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李逾白皱眉,“发就发呗,难不成是我做实验的视频?”
“不是啊!”江逐流快急死了,又说不清楚。
李逾白拿起旁边的手机,才看见勿扰模式的时候陈戈、裴勉、黄小果轮番电话轰炸过他,微信发了十来条,每个都带着一串感叹号。接着是一页的小红点,出人意料地,来自他大学时的几个室友……
李逾白心里“咯噔”一声,顾不上回消息,先点开了微博。
#FALL李逾白酒吧贴面热吻同性男子#
第46章 绿川
视频不长,一分多钟,发上去就被光华娱乐用关系删掉贴,但互联网传播速度快受众广,总有人存下来继续发。
灯光昏暗的酒吧里,人不多,看上去像是快收工了,墙壁的挂钟有气无力地指向了凌晨三点半。镜头一开始对着服务生小哥的背景,喊他让一让。
小舞台在这时显露出来,乐队成员收拾着鼓和电吉他的线,人影重叠间,坐在舞台边缘的人就很清晰地朝镜头看了一眼。
李逾白那时是个素人,头发短一些,也没有烫染,穿夏天的黑色工字背心,有种落拓的不羁,衬衫揉在手里皱成一团。他无所谓别人在拍似的,手撑着地板想站起身,却一个趔趄,被身后的贝斯手扶住了。
两人的脸在下一刻藏进了阴影,贝斯手说了什么,李逾白没表情,转过身靠在了他身上,对方勾着他的腰,把他往后拖,手掌按着李逾白的后脑。
服务生在这时又挡住了镜头。
视频播放完毕了。
“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李逾白说。
这理由太脆弱,根本站不住脚。
陈戈头疼:“可这个角度看上去真的很像在接吻啊,还是你主动!”
李逾白坚持道:“我没有。”
“那视频怎么回事?有人伪造的吗?”陈戈按下暂停键给他看,“粉丝倒是洗白说你肩膀那里没纹身,但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
李逾白本来是有纹身的,在肩膀后侧,出道后被当时的经纪人楚寻常带去强行洗了,其实不需要做到这一步,可他纹的是个骷髅头,非常的政/治不正确。楚寻常说如果是米老鼠都不用洗,他那时还笑了好一阵子,谁想到成了自己的标识。
笑不出来.jpg
陈戈见他不说话,长叹一口气,拍桌:“你们是铁了心一个个地挨着给我找事对吧?!先开始江逐流,接着裴勉,我看下一个是顾随还是贺濂!”
顾随心虚着,被他一点名更加噤若寒蝉,贺濂笑了笑:“我没什么事儿啊……”
陈戈斜斜地看他们,不说话,转向李逾白时两手抱在胸前,大有“你自己说说怎么处理吧”的意思,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张了张嘴,正要开口,陈戈想起什么似的急忙强调:“丑话说在前头,不、准、提、退、队!男子汉要有担当,别一天到晚想着怎么逃避!”
江逐流:“我感觉有被冒犯,哥,这事儿能翻篇不?”
陈戈让他滚,仍然注视李逾白。
“我……”李逾白搓了把脸,到底没让自己看起来太慌张,“视频还不知道是谁拍的,过去好几年,我也不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是在哪一天哪段时间……但就视频里面看,我应该是喝醉了。”
陈戈没想到这茬,绝望地说:“但说出去你喝醉了也挽回不了形象啊!只会让粉丝和路人觉得你放纵自己,一天到晚泡吧乱搞——”
“这时候还没出道,问题不大。”裴勉拿着手机补充一句,没抬眼。
“我们假设拍视频的人一开始就压着这个没放出来,这时候放,是为什么?”贺濂坐在李逾白身边,一只手在桌底按住了他的腿。
李逾白看向贺濂,突然心就静了。
他真爱听贺濂冷静的声音,看他理智发言的样子,好像什么都能迎刃而解。
贺濂朝他宽慰地笑笑:“都别慌,白哥,听我说——素人时期做什么都是自由,这件事我觉得主要不是要把大众的视线放在‘泡吧’或者‘深夜不归’上,而是引导大家去猜测其他事,而且是不能找到证据的事。”
江逐流问:“猜测什么?”
