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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者在前(近代现代)——斑衣白骨

时间:2019-11-03 17:10:05  作者:斑衣白骨
  比如彭茂是左撇子,所以洪芯的贯穿伤在颈部右侧。而此时的死者伤在颈部左侧,说明凶手要么存心和彭茂区分开,要么惯用的不是右手。
  但是夏冰洋也察觉到了党灏藏在话语中的深意:“党队就这么肯定,杀死这名死者的凶手是模仿作案?”
  党灏幽幽地看向他,道:“死者死在三年前,六年前彭茂死了,难道他还有机会杀人吗?”
  夏冰洋打消了和他说起查到洪芯曾在死亡前曾搭乘过出租车的线索,只搭讪着笑笑,敷衍了过去。
  现场勘查完毕,除了女士包外再无发现,党灏命人把尸体运回一分局,收队前问夏冰洋:“跟我回去坐坐?”
  夏冰洋笑道:“不了,大家都忙。”
  党灏意思性地在他肩上拍了一下,随即带队走了。
  封锁的路口恢复通行,人群随着警察和记者远去了,掘出女尸的地方只剩下漆黑潮湿的尸坑,和好奇心不死,往里探头探脑的路人。
  夏冰洋走在步行街上,双手揣在裤子口袋里慢慢转着口袋里的一只打火机,微低着头走路,好一会儿没理会身旁的娄月。
  娄月一直在等他说话,始终听他不出声,急道:“你快说两句!”
  夏冰洋道:“给东子打电话,让他把彭家树带回局里。联系郎西西,让她查16年蔚宁市的失踪人口,想办法从一分局弄一份死者的尸检报告。”
  他只顾门头走路,一刻都不停,娄月忽然刹住步子,伸手拦住他,问:“你到底想查什么?”
  夏冰洋停住,慢悠悠转身看着娄月,肃然道:“我要查清楚,六年前杀死洪芯的人,到底是不是彭茂。
 
 
第21章 黑林错觉【21】
  2012年4月18号, 大风服装厂的女工洪芯的尸体被群众发现在718省道旧桥洞下。警方通过侦查和取证, 将嫌疑人锁定在大风服装厂老板彭茂身上。
  警方在洪芯的指甲盖里发现了彭茂的皮肤组织,且走访服装厂其他员工得知, 彭茂和洪芯之间或许存在不正当关系。彭茂惯用左手, 而洪芯的伤口在颈部右侧, 符合凶手从正面奸|杀受害者的推测。且警方在彭茂的货车后座发现死者洪芯的头发和血迹,以及洪芯的指甲盖里找到了彭茂的皮肤组织。洪芯的伤口扁平, 创源平滑, 伤口长两指宽,1.83厘米, 深度达13.4厘米, 凶器特性和从彭茂车里沾有洪芯血迹的水果刀一致。
  这一切的证据把杀人凶手的嫌疑指向彭茂。
  就在警方申请通缉令的前一晚, 拥有重大嫌疑的犯罪嫌疑人彭茂畏罪自杀。这起轰动一时的桥洞藏尸案最终以嫌疑人的死亡落下帷幕。
  这件案子的物证确凿,所有证据形成一个链条,看似完美无缺。直到夏冰洋找到了洪芯曾在12年4月15号17点23分左右搭乘孟翔出租车这一确切线索之前,六年前的‘桥洞藏尸案’还是一起值得被载入警校课本的经典案例。
  然而今天在大风路八方街挖掘出的一具女尸, 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夏冰洋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啪’的一声被合上, 任尔东的手盖在笔记本上, 看着夏冰洋问:“领导,你到底在搞什么?”
  夏冰洋往后一扬身子,靠进椅背,拿起桌上的烟盒点了一根烟方道:“彭家树呢?”
  “三楼滞留室,志爷看着他。”
  夏冰洋抬脚架在桌边,瘫坐在椅子里, 双臂随着地心引力自然下垂,叼着烟看着天花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错了。”
  任尔东和娄月一左一右的站在他两边,娄月闻言 和任尔东小心的对视了一眼,才问:“什么错了?”
  夏冰洋面无表情道:“六年前,洪芯的案子,断错了。”
  娄月和任尔东均默默地长吸了一口气。
  任尔东立即想要反驳夏冰洋,但一时惊骇而呆立无言,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他娘整天瞎捉摸什么呢?前几天非要重查车祸,现在又说洪芯的案子断错了。公检法除了你没人了?其他人都是废物?你怎么这么天真无邪?”
  夏冰洋在烟灰缸边缘慢慢地磕掉一截烟灰,等任尔东住嘴了,才不慌不忙道:“说完了?”
