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林敦的声音,而且,凯瑟琳哭得太久了。
他心乱如麻地朝那边走去,心里猜测是不是林敦又吐血了,还是他又有了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能让她哭得这么厉害,指不定是什么麻烦事。
他做好了见到他咳得惊天动地的准备,却在见到他安然躺在花丛中时眼睛一酸,几乎不敢上前。
但他来时的动静已经惊起了她们的注意,内莉冲他招招手。
“过来,小伙子。”她唤了一声。
“你来得正好,带他回家吧。”
因为心底那一丝不忍,她说得很委婉,也不敢提及那个字眼。哈里顿觉察到了希望,同手同脚地朝前走去。
凯瑟琳不想让开位置,她已经哭得不能自已了,是内莉强硬地拉开了她。
哈里顿将手绕过他的膝弯,轻轻地将他抱了起来。
落入怀中的身体单薄得厉害,他几乎感觉不到重量。他僵了一下,在原地听着内莉嘱咐。
但其实她说了什么,他全然不知道。
哈里顿心里堵得厉害。以前一直逃避,如今这一天真的来了,他才发现其实也没什么。
也不是不能接受。
只是在抱起他的那一瞬,脑海里忽然闪过几个画面,熟悉得让他以为那是真实发生过的。
他好像这样抱起过一个女孩。
***
这件事不但让凯瑟琳她们接受不了,也打了希思克利夫一个措手不及。
他知道病秧子坚持不了多久,但他没想到这么快,连他舅舅都没有熬过。
这可真是太荒谬了。
气极的希思克利夫连牧师都不打算给他请,齐拉去请示他,只得到了他一句阴阳怪气的嘲讽:“天堂?像他这种自私自利的家伙,就应该下地狱。”
齐拉:······
这样的诅咒不少见,她们气到了都会说一句。但父亲这么说自己的孩子,她们还是第一次遇到。
更何况,小林敦也没那么讨厌。
有钱的是大爷,齐拉有再多的不赞同,面对给自己发钱的人,也只能默默咽进肚子里。
她回到楼上林敦的房间里,意外地发现,抱他回来的哈里顿也没有离开,正神情恍惚地守在他身边,手上无意识地扒拉着他的手指。
一个两个都不让人舒心。齐拉翻了一个白眼,走过去把林敦的手抢出来。
“死者需要安息。”
她着重强调了安息两个字。
但这个字眼在哈里顿听来无异于晴天霹雳,他舔了舔干燥的唇,无措地朝床上的人看去。
他还躺在上面,白色的皮肤一如既往地泛着青,齐拉把他的手好好地放在胸前,佩着他眉宇间的宁静,倒真像是睡着了。
鬼使神差地,哈里顿凑上去在他额间留下了一个虔诚的吻。
这个举动让齐拉恍然。
“没想到最后愿意陪在他身边的居然是你。”
不过想想也并不意外,这个年纪的男孩,表达亲切的表现本来就是打打闹闹。更何况,在最后那段时日,他们之间的相处明显要融洽很多。
“你听到了什么声音吗?”哈里顿突然问。
齐拉:?
她一脸迷茫,侧耳听了一会,也没听见什么声音。
“有人在呼唤我。”哈里顿说,并下意识朝床上看了一眼。
他居然期望那声呼唤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
齐拉愕然地看着他,正待说什么,就见眼前的男孩突然起身朝门口跑去,一步三四个台阶,飞一般跳下了楼。
哈里顿在风中奔跑,他离开了山庄,无视了约瑟夫的念叨,一路朝荒原跑去。
不管他跑去哪里,眼前都有一个淡色的云烟一般的影子。不知是他在追逐着他,还是他始终跟在他的身边。
他说:“不要忘了我。”
不会的······
哈里顿头痛欲裂,不停有模糊的画面从他眼前闪过,太快了,他抓不住。
但里面有个人影正越来越清晰。
慢慢的,他心里也有了一个声音,像是他自己在说话:不要忘了他。
忘了谁?
