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绅有些不以为然地笑了一声:“度假也算是处理私事吗?”
不用再问燕绅怎么知道他要去度假,燕绅一定询问过小姜或者他其他的同事。
纪征缓缓沉了一口气,依旧冷静道:“和家人度假当然算是私事。”
燕绅顿了一顿,忽然问:“你要去白鹭镇金水湾?”
“是。”
燕绅笑道:“真巧,我的团队这两天要去金水湾开会,或许我还会碰到你。”说着略显轻蔑地笑了一声:“别误会,这是半个月前就定下的行程。”
纪征看不出情绪地笑道:“我不会误会,而且我很期待能和你见面。”
燕绅这才不带任何攻击性地笑了起来:“那就金水湾大酒店见。”
挂了燕绅的电话,纪征脸上的笑意顿时卸了个干干净净,有些乏累的在沙发上躺下,枕着一只抱枕,把猫放在胸口。
小猫在他身上走来走去,用头顶蹭他的脖子和还伸出粉色的小舌头舔他的下巴。
纪征被它舔痒了,闭着眼睛轻轻笑了笑,然后偏过头躲开它,又拿起手机翻看至今还没来得及查看的信息。
半个小时后,吴阿姨收拾出一只行李箱,纪征换了一身衣服,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提着抱着猫率先下楼去负二楼停车场取车。边小蕖坐在副驾驶本要抱着猫,但是小猫却总躲着她,让她很纳闷。纪征什么都没解释,只把猫递给坐在后座的吴阿姨,帮边小蕖调试好安全带就开车驶向出城的方向。
难得的度假让边小蕖很兴奋,她放下车窗在高速公路上朝路边的旷野喊了一声,然后回过头笑着问纪征:“纪哥哥,我们玩几天啊?”
纪征专心开车,看着前方的路况,脸上浮着一层不深也不浅的笑容:“五天。”
“啊?五天好短啊,不能多待几天吗?”
路程在边小蕖不停地撒娇哀求他多休几天假的声音中不知不觉地过去了一半,半个小时后,边小蕖困了,吴阿姨也困了,连猫也困了,两个人和一只猫接连都睡了过去。
纪征关闭刚才边小蕖播放的一首摇滚,在午后灿烂的阳光中静谧无声地驶向距离主城区近百里之遥的白鹭镇。
车子下了高速,路边逐渐现出一块古旧的石头,石头上用红色油漆写了字迹斑驳的‘白鹭镇’三个字。
纪征把边小蕖叫醒,让她看路边的景致。
白鹭镇至今都保留着古镇大半的风貌,这里的居民大多以种植水稻为生,路边大片大片的水稻梯田像一道天梯似的往碧蓝的天边延伸,水田间夹着大块大块的花田,花田边还常伴有草莓园,时常可见洁白的鹭鸶从花田之上飞过。
边小蕖没见过这样的田园风光,激动地问:“纪哥哥,我们住在那儿?”
纪征指着梯田后现出的一道翠绿山影道:“那儿,山后就是海。”
上山时,他们路过本地的一间中学,因正值学校放学,所以校园前的公路两端被放上了路障。
纪征把车停在路边,等待道路通行。
边小蕖趴在窗口,看着身穿白色衬衫和水蓝色短裙或中裤的学生们从校门口鱼贯而出,目光又移到学校大门上几个铁艺打字,念道:“白鹭镇中学。”
纪征也在看着那些说说笑笑,自由又快乐的孩子们,听到边小蕖在念念有词,于是转头看向边小蕖。
边小蕖呆呆地看着那些学生,眼神逐渐变得艳羡:“纪哥哥,我究竟生了什么病?我为什么不能去学校上学?”
纪征左臂架在车窗上,手背抵着嘴唇沉默了片刻,才道:“你没有生病,只是身体不太好。”
边小蕖满怀期待地看着他:“那我可以去学校上学吗?”
纪征默然良久,才对她轻轻一笑:“我正在帮你找合适的学校。”
“真的吗?那太好了!”
几分钟后,路障被移开了,被堵在路上的几波游客依次开车经过学校大门口,沿着公路往上山。
金水湾大酒店建在半山腰,幽静的密林深处,背靠着波涛汹涌的大海,面朝整座白鹭镇,可将白鹭镇的原始风貌和田园风光尽收眼底。现在不是旅游的旺季,所以通往金水湾酒店的公路幽深寂静,两边葱郁的树林落下厚重的凉阴,山涧无法辩解方向的某地不时传来落水振翅声。走在里面让人有隔世之感。
纪征把车停在负一楼车库,然后拉着行李箱乘电梯直接到了一楼大堂。他到前台办理房卡,边小蕖和吴阿姨抱着猫坐在旁边的餐饮区休息。
他定的是一间家庭套房,从前台工作人员手中接过门卡时听到一旁的工作人员向前台询问了句:“六楼的商务套间收拾好了吗?启泰地产的燕总马上就到。”
后面的话,纪征没有听下去。他拿着门卡领着边小蕖和吴阿姨准备乘电梯上楼,却在电梯门打开的时候略有犹豫。
“纪哥哥?”
