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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来人底细，只得让你走这一趟，去查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赵林寒“嗯”了一声，颇为冷淡，池天成竟然也接受良好，毫不奇怪。
他捋着胡须，笑道：“婉婷这丫头也到年纪了，可以跟去历练。这次就麻烦你照顾一下她了。”
婉婷就是来叫他的青衣少女，是掌门的嫡传徒孙。也难怪他特意提起这事，原来是为了让他照看一二。
新人最缺的便是阅历，最近江湖又发生了这种事，掌门不放心她一个小姑娘在外，也是可以理解的。
赵林寒颔首，“我知。”
池天成于是笑了笑，“此行不知耗费几时，你母亲那儿，你也去见一见罢。”
赵林寒提剑作揖，又朝他母亲那儿走去。
他母亲昔日也是江湖有名的侠女，自从父亲失踪后，她伤心过度，自此开始了吃斋念佛的日子，再不过问世事。就连赵林寒，也不过晨昏去问个安，平时难得相见。
赵林寒朝佛堂走去，在看到一个衣着朴素、身形瘦削的身影后，他停了下来。
“母亲。”
“你来了。”
赵母的声音有如青烟一般轻渺而不惹尘埃，她有条不紊地拨动佛珠，甚至连头都没有抬起来一下。
赵林寒简单把下山的事情跟她说了一下，她身形一顿，缓缓从蒲团上站了起来。
“既要下山，便把这个带上吧。”
她说着，伸手拿起案前一根熄了的蜡烛。那里有很多这样的白烛，一丝不苟地摆在佛像前。像是她平日里用剩的，有些甚至连烛泪都还未凉透。
赵林寒奇怪地看着她手中的蜡烛，目露疑惑。
赵母手上微微用力，震得那蜡烛灰飞烟灭。白灰散去，露出里面一块玲珑剔透的羊脂白玉。
这玉的样式有些奇怪，像是被人直接从中间切开，切口平滑，不仔细看，都看不出人为的痕迹。
不过就算如此，也看得出这是一块价值连城的好玉。
赵母握着这块玉，脸上浮现一丝感慨。
“这是白虹佩。”她说道，目光无神地落在虚空中，像是在追忆往昔。“老物件了。”
“你既已及冠，不日又将要下山，我便把这块玉给你。你随身戴在身上，不得遗漏。”
赵林寒点点头，将它接过。
“这玉，原是你郑叔叔家的玉，当初我们一分为二，各执一块，替你和郑家小公子定下婚约，以此为证。如今，郑家没落了，人没了，玉也不知流落到何处。你此行出门，若是留意到样式一致的玉，便想办法取回来吧。”
赵林寒点头应是。
然而他有一件事很疑惑。
“婚约？”
既已知是郑小公子，为何还要给他们定下婚约？
赵母看着他，眼中难得地露出一丝嫌弃。
“酸儿辣女，我怀你时爱吃辣，便皆以为你是女孩。”
看得出来，她真的很想要一个女儿。
赵林寒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一下，提醒她道：“母亲，你常年居于蜀地。”
所以说，爱吃辣不是正常的吗？
最后，赵林寒被嫌他话多的赵母给直接赶出了佛堂。
一日后，赵林寒带着掌门格外关照过的师侄曲婉婷以及七个同门后辈浩浩荡荡地下了山。
他们先去了一趟长岐张家。
张员外痛失爱女，这些日子一直魂不守舍，形容憔悴。他这几天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天天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青城派的人。
只是为首的是一个年轻公子，让他有些迟疑。他知道习武是需要时间的，这个年轻人一看就刚成年，也不知道武功到底高不高强。
看出他的疑虑，又惯知自己师叔是个不爱说话的性子。曲婉婷向前走了几步，向张员外介绍道：“这是我们的小师叔，江湖上享有盛名的晚霜公子。”
张员外释然，他虽未见过本人，却听说过晚霜公子的名头。秋晚霜初肃，江寒雾未收。晚霜公子年纪虽轻，却早已靠剑术闻名江湖。既然来的人是他，那他就放心了。
“那公子，你说该怎么办才好？”
“可怜我那小女儿今年才七岁，从未吃过苦，如今被那挨千刀的拐子掳了去，也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公子你行行好，千万要帮我找到她呀。”
赵林寒点头，曲婉婷看了他一眼，赶紧说道：“老丈放心，我们定会竭尽全力。”