他气喘吁吁地停下,眼前是一条潺潺的溪流,天色晚了,溪边浮着一层薄薄的雾。
影子已经不见了。哈里顿怔怔地看着前方,手下意识抬起。
他想抓住一个人的手,以郑然非的身份。
他想起来了。
第一百五十章
躺在床上的人面色惨白, 但和他平时比, 居然还显得气色好了些。
“就像睡着了一样。”
约瑟夫对齐拉的感慨不发表意见。他做完了祷告,便夹着圣经,对请来的男工们挥挥手,示意他们把人抬起来。
因为他那不负责任的父亲,丧事完全由两个下人帮着操办。就在他快要下葬的时候,荒原里突然响起几声熟悉的狂吠。
有人追着风赶了过来。
齐拉和约瑟夫诧异回头,就见到哈里顿匆忙赶来,身边还跟着几条狗,时而在前, 时而在后。
“你来送他最后一程?”齐拉忍不住问。
哈里顿抿抿唇,没说是, 也没说不是。他看着躺在地底的赵林寒,眼里飞快闪过一丝暖意。
“我来做剩下的吧。”终于, 他开了口。“我陪陪他。”
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约瑟夫和齐拉面面相觑。
“辛苦你们了。”哈里顿又补了一句。
都说到这份上了,两人就没有再说什么, 吆喝着人就往回走。没一会儿,荒原里就重新变得冷清。
草木疏落,连飞鸟也已经绝迹。在这近乎寂静的环境里,哈里顿跳到他们挖的那个坑里,轻轻地把人抱起来。
“起床了。”他轻轻唤道。
但令他疑惑的是,不管他怎么折腾,赵林寒都毫无动静。以至于他的目光渐渐不受控制地滑落到那苍白干燥的唇上, 心里蠢蠢欲动。
他想起那个家喻户晓的故事:王子把睡美人吻醒了。
但就这么吻上去未免趁人之危。郑然非花了老大的功夫,把这个念头从脑海里打去。一时间,他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做个人。
清醒过来的他去查了查后台数据,顿时哭笑不得。
居然用上了假死药,难怪大家都以为他死了,任务却还没结束。郑然非不得不感慨他脑回路清奇,居然想了这么一个“躺赢”的办法。
正常人估计想都想不到,更别说尝试了。在昏迷中完成任务,谁敢这么背水一战?
这不是胸有成竹,这是拿自己前期做的所有努力来赌。能不能赢先不说,但刺激,是肯定少不了的。
面对想出这么极端办法的赵林寒,郑然非只能叹服。他摇摇头,捏了下他的脸颊,然后抱着他从坑底离开。
他回到了溪边,这里空气清新,鸟鸣婉转,水花激荡时甚至有股凉意流淌在心间。
郑然非算准时间,手挠了挠怀中人的下巴,坏笑:“睡了这么久,也该醒了吧?”
说着,他微微低头,作势要——
赵林寒彻底醒了。他头本来有些晕,这会却猛地睁开眼睛,直直地对上了眼前一张俊脸。迷茫、错乱从他眼中一闪而过。
“你做什么?”
“吻醒我的睡美人啊。”
赵林寒:“······”
他瞪了眼前学坏不学好的人一眼,扭头看向周遭的环境。熟悉的灰蒙蒙的天空,熟悉的一眼望不到边的广漠荒原。
他还在游戏里。
“居然还没结束。”这个认知让他感到无力。
听清他的嘟哝,郑然非挑了挑眉,伸手将他的脸扳回来。
“不想玩了?”
赵林寒只有一句话:“你躺尸一下试试。”
他可是货真价实地缠绵病榻,连着趟了好些天。
郑然非低声笑了笑,在这个情况下显得有些欠揍。赵林寒努力忍住殴打他的念头,给了他一个白眼让他自己体会。
郑然非体会到了,所以他悄悄地凑近他,在他耳边作死。
其实是一句很轻很轻的话,但随之而来的热气让这句话颇具存在感,以至于赵林寒一下就记住了。
他说:“遵命,我的睡美人。”
下一瞬,天旋地转。
时空的转换也让耳边的热意散去。赵林寒恍惚地睁开眼,发觉自己站立在熟悉的天使像旁边。
对于这一点,他早已习惯,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并给了身边人一拳。
惨遭心上人殴打的郑然非:QAQ
赵林寒施施然收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还玩不?”
显然是在报游戏里被欺负的仇。
郑然非自知大祸临头,捂着肚子装可怜:“寒寒,我好难受。”
演技浮夸,一看就是装的。
赵林寒本来不想搭理,却见某人越装越像,甚至还叫嚷起了头疼。
但他只是锤了他的肚子一下,不应该这么大反应。除非·······
赵林寒的理智在郑然非哼出头疼的时候就已经分崩离析,他赶紧跟着蹲下,担心地去摸他的额头。
“你怎么了?难不成是上次受的伤?”