边小蕖疑惑地看着他。
纪征把门卡交给吴阿姨,对她笑道:“你们先上去,我去帮你们点午餐。”说完,他又嘱咐工作人员:“麻烦你帮她们把行李拿到房间。”
等电梯门关了,纪征返身走向大堂,随便捡了一张单人沙发坐下,拿起一本杂志放在腿上翻看。
等了差不多二十分钟后,他听到一楼忽然变得有些匆忙,几名工作人员加快步子走向大堂门口,紧接着响起飒沓的脚步声。
他转头朝门口看去,见燕绅领着七八个身穿正装的男女走了进来,燕绅一进来就低头看手机,对周围人的拥簇显得很不耐烦。
随后,纪征的手机响起信息提示音。
燕绅问他:在哪儿?
纪征把杂志合起来放在桌子上,拿起手机回复道:前面。
燕绅抬头往前一看,看到纪征坐在大堂一张沙发上,正微笑着看着他。
燕绅揣起手机,撇下一众人朝他走了过去。
“什么时候到的?”
燕绅在他对面坐下,问道。
纪征看了看手表,道:“十五分钟前。”
燕绅微扬着唇角看了他片刻,又问:“定的那间房?”
纪征道:“十二楼的家庭套间。”
燕绅的笑容里有些玩味:“真的是家庭房?”
纪征也笑:“不然你上去检查检查?”
燕绅眉毛一扬,道:“我可没兴趣检查你和什么人住酒店。”
纪征手抵着额角略显无奈地看着他笑了笑,然后向前台方向示意一眼:“你的同事在等你。”
燕绅来也潇洒去也潇洒,当即起身走了,只留下一句:“等我电话。”
燕绅走后,纪征也上楼了。
他定的家庭套房的观景条件绝佳,270度观海无死角,还有个无敌观景大阳台,房间内填满了阳光和海浪声。边小蕖和吴阿姨在饶房半圈长达五米的大阳台上看海,只剩一只猫在起居室里慢悠悠地转来转去。
纪征弯腰抱起它也朝阳台走过去,站在推拉窗旁,面朝着碧波荡漾的海面,感到身体里的压力正在渐渐疏散。
边小蕖躺在躺椅上,拍拍旁边的一张空躺椅:“纪哥哥,快过来。”
纪征把被风吹乱的头发往后拨了拨,微笑道:“我有点累,先回房间睡一会儿。待会儿午饭就送上来了,你们自己吃。”
他回到一楼的一间主卧,把猫放在枕边,听着窗外隐约的海浪声,很快就睡着了。
两个小时后,严谨又准时的生物钟叫醒了他。
他走出卧室,看到阳台和起居室都没人,于是上到二楼,轻轻推开靠近楼梯的一间卧室,看到边小蕖正在床上午睡。
帮边小蕖调低了空调温度,他下楼简单收拾了一下,换掉身上有点发皱的衬衫,拿起车钥匙和房卡出门了。
走到一楼大堂时,他受到燕绅发来的一条短信,燕绅约他两个小时后在7楼餐厅吃饭。
他回复了一个‘好’字,然后从地下车库取出车,驾车下山。
白鹭镇中学建在山脚下,从金水湾酒店驾车下山到山脚处的学校需要三十分钟。
到了白鹭镇中学,他先找到年纪组长,然后在组长的引领下见到了校长。见到校长时正是下课时间,楼道里的学生和老师们来来去去,人流匆忙,低年级学生的笑闹声盈沸于耳,及时关着办公室的门,也不能彻底隔绝。
纪征向校长传达了希望自己的外甥女能在这所学校读书的意愿,校长仔细询问过边小蕖的户籍所在地,年纪以及辍学原因,然后非常开明的让纪征有时间把外甥女儿领过来,双方见面细聊。
纪征向他道谢,随后起身告辞。他走出校长办公室,在楼道里随手拦住一位女教师,笑问:“不好意思,请问洗手间在哪里?”
女教师往前指了一下:“走到头往右拐就是。”
“谢谢。”
纪征在卫生间里洗过手往外走时上课铃恰好打响,一个学生冒冒失失地跑出来撞到了他。
纪征向旁边跌了一步,眼镜被撞掉,肇事的学生急匆匆的跑了。
他蹲下身捡起自己的眼镜,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湿纸巾擦拭着镜片站起身,却在站起身的瞬间发现身处的这条长廊和两边的教室模样大变。
他依然在这所学校里,但是这所学校却在瞬间变得极其萧条且残破,斑驳的墙壁几乎蜕落了全部的墙皮,走廊地上积满厚厚的一层尘土,极其的荒芜,似乎在多年前就被抛弃了。
纪征冷静地把眼镜戴好,站在洗手间门口向走廊两头环顾一周,然后试图顺着原路返回,找到刚才年纪组长领他上来的那层楼梯。
他慢慢往前走,不时绕过堆在地上的破桌子和烂椅子,忽然听到左前方一间贴着‘教材室’标牌的屋子里里传出微弱的响声。他脚步一转,改变行走的轨迹,压轻了脚步朝那间屋子走过去,发现教室的门大敞着,里面是堆在墙角的几张桌子。
他站在门口观望了片刻,抬起右脚刚踏进房间,却忽然停住,猛地向左一旋身,接住朝他劈下来的一条椅子腿。
夏冰洋见武器被人接住,于是顺势用椅子腿压着对方的胸口用力往后一推,随即就要踢出去一记高边腿。
纪征忙道:“冰洋!”