贺濂:“性取向。”
顾随立刻明白了:“对啊!FALL才刚刚发原创歌,立刻视频就出现了,这时混淆视听,无非就是想折腾出这些破事。”
他说的不太好听却很人间真实,偶像是贩卖梦想和虚幻影像的职业,可以不完美,可以有瑕疵,但绝对不能有“错误”。
追星少女为偶像花钱,是想从他身上得到慰藉,不管是男友视角或者CP视角,看他耍帅装可爱,跟指定队友互动,到底都为了满足自己的精神需求。而偶像到底喜欢谁、喜欢男人还是女人,都是不能戳破的秘密。一旦戳破了,仿佛梦幻泡影碎裂,就算豁然大度,谁都不会真的“还不是只能原谅他”。
僧多粥少,内娱如今的小偶像都快比追星女孩多了。
贺濂:“行业斗争,这也太下三滥。”
“小伙子们说得都对,但不能解决问题。”陈戈双手一摊,“咱们今天开诚布公,阿白也不避着大家,就是想一起商量。”
“我没什么好避的,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李逾白说。
陈戈无奈:“可你也不能直接这么告诉大众啊——哎,阿白,你不会真的是gay吧?得先做几个预案放在那儿。”
像被冷水迎头浇了一身,他心口发凉。李逾白很深地看着他,那目光凌厉,把陈戈盯得心里发毛,才缓缓开口:“我不是。”
“能找到那个贝斯手吗?”贺濂转过头对李逾白说。
李逾白点头:“能。”
贺濂:“把他找到,和白哥一起开记者会,澄清视频里他们什么也没做。之后公关多买点转移视线的通稿和热搜,把这事儿压到苏夙的蓝鲸演唱会,公布表演嘉宾名单,讨论度会直接把这件事盖过去。”
陈戈反问:“如果那个贝斯手不肯呢?”
贺濂:“我和白哥去找他,录音。”
堵在公司门口水泄不通的记者蹲到九点多也没有任何消息,粉丝们早就炸了锅,李逾白的微博却停留在转发贺濂的那一条,没有半点儿动静。
骂公司都骂累了的两天后,夜里,一辆车悄悄地从小区开出门,往四川东路去了。
李逾白戴着一顶棒球帽,几缕头发从边缘翘着,手指敲了两下车窗框:“你上哪儿搞这么好的一辆车?宾利吧?”
“慕尚,让家里人送来的。不过本来也是我的呀,你看车牌都是L0309。”贺濂说,熟练地打方向盘。
突然出现在地下车库的蓝色轿车,外形复古,颜色漂亮,价钱能抵普通人家一套房,还从首都专程运到上海来给贺濂开。但李逾白只说一句这样啊,叹了口气,望向窗外向身后疾驰的夜色。
灯火点点,他说不出为什么会觉得孤独,分明贺濂陪着他,这两天怕出事似的寸步不离,他表现得也很淡定,可心里还是有一块缺失。
从新闻爆出来到现在,他一个家里的电话都没有接到,也没任何消息。
他可以想象爸妈的态度,也许已经失望透顶,放弃了自己。
说不难过就太假了,李逾白手肘也靠上车窗的边缘,风从缝隙里灌进来,把他眼睛吹得一阵酸痛。伸手揉了揉,他这时才有种“糟了”的真实感。
也许贺濂太照顾他太保护他,李逾白无奈地想。
“那个贝斯手。”贺濂试探着说,小小声,“你和他……什么都没有吗?”
“他教我弹贝斯。”李逾白说。
“除了这个其他就没有了,对吗?”
李逾白收回手,直视路口红灯的倒计时:“你要问那个视频的话,以前我常喝酒,喝得晕乎乎的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经常在更衣室里就睡到七八点,起来随便喝点水吃个小笼包就回学校上课。和他们乐队……两年多不联系了。”
贺濂说:“我相信你。”
李逾白笑了笑:“不怕说出来骗你的吗?”
“你一点也不会撒谎,半个字不对劲我都能看出来。”贺濂说,“而且我无条件相信喜欢的人——到了,白哥,你确定他们还在这儿?”
“应该在。”李逾白说,下车前把帽子压得更低。
谁都不确定这儿有没有狗仔蹲守,但视频里贝斯手和服务生的脸都看不清,更加没拍到酒吧内部的布置。贺濂跟着李逾白从巷子里的后门走,进去前他抬头看了眼周遭街道,酒吧挂着小招牌:绿川。
还和当时一样,仿佛昨日时光重现。
他就在这个路口,被梦魇缠住了一样走进来,遇见李逾白。
“别愣着。”李逾白说,想牵贺濂的手,伸到一半又缩回了自己外套的衣兜。
贺濂哑然失笑,原来李逾白也会有顾虑别人的时候。于是他小跑几步,把过去的回忆留在了巷子口,和李逾白一起进去。
他大概确实很长时间没来了,酒吧服务生更新换代得一个都认不出了。李逾白找了一会儿,和贺濂坐到吧台旁边的高脚凳上,向调酒师点单:
“Negroni,给他倒杯苏打水。”李逾白说,顺手摘了帽子。
贺濂刚要阻止,吧台内低着头擦杯子的调酒师看过来,先是呆住了,接着不可思议地整个人往前靠:“阿白?!你怎么来了?”