怕他担心,郑然非本来想一口否决这个猜想,却在抬头时愣住了。
赵林寒眼中的慌乱和担心不作假,他甚至在里面看见了隐隐的无助和绝望。
都这时候了,还演什么戏。
“寒寒。”他唤了一声。
“嗯?”
赵林寒还没反应过来,他正思索该怎么办时,就发觉手上传来了一股力道。
郑然非拉着他躺倒,同时主动拉着他的手放到自己的额头上。
“我没事。”他大猫似地蹭了蹭他的掌心,眼里灼灼发亮。
“你看,我好着呢。”
赵林寒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郑然非,好玩吗?”
“不好玩,我错了。”他紧紧拥着身上的人,把他摁在自己的胸口。冰凉的脸颊和滚热的胸膛接触在一起,近到可以听到身下飞快的心跳声。
赵林寒又不说话了。他嗓子有些哑,也怕说出的话不是轻了就是重了。
况且,听到的心跳声也让他愣了会神。
他不说话,郑然非就说了。他试探地开口:“寒寒,我想起来了。”
“我全部、全部都想起来了。”
怀中的人在轻轻颤抖,郑然非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却还是探出手去抓住放在身侧的另一只手。他把那只比他小一些,但白净修长的手抓进手里,紧紧握着。
“我真的想起来了。”
“你至于说这么多遍吗?”
赵林寒闷闷地回了声,心里高兴,只是他习惯了内敛,便不肯表达出来。
但那只被他的手感染得火热的手却无疑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郑然非笑弯了眼,乐呵了半天,嘴角的笑意就是收不下去。
赵林寒是不爱出汗的体质,被他这么握了一会,手心也湿湿地带着汗。不知道是被郑然非握住时蹭上去的,还是他自己也出了汗。他感觉自己现在像发烧了一般,对自己的身体情况究竟怎么样一点也不清楚,只觉得接触的地方,都很热。
他不习惯,想抽出来。但郑然非握得紧,他抽不动。
郑然非察觉到他想要离开的念头,却不舍得放人。他想起了不久前自己心里的想法,只觉得心里渐渐有一把火烧了起来。
他动了动喉咙:“寒寒。”
低音炮让赵林寒的耳朵有些痒,他“嗯”了一声,还没说话,就被郑然非接着说的震住了。
“我可以吻你吗?”
赵林寒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对他说这句话。也不知是羞窘还是怎的,他的脸一下就红了起来。
“你说呢?”他嗫喏道,声音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
“什么?”郑然非没听清。
“我说。”赵林寒抬起头,狭长的眼尾微挑着,有些泛红。
“我下线了。”
像是为了印证这一句话,眼前的人很快就消失。郑然非怔怔地看着这一幕,有些无奈。
怎么还跑了呢。
不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赵林寒刚从全息舱里起身,就被人从身后环拥住,想跑也跑不了。
“小哥哥,撩了就跑吗?”身后的声音低沉,还有些委屈。
赵林寒一口血梗在喉咙里,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谁撩你了?”
现在造谣可以全凭一张嘴了吗?
“可刚刚,就是你躺在我身上的呀。”郑然非在他耳朵边轻声说话,嘴唇若有若无地厮磨他的耳廓。没一会儿,赵林寒的耳朵就已经变得通红,红晕顺着白皙的皮肤,有往脖子下蔓延的趋势。
“我冤死了。”他烦恼地抱怨一句,扭头速战速决,在郑然非唇上轻啄了一口,试图蒙混过关。
郑然非就觉得有什么软软的东西从自己嘴角飞快地划过,他都没反应过来,赵林寒就一副已经亲过了你怎么还不放开的神情盯着他。
格外地理直气壮。
他看得好笑,嘴角努力压抑着,却还是偷偷翘起了一角。
“小骗子,骗了我的心,就想跑?”
“可怜我被吃干抹净······”
赵林寒:“······”
他嘴角一抽,一巴掌糊在郑然非嘴上,捂住了。
“你可消停些吧。”
再说下去,他都快比窦娥冤了。
郑然非被迫中断自己滔滔不绝的卖惨之路,却也不着急,只是伸出舌尖在掌心轻轻一扫,赵林寒就被烫了一般,快速地缩回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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