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锦长得并不太像顾家人,反而像他母亲多一点。这些保镖都很年轻,在顾氏做事的时间估计也不长,没见过他们母子的可能性非常大,但是能被顾之昀亲自带过来和病危的老爷子见面,此人来头一定不小。
莫非是私生子——
细心如顾之昀,自然是从这几位疑惑的眼神里捕捉到了什么,他一边往里走一边说:“这是我弟弟,二少爷。”
保镖们立刻反应过来,齐声道:“二少爷!”
秦锦脚步一顿,眼神如同一记利刃:“别叫我二少爷!”
几位保镖噤若寒蝉,登时被秦锦突然爆发出来的气场镇住了——果然,这是顾家的种。
如顾之昀所说,此时顾家几位长辈都不在。他和秦锦在护士的帮助下穿上了无菌服,随后拉开了病房的门。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子消毒水味道,昔日里叱咤风云的顾家掌权者此刻正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他戴着氧气面罩,各种医疗设备一应俱全,几乎占据了他全身所有部位。
在秦锦靠近时,原本神情黯淡的顾英耀眼睛突然一亮,他的胸口急速起伏着,连带着心电图都跟着上下波动。他干瘦蜡黄的手不停地颤抖着,企图抬起来去握一握秦锦低垂在身侧的手,可惜现在的他并没有这样的力气。
他就像在漫长岁月里耗尽了所有心血与气力一般,现在仅仅剩下一具破败躯体。
秦锦面无表情的站在他面前,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我来看看你。”
套在顾老爷子脸上的氧气面罩被蒙上了一层白雾,然后又迅速消退,反反复复好几次以后,寂静得只能听见仪器声响的病房里响起了一个虚弱无力的声音:“杭…杭……”
轰隆隆——
窗外风雨交加,电闪雷鸣,叫嚣着要把秦锦拉入他深深恐惧者的黑暗之中。
“爷爷,你看!”小豆丁似的漂亮孩童高高举起一张画,踮起脚尖冲着正在书房办公的中年男子奶声奶气地说道:“这是我画的!我们一家人!”
五十出头的顾英耀从一大堆文件夹里抬起头,笑着把小家伙抱进怀里,拿着那张蜡笔画仔细端详,片刻后发出极为喜悦的惊叹:“哟,杭杭这么棒啊,这是画的谁和谁?”
“嗯——画的杭杭,爷爷还有奶奶!”年幼时期的顾之杭毫不犹豫地回答:“老师布置作业啦,要画自己的家,于是我就画了这个!”
顾英耀的笑容有一瞬的凝固,随后又恢复如常,若无其事道:“好,我们家杭杭真棒!”
向来不苟言笑的顾氏集团掌舵人搂着年仅四岁的小孙子,笑得格外温柔。
“我要和爷爷还有奶奶永远在一起!”孩童稚嫩的声音里充满了坚定,许下了出生以来的第一个愿望。
可现在,他是秦锦,不是顾之杭;再也不会盼望着要和爷爷奶奶永远在一起了,他只想逃离,只想永远都不会再见到任何一个顾家人。
“你不用特意把我叫到跟前,你的财产我一分也不会要的。”秦锦的手藏在背后紧握成拳,因为这样就没有人发现他的指尖在发抖,掌心覆盖着一层薄汗:“我不叫顾之杭,我叫秦锦,秦汉的秦,锦绣的锦,我的身份证户口本银行卡护照都是这个名字,别再叫错了。”
躺在病床上的顾英耀十分激动,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之杭,你别这样跟爷爷说话。”顾之昀拽了拽他的衣袖。
秦锦回过头看他:“我说了,我叫秦锦,你的记忆只有八秒?”
“好,秦锦。”顾之昀换了个称呼。
秦锦:“现在人也看了,我走了。”
也不等顾之昀回话,秦锦转过头就往外走,身后的顾英耀激动得胸口剧烈起伏,整个人都在发抖,顾之昀本想拦着秦锦,此时也只能先安抚住顾英耀的情绪,只得回头喊了他一声。秦锦权当没听到,拉开病房的门然后迅速关上。
仿佛终于从强烈的压迫感里解脱出来一般,秦锦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脱下无菌服,无力的瘫坐在长椅上。护士交还了刚刚临时寄存的手机,秦锦低头看了一眼,险些被那上面无数个未接来电以及满满一屏幕的微信消息吓一跳。
每一个都来自孟钦时——
这二愣子又想干什么,秦锦不耐烦地想着。
“好了好了,我们到医院了,公司里你先照应着,有事情我跟延平……”尖锐的女声连同高跟鞋的动静一同逼近,说话声在距离秦锦不远处的位置戛然而止。秦锦一抬头,只见顾家的大女儿顾延乐站在他面前手里还举着电话,身侧则是秦锦这辈子最不愿意再见的人。
顾延平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他指着秦锦冲门口的保镖发火:“他怎么在这儿!谁她妈把他放进来的??!”
