝶发卡,又大又蓝色,“墨墨吃饭没有?”
“吃了。”祝墨知道这个更宠自己,“阿姨给我戴的发卡。”
“好看。”陶文昌不知道她说的阿姨是谁,“想昌子哥哥没有?”
祝墨累了,一手一只戴墨镜的破风鸭,童声拖得长长的:“想了。”
“真的啊?昌子哥哥也想你。”陶文昌有两个表妹,一起长大的,他还会扎辫子,“某人满脑子都是杰哥,不会给墨墨梳个马尾辫吗?”
“这就是你闺女?”俞雅分外惊讶。一直以为陶文昌是花架子,没想到他喜欢小孩。
“瞎说的,祝妹妹,她哥可是祝杰。”陶文昌熟练地分出一把头发,编起辫子来。俞雅偏过头,好像从这个比自己小的男生身上看到不为人知的闪光点了。
薛业竖着耳朵偷听,操,自己怎么没想到编辫子呢,光想着教祝墨当小粉丝了。这时小礼堂的灯光渐暗,所有人的音量分贝都在往下降,再降。台上的灯光逐渐变亮,分出两个不同的世界来。
仰视和被仰视,嘉宾与听众。
主持人先上来,体院的领导也上来了,可薛业都不认识。直到张海亮上来薛业开始喘不上气,耳膜处于真空,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师兄来了。比自己大20岁,薛业刚入队的时候,张海亮已经跳成名了,每次回体校都像一场体育明星见面会。高高的个子,宽宽的肩,有点自来卷,会给师弟们带纪念品,看金牌,还把自己扛在肩膀上去摸高低杠。现在38岁仍旧风采依旧。
傅子昂和严峰更熟了,吓唬自己最多的就是这两个傻帽!一个比自己大两岁,一个大三岁,都是省队高校生。他们的比赛,薛业坐在电视前看直播,一场没错过。
这是罗家人。
罗季同,名将罗老的徒弟,真真正正的名师出高徒。薛业静静地仰视他们,听张海亮讲解国内外三级跳的训练方法、三跳比例结构和最后10米的速度,听两个从小最疼自己的师兄讲世锦赛的经验,心跳时缓,时快。
别人鼓掌时候他鼓掌,有兴高采烈也有自惭形秽。
陶文昌就没这么悠闲,祝墨伸手,他知道是要抱,结果一抱祝墨就睡着了,趴在肩上不带动弹。压久了,整条胳膊发麻。
他又一次给祝墨理头发,俞雅伸手帮了他。“祝妹妹还挺可爱。”
“是吧。”陶文昌很小声,活动着麻痹的肩膀,“特可爱,就是不爱说话,胆子小,不像她哥。”
“想不到你还……挺招小孩喜欢。”俞雅把那枚蝴蝶发卡拿过来看,再还给陶文昌。
不油嘴滑舌的时候,这人还挺可圈可点,加分了。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学生不散只好延长,8点一刻孔玉上台献花,作为张海亮的第一个徒弟,他有实力。灯一盏盏被点亮,学生群开始散场,嘉宾走特别通道去了后台,薛业坐着发呆,像做了一场梦。
原本他想去找师兄,又打消了这个主意,自己是运动员,那年头也不回地走了,重回田赛才有资格认师门。他站了起来,陶文昌把祝墨换给他,两个男生完成了一个交接仪式。
“睡着了,晚上别给她吃太多。”陶文昌嘱咐他,“一会儿你干什么去?”
“先找杰哥。”薛业怕吵到祝墨,安静地往外走。
“十六!”
薛业的脚步停了。
“我就说肯定是他!”台上是张海亮,身后跟着傅子昂和严峰,再后面跟着孔玉。薛业的脚步一停他们跑过来。
薛业回头刚好看到傅子昂跳下讲台。张海亮跑得最快,一下将他撞进怀里,找到一个走失了的弟弟。
“你这几年跑哪儿去了!”张海亮想收紧拥抱才发觉他怀里有人,“这是……你妹妹?长这么大了?”
