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同样也在他们身后频频射击,将捕食者的目光始终聚焦在枪口下,不叫它分身去对付那两个夺命狂奔的人。
猎物消失在攻击范围内的最终结果使得捕食者恼怒异常,它张开丑陋的口器,发出叽叽咕咕诡异的声响。
二度变异!
又一只捕食者跃跃欲试着从那瘆人的躯干中挣脱了出来,母体被枪炮打断的触须和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愈合,惊人的再生能力令在场所有人瞠目结舌,下意识忘了攻击。
“愣着干什么!继续火力压制!”指挥官高呼着,枪林弹雨落在了处于分裂状态的捕食者身上,生生打断了分裂进程,以至于新分裂出来的捕食者个头比母体小上不少。它裹挟着新生的粘液,湿漉漉地往后方跑去。
此时的老唐和万博倩已然跑进了安全区域内。路明非欣慰地扔掉空了的枪支,重新从旁扒拉了一把,靠在掩体后调整着呼吸。
那只新生的捕食者有着类人的身高,动作比母体更加灵巧。它四肢分裂出可怖的手爪,远远望去除了挥舞着的标志性触须外,竟和人别无二致。
路明非低声骂了一句“卧槽”。
忽然,舞动的触须如有觉察般甩向了躲藏在废墙后的路明非,扬起一片尘沙。方才的攻击中,一枚子弹打中了母体的眼睛,恰巧来自路明非躲藏的方向。尽管有着超强的愈合能力,可视网膜的重构却比血肉的再生还要艰难痛苦,它是来复仇的。
路明非来不及防备,狼狈地避到一旁。裸露在外的额头不可避免地被溅起的沙石割破,顿时流下了血来。他拿袖子简单擦了擦——还好,没有大出血,混在周围几欲作呕的血腥味中,根本不叫个事。
路明非握着仅剩的最后一把抢,警惕地观察着这只有备而来的捕食者的动作,意外地发现敌人并没有分化出眼睛,诡异扭曲的脸上只有两个翕动的小孔和封闭的口器。
——分裂失败了啊。
他望了望周围摇摇欲坠的废墟掩体,心中忽然有了个切实可行的逃生方案,一面庆幸着天无绝人之路,一面小心翼翼地向外挪动。
快点,再快一些啊。
离终点越是接近,越是双膝发软抖个不停,不断溢出的冷汗打湿了他贴身的背心。路明非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和步调,不让过快的心跳频率暴露自己的位置。
周旋片刻后,他终于如愿以偿地踏出了废墟。另一只捕食者正困于宪兵的集火,无法过来驰援。趁着周围枪声尚未歇止,路明非快速抬起机枪,对准的却不是捕食者的后背,而是身旁摇摇欲坠的危墙。
断壁残垣本就接受不了多少冲击,不过两秒便如路明非所料般砸向了尚在判定方向的捕食者。
然而没等路明非从那一声闷响中缓过劲来,一道触须就从飞扬的石灰雾中穿出,直接击向了他的胸口!
他条件反射地举枪反击,不料那触手灵敏躲闪,不但避开了弹药甚至长驱直入缠住了还未冷却的枪口。
下一秒,枪膛断裂,迸发而出的高温差点灼伤了路明非的手掌。他快速丢掉废弃的武器连滚带爬地跑向下一个掩体。
而在他身后,那只捕食者安然无恙地站在废墟中央,砸落身上的石灰板碎成了一地乱石。它身上暴起的盔甲异常坚固,将首当其中的要害部位悉数看护周全。
“妈的,怪物。”路明非回头望了眼,抄起路边死亡军人的枪又藏进了掩体中。
他翻看了一眼枪膛中为数不多的几枚子弹,继续骂了一句“该死”,急切地环顾四周寻找着新的武器。
可是捕食者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它被这个人类胆大妄为的陷阱激怒了,叫嚣着要用触手刺穿路明非的胸膛。这只怪物将所有的力量都投注到触手上,看似柔软的触手有力地砸穿了厚重的墙面,如子弹打在钢板上般发出一下又一下令人胆寒的声响。
路明非躲无可躲,退无可退,咬牙从最后的废墟中爬了出来,抄起枪对准了捕食者的脑袋射击。
子弹撑不了多久了。这只捕食者的愈合能力虽比不上母体,但在他面前依然绰绰有余。它不断修复着自己被洞穿的躯体,耐心等待着路明非弹尽粮绝的那刻,伸出触手绞断路明非的喉咙。