“大哥,待会儿再说,先挂了。”顾延乐压低声音说了一句,然后迅速挂上电话。浓妆艳抹的脸蛋写满了不悦,冷声开口问秦锦道:“你来干什么?”
秦锦如同被彻底激怒的刺猬,将自己浑身上下所有的刺都张开,呈现出一幅攻击性极强的姿态,冲着人冷笑道:“来争遗产啊。”
“操/你/妈的小杂/种!”顾延平破口大骂,冲上来就要揍人。
眼看着要落在脸上的巴掌被秦锦不着痕迹的躲了过去:“你说得对,你确实操/过我妈。”
“你!!!”顾延平被气得脸色发白,他如同丧失理智的疯狗一般掐住了秦锦的脖子,面目狰狞道:“你信不信我他妈掐死你这个小/杂/种!”
顾延乐冷眼看戏,一旁的保镖也假装看不见。被掐住脖子的秦锦连呼吸都变得很困难,他的脸色泛白,眼神里闪烁着憎恨与怨愤,继续激怒顾延平道:“不信啊,你要有这个胆子,我生下来的时候你就这么干了。”
“操——!”顾延平大骂一声,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这是秦锦第一次距离死亡这么近,他感到一阵晕眩,脖颈处传来的疼痛与压迫令他窒息,他也不挣扎,只是任由着这人发疯,因为他确信顾延平一定不会下手掐死他。
毕竟他和他死去的母亲那么的相像——
“二叔!你松手!”顾之昀的声音在秦锦耳边响起,前者将顾延平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气喘吁吁地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你这样会掐死他的。”
重新获取新鲜空气的秦锦跌坐回长椅上,剧烈地咳嗽起来,顾延平气昏了头,此刻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反倒是顾延乐开了口,冲顾之昀道:“他是你叫来的?”
顾之昀点头:“爷爷想见他。”
“胡扯!”顾延乐声音更尖了:“老爷子怎么会想见他!”
“的的确确是这样,更何况,之杭也是顾家人,出现在这里有什么奇怪?”在面对向来尖酸刻薄的顾延乐,顾之昀表现得要比平时凌厉一些。
“顾家人?”顾延乐夸张的说道:“顾家户口本上,可没有这个人!之昀,你可不能向着一个外人说话,你知道他来干嘛的吗?他是来跟咱争家产的!”
“姑妈!没有的事,之杭他……”
话没说完,只听见病房里传来了护士的声音,随后一群医生匆匆忙忙赶过来,绕过门口的一行人直接进了ICU,众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顾家姐弟的视线也从秦锦身上转移,落在了ICU那扇已经被拉上窗帘的玻璃窗户上。
滴滴,滴滴,滴滴——
病房里的仪器发出冰冷的信号,宣告着这躺在床上的老人已经临近死亡,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再也没人顾及此刻靠坐在墙角的秦锦。
他就像是被人定住了一般,直愣愣的坐在长椅上,只觉得手脚冰凉,他听不见任何其他声音,也看不到任何东西,脑海里只剩下顾英耀颤巍巍的叫他杭杭。
心脏就像是被浸泡在苦涩的药汁中一般。
“爸——!”顾延乐撕心裂肺的哭声传了过来,如同一道利刃,划破了秦锦与外界之间的隔膜,他回过神来抬眼看去,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电闪雷鸣,狂风暴雨,一刻不停的冲刷着这座城市,将夜变成了吞噬人心的魔鬼,令人恐惧却无法逃离。
出了医院大门,秦锦晃晃悠悠的往外走,瓢泼大雨将他淋了个透,他就像是一具失去灵魂的木偶娃娃一般,了无生机。
兜里的手机不停作响,催促着秦锦快点接电话,他不知走了多远,终于再也走不动了,靠着路边的花坛坐下来掏出了手机。
电话又响了,秦锦刚按下接听键,那头就传开了孟钦时焦急的声音:“秦锦,你在哪儿呢?秦锦,我错了,我不应该亲你,对不起,我是不是吓到你了?你怎么不在家呀?你在哪儿呢?打雷了,你快点回来好吗?我......”
“孟钦时,”秦锦轻声说道:“带我回家。”
第17章 你别再撩我了,我不想趁人之危
花坛里的花经不住风雨的摧残,此刻已经七零八落,秦锦就像是一尊雕塑,静静地在原地等候着。手机被雨水冲洗过后黑了屏,也不知道孟钦时到底有没有听见他最后说的地址。
他坐在花坛边沿,衣服裤子都被雨水淋了个透,他一只手撑着花坛,另一只手握着早已黑屏关机的手机,神情漠然而冰冷。
偶有来往的车辆经过,溅起了水花,他连躲都不知道躲一下,硬生生的被喷了个满脸。
啪嗒啪嗒——
一个脚步声由远及近,孟钦时撑着伞一路小跑着过来,在秦锦面前停下。他将手里的伞倾斜到秦锦这头,在人面前蹲下/身来,猝不及防的撞进了秦锦带着些许茫然的眼眸里。
“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孟钦时沉声开口,收敛了平日的痞里痞气,暖色调的路灯照在他脸上,衬得他格外温柔。
秦锦木讷的看着他,一个字也不愿意说。
孟钦时的眼在暴雨的攻击下只得微微眯起,他伸手摸了摸秦锦冷冰冰的脸颊,继续说道:“那,我们先回家,好不好?”