  任尔东本来还想牢骚几句,对上他的眼神又咽了回去,没好气道:“完了。”
  夏冰洋道:“那我说几句。我查到一条线索;4月15号下午5点23分,洪芯在718省道搭乘一辆出租车。当年警方调查彭茂时给他录过一份口供,彭茂在口供里说;他的确带着洪芯离开服装厂,但是洪芯在5点左右就在718省道路边下车了。因为当时彭茂的作案嫌疑实在太大,所以警方并没有采信他的话,反而把他当做重点嫌疑人调查。但是现在我找到证据证明洪芯在5点23分的时候还活着,并上了一辆出租车。这意味着彭茂的话有可信度,换句话说,带走洪芯的出租车司机可以证明彭茂所言非虚。”
  说着,他瞥了一眼欲言又止的任尔东,道:“别问我线索从哪儿来的,我向你们保证,这条线索绝对属实。洪芯的确在5点23分还活着,而且搭乘了一辆出租车,不信的话你们可以查当年的出租车司机,司机的信息在我办公室花盆上贴着的黄色便利贴上。”
  任尔东和娄月对视一眼,娄月取下写有孟翔信息的便利贴,出门去技术队办公室找郎西西。
  夏冰洋低头看着夹在左手指间的香烟,手指往下按了按烟头,按下一截烟灰:“我说完了,你接着说。”
  任尔东此时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禁郑重对待,抱着胳膊沉默了大半晌,道:“你口中的出租车就是彭茂的证人?证明彭茂无罪的证人?”
  夏冰洋没说话。
  任尔东又道:“就算洪芯真的下车了,就算洪芯真的在5点23分上了一辆出租车,难道这就能证明彭茂没有杀人吗?洪芯的死亡时间是5点到8点之间,你能证明彭茂在5点到8点的时间段里完全没有作案嫌疑吗?还有,你说彭茂是无辜的,那警方在六年前找到的那些证据算什么?”
  “比如?”
  “比如彭茂的货车后座发现洪芯的头发。”
  夏冰洋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办公桌:“去我座位上搜,你也能搜到我的头发。”
  “还有洪芯的血迹。”
  “嗯……不小心刮破了手?”
  任尔东不自觉拔高了嗓门:“洪芯的指甲盖里还有彭茂的皮肤组织!”
  夏冰洋朝他淡淡一笑:“你和我握手,也能在你指甲盖里找到我的皮肤组织。”
  “你到底什么意思!”
  夏冰洋神色转冷,肃然道:“我怀疑当年办案的警察采用查案的思路是有罪定论。”
  “那可是闵局亲自督办!”
  “这又怎么样?闵局就不会犯错?”
  任尔东回头看了看办公室房门,惧怕谁似的压低了嗓门:“你说闵局有罪定论,你有证据吗?!”
  夏冰洋依旧十分冷静,冷静地让人心生惧意:“洪芯在5点23分活着搭乘出租车就是证据,今天在八方街绿化带里挖出来的女尸就是证据。”
  任尔东愣了一下:“你怀疑杀死八方街女尸的人就是在六年前杀死洪芯的人?”
  夏冰洋撑着椅子扶手站起身,看着任尔东,音量虽不高,但自信又笃定道:“我不敢笃定杀死八方街女尸的凶手就是杀死洪芯的人,里面还有一层模仿作案的嫌疑。但我能肯定杀死洪芯的不是彭茂!”
  任尔东怔怔地看着他,脸色发白,还不放弃说服他,也不放弃说服自己:“如果彭茂不是凶手,那他为什么在被警察逮捕的那天晚上自杀?难道不是畏罪吗?”
  夏冰洋唇角一斜,不可名状地冷笑了一声,道:“彭茂认罪了吗?他亲口承认是他杀死了洪芯吗?没有,他只是接受了警察对他的几次盘问,在警察把他定罪之前,他就已经被他身边的人认成凶手。你刚才也说了,警察找到的证据全都指向他,如果他被逮捕,在所谓的证据确凿的情况下熬不过第一轮审讯。或许他很清楚自己被逮捕就无法脱身,他会被套上杀人凶手的罪名,被判处死刑。索性自己把自己了结。”
  “这些全都是你的臆想!你说当年警方怀疑彭茂是有罪推定,那你现在就是在替彭茂做无罪辩护!”
  夏冰洋面色阴寒,不紧不慢道:“我没有在替彭茂辩护,我只是在阐述事实。彭茂自杀是真,但是当年的舆论把彭茂的死定为畏罪自杀却有失公允。彭茂如果真的是畏罪自杀,他死前为什么不留一封遗书认罪?他为什么不干脆投案自首?偷偷摸摸的了结自己,他死的毫无意义。我说的意义是对警方和受害者家属而言,警方和受害者家属需要抓到凶手,既然彭茂有勇气以自杀赎罪,那他为什么没有勇气留一句遗言?请你抛去那些指向彭茂是凶手的证据好好想想,彭茂的做法不矛盾吗?”
  “抛去指向彭茂的证据?那些证据确实存在,怎么无视?”
  “那你为什么不正视我找到的证据?六年前,警方不相信洪芯从彭茂车上下车时还活着,因为彭茂有杀人嫌疑。现在我找到证据证明洪芯从彭茂车上下车时还活着,彭茂没有说谎,洪芯真的活着从他车上下车。这也是证据,你为什么不采信!”