方才他们客套的时候，赵林寒一直在走神。如今见他略微镇定下来，他这才打起精神，淡声道：“护卫。”
张员外又懵圈了，还是曲婉婷出面，向他解释道：“小师叔的意思是让你把那天保护小姐的护卫都找过来，他要询问。”
张员外恍然大悟，忙不迭的点头：“稍等稍等，我这就让人去把他们叫来。”
不多时，保护张小姐的四个护卫都过来了，赵林寒扫了他们一眼，发觉他们虽然气息不稳，内劲浮躁，却也是货真价实的武林中人，有武功傍身。这样看来，掳走张小姐的人当真不容小觑。
他人如霜雪，目若冷泉。被他注视着，几个护卫感觉自己像是被冰冻住了一样，不自觉地瑟瑟发抖。好在赵林寒也没看多久，确认了他们的实力后便不再刻意凝视。
他心里严肃，语气也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冷意。
“招式。”
曲婉婷继续担任翻译：“小师叔让你们模仿一下那人的招式。”
四个护卫互相看了看，最后一个像大哥的人走了出来，苦涩道：“那日夜黑，加上那人谨慎，倒是未曾看出眉目。公子想看，我们也只记得一两个不常见的招式，这就使出来给你们看看。”
说完，他们各自使出了一个招式，然后收回手站回去。
“这便是我们能记得的全部了。”
他们有些动作做得不到位，但赵林寒他们还是认了出来。曲婉婷喃喃道：“白鹤亮翅、苏秦背剑……怎么什么门派的招式都有？”
张家的这些护卫见识少，认不出来这些招式。他们这些自小在大门派长大的人可不会认不出来。但就算认出来了也没什么用，因为涉及到的门派太多，反倒让人无从推断它究竟出自何方势力。
说不定他和这些门派都没有关系，因为大门派向来强调严于律己，怎会教出如此罔顾人伦之徒。而且这个人会这么多门派的招式，就算不是核心绝学，所透露出来的意义也足够让人胆战心惊了。
赵林寒看完沉默了一会儿，起身往外走。
青城派的人紧跟而上，张员外一看他们要离开，慌乱道：“公子，你们这是……？”
这次却是连曲婉婷都不知道他是何意了，她愣愣地看着小师叔，终于在赵林寒的眼神下回过神来。
“那个……呃，我们出去找找线索，对，我们现在是出去找线索。”
她越说越笃定，搞得她自己都信了。
闻言，张员外松了口气。
“那敢情好，劳烦各位侠士费心了。我这就让他们打扫房间，待晚上的时候再给各位接风洗尘。”
曲婉婷去询问小师叔的意思，赵林寒微微摇头，冷然说道：“不必。”
曲婉婷于是说：“张员外不必麻烦，我们自会去找客栈下榻。”
张员外还待留客，赵林寒却没了耐心，提着九泉径直走了。
今日赶集，镇上人来人往，格外热闹。虽然近日出了这样的事情，闹得人心惶惶，但到底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所以除了一些格外小心的人不敢让自己的孩子或者妻女出门，还是有不少人到街上来玩。
青城派的人皆是统一着装，青衫打底，绣有门派暗纹，一看便知道他们不能招惹。为首的赵林寒一袭白衣，气质凛然，更是令人望而生畏。他们路过的地方，行人退散，莫不给他们让了道。
赵林寒带着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徐婉婷他们过了会儿也觉出味来。这人既然已经做了那么多案，想必是个惯犯。今日人多，他们在街上多走走，说不定还能逮个现着。
毕竟信息那么少，除此之外，再无他法了。
为免打草惊蛇，赵林寒让几个后生远远缀在后面，独留了曲婉婷一个人在身边，随身护着。
曲婉婷虽说善解人意，却也只敢在赵林寒有需要的时候开口说话。像这时候也只得闭紧了嘴巴，不敢造次。
这让她不禁在心里感叹道：在小师叔面前，真的是无人敢乱来啊。
她刚这样想完，就见到一个戴着集市上买的青面獠牙面具的男子一路掀开人群，横冲直撞地朝着他们跑了过来。
赵林寒侧身躲避，曲婉婷也赶紧跟着往旁边躲了一下。孰料她避闪不及，眼见就要被男子直接撞上。
电光火石之间，赵林寒上前一步，拎住了对方的衣领，堪堪让他停在曲婉婷面前。
赵林寒很快松手，深邃的目光审视着眼前这个人，神情微动。
他总觉得这个男子的身形有些熟悉，又因为太过期待和忐忑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注意到他的目光，男子回过头，面具下两只漆黑的眼睛透露出几分好奇。