秦锦点了点头:“恩。”
时间已是夜里十二点,此处不好拦车,孟钦时点开打车软件,等了很久也没有人接单。尽管他把伞都偏向了秦锦,但也改变不了对方已经在雨里淋了足足一个小时的事实。
一场秋雨一场寒,现在已经比不得盛夏时节了,夜里的风雨席卷而来,带来的就是无尽的寒意。
孟钦时搓了搓冻得有些麻木的手臂,又转头看向脸色苍白的秦锦,他环顾四周,最终锁定了马路对面百米处那家酒店。
鉴于白天发生的事情,孟钦时有点心虚,他的目光一时落在秦锦脸上一时落在那家酒店上,举棋不定。
如果他现在跟秦锦说,走吧我们去那家酒店开个房算了,会不会被秦锦当做是图谋不轨趁虚而入的猥琐男?这个想法在孟钦时脑子里挥之不去。
“走吧,”秦锦长腿一迈,朝着马路对面走去。
孟钦时有点懵:“去…去哪儿?”
“开房。”
孟钦时:“!!!”幸福来得太突然。
“出示一|下|身份证。”前台的服务生顶着惺忪睡眼,满脸不耐烦地冲两个人说道。
孟钦时心里凉了半截,这大半夜出门找人,谁会带身份证?随后,只见秦锦从裤兜里掏出钱夹,在一堆卡里摸出了自己的身份证递了过去。
服务生接过来,熟练地给他们办了一个登记手续,然后将身份证和房卡一同交还到了秦锦手中:“右手边电梯,5楼,5006.”
嘀——
房门被刷开,秦锦顺手把门卡插好,房间里的灯瞬间亮了,中央空调也开始运转起来,随着房门啪嗒一声被关上,这间屋子里便安静得只剩下空调的呼呼声。
秦锦走到窗边的椅上坐下,他低垂着头,整个人如同陷进了一片阴影之中,看上去阴郁而沉重。他整个人都湿漉漉的,黑发紧贴着面颊,趁得皮肤越发苍白。
“要不,你先洗个澡?”孟钦时问他。
然而秦锦却没有理会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好像入了定一般。孟钦时见他没反应,只能转身去浴室拿了条长浴巾。
干燥柔软的浴巾在秦锦滴着水的头发上轻轻摩擦着,不出一会儿便止住了滴水。孟钦时仿佛变身成为一个邻家大哥哥,用尽毕生所有的耐性与温柔在照顾着此时失魂落魄的秦锦。他就像是一缕阳光,慢慢的把此时身处黑暗的秦锦照亮。
“你衣服怎么办呀?都湿透了,不能再穿了,要不然你脱了把这浴巾披上?”孟钦时就像是自言自语一样问他,随后又补充说明道:“我不看你,我背过身,你换好了说一声就行。”
秦锦不理他,也不说话,他的眼神里黯淡无光,捕捉不到丝毫的感情/色彩,没有人知道他现在在想些什么。
“这样下去,你真的会感冒的,你要是再不说话,我可帮你脱了啊?”孟钦时伸手探了探他的体温,还好——暂时还没有烧起来的迹象。他以为秦锦好歹会动一动,但事实上是这人完全没有要动的意思。
孟钦时急了,把手里的浴巾往旁边一扔,直接上手。纽扣被一颗颗解开,露出了秦锦光洁白皙的胸膛,孟钦时将他的衬衣脱下来往另一把椅子上一扔,然后弯下腰去解他的裤子的纽扣。拉链被拉开,长裤刚褪到一半,他的呼吸就变得沉重起来。
他满脸通红的抬起头,目光直勾勾的落在秦锦的唇角,不争气的吞咽了一下口水。光着上半身的秦锦如同一尊漂亮精致的陶瓷娃娃,每一寸肌肤都像是被精心打磨过一般,散发着让人无法挪开视线的莹润光泽。
手里的动作渐渐慢下来,四目相对时,孟钦时从秦锦的眼中看见了自己此刻的模样。下一秒,他感觉到衣领被秦锦用力一拽,随后两个人的唇就碰到了一起。秦锦像是一只突然发狂的小兽,贝齿在孟钦时的唇畔来回啃咬着,磨得人嘴唇格外鲜红。
孟钦时单手撑着椅子扶手勉强站稳,在懵逼了一瞬之后迅速掌握了主动权,倾身压下。秦锦消瘦的脊背紧紧贴着椅子靠背,抓着孟钦时衣领的手不住地打颤,对方炽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使得他原本冰冷的身体逐渐回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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