李逾白没有久别重逢的表情:“酒。”
“好好好,你还是老样子,老口味。”调酒师拿出新杯子,扫了眼李逾白旁边衣领遮住半张脸的贺濂,“新的小朋友吗?要不要也请他喝一杯?”
“他要开车。”李逾白说。
察觉出心情低落,调酒师大约猜到原因,不再说话专心干活了。这天驻唱的乐队和以前的风格不同,吵闹得耳朵疼。
等接过调酒师递过来的酒,李逾白抿了口就直奔主题:“小溪他们呢?”
调酒师朝后台的方向一努嘴:“他们今天是后半场,你来找小溪?不怕被媒体又拍到,大明星之前说断就断,他们都说了你好久。”
李逾白“嗯”了声:“不太方便。”
调酒师问:“我去帮你叫他?”
贺濂想说话,但手被李逾白紧紧地拉着,只好旁观,听李逾白说:“谢谢。”
那杯酒喝得挺快,贺濂担心他会不会头晕,问了一句后,他说不要紧,以前喝的比这还多,贺濂已经确定了李逾白憋着气。
苏打水他倒是一口没动,推给李逾白,对方拉着高脚凳,试图把贺濂往自己这边靠。贺濂生怕他摔了,连忙跳下凳子挪了挪再坐上去,下巴枕着李逾白的胳膊,小声地叫他不要气了。
“我没事。”李逾白说,指尖勾了勾贺濂的手腕内侧。
不多时贝斯手从后台一脸茫然地出来,酒吧灯光太暗了,他好一会儿才错开人群走到吧台边。调酒师完成任务,留下一句“你们聊”后,端着杯子躲开了。
个子小小的,他见了李逾白先有点拘谨,打完招呼在边上站着。他没有背那把贝斯,也没换舞台的服装,眉清目秀。
贺濂挑剔地看了一圈,暗想:没有我好看。
“阿白。”他喊了声李逾白,小心地套近乎,“你怎么今天来了?之前也不跟我们说一声,之前阿辉他们还想找你——”
“视频是谁拍的?”
李逾白的声音很冷,酒意上了脸,目光却锐利地掐住了对面人的呼吸。贺濂也一个激灵,他感觉手腕被人用力握了握,突然清醒。
裤兜里事先装好的录音笔,贺濂按下了开始键。
见他不答,李逾白耐心等了几秒,重又问:“视频是谁拍的?”
“不是乐队的人。”贝斯手说话温温柔柔,甚至有点怯懦,“是你先不要我们……不记得了吗?那天晚上,你说以后可能不来了,阿辉劝你多喝几杯。到凌晨,大家都很高兴你要开始新生活,只有我难过。”
李逾白问:“我对你做了什么吗?”
贺濂心一紧,旋即听到贝斯手小声说:“你什么也没做,你喝醉了,站不稳。我只想扶你一下,我……从来没那么近碰过你。”
“那……”
“但是你知道,我一直喜欢你。”
第47章 是他的百兽之王
“我不知道。”
“阿辉他们都知道,你不可能——”
“问你是还把你当朋友,别的想法与我无关。”
声音冷出了冰渣,李逾白最后那口酒一饮而尽,掐着橘子皮放进嘴里嚼。见贝斯手不再说话,他把玻璃杯推回吧台:“不要把话说死了。你一定看过那个视频,当天的事我记不得,你能告诉我吗?”
贝斯手搓着衣角,舞台的音乐更大了,灯光晃得像打闪。
他良久才说:“有个人,你没来之后找过阿辉一次,那个视频他当时就知道,拿给我看了,要我留着,以后说不定有用。白哥,真不是我们拍的。”
是复制的版本,他还记得那个视角藏在酒吧的卡座。
李逾白眉角一跳:“你还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样吗?”
贝斯手想了想说:“男的,四十岁左右吧,挺温和的,嘴角有一道疤。后来有妹子说他在酒吧里蹲了好长时间,可能想找漂亮的人。”
当他说出“嘴角有疤”的时候,李逾白的呼吸几乎停了一拍。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走出绿川酒吧,坐进贺濂的车里。贺濂没直接启动,而是把天窗打开,露出一小片被树叶遮挡的夜空。
贺濂说:“我们想的是同一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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