曲婉婷被吓到呆滞，好半天才回转过来。结果她松了口气，就见到男子突然滑溜地一动，整个人缩到小师叔的身后，手上还紧紧抓着小师叔的手臂。
曲婉婷要晕厥了。
男子瞥了她一眼，暗自好笑。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他回过头，紧张道：“少侠，救命啊！！！”
赵林寒蹙眉，询问他道：“何事？”
男子抓着他的手不断收紧，惶恐不安极了。
“有、有人在追杀我！”
赵林寒：“？？？”
他神色一凝，提着九泉的手一紧，朝他来的方向看去。那里有一个提着刀的壮汉。他踏着沉重的步子朝赵林寒的方向走来，目光凶煞。
杀气毫无掩饰，却不是对着赵林寒的。
他目标明确，眼见赵林寒护在前面，又是个年轻小子，当即冷笑一声。
“臭小子，给我让开，不然我让你好看。”
曲婉婷皱眉，还没待她说什么，就听到男子道：“哟，好大的口气。你知道我面前这位是谁么？”
大汉不耐烦道：“不管他是谁？就算天王老子来了我也照样的杀。”
曲婉婷：“……”
敢在她小师叔面前说这句话，真的是无知者无畏。
男子也道：“这可是晚霜公子，君子剑的传人，你居然敢这样对他说话？！”
“呵，活腻了吧？”
大汉气极，当即就一刀砍过来。赵林寒剑不出鞘，单手举剑便将他这一刀横档住了。
大汉眼睛一瞪，睁得比铜炉还大。他错愕地看着赵林寒，理智稍稍回笼。
“你、你真是？！”
赵林寒颔首。
大汉收刀，脸上却有些憋屈。
“晚霜公子，这人不知好歹，你别护着他，不值当。”
赵林寒垂眸收手，身体却纹丝未动。
大汉见状，只得卖他这个面子。狠狠瞪了一眼男子，骂骂咧咧地走了。
男子这才松了口气，一手拍着胸口，另一只手却还抓着赵林寒的手臂。
曲婉婷一脸惨不忍睹地看着他，小声地提醒他道：“既然没事了，你快松开吧。”
小师叔有洁癖啊啊啊！
男子“啊”了一声，赶紧松开手。
“不好意思啊，刚才太紧张了。”
他嘴上说着抱歉，动作上却没见他有几分歉意，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赵林寒没有说话，就那样直直地看着他。渐渐地，男子受不住了。
“咳咳，晚霜公子？”
气氛异常到连曲婉婷都察觉到不对，幸而赵林寒随后很快就冷漠地朝前走去，又变回了曲婉婷熟悉的那个小师叔。
男子紧跟其后，和曲婉婷并列跟在他后面。
“那个，我能跟着你们吗？你们也看到了那个人那么凶，我怕他回头还要找我麻烦。”
这简直是痴心妄想，曲婉婷袖手在旁边，等着看小师叔的冷脸。
但赵林寒并未回答，不答应，也没拒绝。
男子就厚颜无耻地当他答应了。
一路把集市看了一遍，也没看到鬼鬼鬼祟祟的身影。白费了半天功夫，青城派的人都有些垂头丧气。
他们找了一处客栈歇脚。进去后，曲婉婷自觉的上前同店主交涉，几个年轻人自己找了两桌坐下。赵林寒选了靠窗最偏僻的一个位置，男子看了他一眼，赶紧跟上坐到他旁边。
正打算和其他弟子坐一桌的曲婉婷：“……”
她一脸疲惫地坐到小师叔的对面，打算在小师叔忍耐不了要打人的时候伸手拦一拦。
说实话，她见过作死的，没见过这么作死的。
男子进来后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天生三分笑意的俊朗脸庞。说实话，他长得很不错，皮肤虽然有些黑，但架不住五官出彩，挽救了他的颜值。
瞥见这张熟悉的脸，赵林寒的手指微曲，不明显地颤抖起来。为了镇定，他不得不抓住天山玄铁铸就的九泉，靠它的寒意来让自己镇静。
是他，真的是他。
男子自个儿要了一壶酒，取了个酒杯来一杯一杯地浅酌。曲婉婷她们面前都是茶，她虽不说，目光却总是频频地朝着男子的方向看去。
落点是那壶酒。
男子注意到了，笑着问她：“想要？”
曲婉婷赶紧摇了摇头，她不喝酒的，只是好奇为什么这些人这么喜欢饮酒。
他逗完小姑娘又朝赵林寒看去，可惜这是一个老神在在的人，不管他一路上怎么搔首弄姿，也没见他有什么反应。
男子喝完了酒，正想再要一壶，赵林寒却伸手制止了他。
“喝多伤身。”
男子一愣，乖乖地缩回手。
赵林寒接着问他：“缘何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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