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戈:“你说的我都考虑过,那个账号交给小果去查了,还没有结果,具体是哪个工作人员也对不上号。”
顾随反驳:“那他怎么知道TSU会和哥有冲突?就因为以前哥和唐早在同一个节目里当过练习生,唐早出道了,哥没有,所以伺机报复?”
陈戈被他问得一愣,随即思考片刻,风风火火地冲出练舞室。
在旁边的李逾白看向顾随,有种这次才真正认识他的感觉涌上来——很周密,很傲气,但他仍一如既往地维护江逐流。
以往跟在江逐流后面,这次却把他护住了,像只浑身戒备的刺猬。
“我去个厕所。”江逐流揉揉膝盖,自顾自地走。顾随拉住他,还没容他开口,江逐流却甩开了他的胳膊。
关门时发出一声巨大的“嘭”,像早些时候的两辆车的剐蹭,十分刺耳。
贺濂丢下一句“我也想去厕所”,不由分说跟在江逐流身后跑出去了。裴勉左右为难地看了一圈,总算明白过来:“小随和逐流吵架了?”
没人理他,顾随有点发抖,李逾白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冷静一下。”
“你不觉得很蹊跷吗?”顾随问他,倔强地抬着头。
“是啊,可逐流为什么不说?”李逾白沉静地反问他,“宁可自己说退队的赌气话,都不告诉我们他和唐早到底出的什么事,你想过原因吗?”
“他和唐早……他……”顾随说不下去了,他用力揉揉眼睛,蹲在地上。
李逾白:“你也不知道,是吧?”
顾随摇摇头,无奈地抱住自己的脚踝。
第23章 那就证明给我看
光华每层楼的卫生间装修气派,颇有点土豪的金碧辉煌,只是外表在这时不重要,宽阔的空间里承载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眼泪和叹息。
江逐流撑在洗面台前,认真地注视镜子中的自己。
他17岁第一次出现在大众视野里,跳舞手脚不协调,因为变声后期嗓子有点哑,唱歌也不好听。穿上练习生统一的运动款制服,衣袖挽到手肘,头发不经打理也没有烫染过,天然的样子却被夸上了天。
“第二期点赞王”“国民校草”“未来可期”……这些词曾经让江逐流好些日子都睡不着,压力与动力催促他赶紧变好,恨不得能立刻满足所有人的期待。
在这些之下被淘汰的失落和重新签约的快乐,都已经不算什么。
可四年过去,他能唱会跳了,社交网络上的评论也杂乱起来。她们的要求渐渐变得很高,要有想象空间和男友力,要会耍帅会卖萌……
每一次微笑都有精准的弧度,与出道时天壤之别,江逐流自认付出得够多了。
结果得到的是什么呢?
资源越来越差,新歌停滞不前,别人对他的印象也逐渐只剩下那对刷榜屠版红极一时的“随波逐流”CP——
水龙头哗啦啦地流淌,江逐流鞠了一把水拍在脸上。他知道这和顾随没关系,世界上所有人里,起码顾随对他一片真心。
想到顾随,又是一阵难熬的纠结。
也许最近朝夕相处时间太多,天天睡到一间房里,江逐流感觉从前的距离在逐渐变短。顾随占有欲太强,只要关于他就什么都想知道。
但总有些事他也许永远不会主动告诉顾随。
江逐流已经能想到,如果任其发酵,翻出陈年旧事,唐早再“不小心”说出些别人尚不知情的秘密,这个小冲突会催生出什么样的标题:
震惊!昔日好友竟然拳头相向?揭秘柠檬练习生101的隐藏彩蛋!
这是UC震惊部。
闪光少女徐小爱有何魅力?唐早江逐流故友变仇人难道是因为她?
这是幽星娱乐养的三千通稿。
密友爆料:走进江逐流背后的家庭生活……
这是他最害怕出现的事。
娱乐圈中的人都是透明的,家人、朋友、过去、未来,全都被扒得一丝不挂,赤裸裸地吊起来,作为他们能日进斗金的代价,满足着一切猎奇心理。演变到最后,则变成类似自暴自弃的倾诉,甚至成了利用。
家庭不太好的,在镜头前强忍眼泪说自己从小的梦想就是赚钱;父母离异的,遇见别人相爱就痛哭流涕陈明他渴望爱渴望家庭;受过情伤的,哪怕治愈了也会反复自揭伤疤,就为了让别人共鸣。
共鸣之后呢?