薛业没说话,只是咬着牙,生怕憋不住泄露半个字的委屈。那年他高高兴兴告诉师兄们自己要当哥哥,结果妹妹没了。他高高兴兴准备进省队选拔赛,结果直接退赛。现在他18岁,尝过痛苦也见过最黑暗的东西,他又回来了。
师兄不再像记忆里那么高,因为自己长大了。
傅子昂和严峰轮流揉他的头发,拼命揉,把他揉得乱晃。“行啊你,长这么高了,让师兄看看……嚯,看看脸,和小时候没变样嘛。”
薛业说不出话来,眼里有光。自己竟然和师兄们差不多高了,牛逼啊。
“傻了啊?”傅子昂撩起小师弟的刘海,看这看那的,“真是长大了,瞧瞧这美人尖。师父他老人家今年二月份还唠叨呢,说过了今年,罗十六也成人了。”
严峰的话不多,很宠地丈量他的侧腰。“嗯,现在还不讲理吧?不捶人了吧?”
“不……怎么捶了。”薛业半天才开口,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密像回家。
孔玉刚跑过来,后面是白洋,尽量不把骄傲表现在眉目中。“薛业,这是我师父,张海亮。我是他目前唯一的弟子。”
“来,孔玉,给你介绍一下!”张海亮爱惜地搭住薛业的肩,“这是师父最小的师弟,和严峰子昂同样都是你师叔,罗老教出来的,排行十六。”
“什么?”孔玉不相信,优越感荡然无存。白洋、陶文昌、俞雅全部目瞪口呆。刚准备离场的人又退回来一部分。
“十六啊,这个是你师侄。”张海亮又把孔玉拽过来,“没想到跟你差不多大,也算同门不同师,你别嫌弃,有空多带带他。”
围住的人不少,有孙康孙健,大部分是体院跳远跳高的运动员。每个都不敢相信眼前这场认亲。薛业竟然是张海亮的师弟,比孔玉辈分还高,他的老师是罗季同,体育教练中泰山北斗一样的人物,上过最高级别的比赛平台。
首体大竟然藏着这么个人。孙健的嘴一直没合上,男神就是男神,天秀挂逼,藏龙卧虎,明天肯定出名了,必须赶紧要签名。
“来,孔玉,带你认师门。”张海亮很大方地介绍师弟,“叫小师叔吧。你这个师叔啊天赋最高,你师父的师父,罗季同老师亲手带大的,罗十六。”
自己师父竟然是薛业的师兄,这隔辈的错乱感一下给孔玉拉下一个等级。他不看薛业,别别扭扭地开口:“小师叔……好……你不早说。”
“哦。”薛业还有点懵,抱着呼呼大睡的祝墨。他的脸变回曾经起跳时的表情,像白洋说过的,气形很凶。14岁的体校小霸王,踏上助跑道就令参赛对手直接退赛的运动员,罗老麾下天赋最高的孩子,师兄们最宠的小师弟,张海亮自愿给他当背景墙。
“师侄好。我说过啊,我不打晚辈。”
第60章 醋海沉浮2.0
薛业抻了抻自己的衣领, 挡住下巴,早不习惯被人盯着看了。罗十六是从小被师兄们疼大的,师父更是把自己从脚心护到手指尖, 恨不得拉到每个教练眼前显摆一圈。
罗十六那年死在赛场上, 可薛业你真的是回家了。
“臭小子, 跑哪儿去了?也不知道回来。”张海亮老成持重,欲言又止,“抱着的是小妹妹?5岁了吧?”
“4岁多。”薛业顶着乱蓬蓬的头发,从小就是被师兄们揉脑袋的命。
“回来就好。”张海亮在他肩上重重捏一把, 欣慰又心酸,当年的那些事他们知道, 薛业突然被爸妈带走, 他们一肚子的话想问。
傅子昂搓了搓手:“来,给师兄抱抱。咱们师父就是古板,只收男弟子, 当年把你抱回来我还闹腾,说好的小师妹呢?”