  “在你把证据摆在我面前之前我有权力保持质疑!现在回到最开始的问题,如果彭茂不是杀人凶手,他为什么不配合警方积极调查?如果他是无辜的,他甘心就这么死了吗?警方还没审他,他就心态崩溃自杀了,心理素质也太差劲了吧!”
  夏冰洋蓦然把烟掐灭了扔到烟灰缸里,盯着任尔东道:“我帮你分析分析彭茂的心理素质有多差劲;在彭茂被侦查其间,他的服装厂仓库失火了,他损失了几百万货物和一片厂房,背上了巨额的欠款。他的妻子在救火的时候被烧死,他在一夜之间失去了全部的财产和自己的妻子,随之葬送的还有他的名誉。如果换成是你,在一夜破产,失去妻子,被周围所有人当成是杀人凶手,在即将被警察逮捕的情况下,你的求生意志会有多强烈?”
  任尔东神色愕然。
  夏冰洋又道:“你们站在把他当成凶手的角度上去定义他的自杀,这对他不公平。”
  任尔东双膝一软,颓然地坐在椅子上,眼神木木的看着桌面,道:“太扯了,闵局当年亲自督办的案子竟然……说出去谁能信?谁敢信?你要是敢捅出去,党灏能拿枪崩了你!”
  夏冰洋轻轻地,冷冷地笑了笑,道:“他是警察,我也是警察,我办的都是职责以内的公事,他还真崩不着我。”
  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推开,娄月面色严肃风风火火地走进来,笔直的走到夏冰洋面前,像有许多问题要问他,但情急之下一时噎住,反而说不出话。
  任尔东看到娄月的脸色,心冷了大半,不安的问:“怎么样?”
  娄月缓了一口气,勉强位置冷静的口吻,道:“我刚才问过孟翔,他说他在12年4月15号的确在718省道载过洪芯,时间和夏队说的一致,行车记录仪还拍下了当时的录像。但是六年前一个姓纪的警察到他家里取走了记录仪。我已经让他到警局做口供了,他马上就到。”
  任尔东双手捂着脑袋失了魂儿似的连声念到:“完了完了完了,兜不住了兜不住了——”说着一顿,扭头看着夏冰洋:“六年前?姓纪的警察?他是谁?他怎么会找到这个出租车司机?难道是闵局的人?”
  夏冰洋不答,只掸了掸衣襟,道:“我知道那份录像在哪里,晚些时候拿给你们看,先把彭家树带过来。”
  一通电话打过去,黎志明很快带着彭家树进来了。
  彭家树穿着某外卖公司的工装,他低眉顺眼,畏畏缩缩,黄底黑条纹的工作服穿在他身上像是囚服。他左边胳肢窝里抱着一只头盔,右手还提着一份需要派送还没派送成功的餐食。
  彭家树进了警察局就这样一幅窝囊样,从不敢抬头看人,他把头盔和餐盒往地上一搁就蹲在了墙角,似乎在他的认知里,所有警察都喜欢让犯人保持这个姿势。
  夏冰洋递给黎志明一个眼神,黎志明把彭家树从地上拽起来,给他搬了一张椅子,按着他的肩膀强迫他坐下。
  夏冰洋接了一杯水,拿着茶杯坐在彭家树对面,翘着腿,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道:“别紧张,今天找你不是为了冉婕。”
  彭家树在他的注视下愈加显得局促不安,腰背被抽调了脊椎似的挺不直,往前弯腰弓背低着头,双手不停的扣着膝盖,低低地‘唔’了一声。
  夏冰洋喝了一口水,听不出丝毫情绪地问:“今天我们聊聊洪芯。”
  听到洪芯的这两个字,彭家树扣动膝盖的双手停住了,又低低地‘唔’了一声。
  夏冰洋道:“你知道洪芯是怎么死的吗?”
  彭家树低声道:“知道。”
  “那你说说。”
  彭茂本不想说,但很快在夏冰洋的注视下妥协,道:“洪芯,她……她脖子右边被插了一刀,死前被强|奸了,双手还被她自己的内裤绑在后面。”
  夏冰洋笑道:“奇怪,发现洪芯尸体的人是718省道附近的居民,报案的人只在泥土里看到一只手,并没有看到洪芯的死状。第一批赶到的现场的人是警察,警察早在把洪芯的尸体挖出来之前就封锁现场了,也就是说,在抛尸现场看到洪芯的尸体的人只有当时赶到现场的警察。连报案的人都没有看到洪芯的尸体,至于那些记者,他们也没有第一手资料,刊登的也只是洪芯生前的照片而已。”
  夏冰洋说着一顿,喝了口水,继说:“简单来说,洪芯的死亡细节是警局内部资料,并没有对外披露,这些细节,你是怎么知道的?”
  彭家树感知到了什么危险似的从椅子上滑下去,贴着墙壁蹲在墙角,颤声道:“是我爸告诉我的。”
  “你爸怎么知道?”
  “那些警察给他看了照片。”
  “那你爸为什么告诉你?”
  “他不懂法,让我给他找律师,就把警察和他说的所有话都告诉我了。”
  “也就是说,你爸从警察口中得知洪芯的死亡细节,而你从你爸口中得知洪芯的死亡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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