第50章 致爱丽丝【15】
纪征扔掉砸到他胸口的椅子腿, 扶着门框往后跌了两步。
夏冰洋并没有看清楚来人是谁, 但认出了纪征的声音,潇洒地撤回右腿, 诧异道:“纪征哥。”
纪征扶着门框缓了一口气, 看着夏冰洋勉强笑道:“这么不想看到我吗?”
夏冰洋以为自己伤到了他, 连忙上前扶他:“怎么会,我不知道是你。”
纪征身上并没有伤, 只是刚才夏冰洋劈下来的椅子腿太脏, 在他的白衬衫上留下了一道浅灰色的污渍,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了。
纪征无暇管自己衣服上这点污渍, 把夏冰洋托在他手臂下的右手拉过去看着他的掌心:“你的手没事吗?”
夏冰洋愣了一下:“啊?”
纪征把略微歪斜的眼镜扶正, 道:“刚才那条椅子腿太老了, 我接了一下差点被扎破手。”
的确,刚才夏冰洋情急之下捡起的武器太老,乱刺横生,用力握上去很容易被扎破手。
纪征低头检查他掌心的样子太过温柔且专注, 夏冰洋看着他一时入神, 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纪征皱了皱眉, 道:“扎进去一根刺。”
经他这么一说,夏冰洋才察觉自己的右手掌心确实有点疼,但感觉并不强烈,属于放在平时他根本不屑一顾的疼痛级别。
纪征的食指指腹在他掌心皮肤下横着的一条长约四五公分的木刺上温柔地划过,抬头问他:“疼吗?”
夏冰洋脑子一转,立即佯装出一副可怜样:“哎呦, 疼,疼死了。”
纪征抓住他的手腕把他带到教室里,走向一面正对着阳光的窗户。玻璃都破了,阳光雪亮亮的洒进来,连皮肤下的血管都能看清。窗台很宽,看上去还算干净,纪征拉着他斜坐在窗台边,然后把衬衫胸前口袋订着的一颗银色纽扣扯掉。纽扣不是用线缝上去的,而是用两根细细的弯针卡在了衣料上,当做装饰用。
纪征把弯针拧直了,温声道:“木刺太老,又脏,不尽快挑出来可能会感染。”
夏冰洋抬起右腿踩在窗台上,蜷曲在胸前,下巴垫在膝盖上,双眼一瞬也不瞬地看着纪征的脸,微微扬着唇角道:“但是好疼啊,怎么办?”
他这话说的脸不红气不喘,连自己都蒙骗过了,和腰上被插了一刀还能扫街追流氓的夏冰洋判若两人。
纪征自然也被他骗过了,以为他当真怕疼:“我轻一点,如果疼了就告诉我。”
夏冰洋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其实注意力全然不在自己扎了根木刺的手上,而是全神贯注的盯着纪征。
他还是头一次见到纪征不穿西装的样子,身着正装的纪征固然很好看,但是通身的气质太过精干,总给人不可近身的疏离感。而此时换下正装的纪征则更多了几分持重与温柔,失去硬线条的着装抹掉了他气质里一种逼人的清冷。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纪征一心二用,低头专心用细针挑着他掌心的木刺,还能兼顾到他们为什么能在这间教室里见到彼此的问题。
夏冰洋把目光往下移,移到他因天热而把衬衫袖子卷到手肘露出来的半截手臂上,先从纪征小臂的肌肉线条判断出纪征一直有健身,才说;“查案子呗。”
纪征转头向窗外看,看到的已经不是他刚才看到过的水稻和花田。而是一片一眼望不到边的狭长的湖泊,湖泊周边生长着茂密的蔺草,柔韧的身躯随风摆动,像翠色的海浪一样在翻滚。几只体态优美舒展的鹭鸶或立在湖边,或从湖面上飞过,那场景像一幅画。
夏冰洋也看看窗外,道:“这地方三年前就被建成一座自然保护区,现在叫白鹭滩湿地。”
“居民呢?”
“全都迁走了,搬到了市区。”
气温好像没有刚才那么炎热,了从遥远的湖边吹过来的风还有些凉爽。
纪征回过头继续挑扎在夏冰洋掌心的那根木刺:“这所学校也荒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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