薛业愣住,想起很多事。教练和运动员同吃同住,训练时有不可避免的肢体接触。恩师就是顾忌这一点才收男孩子,不给外人捕风捉影的机会。
可师父万万没想到, 身为男生的自己仍旧没能逃脱被猥亵的命运。爸妈愤怒过头,责问封闭训练营为什么没有学校的教练陪同, 师父哑口无言。
恩师明年6月份是六十大寿,自己出事之前, 他甚至不相信同性恋和恋童发生在眼皮底下, 发生在体育圈子里。他从小与沙坑打交道,出身业余体校, 15岁从体校选入市队,18岁入国家集训队,年纪轻轻闯入健将级别。他是国家级优秀运动员,退役后担任总队教练,但他更想亲手培养体校的孩子,把业余体校的好苗子挖出来。
所以恩师回到了他体育梦想的出发点。无儿无女,把一生奉献给体育事业,带队员打入世界最高级别赛事,却让最后一个爱徒摔了大跟头。
薛业记得那天师父和爸妈都哭了,谁也不忍心再怪谁。
小师弟走神了,严峰晃了晃他:“找到就好,师父最惦记你。”
“啊?哦……”薛业倾身一笑,“我在电视里看你们参加世锦赛了,师兄真牛逼。”
“牛逼什么啊,踝和膝都带着伤跳,不然我能让金牌跑了?”傅子昂还在惦记逗小孩,“给我抱抱,别这么小气。”
“没轻没重,抱什么!”张海亮绷着冷面把傅子昂教训一顿,同门同师的根源在他们之间形成一股凝聚力,如同纽带,超越手足。
虽说竞技体育只看成绩,可罗老的门下绝无失误。罗季同的名字仿佛一个印戳,除了转业和退役的,上场必是前三内定。
可以和罗家人比努力,但也得服气。
其余的人,包括孔玉,谁都无法加入他们的谈话,只能震惊地看着。陶文昌偷偷拍了照片发给春哥,坐等春哥发出错过好苗子的哀嚎。
“我怎么没轻没重了?薛业小时候我还抱过呢。”傅子昂不屈服,执意要接小妹妹入怀,“挺轻的啊,比你小时候乖多了。你不让抱,抱一下就捶。”
“谁让你们丫吓唬我。”薛业皱着眉,习惯受宠的臭毛病又回来了。
严峰注意到母子绳,使劲揉乱薛业的后脑勺。“没吓你之前也不让碰啊,谁碰捶谁。现在提出表扬,当哥哥很称职。”
这时候祝墨睡饱了,醒来发现抱着自己的人并不认识。她回头找,想说话又不敢,声音像小蚊子:“我想找哥哥。”
傅子昂偏过头仔细听:“什么?”
祝墨继续用蚊子声:“我想找我……哥哥。要哥哥。”
“师兄还是给我吧,她认生。”薛业慌张地接过来。张海亮冷脸破功,不禁一笑:“咱们十六也有长大的时候,真争气。”
“可不。”傅子昂笑弯了腰,“多像带闺女啊。师弟,要不我收她当弟子吧,这年龄可以开始练了。咱们选拔的时候也就这么大。”
薛业的头轻轻往后抬:“找捶吧?我和你差不多高了。”
“别贫了你。”严峰也笑,指着薛业那张扑克脸,“他马上龇牙捶你信不信!”
好多的人啊,祝墨害怕,抱着薛业的脖子四处乱看,注意力很快集中到头发上,多了两条小辫子。不一会儿她软糯糯的脸闪过惊喜,向右伸直了胳膊。
“那个就是,我哥哥。”
谁?还有哥哥?师兄们同时向左看,一个很高的男生正往面前来。
一身全黑,圆寸带杠,背黑运动包,引人侧目。从周围的反应判断这人不是什么好鸟。
祝杰从最后一排下来,拨开人墙走到薛业身边,依次扫过这三张不熟悉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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