得到了同情和关注,百试不爽。
于是就也有了胡编乱造的谎话来骗人,只为了更多的点击率。江逐流始终觉得,有些话不能够随便地说出来。
所以他讨厌卖惨,更恨所有想将他也变得透明的人和事。
他对唐早不仅仅是简单的愤怒了。
“逐流,你在这儿啊。”背后闪进一个人,镭射银的外套被灯光一照,耀眼得让他不敢直视,江逐流转过头,见是贺濂。
没有刚才那么慌张想要逃离,也不再失落觉得难以面对,江逐流抹了把脸上的水珠,把龙头关上,霎时归于寂静,而他才慢慢地说:
“你想问什么?”
“我只知道他和唐早以前关系还不错,在那个节目里。”
顾随把过长的刘海用手腕上的一根皮筋儿扎起来,翘在头顶有点可爱,他的表情却并不乖巧,听了李逾白这句话,冷笑一声。
裴勉奇怪地问:“TSU刚出道时,唐早还被翻出来过去的各种资料,也cue过逐流——那时他进了出道位吧?一年限定解散,之后才签的光华。”
顾随胡乱收拾着自己一身零碎:“放屁的关系不错,就他妈江逐流倒贴,舔狗!”
从没听过顾随口吐芬芳,李逾白立刻和裴勉交换一个眼神,从彼此目光中看到了一模一样的吃惊,以及没来由的痛心。
自家小孩居然会说脏话了,长大了管不住了……
这一下爆粗,仿佛打开什么全新开关,顾随简直停不下来:“他当时的节目每一期我都看了,我从没见过江逐流这么宠别人!大家都没心机,但那唐早一开始就贴着他炒CP的,还有人说这对什么女王忠犬——这不是在骂我哥舔狗吗?!”
“随随你冷静一点。”裴勉指指旁边的黄小果,表示还有女生在。
“我不!我忍好久了!”顾随脸涨得通红,“他凭什么,也就欺负我哥脑子一根筋,稍微示好点,江逐流什么也爱跟他说,我都没这个待遇!”
李逾白扶额,心说小随你这也太像吃醋了。
裴勉笑着顺毛:“好了,好了……“
顾随被他揉头发,揉着揉着突然停了一拍,还没容裴勉和李逾白反应过来,他一抽气,下一秒钟眼泪就顺着脸颊滚落。
然后捂着脸,“哇”地一声,哭了。
来得措手不及,哭得惊天动地。
裴勉:“哎?怎么了这是?”
他手忙脚乱从口袋里掏出张纸巾,给顾随摁在脸上像给小猫洗脸那样来回擦,又让顾随就着自己的手擤鼻涕,是个熟练的老妈子。
李逾白在旁边看着,不动也不好,只得拿了根棒棒糖给顾随:“来,吃点。”
被他俩当幼儿园大班一样对待,顾随鼻涕眼泪擦一大把,有点后知后觉地羞耻,含含糊糊地解释:“我没事……我就是,生气……”
“生气也别哭呀!”裴勉又扯了张纸巾,这回没亲自动手,递给顾随让他擦擦。
顾随哽咽着说:“我生气是这个样子,一激动就想哭……丢死人了,但我有什么办法,从小就这样,憋死了……呜……”
“嗯嗯,不会跟江逐流讲的。”李逾白安慰他。
“不行你必须跟他讲。”顾随说着,又呜呜地要哭,委屈坏了的语气,“我才是最关心他的人,我从小和他一起上奥数班,为了他不出国学音乐跑来搞什么男团,不就希望他开心点吗……他宁愿跟唐早倾诉,也不告诉我——”
李逾白一头雾水:“什么啊?”
顾随边哭边说:“他家里的事,江叔叔时常家暴阿姨,疯起来连他都打。要不是有次我看见了,他根本不会告诉……”
说到最后打了个嗝,裴勉忍俊不禁,又是一阵搂到怀里顺毛。
这动静惊动打电话的黄小果,她走过来见情况,先从角落的小冰箱里取了冰袋给顾随敷眼睛,拍着后背问怎么回事。
练舞室内所有的注意力一时间都在顾随那边,没人注意到听完那些的李逾白,晃了一圈后顺着墙角,事不关己地开门溜了。
走廊外,入春后的第一场雷雨势头正盛。
李逾白轻轻地顺着玻璃外墙,抚摸过往下坠的雨滴,指尖冰凉。不算高的楼层,能看见宽阔的马路上汽车穿梭,被模糊成斑斓的色块。
灰的是云,绿的是树,会亮的是路**通灯,更小一点的斑点是行人撑起了伞。
他沿着走廊一直往更深的地方去,周围安静没有旁人,他听见脚步声应和着雨势和风的呼啸,挺有节奏感。
李逾白低头,右手的无名指按了按眼角,视野短暂黑暗,再抬头时,贺濂从一扇门后拐了出来。他看见贺濂不由得停了脚步,而对方先是一愣,左右看后不知想了些什么,伸手整理着衣服下摆朝他走过来。
“白哥,”贺濂喊了一声,不用他问,先说着,“逐流哥说他想静一静。”
李逾白指了指他出来的地方:“在卫生间里静一静?”