路明非的大脑飞速运转着,思索着子弹打空后的下一个去处。他的余光里,宪兵围攻的那只捕食者已经有了衰败的迹象。不知何处运来的重武器狠狠打在了异族怪物的身上,破坏了它超强的再生能力。这只怪物正扭曲着诡异的身体,发出无言的咆哮。
或许不多时士兵们就会赶来支援,他只需要再支撑1分钟、哦不,3分钟……
忽然间,他瞄见了十步之遥的那支枪。它的主人显然并没有使用它,连枪膛都没上。或许那支枪里的子弹还能够支撑3分钟。
路明非估算着手中子弹的余量,在只剩最后几发之时抛下了手头的装备,毫不犹豫地奔向了那支崭新的武器。
只要他不脚下打滑,他还是能够在捕食者反应过来前捞到那支枪。
只要、只要……
眼看就要够到的刹那,一团褐色的东西比他还要快地冲向了那杆枪。路明非马上反应过来自己低估了触手所能够到的长度,咬牙向前一扑,抢先一步将枪抱进了怀里。这也直接导致他的躯干毫无遮挡地暴露在了触手的攻击范畴内,只得硬生生接下了那一击滚落到地上。
喉咙里不断上泛的铁锈味昭示着身体受了怎样的重伤,他艰难地扶着枪站起,咳嗽了两声再度瞄准了捕食者的脑袋。
爱情的确是个美妙的玩意儿,贪生怕死的废柴没想到会比自己有勇有谋的爱人更先一步战死在这乱世里。
路明非觉得自己必死无疑了,精疲力竭的身体再无法支撑长久的奔逃。他势必要和捕食者面对面战斗,一对一,体型相仿、身高相近,貌似很公平。
“来吧,来啊!”他怒目咆哮,身体里陡然涌现一股孤注一掷的力量。坚硬的盔甲之下有着捕食者必须保护的重要器官,和人类一样,只要破坏了内核就在劫难逃。
但是这只捕食者似乎发觉了他的意图,眼见盔甲在子弹的轰击下有破碎的迹象——毕竟二度分裂出来的身体并不如母体强壮,它不得不收拢触角回护自己,却依然阻止不了甲胄持续脱落,露出脆弱又柔软的表皮。
“啊啊啊啊啊!”路明非怒吼着,射光了枪里最后一枚子弹。
他带着空膛的机枪跌跌撞撞地往后逃,哪怕前行的速度比平常慢了一倍不止,却还是求生欲极强地迈开双腿。
他在豪赌,赌捕食者会优先修复自己的身体还是趁“胜”追击,不论选哪个,他都必须要逃。
慌乱间,路明非被错落横在路中的尸体绊倒了。他跌落在昔日的战友身上,鲜活的人体早已没了体温,如一具冰冷的人体模型般惊得他撑着手掌向后倒退,顺手又摸了一把枪。
路明非不知道这把枪里有多少子弹,他已经没有别的武器可选了。
——我要死了,楚子航。
他艰难地抬起胳膊举起枪,对准了捕食者尚未修复完全的头颅。
倏然间,不远处传来了一阵迅疾的脚步声。灰头土脸的路明非还没来得及看清来者何人,便见一个人影腾空跃起,握着长刀从半空劈下,直直破开了捕食者尚未复原的盔甲。
飞溅出来的粘稠体液喷了路明非全身,他气喘吁吁地从地上慢慢爬起,就这样站在捕食者的体液残骸中,眼眸之中遍布了绝望和惊惧,他嚅嗫了半晌,像是失去了说出语言的能力。
楚子航始终没有放下武器,他踩着遍地的尸骸走过来,沉默地抱住了路明非。青年的身上沾满了令人几欲作呕的粘液,一只手仍反射性地发颤着,勾着空气里机枪的轮廓。
“这回我来了。”楚子航说。
路明非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可惜眼下实在太累太倦了,只得倚靠在楚子航怀里,过了半晌才小声喊道:“师兄。”
楚子航应了一声,清了清喉咙,像是为了缓解彼此紧张的神经,破天荒地起了一个新话题:“我教你的……你都忘了吗?”
路明非吸了吸鼻子,露出个惨兮兮的笑容,总算松乏的神经轻而易举地打开了记忆的匣子。剑道课上的楚子航告诫他不要勉力格挡,一切以护住自己为上。可方才的危机中他还是不由自主将保住武器放在了第一位。明明是不久前发生的事情,却远到仿佛相隔了几千光年。
“忘得一干二净。”
男人也跟着扬了扬嘴角,一松手,村雨应声落地,碎成一地裂片。村雨的结构其实撑不住切开捕食者的硬质,方才的楚子航全靠自身的力量和刀速硬生生剖开了捕食者的身躯,画出血十字。
“你的枪呢?”