贺濂挠头:“没有,他先离开了,我……我上了个厕所。”
李逾白说哦,陷入乖戾的沉默。
他索性靠在墙上,指尖互相搓着,是烟瘾的前兆。但他自从毕业的夏天就没有抽过,为了保护嗓子,这算戒烟成功后唯一的冲动。
贺濂问他你怎么了,李逾白摇头:“我有点烦躁,他……说那样的话。”
“我以为你能理解他的苦衷。”贺濂说,宽容地笑了笑,“和我想象中很不一样,他说出‘退队’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李逾白笑了一声。
贺濂停下来,无辜地望向他,用目光询问为什么发笑。
李逾白却说着:“他告诉了你什么吗?比如唐早,还有其他的事。”
贺濂摇头:“没有,他让我自己想问就问,但我想了一圈,只希望他不要说气话。他听完跟我说,不是气话,然后就出去‘静一静’了……我不是故意的,真想不起能说什么。”
最后一句的声音很小,像匆忙的解释,好叫李逾白不怪他。李逾白听出弦外之音,抬手揉了揉贺濂的头发,顺势勾过他的脖子往怀里带,就这么拎小狗似的把他往练舞室的方向拖,贺濂“哎”了几声抗议无果。
“你不去看看逐流哥吗?!”
李逾白拖长了声音:“不——去——”
贺濂:“为什么啊?”
李逾白弹了把他的额头,满意地看到个红印子:“让他静一静吧,回头我再去做思想工作。”
贺濂停下不走,李逾白意外地低头看他,对方乘机逃脱了他的魔爪。他整理了下被李逾白揉乱的发型,唇角含笑:“我以为,你真的什么也不在乎啊。逐流要是不干了,你肯定接着就不干吧。”
玻璃窗外,雨势似乎渐渐小了,天边一道金光卷过了灰云的边缘。
李逾白脸皮有点发热,不露声色地扭过头:“我……他妈的合同还剩下几个月,现在退出,违约金也得付个双倍吧,你以为秦总做慈善呢?”
贺濂笑出声:“哦——好吧!”
“笑屁。”李逾白说,作势要揍他。
“我错啦。”贺濂认错爽快,坚决不改,主动地抱着李逾白的胳膊,“走走走,回去!”
突然贴上来的身体温温热热,带着年轻的朝气。没差几岁的年龄,但贺濂看着就是比他蓬勃多了,李逾白被他半推半抱地往前拉,很想长叹一口气。
为什么要给逐流做思想工作呢?
他差一点就没憋住。
“看着你这样,我突然也开始希望这个团越来越好。”
怎么说得出口嘛。
走到练舞室门口的时候,李逾白抓住贺濂的手腕,他被佛珠硌了一下,开玩笑问:“贺濂,你跟我说一下,你想要FALL大红大紫吗?”
贺濂眨眨眼,条件反射要肯定回答,李逾白补充道:“你说实话,要发自内心。如果为了大家,说出来不要脸红;但如果为了自己,我不想听你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撒谎。”
“为什么呢?”贺濂反问他。
李逾白的目光扫过颜色深沉的紫檀:“这决定了我会怎么看你。”
贺濂:“你相信我吗?”
李逾白放开他,推开面前那道门:“我不是小孩儿,没那么好哄。”
“我真心的!”贺濂匆忙地说着,跟着他一脚走进去,还想要辩解,李逾白转过头看向他,那双眼中的神色平静却令人心寒。
“那就证明给我看。”他说。
转过脸去就是另一副表情,他笑得促狭,捉住顾随一阵揉脸:“哎呀小随,白哥去了个厕所回来,怎么还在哭?”
顾随恶狠狠地按着鼻子:“不要你管!”
贺濂探出头:“小随怎么了,眼睛红得好厉害?”
裴勉看热闹不嫌事大:“哦?回来啦,你刚才错过了一场好戏哦……”
“啊啊啊啊队长我求你了不要再说了——”顾随跳起来锁喉裴勉。
场面一度滑稽,谁都想活跃气氛,但都不太能真的笑出来。李逾白拿出手机,戳开某个上回私聊还停留在半年前的聊天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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