“赶路的时候子弹就用完了。幸好多带了把刀。”楚子航轻描淡写地掩去一路疾奔而来的血腥杀戮,就像伸手掸去肩上落叶般平静。
路明非打了个寒颤:“路上也有?”
“嗯。”楚子航说道,“不过已经处理完了,没事了。”
路明非抱紧楚子航,轻声缓缓说道:“我以为我们变不成白发苍苍的老头了。”
楚子航深深地拥抱了他,亲吻对方微颤的唇,一言不发。
路明非还是决定去买彩票。
他的狗屎运未免也太好,不光死里逃生,连一度怀疑的内脏大出血也不存在,只是因为突受撞击时血气翻涌而造成的幻觉,实际并没那么严重。
他拿着自己的体检报告去找在门外等结果的楚子航,途径拐角突然发现自己的丈夫正在和什么人说话。路明非顿时感觉自己好似丈夫身旁的那盆绿植,郁郁葱葱长势喜人。然后又暗骂自己想太多。
瑞金医院收治的绝大部分都是经历“恒隆危机”的重伤员,轻伤的则被分流到其他医院去了。为了封锁消息,重伤员的家属都不得入内,一切救治事宜都由军部和医院负责处理。
这人的身影藏在自动贩卖机之后,从他的角度看不清是谁,初步估计应该是中信富泰或者金茂过来互通情况的将领。
路明非决定还是直接走过去,藏在角落里暗中观察搞得像捉奸似的。
“……路明非在公频喊了你的名字。”他听到了万博倩的声音,这让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那两人并没有发现他的靠近,依然在交谈。
万博倩喃喃道:“那会儿所有人都听到了。”
楚子航抬眼看她。
“我有点后悔,和高幂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活下去’,真是一句让人回味起来就伤心不已的话,到最后我也没来得及喊他的名字。”万博倩虚弱地笑了笑,拒绝了楚子航的搀扶,拄着拐杖慢吞吞地离开了。她和路明非一样走运,在这场危机中仅仅伤到了脚踝。
“万博倩?”
“明非?”楚子航转过身来,蹙了蹙眉头,“这么快报告出来了?怎么没等我去接你?”
“等你买个可乐买得咱俩的崽都会打酱油了。”路明非暗自庆幸医院基础设施的完善,驾轻就熟地从楚子航的口袋里摸出硬币扔进了自动贩卖机,直到半听冰可乐下肚他才真正意义上缓过神来,“她还好么?我是说万博倩。”
“还好,和其他重患相比,腿伤只是小伤。”楚子航道,“高幂的军功会记到她身上,她很快会被调离这里,兴许会去兰州。”
“那敢情好。”路明非点了点头,“高幂真是个汉子,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嗯。你也很勇敢。”楚子航轻轻抱了抱他,生怕伤到他藏在衣服底下的伤口,“报告怎么说?”
“各项指标正常,除了心灵受到极大创伤外没什么影响。”路明非故作轻松地说道,“我狗屎运很好的。”
“那就好。”楚子航点了点头,拉着他往医院外走。
“我们不用留下来汇报吗?我是说,作为直面捕食者的第一人,虽然这只捕食者的体型是有点小啦……”
“我连你那份一并报告了。”楚子航不由分说地将他塞进了一辆车里。
第十四章 14.Escape
全区的交通都被封锁了。以恒隆废墟为中心10公里的居民都被转移到别处,为避免进一步恐慌,军部不得不将恒隆坍塌归咎于实验室事故,为此不少死里逃生的实验员都恨不得和宣传部门同归于尽,然而捕食者出现在市中心的消息还是悄悄流传了开来。
每周起飞航班数量锐减,黑市机票价格一路走高,有市而无价,对于大多数人而言,逃出生天的希望变得愈发渺茫起来。
路明非并不知道这些,他出院后就失联了,被楚子航关在家里哪儿也不许去。他开始怀疑楚子航是不是看了什么限制级的小说,囚禁PLAY之类。遗憾的是在家这几天并没有纵欲的机会,楚子航很忙,除了按时回来与他共进午餐晚餐外,几乎都在外面跑,往往路明非困到睡着了他还没回来,等一觉睡醒半边床榻早就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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